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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强规规矩矩地站着，腰挺直，目视前方，两手垂直放在裤腿两侧，认真地回答：“小姐姐，我身体已经好了！卫国哥说这是你的地方，所以我帮着搬砖头！”

　　　　郑卫国更加目瞪口呆了！如果“小姐姐”换成“报告班长、首长”之类的，也非常合适啊。果然是当兵的人啊。

　　　　林爱芒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个阿强——为什么自己有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呢？

　　　　林爱芒决定，直接了当地跟他说好了！

　　　　“阿强哥哥，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帮我的忙？”

　　　　“愿意！谢谢小姐姐！”阿强依然如同汇报工作那样大声回答。

　　　　“这里很偏僻，现在什么都没有，会很辛苦。”林爱芒从来就要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以后发生矛盾。

　　　　“请小姐姐放心！我们以前要在野外生存训练，什么都不能带！”这倒是真的，他是一名合格并且优秀的兵，凭他的能力，本来可以留在军队的，要不是自己为了母亲，一定要回来，现在还在军队呢。可是，等自己回来，母亲却已经——他有些难过地握紧了拳头。

　　　　林爱芒眼尖地看到了阿强的手指，几乎已经握得发白。大概他想起了他家里的事情吧。林爱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你可以留在这里多久？”林爱芒希望问清楚，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阿强能够长久留下来，看看这个村子就知道了，现在的乡村根本就留不住壮劳力。只要他可以留下来几个月，给自己一个缓口气的时间，林爱芒就已经非常满意了。

　　　　“小姐姐，我的命是你的！你要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阿强大声地回答，眼神满满的坚定。

　　　　林爱芒看着阿强，呆住了。

　　　　郑卫国也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有些严肃地望着阿强。

　　　　但是，阿强没有丝毫畏惧，没有丝毫躲闪。因为，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心里话。自己在医院的时候，清醒时，就会一遍一遍地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自己的“哥哥”，想起救了自己的小姑娘。

　　　　更是想起小姑娘跟自己说过的话。

　　　　不会忘记。

　　　　刻骨铭心，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救了自己，不只是救了自己的身体，更是救了自己的心灵。

　　　　自己在医院中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报答她！

　　　　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入手。自己曾经想过，赚钱来报答小姑娘。在得知医疗费用都是小姑娘掏出来的时候，自己更是想过，除了自己工作赚钱，还要保护好小姑娘。

　　　　现在，来到这里，知道这个地方竟然是小姑娘的！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一定要保护好小姑娘，或者，就近找一个工作，可以就近保护小姑娘！

　　　　怎么都没有想到，小姑娘竟然提出要让自己在这里帮她的忙！

　　　　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怎么可能放过呢！

　　　　所以，自己一定要留下来！死皮赖脸也要留下来！

　　　　嗯，小姑娘以后需要自己到别的地方，自己也一定会去的！总之，自己这条命就是她的了！

　　　　林爱芒却轻轻地摇摇头，认真地说：“阿强哥哥，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阿强还想说什么，林爱芒轻轻摆摆手，继续往下说：“阿强哥哥，这里条件不好，本来你需要休养的，现在也只能让你委屈了。你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但是，请你一定要提早一个月跟我说。”

　　　　她想了想，补充说：“我希望你这三个月暂时留在这里帮我的忙。”

　　　　阿强还想要重复自己的决心，后来一想，这些又何必说呢，到时候，自己一直留在这里，比什么话都实际！所以，他只是认真地听着。

　　　　林爱芒从袋子里取出一千块钱，递给阿强，说：“这里有一千块钱，你先拿着用，需要什么，就去买。”

　　　　阿强看着一叠钱，就放在小姐姐手中。这只是钱吗？不是，不只是钱啊。

　　　　阿强的手微微抖动着，伸过去，接过钱。他的唇紧紧抿住，什么话都没有说。事实上，他不只是说不出话，他还想要哭。

　　　　为什么，自己的亲兄弟可以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一个陌生女孩子却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郑卫国在旁边看着林爱芒的举动，他更加没有错过阿强的表情。他知道，阿强这是把命给小芒都愿意啊。

