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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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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二人彼此对视,异口同声:“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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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帝国皇太子刘荣来说,恩师今天的到访,十分突然。

    不过,作为一名尊师重道的好学生,皇太子还是谦恭有礼地把他家太子太傅请进了外书房。但没想到,师生俩入座还没一大会儿,交谈就被外头乱哄哄的声音打断了——尤其是,其中还夹杂着幼儿的哭叫。

    太子宫中,不会有外来的孩子。

    刘荣很是尴尬,起身向老师告个罪,走出去看怎么回事。

    出门就见萧孺人怀里抱一个手里拉一个,默默等在廊上。台阶下,乳母、侍女还有宦官站了一大溜。

    两个孩子都在哭。至于孺人身后那个被两名健壮宫女一边一个制住、还不忘连连尖叫的小蹦豆,不是阿宝又是谁?

    见爱女被抓住胳膊,小脸儿涨到通通红,皇太子刘荣又是惊又是怒,冲过去挥开侍女们的手,关切地抱起孩子:“阿宝?阿宝??何如”

    “哇!阿父,阿父,阿……”小贵女一看靠山来了,马上抽抽搭搭哭起来,仿佛遭受了世间最不人道的虐待。

    皇太子立刻对萧孺人怒目相向:“萧氏?汝……此乃何意?”

    见丈夫问都不问一句,上来就定了自己的罪,萧孺人是眼泪扑扑簌簌地落,顿时与两个小女娃哭成一团。

    刘荣这下傻眼了。

    还是太子宫的管事张宦官看不下去,过来套着皇太子的耳朵详细报告:萧孺人什么都没做,顶多是帮女儿挡了袭击。这回,又是阿宝先欺负人的;打了五姑娘,还拉伤了二姑娘的脸。

    ‘这样啊……’皇太子一听,走过去查看另两个女儿。

    两个小女孩中,萧孺人生的五姑娘情况还好,就手背上有两道浅浅的痕迹。二女儿的伤势就比较重啦,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都被挠破了。

    明白了原委,刘荣太子脸上一红,靠过来向孺人萧氏赔个不是。

    “殿下,妾不敢,不敢……”萧孺人哪里敢受,急忙侧身避开,唯请皇太子能教育一下周良娣的宝贝女儿——这孩子太暴力,又胆大,三天两头地欺负人。

    刘荣低下头,板起脸,想教训教训三女儿:“阿宝,汝……”

    “阿父,阿父……”宝姑娘眨着眼睛,咯咯笑着搂父亲的脖子摇,童声幼稚语直问阿父啥时能回去,母亲阿宝还有妹妹都等得心焦哦!

    一看到阿宝那张酷似其母其姐的脸,刘荣的心就动摇了;等小丫头吱吱呀呀的软语一绕,太子殿下哪还能记得教育问题?光顾着疼了。

    萧孺人心有不平:“殿下?!”

    “孺人,阿宝年幼无知……”刘荣支支吾吾地给找理由:“孺人雅量,念及右良娣有妊……”

    怕孺人再纠缠,太子赶紧让张宦官抱了阿宝去找周良娣,自己则推脱‘不能让恩师久待’,连忙忙返回内书房。

    父亲走了。

    五姑娘虽然小,也看出母亲难过,小嫩脸贴上萧孺人的面颊,口齿不清地安慰着:“阿母,阿母……”

    “吾女……”感受到女儿的贴心,萧孺人霎时好过不少。

    只垂头,看到另一个面瘦肌黄还带新伤的女孩,深深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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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此……”

    内书房中,皇太子刘荣诧异地看着他的太子太傅,面有不忍。

    虽然对栗延的大胆与放肆很光火,刘荣依然感到十分的为难。

    不管怎么说,栗延都是母亲的侄儿,舅舅的嫡长子,栗氏家族的希望和继承人。令其遭受非议,未来的仕途受损,是不是过了?

    想了想,大汉皇太子选择将母亲抬出来,行个缓兵之计:“太傅,阿母爱延甚……”

    然而,太子太傅窦婴却铁板着脸,一点都不肯通融:“殿下,栗延不可不退。”

    见刘荣还是黏黏糊糊的,魏其侯窦婴干脆撕开那层遮羞布,颇为不客气地反问皇太子和长公主家的亲事还结不结了?

