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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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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胜一看王美人的儿子果真在,顿时火往上撞,若不是碍于程夫人生的刘端也在场,就要直接揪领子拷问了。

    刘端却仿佛一点没觉察到‘刘彻弟弟此时此地、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有什么不正常。

    大汉的胶西王左手拉刘胜,右手拽刘彻,一边一个地不管不顾往外院走。

    刘端大王口中振振有词,警告两个弟弟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这几个藩王不启动,陶家如许多的亲戚朋友都没法回家。

    ——就算贵为皇子,也不该如此不自觉;很碍事,很讨人嫌,知道不知道?

    “哦,阿兄,阿兄……”刘彻脚下拖沓着,想告诉兄长枯藤墙后还藏着个阿娇呢。

    刘端脚下没任何停滞,颇有些不耐烦地问:“弟君,何?”

    真要说了,刘彻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说阿娇在哪儿容易。解释阿娇为什么在那儿,难啊!最不敢想象的,是随后必然要面对的来自祖母和姑姑的责难。

    “阿兄,彻弟无碍啦!”

    刘胜现在是怎么看刘彻怎么不顺眼,即使感觉有隐情,也巴不得他样样倒霉。

    局势,

    现下转变成胶西王刘端联合中山王刘胜,一左一右拉扯刘彻了。

    刘彻只能被拖曳着离开,心中默念着: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过一会儿就回来……接……’

92梦境() 
脚步声;

    远了,远了……

    阿娇走出枯藤密布的花墙,向四周看看,一度失笑——兜了一圈,怎么就剩她一个了?

    没长辈,

    没亲戚;

    没兄弟姐妹,

    连无处不在的宫女和内侍也不见了——多么陌生,多么新奇的感觉?

    一点儿都不担心;来的路;她都记得。

    长公主的女儿踮起脚尖,有条不紊去看火把的木质和麻布上的油脂。

    ‘嗯;原来陶丞相家用的不是狗油哦!’仔细观察一下火焰的颜色;娇娇翁主很轻易就判断出燃油的大致种类:‘怪不得气味这么冲!’

    风卷过……掀起锦缎缝缘的三绕曲裾下摆。

    夹衣抵挡不住冬夜的风;

    阿娇拢拢交领,望了望前院的方向:‘该回前边去了,子夫表姐会着急嘞。’

    刚要出发,馆陶翁主忽然发现,她的宠物兔不见了。

    转两圈,

    没找到胡亥兔子,

    娇娇翁主有些急了:“胡亥,胡亥……”

    眼角余光中,圆乎乎的浅灰毛球闪过,消失在一扇角门之后。

    “胡亥?”阿娇急忙追上去。

    温顺可心的胖胖兔一反常态,弯曲不搭理女主人的呼唤,撒开四只脚跳得飞快。

    ★☆★☆★☆★☆ ★☆★☆★☆★☆ ★☆★☆★☆★☆ ★☆★☆★☆★☆

    长乐宫中,王主姱奉了窦太后的命令,给薄皇后送夜宵和晚上的暖炉。

    从薄皇后借居的长信宫西厢出来,刘姱王主才要回东厢殿,就看到姑母兼婆婆从外面回来。

    梁王女儿心头紧张,有种赶快退回西殿的冲动。自那日栾家的事闹腾起来,长公主因小儿子的婚事日夜心烦意乱,情绪变得极不稳定。

    王主姱作为亲近小辈,即便是儿媳也是亲侄女,也不可避免被扫到台风尾;以至近期刘姱王主总是想办法避开亲爱的姑妈。

    正犹豫间,长公主已经从凤辇上下来了。

    王主姱看已来不及退回,只得迎上来行李:“母亲……”

    “噢,阿姱呀!”让梁王主意外,馆陶长公主今天既没挑三拣四也没冷嘲热讽,

    平平和和询问儿媳妇去西殿做什么和薄皇后的情况后,反倒满怀亲切地关心长媳:到这时候了,吃了夕食没?下午气温突降,有没有适时添加衣裳?

    刘姱王主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回答的时候都有些结巴了。

    ‘上帝呀!’谈话结束,尾随姑姑回到东殿,

    王主姱坐观一改前几日阴霾、与母后笑语欢声不断的姑姑,心里一阵阵的纳闷——外面,太阳是向东方落下了吗?还是姑姑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放下了心结?

