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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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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是小腿……
再然后,
是绣着大团复杂纹饰的锦袍——配合着大腿和腰身依次出现……
从看清直裾袍上以压金线工艺绣的写意朱雀夔龙纹的刹那,刘妜王主就停止了挣扎。
原本的害怕烟消云散,心头只剩下吃惊和疑惑了——这花纹刘妜太熟悉了!她那远在城阳王宫的父亲有六成的常服王袍上都带有同类型纹样!而她家长兄城阳国的王太子平常穿戴上的装饰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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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稳稳地落了地。
落地的位置正在窗下条案和窗边拉门矮柜以及一盏半人高双联树枝灯的中间……看这分寸拿捏得,既不远也不近,既没撞到案沿柜角也没刮到扯到……
城阳王女看在眼底,不禁暗暗称奇:‘哇!轻车熟路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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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最开始的姿势是脸朝墙壁;
等脚踏实后,一百八十度旋转,最后正好和床榻上两个女孩子照个脸对脸。
“阿娇!呃……咦?”
刘彻指指头上包着纱布的城阳王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马上问表妹妹——她怎么在这儿?
“阿娇?”
城阳王主刘妜一手揪住陈表妹的袖子,另一只手两根指头直直地戳指大汉的胶东王,问的问题和对面来客毫无二致——他怎么来了?
看看胶东王表哥和再瞅瞅城阳国来的表姐,阿娇翁主面对不同人的相同的问题只能尴尬地笑;
先告诉城阳国的刘妜表姐,胶东王拥有长乐宫城的特权门牌,因此无论什么时间段都能进宫来。至于以哪种方式进入建筑物,这个……咳咳……属于细节问题。
随后,馆陶翁主阿娇颇有些头痛地望着胶东王表哥,有些无可奈何地低低抱怨,怎么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从露台上翻进来?露台外的斜坡那么陡,若万一手滑了摔下去,可怎么得了?
“嘿,阿娇,无忧呀……”
大汉的胶东王嘴角上翘,一面因表妹的关心沾沾自喜,一面为自己的手脚利索洋洋得意——别说,能从层层宫廷侍卫群中穿插突围,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长信宫殿的高台画楼,简直是太有劲成就感了!!
而且,这种成就带来的兴奋和愉快感受太让人上瘾啦,足以弥补其背后需承担的种种风险。
“屡教不改!”
馆陶翁主推开表姐,从床榻上起来,颇有些不安好心地提醒胶东王表哥——最近几天,祖母的牙痛犯了,心情可是不怎么好啊!小心点!
大汉的胶东王用手背捂着嘴,眼珠子滴溜溜四周看看,很无所谓地狡辩,他今天运气好,非但外头没遇上人,表妹房里也没人,宫女们都在外头,谁会去乱说?
“无人?”
阿娇没好气地瞪胶东王表哥,头向床头的城阳表姐方向转转——刘妜表姐就坐在那儿呢!你看不见??
“阿娇,阿娇,依汝观之……”
刘彻满不在乎,只顾着舔着脸讨夸奖:“为兄之能较之从兄蟜……何如?”
娇娇翁主一听这话,凉凉地瞥刘彻一眼,转身走过去抱起蚌壳床里睡得昏天昏的胖兔子,鼻尖在胡亥柔软细密的兔毛上蹭蹭,半天才不屑地‘哼’一声——这家伙,就不能捡些好的学?
如果说半年前阿娇翁主还会为二哥卓越的轻功自豪的话,
但在半年后的今天,长公主一家可是提都不想提——陈二公子就是凭这身京师内无人能出其右的敏捷身手才勾搭上栾家小妞的!
刘彻看表妹面有不豫之色,等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嘿嘿”笑着,王顾左右而言他……
边上城阳王的女儿刘妜并不了解馆陶长公主二儿子婚姻的底细,所以对这对皇家表兄妹之间的互动和哑谜非常非常感兴趣,一个没忍住就问出口了。
胶东王本来就对城阳王女杵在房间里感到碍眼不满,自然不肯花心思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一脸嫌弃地嚼舌头:好奇怪啊,都这么晚了,刘妜王主怎么还滞留在阿娇妹妹的房间?也不怕影响别人休息啊?真是太不识相了!
