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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边鄙夷地注视着她。她不由自主停止了动作，用力推他：边强，下去，你给我下去，我心里乱糟糟的……

　　边强老大不高兴，正要发火，忽然看见她眼里有泪光。他愣了一愣，以为她还在为章弋的牺牲难过，也停下来，闷了声说，打仗就要流血，要抗日就有牺牲，你不必这样嘛！

　　阿秀也牺牲了，你晓得吗？柳清慧忽然大声喊起来。

　　边强这才想起一直冇见阿秀露面，一把爬起来。爬起来打个哆嗦，想问阿秀是么样牺牲的，又怕添她痛苦，终究不敢开口。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万丈深渊，激情就像一堆篝火突遭阵雨浇淋，消失得干净又干净。他知趣，起身走出屋子，朝漆黑的夜空张望。

　　这个情况太突然了。奶奶的，真是有鬼啊！

　　他心里好不是滋味儿，既有对阿秀的痛惜，还有对阿慧的不满。她回来已有时日，有的是时间告诉他一切，可她不说，偏要这当儿说。莫非她有意这样做？毕尔救了她，又跟新四军行动了些时日，说不定她已经参加新四军了。如果那样的话，她回来的目的一定是要把女子行动队带走。虽然是夫妻，虽然已有很深的感情，但各人对未来的选择不一样，夫妻分手，甚至反目，这都见怪不怪哩！何况新四军里还有她初恋！

　　柳清慧心里也如火般煎熬着。就要离开他了，这个傻瓜还不知道。毕竟彼此有过一段很深的感情，想想边强几次救她，想想和边强共同经历过的坷坎，她心就隐隐作痛。

　　反过来想，她的选择关乎着女子行动队的前途。她走不了，女子行动队也就脱不了身，姐妹们的命运就吉凶难卜啊！为了女子行动队，阿朋、阿芳、阿秀、章弋……那多人血洒疆场，不惜生命，难道她连牺牲一点个人感情也下不了决心？离开他并不等于要抛弃他，真正的感情永远也割不断，只要时机成熟，和他还会走到一起……

　　她就出门对他说，边强，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边强也不回话，等她走远了，就去1团找章晓涵。

　　章晓涵还冇睡，想是因哥哥牺牲难过着，边强去时，她正在掉眼泪。见师长突然来了，她稍感诧异，抹一把泪眼，问师长是不是又有作战任务。边强把门严严关了，低声说，你晓得吗？柳清慧这次回来准备带女子行动队投奔新四军去。我是坚决不让她们走的。莫说她是我老婆，就说我独7师为保护女子行动队牺牲那多弟兄，我也不会让她们走的！

　　章晓涵冷冷地问，师长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哩？

　　边强说，我要把她们带到湘北去。从现在起，你们1团要严密看好女子行动队，不准她们擅自行动，不准逃走一人。前次战斗，你们1团表现不错。希望你要把这个任务当作攻城拔寨一样来完成！

　　章晓涵笑一笑，打开门，说，师长要是相信我，那就请你回去，安心休息好了！边强说，相信，相信，不相信你，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吗？就出门走了。

　　章晓涵随即去找柳清慧，告诉她一切。柳清慧感谢章晓涵及时给她通报这么重要的情报。就直截了当告诉章晓涵，女子行动队准备五更时开始行动，去投奔新四军。章晓涵说，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们一定要抓住！我保证到时候撤除所有针对你们的监视！

　　柳清慧忽然想起章晓涵飞身扑救边强的情景。她拥抱了章晓涵，说，章团长，我晓得你喜欢他，我走后，希望你能尽可能地多照顾一些他，好吗？

　　章晓涵点头答应了。柳清慧再次拥抱了她。

　　杏儿对田菲芳说，蔫人的那玩意儿被打没了，她非常为他难过。田菲芳晓得她爱上了蔫人，就劝她想开些，还把吴长顺砸*的细节说与杏儿听，说她当时难过得不想活。二人就有了同命相连的感觉。现在就要去参加新四军，二人都有些舍不得离开独7师。田菲芳对杏儿说，我想走之前去和吴长顺见一面，也许我和他的情就此断了哩！杏儿说，柳大姐规定不准外出，说不定就要走了。田菲芳说，我去下就回，如果查人，你就说我解手去了。杏儿说，八成是想他吧？那就快去，快去快回！田菲芳就悄悄遛出了驻地。

　　其实天黑前，田菲芳碰见过吴长顺。二人约定五更时在驻地附近的河沟里见面。田菲芳很快来到河沟里，远远看到有个人影子站那儿。她紧跑几步，叫了声：死鬼！就抱住他。二人已有好长时间冇在一起亲热，刚刚过去的那一场恶仗愈使人感觉这种时刻的珍贵。她一上去就拼命亲他，他从上到下抚摸她。双双就倒在沙窝里。她忽然握住他手，说，等等，有件急事要告诉你，我们要离开独7师了。他吃一惊，问要去哪？她说，参加新四军去。他呆一下，说，我晓得你们迟早要走，可是你走了，我么办？她沉默着。他说，你不走行不？她说，那么行！我们都是姐妹，就像你们都是哥们，别人都走了，我不走像话吗？他忽然大声：我不准你走！她也大声：你不准我走，等于逼我和你分手！他就沉默了。她伸手去摸他。他就回应，动作有些慢。她就催：快点，我们就要走了！他喘着粗气说，莫催，那玩意儿砸后，现在差多了，你一催，就更不行了！她就不吭声，任他细搓慢拿。忽然传来杏儿低沉的喊声：田菲芳，你在哪儿？田菲芳晓得队伍要出发了，又急他：快点好吗，她们找我了！他忽然就下来了，说，我，我现在真的不行了！她赶紧穿上衣服，说，我走了，你也回去吧！他站起来，呆怔着：就这样走了？她向河沟外跑去，跑了几步，又转来亲他一下，说，不能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啊，这是机密！就走了。