    现在刚订婚,他妹妹内史公主就敢跑去长乐宫自说自话要退亲;再留着栗延在宫里晃晃悠悠下去,栗公主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呢!难道非等捅出大篓子后,才来个亡羊补牢??

    “何退亲?无其事也……”

    刘荣摸摸额角,很不自在地为胞妹争辩——内史嘛,顶多是抗议抗议那个齐国贵妾罢了。

    可惜,窦太子太傅半点都不好糊弄:“哦?项庄舞剑,意在……”

    ‘沛公’两字是不能宣于口的,但此处指什么师生俩都清楚。

    汉国皇太子尴尬地笑笑,

    迟疑一会儿,终于悻悻地点头——这桩婚事得来不易,男女双方的母亲都有些不情不愿,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46丙申 愧疚·下() 
——太子宫内宅——

    一清早;乳母相里氏和平常一样,领侍女们端梳洗用具请萧孺人娘儿俩起身。

    萧孺人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早睡早起。出嫁后,虽然太子宫没正式的女主人,做侧室的也不需要去向谁请安,但萧氏依然保持了原有的作息规律。

    拍拍女儿的小脑袋;萧氏轻轻地唤着:“阿珠,阿珠……”

    “嗯~~”小女娃翻个身;抱紧了竹枕;闷头接茬睡。

    做母亲的还想叫女儿,但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幽幽一叹收回了手。

    ‘还是让阿珠再睡吧!昨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这个柳姬……’萧孺人撑住床沿;按了按胸口;非常不愿意回忆,可那些画面却总是自动冲进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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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一切都是好好的。

    和煦的笑容,谦卑的言语,向热心帮忙的萧孺人千恩万谢。

    可待二姑娘战战兢兢走到母亲面前时,就变了!

    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掌,以诡异的速度和角度狠狠扇在小女孩脸上。

    非常响亮的‘啪’一声!

    萧孺人愣住,她身旁的五姑娘当时就缩回母亲怀里。而柳氏房里的丫鬟和宦官们则面不改色,熟视无睹。

    旧伤之上,添了新的——她母亲亲手打的!

    本来经过敷药已止住血的伤痕再度绽开,血珠顺着女娃娃消瘦的面颊慢慢地、慢慢地滚落。

    “哇……哇哇!”小女孩的哭声,响彻云霄。

    哭的人,不是挨了打的二姑娘,

    而是萧孺人怀里的太子五女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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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示意让两个保姆进来照看女儿,

    萧孺人让相里妪和侍女们小心些注意别弄出声响,端着东西跟自己去外面。

    外间,相里氏趁着女主人洗漱的时候,低低念叨着太子宫的新闻,比如太子又歇在了周良娣那里,比如栗良娣昨天才说想吃小牛肉,皇庄今儿一早就送了进来……

    萧氏忽然打断乳母:“保氏,二女……何如?”

    “呃?”相里氏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愣了愣,迟疑地动动嘴唇。

    “保氏?”萧孺人很奇怪。

    挥手让侍女们快点,伺候完洗脸漱口就退下,相里氏这才改用闽越方言回答:“孺人呀,二女昨晚又挨揍啦!”

    “什么?!”萧孺人惊跳起来。

    “孺人,孺人……”相里氏急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女主人——萧孺人从小就不是多健康的孩子,没吃早点的话一旦激动容易晕倒。

    “孺人,别激动,别激动!”乳母竭力安慰:“已经打听过了,这次打得并不重。至少不像上回,绑起来吊在房梁上打……”

    “不重?还不重?”萧孺人显然不同意乳娘的观点,同样用闽南话反驳:“二女还带伤呢!乳娘,你当时不在场,没看见阿宝下手多厉害!”

    乳娘沉默。

    作为陪萧孺人入宫的武陵侯家旧人,她当然知道太子和周良娣的心肝宝贝儿有多‘活泼’!

    “保氏,”萧氏抓了乳母的袖子摇晃,迷茫而纠结:“保氏,你说柳氏怎么狠得下那个心?她亲生……亲养,亲骨肉呀??!”

    “孺人,孺人……”相里氏看着自家姑娘,坚定地重复:“种种,皆与孺人无关!这太子宫中,上有皇太子,中有两位良娣,还有诸位孺人……”

    相里妪:“二女乃殿下之女,乃柳姬之女。孺人……已做了‘太多’!”