“从兄,汝不知,从姊此来……”
阿娇素来知道这位胶东王表哥虽然在人前一向有气质讲风度有礼貌,但一旦肆无忌惮起来,什么气死人的话都能说的出口,急忙代刘妜对刘彻解释,王女是因为需要养伤的缘故,才留在祖母宫里的。
养病!??
又何必跑到阿娇妹妹的楼阁??!
刘彻嘴上算客气了,可那张脸啊,明显挂着十分的高傲和十二分的不满,真是让刘妜王主想忽略都不能!
王主妜也是在父王的宠爱下长大的,在城阳国也是众星捧月的人物。虽然入京后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宫里实在算不上什么,一直努力自我节制,但这些天在长乐宫受到特别优待还是让刘妜很是恢复了些当年在城阳王宫里趾高气扬的精气神。如今见刘彻如此傲慢,心底的火也上来了!
城阳王主刘妜高高地仰起苹果脸,理直气壮地强调这儿是长乐宫,窦太后的长乐宫,不是他胶东王的官邸,而且此间是阿娇妹妹的居所小楼,人家正牌主人都没发话呢,哪轮到他一个外客说三道四?再说了,她和阿娇表妹感情好,两个女孩子说说私房话,再正常不过,总比某些人三更半夜不睡觉、爬窗子溜进女孩子房间合情合理吧?
刘彻被噎得够呛!
虽然他自认为光明正大,与阿娇从小一块儿长大,耳鬓厮磨的,早就熟不拘礼了!但如果硬是抠《礼记》,到底有不合适的地方。
阿娇见情形不妙,急忙插口转移话题,问刘彻表兄这么晚来找她,到底什么事情。
刘彻这才想起还有正事,
赶忙从怀里掏出个扎得横七竖八的东东,献宝似地捧到表妹面前:“阿娇……”
点点油脂,
从一层层干荷叶上渗出来——隐隐的香气,煞是诱人。
不过沾油的东西,不好借!
刘彻会意,
腾出只手,随意抓起旁边案上放坚果的漆盘,
一抖手将里面的零食倒了,将油乎乎的荷叶包放上去。
“甚?”
大概是夜深有点饿了,刘妜王主没能抵御住阵阵香气的吸引,挪到床沿,巴巴地看着盘中之物。
胶东王也不搭理她,自顾自摸出把匕首,挑断绑绳,割开层层干荷叶……于是,真相大白!
为刚才自己的主动感到些尴尬,刘妜表姐向床围上靠靠,摆出副‘就是这个啊’的不屑表情,拖长了声音‘啦’了道:“大王星夜送……鸡?”
“鸡?!”
“鸡……**??!”
胶东王顿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抬眉毛瞪眼睛,捧着漆盘一蹦多高:“雉,雉,此乃雉!”
刘彻对某个没见识的乡巴佬——遥远的城阳国对帝都的金枝玉叶而言,还真就是穷乡僻壤——表露出深深的鄙夷:不识货的土包子,也不想想,一只普普通通的烤鸡也值得他堂堂大汉封王亲自送来?长乐宫城的墙体可是又高又陡……真踩空了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啊!
有被鄙视了!
城阳王主火冒三丈,完全忘了对方的身份,当仁不让地吼回去:“胶东王……彻!”
“何如?”
大汉的胶东王是用鼻子——而不是嘴巴——哼出这句反问的,让阿娇发现就是想劝也排解不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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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主……”
野鸭子般尖尖的细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屋子里,顿时消停了。
阿娇横了表哥一眼——叫你小声些。
刘彻翻个白眼,终于闭嘴了。
娇娇翁主向门的方向问道:“寺人,何事?”
内侍的声音隔着拉门和整个室内空间传进来,不知怎么的,似乎带着种诡异的调侃意味:“皇太后谕,有请……胶东王……”
“嘻!”王女对着刘彻连着拍手,简直乐开花了——怎么样,怎么样?被抓包了吧!
刘彻气得挥拳头,不过,好歹记得最起码的礼节,没有真的打上去——城阳再偏僻,血缘再远,也是同宗。
“阿娇?”
刘彻低低地开口,以用眼神无声地试探——那个,有办法敷衍过去吗?