　　　　也许，对小芒来说，有阿强这个帮手，能够解决很多问题。对阿强来说，有小芒的收留，也同样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也许，两人是互利互助？

　　　　郑卫国在心中对自己“呸”了一声，就自己这么一个混子会这么想！明明是多么让人感动的时刻啊！

　　　　总之，小芒这是彻底收服了阿强这个人了！郑卫国忽然觉得为林爱芒高兴，不过，这是林爱芒的事情，自己高兴个什么呢？

　　　　很久很久之后，郑卫国终于明白自己高兴什么了，然后，他也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早就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跟阿强一样，臣服在林爱芒脚下，成为她忠心不二的属下了。

　　　　已经说定，林爱芒又麻烦郑卫国开车陪阿强去买些日常用品，毕竟他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当时他身上什么东西又都被抢得干干净净。

　　　　林爱芒又掏出钱，要交给郑卫国，可是，阿强却阻止了，说：“小姐姐，你刚刚已经给我钱了。”

　　　　林爱芒笑吟吟地抬头看着阿强，看起来，他倒是不一味地不敢出声啊。刚刚应该只是有些羞涩吧？

　　　　所以，林爱芒点点头，收起钱，说：“行，那就先用着吧。”

　　　　郑卫国载着阿强往镇上开去。既然阿强已经“归属”林爱芒，郑卫国当然也换了一种心思对待阿强了。嗯，算是半个“自己人”吧。

　　　　林爱芒走走停停，边走边看。

　　　　看着进展，心中非常满意，只要山上水池整好，就可以开始种葡萄了！

　　　　唔，这个倒是要先去跟陈定越和胡丽莎商量一下，先安排好人，到时候才不会一时间抓不到人。

　　　　说干就干。

　　　　林爱芒往村子里走去，在地里正好遇到了胡丽莎，她正在摘菜呢。

　　　　林爱芒走过去帮忙，胡丽莎抬起头，看到是林爱芒，赶紧站起来说：“小芒，你今天有空过来啊。”

　　　　“是啊，丽莎姐，这菜看起来长得很好啊。”

　　　　这倒不是林爱芒说好听话，这菜的确油光发亮，看得出胡丽莎照顾得很用心。

　　　　胡丽莎笑着说：“小丫头，净会说好听话！”

　　　　“是真话！丽莎姐，这是要卖掉的？”

　　　　“是啊，你不知道？就是你工地那边过来买菜啊。”

　　　　林爱芒满头黑线，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所有事情都由郑卫国安排，自己从来就不用操心。现在想起来，郑卫国这个人还真的很不错，给自己省了多少心啊！

　　　　林爱芒想要帮忙，胡丽莎却说：“你先到上面歇一歇，我很快就好了，工地那边也要过来拿菜了。”

　　　　“嗯，行。”林爱芒也不客气，就往上面的树下坐下来等胡丽莎。

　　　　果然，胡丽莎刚摘好菜，就有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过来，跟胡丽莎说了一会话，掏出钱递给胡丽莎，就提着菜放在推车上拉走了。

　　　　胡丽莎收好钱，提着一棵菜，就往林爱芒这边过来。

　　　　“菜在这边买，肉也是吗？”

　　　　“不是，听说是从市场那边送过来的。”

　　　　“哦。”

　　　　“小芒，你今天过来是有事？”胡丽莎可是知道林爱芒很忙的。

　　　　“嗯，丽莎姐，我看山上的水池差不多要修好了，山上可以开始种果苗了。”

　　　　“这么快？不是听那边的工人说，你还要在山上引一条水管下来吗？”

　　　　“水管其实已经埋好了。就等着水池一修好，就可以引水下来。再说，工地那边我也已经找到看管田地的人，可以放心种果苗了。”林爱芒解释说，要是没有阿强到位，自己还不敢那么快种葡萄呢，现在已经有了阿强看着，当然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不过，小芒啊，这个季节种果苗，会不会成活的少啊？”胡丽莎还是为林爱芒担心。