    ★☆★☆★☆★☆ ★☆★☆★☆★☆ ★☆★☆★☆★☆ ★☆★☆★☆★☆

    冬季的灌木和树丛,树叶都落光了。

    光秃秃的枝芽在夜色和月光的共同作用下,呈现出张牙舞爪的诡异形状,非常非常难看。

    不过也多亏了没了叶子,

    否则,兔子钻到树丛里,别说晚上了,大白天也找不到。

    接着天上的星月光芒,阿娇追着弹弹跳跳的毛球。

    小路铺着细沙和碎石子,并不难走。但胖兔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倏尔又从某块石头下的空穴穿过。阿娇在胡亥兔的歪带下,总于搞不清楚方向了。

    费了老大的劲儿,总算逮住到处乱窜的胡亥。微微气喘的馆陶翁主轻轻扯动调皮胖兔的长耳朵,笑骂:“胡亥,胡亥,安敢?”

    夜风,扑面而来……

    带来浓浓的寒意,也带来飘忽不定的乐声。

    阿娇停步,凝神细听:“竖笛?”

    箫声,因风而起,在空气中丝丝缕缕,隐隐现现——流转曼妙处,悦耳之极。

    几乎凭着本能,

    阿娇翁主想都没想,就循着乐音走……

    ★☆★☆★☆★☆ ★☆★☆★☆★☆ ★☆★☆★☆★☆ ★☆★☆★☆★☆

    长信宫,进入了夕食前的一小段宁静。

    未央宫早传来消息,晚上天子陛下将来长乐宫探望母亲。所以,今天长信宫的晚餐推后了。

    与窦太后小叙之后,馆陶长公主入浴房洗浴去了。

    王主姱指挥宫人布置餐室和器皿进行到一半,忽然想起听说前段日子皇帝大伯曾着过凉;于是走近浴房,打算向姑姑打听大伯父是否彻底痊愈,太医那边对天子的饮酒有没有限制。

    走到紧闭的拉门外,听到其中水声密集,刘姱王主稍经思量,又转回外间衣帽室,决定等一刻再求见。

    见长公主的锦衣袍被随意地放在窄榻上,王主姱信手抱过,置于膝上,代为整理。

    醉颜红的三绕曲裾,掐金飞凤,给指端带来难以言传的柔滑醇厚质感。

    ‘这该是汉宫最好的丝织了吧!’长在富贵中的梁国王女,都无法不为丝织物的精美绝伦而感叹:“多美!象从天上摘下的云霞。”

    ‘叮’!

    指间感受到牵绊;不知什么从袍褶深处滑出,落到刘姱王主腿旁的毛皮上。

    拿起,原来是方美玉,系在长长的珊瑚红宫绦尾端。玉质晕黄,晶莹润泽,散发出柔和的光;形态比目,刀法古拙厚重——随便看一眼就知道,绝非凡俗之物。

    王主姱好奇地拎了,细看:‘好像从没见过……姑姑新置办的?’

    “王主,王主……”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此时入内,行礼,禀告皇姊有请。

    “哦!”刘姱王主急忙将比目佩往曲裾袍衣襟里一塞,起身理理衣裙,尾随而去。

    ★☆★☆★☆★☆ ★☆★☆★☆★☆ ★☆★☆★☆★☆ ★☆★☆★☆★☆

    路至尽头,阿娇忽然略带诧异地发现:不知何时灌木丛已留在背后,眼前,豁然开郎。

    宛如一捧银波,间呼应着天边的钩月和群星。

    湛蓝的天幕,

    黢黑嶙峋的怪石,

    远远近近的暗浓树影……少年就坐在水池边的石阶上,修长的手指按住长箫的孔眼,时起时伏。

    漆黑的发,

    雪白袍裾,

    垂眸凝神处,美好的面部侧影仿佛是用最珍贵白玉雕琢而成——俊美优雅,远超出人类最飞扬大胆的想象;夺取世间所有的光华。

    “呜呜”的箫声,如泉水汩汩而出。

    轻快的音符,跳跃着奔涌着顺势流淌,彰显出生命的活力和欢乐;是阳春三月柳枝上冒出的新芽,是热气蒸腾的六月里的绚丽怒放的夏花。

    阿娇站在那儿,

    怔怔听着,

    沉在思绪中的记忆被逐一唤起……

    —。—。—。—。—。—。—。—。—。—。—。—。—。 ◆ ↓↓ ↓↓↓ ↓↓↓↓ ↓↓↓↓↓↓

    长乐宫;

    祖母和母亲正在谈所谓‘大人们的正事’,娇娇翁主不能进去。

    小贵女撇开窦表姐,跑进偏室。相邻的宫室内,摆放着织室才送来的丝麻布匹,为下个季节准备的新衣料。

    满不在乎地撕开包裹丝织品的细麻布,某些有线绳帮紧的,用梁王舅舅送到青铜小剑割断。

    摇着价值连城的古董短剑,小翁主这件摸摸,那件拽拽。喜欢蜜桃金丝,抓劳料子边,用力抽开来,一下子塌到地上;喜欢,蔷薇红,抖抖,展开老长老长;喜欢云……

    看管织物的宫女不敢阻拦长信宫的小翁主,急得满头大汗。

    窦表姐后知后觉地找来:“阿娇,阿娇!”