    “不错,我已插手过多!”萧孺人沮丧地放下手,黯然神伤:“保氏,我不是不知道……非我女,多管了,有人会说闲话,弊大于利。可,可……”

    “谁能想到,堂堂天家之孙女,何等尊贵,竟过得比佣人都不如。”萧氏仰头,向乳母求证:“保氏,我们家执事家老女儿孙女……都比二女过得好,对不对?对不对?”

    “对呀!可谁又能料到看上去如此柔顺谦恭的柳姬,会虐待亲生孩子?!”相里氏闻言,沉痛地点点头——萧氏家族待下人素来仁厚;别说管家级别的,小头目小执事的孩子最少也能丰衣足食,没听说随随便便朝夕打骂的。

    “弊……大于利?”萧孺人的嗓音听山去十分艰涩:“就因为人人都这样想,我、郦孺人、周孺人、栗良娣、周良娣都这么想,所以,二女才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被长期虐待……阿?”

    “娘子,娘子,非吾家小娘子之错……”相里氏竭力宽慰着萧孺人,连在娘家时的称呼都带出来了。

    发现女主人的情绪低落,神情凄迷,

    相里氏急忙扯出个比较有趣的话题:“孺人,家里派人来过……”

    一听到娘家,孺人萧氏的注意力立刻被成功吸引掉:“哦?家里?父亲母亲可安康?还有我阿母?”

    “君侯,侯夫人,还有如夫人皆安。”相里氏对转移话题的效果相当满意,站起去搬长案上的盒子——大大小小的漆盒竹盒:“夫人给您稍了许多物什……还让捎话,说医药供奉说啦,您阿母今年身子安稳,没犯病,您尽管放心……”

    “阿母。”听到生母情况稳定,萧孺人露出快乐的笑容。

    相里妪则一一打开诸多盒子:“孺人,干莲子、干荷叶、干菊花、干百合、栗子干、清逸香……都是家里专为给您和阿珠贵女准备之消夏用物。嗯,连秋冬要用之补药都有。”

    “母亲……何意呀?”萧孺人听到这些品名,颇感到诧异——干嘛事无巨细准备那么多?食品啦药材啦,宫里也有啊!

    将打开的盒子一一重新合上盖子,相里氏不需提问,主动转达:“夫人说呢,宫中物件虽多,但如今之太子宫前景纷乱,各方纠缠不清,未来几个月恐怕不会太平。孺人良善,惯不会与人争锋,别为了些用度小事给人制造惹是生非之机。”

    这样一说,萧氏马上就明白了。

    不自觉地拢拢领口,盛夏的季节,太子宫萧孺人突然觉得凉意。

    ‘难道,又要开始了??’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当年郦孺人和栗良娣生下皇孙的前后,太子宫曾发生过什么——无论多小多无足轻重的事,都会莫名其妙演变成一场风波,还一波连一波,没完没了。

    “孺人……”整理完,相里氏倒杯水送到萧孺人手中:“夫人讲,就用家里,省心省事。不够了,就捎话,家里再送进来。不用担心,夫人和长公主皇太后那边知会过了……”

    “母亲……深思熟虑呀!”

    萧孺人听后,心神稍定,打定主意大不了到时候关紧院门,守着女儿过自己的小日子,任外面是天翻还是地覆。

    仅仅看表情,乳母就知晓自家孺人在想什么,暗暗地摇头——委实太消极了,只知自守,没任何进取之心。

    “孺人,其实啊,男女情爱之道与兵道相仿……”相里氏情不自禁地加以劝导。

    “兵道?”萧孺人怀疑地看乳娘。

    “然也!和用兵之道相仿……”乳母语重心长地说道:“……以‘攻’为主呀!”

    “保、保氏……”萧孺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呐呐地不知所措——这,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孺人,不信你看看郦孺人,她既不如孺人您标致也不如孺人您有谈吐,可却比您……”说到这,相里氏顿一下,叹口气直接跳到重点:“郦孺人哪回不争?哪回不抢?最近还抢主持满月呢!”

    “办满月?郦氏不可能得逞。”萧孺人对这点很笃定——左右两良娣难得一次的联合反对啊,皇太子绝不会答应。

    相里氏悠悠道:“就算不成,她也成功了一半。”

    武陵侯的女儿不解:“嗯?”