　　　　如果没有空间水，林爱芒是要担心这个问题的，但是，现在自己有空间啊！林爱芒非常有信心！她相信，只要种好葡萄苗后，用空间水浇一次，肯定就能够让葡萄苗活下来！

　　　　“不怕，我跟研究所合作，他们有技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他们实验的一种技术。”林爱芒脸有些红，因为自己又说谎了！但是这谎还真的不得不说啊，要不然，以后这水果什么的，就没有办法圆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胡丽莎听林爱芒这么说，信了是十成十。“那行，我现在去找陈主任。”

　　　　陈主任，其实就是陈定越，跟胡丽莎其实是远房亲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胡丽莎好像有些怕陈定越，看起来不是很亲近。

　　　　到了陈定越家里，陈定越非常高兴，因为林爱芒这个小姑娘做事地道！工钱多不说，人还非常懂事！所以，他马上拍板说：“小芒你放心！我一定把人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什么时候要开始种，你说一声，我就把人给你拉上山去！”

　　　　“谢谢您！”合作过一次，林爱芒当然知道这个陈定越不错，事情既然他应下来，肯定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会儿种果苗的价钱，双方都非常满意。

　　　　林爱芒又解决了一件事，回到工地，郑卫国和阿强都还没有回来，于是，她也不急着走，到处走走看看。

　　　　等郑卫国和阿强回来，林爱芒干脆跟大家一起在工地吃起了大锅饭，感受一下这里的生活。

　　　　嗯，其实这大锅饭真的很好吃！肉不少，菜也多，饭管够，而且油也下得很足，林爱芒吃得很香。

　　　　郑卫国看着坐在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实在看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吃高档餐厅，她也非常自如，好像生来就应该坐在那个地方吃饭。

　　　　现在，坐在工地上跟大家一起吃大锅饭，她也没有一丝为难，好像这样的生活她也过得下去。

　　　　阿强更是很吃惊，他足足看着林爱芒超过一分钟，才想起自己该吃饭了。

　　　　林爱芒倒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自在的。大家都是干活的实在人，也不懂什么弯弯绕绕，说话直来直去，气氛也挺好的。

　　　　吃完饭，林爱芒跟郑卫国商量了些事情，阻止了阿强去帮工，让他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今天晚上，他就要留在工地住了。等到三点多，林爱芒就自己离开到大路上，准备拦黄梓扬他们的货车。

　　　　当然，今天没有什么水果要运的，就是为了黄梓扬他们的事情。

　　　　等到四点刚过的时候，黄梓扬开着车经过。

　　　　看到林爱芒，他非常惊讶，但是二话不说就停车，让林爱芒上车。

　　　　不过，看到林爱芒根本就没有带水果来，他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是不是出事了？”林爱芒一爬上车，就直接地问黄梓扬，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黄梓扬沉默地点头。

　　　　“梓博大哥？”林爱芒迟疑地问。

　　　　“大哥去照顾大嫂。”黄梓扬也没有再隐瞒。

　　　　“很严重？”

　　　　“嗯，主要是保守治疗。大嫂不愿意动手术。”黄梓扬的声音很低沉。

　　　　“是因为钱的问题吗？”如果只是钱的问题，还好解决，自己身上还有一些钱。再说，郑卫国既然同意让自己可以延后付款，那么就有一笔钱可以动用。

　　　　“不只是钱的问题，钱这一块还是比较好解决的。”黄梓扬叹了一口气，“几个医生的说法都不一样，有的说保守治疗，有的说应该动手术，然后化疗。”

　　　　林爱芒沉默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的就是倾听。

　　　　“但是，所有医生都有一点共同的地方，就是——我大嫂得的这个病，是最厉害的——”黄梓扬用力地抹了一下脸，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所有医生都说，都说——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

　　　　林爱芒的心就那样抽痛起来。她完全可以体会到黄家所有人的痛苦。还那么年轻，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渐渐失去生命？

　　　　就好像自己——祖师公堂所有的人除了不懂事的小秋和小冬，哪一个不是在忍受着这种煎熬？就是因为，大家都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生命渐渐消失。

　　　　只是，自己比她幸运。自己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很短暂。现在，自己重生了，还可以重新来过，可以安排好所有人的生活，然后再走向死亡。

　　　　可是，她呢？她只有三个月的生命，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生病，她来不及安排好其他人的生活。