    “从姊,从姊啦!” 娇娇表妹欢叫着,拖一幅长长的柳绿厚练奔向窦贵女,绕着窦表姐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没一会儿,窦贵女就被美丽的丝绸包裹起来,动弹不得。

    窦表姐惊叫着:“阿娇,阿娇!”

    “咯,咯咯咯!”娇娇翁主正得趣,丝毫没停下来的意思。

    外头的喧闹终于把门内的大人们引出来了。

    宫女们忙于解放窦贵女。馆陶长公主则揪着她的淘气包去给表姐姐道歉。

    弄明白小孙女干的好事后,窦皇太后的笑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

    未央宫,

    沧池畔的桃林,和舅舅坐在一起赏桃花。

    胖胖兔和白天鹅掐起来了。

    一个地上跑的,一个天上飞的,两只食草类上蹿下扇,你踢我啄,打得不亦乐乎。

    馆陶翁主见自家爱宠有落败的趋势,立刻急了,一把抢过某皇家侍卫的佩剑就嚷嚷着冲上去要帮忙。

    谁曾想南军武官的随身宝剑是祖传超高级货,貌不惊人却重得不得了。小贵女还没跑几步,就由‘提’剑变成了‘拖’剑,到最后还被沉甸甸的长剑绊到裙子,踉踉跄跄险些跌跤。

    皇帝舅舅大笑着召回侄女。

    豹头蛇尾,无功而返。娇娇翁主恼羞成怒,挂在舅舅脖子上“阿大”“阿大”使劲摇使劲儿摇,嘀嘀咕咕,撒娇撒痴,说什么也要补回面子。

    天子‘屈服’了。

    于是,军官和宦官齐上阵,一群人类帮兔子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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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如水,

    星辰灿烂;

    伊人临水,

    仙乐袅袅……

    不知不觉间,松开手,

    胖胖兔脱离怀抱,无声地落在地面。

    ‘他是……’

    人在中宵,阿娇却恍若处身于梦境:‘他是……从九霄无落入凡尘的仙君吗?’

    不大的水面,被寒冷隔成两个世界——其中一半为水,另一半为浮冰。

    银色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挥洒在池塘上,

    冰上,华光氤氲;

    水中,仿佛有银蛇在起舞。

    箫声舒尔一涩,

    仿佛遇见了险恶的漩涡或嶙峋的暗礁,碰壁,挣扎,再碰壁……沉浮,辗转。

    于是曲风大变,

    在‘抵触’‘返回’‘寻觅’中不断循环,充满郁郁茫然之感,不知归途究竟在何方。

93按下葫芦,起了瓢() 
“哎!”

    阿娇从黄花梨木的雕花床上坐起;愣愣地看头顶上的雕梁。

    晶莹的‘惠子孙’黄玉璧与润透的‘汉亿年’白玉璧分别用玄纁丝绦悬挂在横梁上,悠悠轻晃;在宫室东南角仙鹤宫灯的照明下,发出醇柔含蓄的晕华。

    少年,

    碧箫,

    粼波……历历在目;

    箫声袅袅,在耳际绵绵不绝。

    ——从开封候家回宫已经几天了;可少年和箫声却一次次在眼前在梦中出现。

    回头……胖胖兔在它的蚌壳床上睡得这个香!

    阿娇气不打一处来——把我引去听曲,你自己到置身事外,优哉游哉了?

    从枕下摸出只蝙蝠绣囊;扔出去。

    高高的抛物线;完美地砸在兔子脑门上。

    绣满红萝卜的小被子下面探出一只胖脚爪,左摸摸;右摸摸;绣囊到爪,捞进被窝——接茬睡。

    ‘这样也行?败给你!’

    阿娇哭笑不得,全身放松倒回枕头,决定不再难为宠物兔了。

    ‘他是谁?怎么打听呢?阿兄……能在丞相家出现,必定是哪家官宦的子弟。’

    脑子里各种念头乱转,娇娇翁主闭上眼睛,嘀咕:‘尽量睡会子,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宣室殿。啊,年要过完啦!’