阿娇暗暗地叹气,摇头,暗自吐槽:
这家伙,偷溜进来还大小声吵架,看看,给值班的宦官打小报告了吧!到这时候,谁都没辙啊!
刘彻实际也知道躲不过了,只能搓搓手,自己送上门去,
才走了没几步,
一手抓住拉门的搭扣,还不忘回头可怜巴巴地叫唤:“阿娇……阿……娇?”
可千千万万记得——来捞我啊!
“噗”阿娇憋着笑,努力点头。
城阳王女开头还能保持点风度,等胶东王刘彻前脚出了门,立刻瘫到地毯上,笑成了一团:“哈哈哈……”
=====================================2004年1月1日,上海苏世居
各位,新年快乐!
第140章 木兰秋菊()
四边都雕满祥云纹的小方案上;
一碟碟小点心被罗列成桃花形,
两只精巧的雪玉高脚碗中;五彩粟粒粥散出阵阵清甜香气。这些是吴女官刚呈进来的给两位贵女的夜宵。
不过;城阳王主刘妜却放着专门为她准备的药膳不吃,抓着胶东王带进宫来的烧烤大嚼特嚼。不多一会儿功夫;不大的烤野鸡就去了一半。
娇娇翁主端着自己的粥碗,颇有些纠结地看着城阳王女;不确定是否提醒妜表姐依她如今还在养伤的状态;不该吃很多烧烤类食物。
“嗯……美味,”
城阳王主放下餐具;恋恋不舍地盯了盘子里还剩下的烤肉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吐口气;发表意见,没想到野鸡的味道这么好。不知是不是长安这里的做法特别,记得她在城阳王宫时可没觉得烤野鸡肉比其他烤肉美味到哪里去。
‘那是因为你这段时间按太医要求限食,吃得太寡淡了!’
馆陶翁主暗暗嘀咕,捏起只翅膀看看,旋即又放了回去;目光凝注在房间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不知道祖母会怎么发落刘彻?
胶东王表哥运气真不好。章武侯又病了;皇太后祖母心悬弟弟的病情,这两天心情严重不佳。刘彻不早不晚正捡着这档口撞上来,弄不好直接成了出气筒!
“阿娇,阿娇?”
叫了两声,发现陈表妹反应缓慢,妜王主灵机一动,就想到了答案:“阿娇所忧虑者,乃……胶东王?”
城阳王主的思考点显然和娇娇翁主不同,立刻兴致勃勃地打听起长安帝室的教育方法来:窦皇太后平时是怎么教训孙子哒?据说……皇帝陛下在皇子的教育上十分严厉,能有多严?会拳打脚踢、棍棒齐上吗?
阿娇翁主莞尔一笑,没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顶了回去:不知城阳王姑父平素是怎样教育诸位王子的?是不是拳打脚踢、棍棒齐上?
“王父呀……”王主妜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欢欢乐乐地吐槽,她家父王倒不喜欢体罚,不过,爱搞区别对待,具体来说,就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善,大善!城阳王……知礼!”
娇娇翁主赞同地直点头——一个家族如果能做到让嫡子庶子哥哥弟弟之间各安其道,绝对是最恰当的做法。
王主妜听了翁主表妹的评语,“噗”地一声笑出来;到后来,更是仰起头笑得花枝乱颤:“嘻,哈哈……哈哈!”
“哎呦!”
笑得太欢,动作幅度偏大,刘妜王主的脑袋一个不小心头碰到放在身后的檀木漆金矮屏,还正触到头上的肿包,猛倒吸口冷气,双手捂住脑袋直哼哼!
“从姊?!”阿娇被表姐打败了,赶紧让一侧伺候的宫女莫愁去到外间,召医女进来照料。
莫愁动作足够快,医女进来后打开绷带,检查伤口,重新绑扎……
趁着刘妜表姐正忙着,阿娇想了想,还是叫了小宫女叶子去窦太后那里探看探看情况。
王主妜等医女重新包扎完了,就毫不忌讳地和阿娇妹妹介绍城阳王室现行的教育方针:他们家所谓的‘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讲白了就是——只要嫡子和庶子发生矛盾,肯定是嫡子挨罚;如果兄弟之间吵起来了,永远是年长的那个倒霉。
“呃……何出此言!?”