　　　　她，比自己更悲惨。

　　　　“所以，现在梓博大哥准备怎么做？”

　　　　“大哥带着大嫂住院，准备稳定一些就让大嫂出院。然后，保守治疗。”说到这里，黄梓扬的声音变得有些稳定下来。

　　　　“保守治疗，是用中药？”

　　　　“是。”

　　　　两人又沉默下来。

　　　　是啊，只有三个月生命，难道还要去动手术加化疗吗？只剩下三个月啊，难道在病床中渡过？

　　　　选择保守治疗，的确比较人性化。

　　　　如果是自己，也宁愿这样做！

　　　　“之前，一直没有什么症状吗？”

　　　　“没有，前天，突然吐血。大哥就送到医院检查，没有想到那么严重。还送到邻市附属一院检查，结果一样。”

　　　　吐血——林爱芒非常难过，她从袋子里掏出一千块钱，放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的地方，说：“这是我一点心意，不知道大嫂可以吃点什么，总之，让大嫂吃些好吃的，玩些好玩的。”

　　　　黄梓扬有些急了，可是开着车又不能做什么，只是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小丫头！哪里就需要用到你的钱了？！快收起来！我们都懂你的心意的！”

　　　　林爱芒却固执地摇摇头，说：“我的心意，既然你们懂，那就收起来。说真的，我非常难过，如果你不收下，我会更加难过。梓扬哥哥，请你收下吧。”

　　　　黄梓扬也非常坚定地说：“不会收的。小芒。不管是大哥还是我，都不会收你的钱。本来应该我们帮助你，现在反过来，变成你帮我们。你赚钱也不容易。再说，保守治疗，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大嫂，也坚持不了多久。”

　　　　“不。治疗是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我的意思是让大嫂好好吃些喜欢吃的，玩喜欢玩的。”

　　　　林爱芒的声音也低下来：“我听到大嫂的事情，就想起自己的事情。就当——帮帮我的忙吧，让我——心里、好受些。”

　　　　黄梓扬心里很痛苦，他从林爱芒的话里听出了很多，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好，我代大哥大嫂谢谢你。”

　　　　林爱芒轻轻地摇摇头，有些茫然地说：“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我但愿自己有更多的法子可以帮忙——”

　　　　“小芒——”黄梓扬艰难地说，“小芒，这已经是在帮忙了。”

　　　　林爱芒沉默。

　　　　黄梓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里沉默在弥散，哀痛铺天盖地。

　　　　货车已经到了水果市场那边的房子。

　　　　黄梓扬把车停下来，林爱芒下车。

　　　　两人沉默地挥挥手告别。

　　　　林爱芒走进店里，进入空间。

　　　　沉重的悲哀让她整个人都好像脱力一样。

　　　　她栽倒在地上，然后，一阵刀割一般的疼痛袭来。

　　　　她，又发病了。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气若浮丝。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在空间里，就会看到一个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湿透，如同失去生命一样的人儿倒在地上。

　　　　生命在消逝。

　　　　却没有人能够救她，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爱芒终于醒来。她无力地维持原样，连让自己的手脚摊平一点，让自己不要蜷缩成一团都没有力气。

　　　　她连睁开眼睛都没有力气。

　　　　但是，她的头脑在慢慢地运转着。

　　　　就好像连同她的头脑都被病魔占据了，连转动都困难起来一样。不过，虽然缓慢，还是在转动。

　　　　林爱芒在想，这一次发病的诱因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突然？

　　　　是因为，自己的悲伤吗？

　　　　是因为，自己忽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吗？

　　　　所以，自己应该保持健康的心态，应该保留治愈的希望？

　　　　林爱芒在心里轻轻地叹气，应该怪自己啊。

　　　　林爱芒继续慢慢地收拢着自己全身的力气，就好像那些力气都已经散到全身各处去，就好像小水滴一样。渐渐的，那些小水滴开始汇聚在一起，渐渐就汇成一股小水流。

　　　　这个时候，林爱芒也觉得力气回来了一点点，她把力气都集中在左手上，用力一甩，可惜的是，她自以为的大力气其实不过软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