    “孺人,”乳母相里妪慢腾腾地解释:“只要皇太子注意到她,就成功了一半。会哭娃……才有奶吃!”

    这样的谈话内容让萧孺人备感压力,这次换她急着换话题了:“保氏,母亲有没有提到‘公主’?家里打算为大兄尚哪位公主??”

    深深瞅女主人一眼,相里妪顺从地跟着答道:“侯夫人倒透露过一些,好像……大郑公主?亦或……石公主?”

    “大郑?郑良人长女?”萧孺人好不吃惊,直观地说道:“石公主容易理解,可……大郑?为什么不是阳信或平度?有兄弟为王啊!”

    公认的,有同母兄弟的公主能为夫家带来更多的利益,因此也更受欢迎。

    相里妪突然有了谈笑的兴致:“孺人为何不提栗公主?”

    萧孺人好笑地瞥乳母一眼:“保氏开玩笑吧?内史公主许配隆虑侯了哪!”

    乳母淡淡笑:“还没许配之时,夫人和君侯也没动过那念头。”

    “与储君一母同胞,的确太高贵了……”含笑说了这句,萧孺人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原因?

    太子宫孺人喃喃地念:“听君父讲过……萧氏再经不起挫磨了!”

    相里氏低垂下眸,无声地叹息。

    似乎听到里间女儿的声音,萧孺人伸出手。

    乳母相里氏顺势搀女主人起来。

    “大郑……也不错。有兄弟之公主,必定比无兄弟者桀骜……”萧孺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连连笑着评论:“至于象内史公主那类性情……”

    “恐怕,也就馆陶姑姑之子才‘消受’得起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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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禽兽!柳氏……该千刀万剐!”

    随着低低的诅咒,一把云白色的棋子被抛在棋坪上。其中的大半跌落地面,连跳几下,滚出去很远。

    “孺人?!”年青宦官一惊。

    快步走到帘外张张,令两个大丫鬟都出去房门外守着,杜宦官这次回来压低了语音以荆楚方言和自家女主人谈:“孺人……何必生气?打就打呗,不会出大事;好歹柳氏膝下就此一女,十月怀胎亲生。”

    在宦官杜居易看来,谁生的小孩谁操心,连亲生母亲都不喜欢的孩子,压根不值得其他人费神。

    周孺人没搭茬,离开棋局,走去小榻上歪着。

    看女主人不高兴,杜稹端过盘冰镇过的荔枝,捧到周孺人唇边:“孺人……”

    荔枝果,鲜艳芬芳。

    小周氏被勾起了兴致,捻起一枚来闻闻,问:“新鲜。哪儿得来?”

    “新入京之贡果,今年头一批。”杜宦官笑意融融:“太子宫就分到一篓,两位良娣一人一半。右良娣将大半都送了过来。”

    ‘啪’!

    红果被扔回果盘,孺人周氏整个身躯躺进窄榻,冷了脸,闭上眼睛。

    “孺人,右良娣毕竟乃同姓姊妹,同一祖父……”

    端着一盘荔枝,杜居易尴尬地笑笑,并不放弃:“现在太子宫,以后未央宫……以后日子长着呢!孺人,宽宽心吧……别亲痛仇快,让外人看了笑话。”

    “外人?她周朵和谁见‘内’叻??!”

    小周氏突然袭击,几乎将杜宦官推成一个跌倒:“拿开,快拿开!谁稀罕她装腔作势小恩小惠?恶心!!”

    杜居易无奈,只能端盘子摇着头退下。

    “居易……”小周氏扬声,又叫回了亲信内官。

    宦官以为女主人改了主意,不禁大喜,颠颠地转回来:“孺人?”

    小周氏淡淡吩咐:“从箱子里取匹绸子,再拿半吊钱,送去给左女。”

    “孺人,您这……”杜居易知道左女是柳姬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却不懂女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让她尽力劝劝……得个空,就把二女引去萧孺人住处。”周孺人伸伸腰,懒洋洋地,好像在解释,好像又不是解释:“萧氏为人……心善。这太子宫中,也就她肯搭把手了。”

    ‘唉!这都第几回了?’

    发现自己数不过来,杜宦官苦笑着向女主人行个礼,悠悠地说道:“其实,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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