    ★☆★☆★☆★☆ ★☆★☆★☆★☆ ★☆★☆★☆★☆ ★☆★☆★☆★☆

    才走下下凤舆,

    还没踏上宣室殿外围的汉白玉石阶,馆陶翁主就感到情况有异。

    虽说侍卫、郎官、内侍、官吏各色人等都衣冠俨俨,呆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然而,殿宇周围的氛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

    一条人影从两间偏殿间窜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馆陶翁主面前:“翁主,翁主救命呀……呀呀……”

    从长乐宫跟随来的端木女等宫娥一阵骚动。看清一身中级内官服饰男子的面容,馆陶翁主有些吃惊地问:“庞林?汝何故于此?”

    不怪阿娇翁主吃惊,在长公主女儿的印象中这个姓庞的宦官一直属于冷静过分的类型,如此失态,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翁主,翁主,救救吾义父吧!”庞内官急急地说着:“上……欲逐义父出宫闱!”

    “义父?”类似求情遇到多了,娇娇翁主是相当的不重视,还分神去眺望宣室殿的东厢——东厢殿的窗门或紧闭或虚掩。冬日的阳光照在廊下执戈汉军的盔甲上,发出冷飕飕的银光。

    “吾义父,”觉察到贵女的漫不经心,庞林加重语气:“……吕中也。”

    “吕内?”到这时,阿娇才认真起来。吕中是祖母窦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曾任长乐宫将行,可以说是看着娇娇翁主长大的,再熟悉不过。

    ‘奇怪,皇帝舅舅以往对祖母的人十分客气的。今天是怎么啦?’馆陶翁主叫庞内官起身,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复杂。‘杨公主不幸病逝’虽经窦太后吩咐保密,皇帝陛下还是通过进宫叙旧的宗正无意间得知了。天子的情绪一落千丈,窝在室内闷着,并将所有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来。

    而吕老内官不知怎的,竟贸贸然入内,打扰了大汉皇帝的哀思;被骂了个臭头不算,更是被训斥‘老迈昏聩,可以滚回老家了’。

    ‘杨公主竟没能熬过去?原以为她那么年轻,多养养就能痊愈呢!’阿娇翁主蹙紧眉头,长长叹息;

    接着,困惑地看庞林——只是遣走,又不是处死。干吗虚张声势,口口声声喊救命啊?!

    “翁主,翁主……”庞林却唯恐陈贵女不当回事,百般哀告,千种求恳——吕义父童年入宫,兢兢业业四十年,若最后落得个如此不光彩的被逐,必定想不开,今晚就能自尽咯。

    “知矣,知矣!”

    略感不耐地摆摆手,娇娇翁主边步上台阶,边问门旁候命的寺人:“上……何在?”

    小黄门躬身,回道:”

    阿娇点点头,转

    ~~。~~。~~。~~

    ~~。~~。~~。~~

    &,

    静静的,

    象凝固了一样。

    两排近二十扇窗户全关着。高高的行障将光线分割得支离破碎,为本就谈不上通透的采光雪上加霜。

    墙角和壁下高高低低数十件灯烛没一盏是亮着的,光线暗淡得让人仅仅能分辨哪儿是家具,哪儿是通道——馆陶翁主如果不是进跑出的,一定会被绊到。

    轻捷的步子绕过云母屏风和排排书架,走到鹿王形宫灯。火折打开,点燃枝枝杈杈的鹿角上支支蜜烛。

    宫室,一点点变得明亮。

    “谁?”依然昏暗的另一侧传出天子冷肃沉郁的责问——他不是下令不让人进来了?谁那么大胆,胆敢违抗圣命?

    仿佛一点儿都没听出皇帝问话中的威胁,软软糯糯的回答轻柔流畅:“阿大,娇娇啦!”

    说话间,

    上下共附带了二十多只油盏的蟠龙水晶灯也被顿时大亮。

    天子伟岸的身影在长案后突显出来。发上长冠端正,颈前领口齐整,看上去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亲近熟悉的人才能发现:天子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已染上浓浓的落寞。

    “阿……大……”阿娇心底一紧;

    放下手中的火折,快步去到屏风之后,从保温箱内取出热饮,用青玉杯盛了,端到皇帝面前。

    夔纹青玉杯放上御案,忽然想起少放了一样,

    娇娇翁主连忙请阿大先等等,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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