馆陶翁主阿娇惊叫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算神马?哪有这样不问是非胡判的?
王主妜抿起嘴,幽幽冷笑,才要详加细说,偏这时小宫女叶子回来了,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吴腔:“翁主阿……皇太后还么困觉,楚太后来勒盖陪伊……纲山五……”
城阳王主听了,顿时瞠目结舌——怎么这小妮子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王主妜:“呀?阿娇,此女言甚?”
“阿吴……来!”
阿娇招手,叫吴女官过来给城阳王女解释,自己则起身,请表姐先坐着,她得去窦太后那边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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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后这里果然还灯火通明。
外头走廊里的内侍宫女们站了一列又一列,静悄悄的仿佛是一行行人形的柱子。
看馆陶翁主过来,领班的宦官就要通报;阿娇贵女急忙做手势阻止。
瞥眼间,看到窦表姐的乳母也在侍从队列中,馆陶翁主愣住,叫过领班内官问怎么回事?乳母不是该在章武侯官邸陪着窦贵女伺疾吗?
领班宦官挑挑眉,很无奈地告诉阿娇翁主,乳母被章武侯那边斥退了!具体原因有点说不清。由于章武侯最近在病中,窦太后非常担心,所以宫里这头也没多问。
娇娇翁主听了,凝眉“哦”了一声。
绕开窦皇太后的套房,阿娇先拐去边上侧室的小门,掀开帘子向里张张……里头,刘彻正跪坐在一张小小的木案前,闷着头抄写什么。
‘还好,还好!看样子这次是罚抄书……’
阿娇眯起眼睛,远远地看着正在和书面工作做斗争的刘彻表哥:‘不知是五十遍,还是一百遍?是《道德经》,还是《周礼》?可怜的彻从兄……最讨厌这两部书了!’
仿佛心灵受到感应,刘彻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过来……待认清门边的表妹,立时一脸大喜,放下刀笔,做拱手状连连作揖。
“噗嗤!”
阿娇掩口低笑,冲胶东王表哥微微点个点,放下帘子,回身走向窦太后的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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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袜,胜雪;
云裳,委地;
纤纤细步……
“阿娇呀……”
进了门,才没走几步,窦太后就向孙女来的方向伸出一只手,示意阿娇坐到身边来——惹得一侧陪坐的楚王太后啧啧称奇。
“唯唯,大母。”
阿娇先向楚王太后微微鞠躬致意,然后才紧挨着窦太后坐下。
“阿娇于皇太后……诚不同也!”
楚国王太后阙门氏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祖孙俩,晃着脑袋连发感慨:瞧瞧,瞧瞧,这一没有通报,二没有自我介绍,皇太后竟凭这几不可闻的几下脚步声就听出是阿娇来了。
阿娇,果然不同!哪象她呀,进宫看姨母,经常被晾在边上半天没人搭理不说,就是走到面前问候,有时还会被听成路人甲乙丙丁。
——看阙门王太后那个架势,就差找个槌子擂鼓鸣冤了。
窦太后抚着孙女的颈背,呵呵笑骂阙门氏没事发哪门子神经,谁让她两个月前染伤寒哑了嗓子,被听错也很正常嘛!竟然一直念叨到现在。也不知道体恤体恤老人家本来就耳背!
阙门王太后嘻嘻哈哈,含混过去。
“阿娇此来……为刘彻求情?”
编排完楚国王太后,窦皇太后转而问孙女的来意。
“否啦,大母!”
娇娇翁主否认得又快又顺溜,
“胶东王嘛……屡教不改,实属罪有应得。何惜……之有?娇娇此来……”
娇娇翁主边说边歪到祖母怀里,脆生生笑着套到老祖母耳边嘀咕:她呀,是专门来看刘彻笑话的!这家伙平时人前装模作样,充斯文;人后专门张牙舞爪看,七横八竖。难得今天困在一方小案之间,和刀笔竹简纠缠,真是怎么瞧怎么解气!
最好祖母罚他加上《连战国》,都抄上五百遍,弄个通宵。等明天落得顶两只熊猫眼圈在宫里显眼,那才叫好玩呢!
“阿娇!”
窦太后在孙女细腰上拍一把:“胡云!刘彻……乃大汉藩王也!”
可是话没说完,窦太后自己就撑不住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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