　　吴长顺并冇走，他隐蔽在一棵树下，朝女子行动队的驻地张望。昏昏月亮，还有薄薄雾气，望不出几远。忽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近，他立马趴下，拨开树枝，左看又看，前看后看。女子行动队过来了，她们穿行在田埂上，速度奇快，悄无声息。妈妈的，她们早有准备啊，行动起来好像是正规部队！柳清慧最前，随后是杏儿。他想看看田菲芳，可是不等他望清楚，队伍就过去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该不该报告师长哩？他能由无名小卒一路升到上校团长，全仰仗师长提携。现在出了这大的事，要是知情不报，么对得起师长的栽培之恩哩？再说，如果能留下她们，他和她就能经常见面，吐吐心中苦闷，摸摸彼此宝贝，那该几好！就立马爬起来，去向边强报告。　。　想看书来

第五十一章　　　　　情断桥上
女子行动队有朱芳馨派来的人带路，很快就和等待她们的东山游击纵队会合。随即紧急转移，一气跑出二十多里，来到一个叫情断桥的地儿。

　　这情断桥有个来历。说是当地一个绝代佳人为寻找她梦中的一处仙境，选择了离家出走。丈夫苦苦相劝，也冇使她回心转意。后来丈夫说，你要是能从这涧上跨过去，我就同意你走。话刚出口，有道白光一闪，一座石拱桥就横跨于山涧之间。丈夫大惊，晓得他和妻子情份已断，只好让她走了。后人就管这座桥叫情断桥。

　　队伍来到情断桥时，战士们累得够呛，不少人开始掉队。毕尔只好下令休息一阵再走。

　　屁股还冇粘地，突然一阵呐喊声随着山风滚来。毕尔一惊，回头望去，发现后面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直奔而来，气势汹汹，有如洪流在山涧中奔涌。他举起望远镜，发现是独7师的骑兵团，冲在最前面的正是边强。

　　对方来之不善。毕尔命令：教导营准备战斗，守住情断桥，其余的迅速撤退。教导营营长马赛男立马指挥各连抢占桥头险要，两挺捷克式轻机枪瞄准着桥面。

　　柳清慧忽然说，毕尔，你们都撤，这里有我就行！不行，你和女子行动队必须先撤。毕尔说。柳清慧大声说，我不想看到大家互相残杀，两败俱伤！请你相信，我有办法对付他！毕尔想了想，说，好，我们相机行事，尽量避免交火！

　　柳清慧就独自一人立于桥头，等待着边强。

　　眨眼工夫，数百骑兵就冲到了情断桥头。

　　停下，都给我停下！柳清慧向冲过来的马队挥舞着双手，大声喝令着。

　　马队停下来。马队卷来的尘雾罩住了桥面。马队前头的边强与柳清慧相距数米。他双目瞪得铜钱大，声声吼着愤怒：柳清慧，你要背叛我？我哪里对你不好？请你回答我！

　　柳清慧平静地说，边强，我俩之间，不存在谁背叛谁。要去参加新四军，这是女子行动队原有的选择。我们只是在坚持原有的选择而已！

　　说得轻巧！你是我老婆，却跟着人家跑了，还说不存在背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我都忍受了，原谅你了，可是你竟然如此狠心，如此绝情，一点也不想想我对你的好，对你的真情！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要是听之任之，还是个男人吗？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否则，莫怪我无情！大白马在桥面烦躁地转动着，边强比马还躁，一声赶一声地喊，山涧两边的人都听得真切。

　　柳清慧面无表情，说，我要是不答应你哩？

　　边强用力甩一下马鞭，发出一道能撕裂人心的声响：这由不得你！你是我老婆，我要你回，你就得回！我要你么样，你就得么样！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什么*选择？现在冇你选择的狗卵余地！

　　柳清慧脸唰一下白了。她受不了这种侮辱，忍不住怒了声：你给我住口！

　　边强又甩一下马鞭，说得更加明白：我冇工夫和你磨嘴皮，你给我让开，不要耽误了我消灭毕尔的时间！

　　柳清慧忽然明白，边强不仅要把她和女子行动队夺回去，还要除掉毕尔和东山游击纵队。她大声警告：　边强，你不要胡来，否则，冇得你的好下场！

　　边强已完全失去理智，根本不听柳清慧劝告，朝手下大声命令：来人，给我把她拖一边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人逼上来，营长李本中跟督其后。

　　曾有人私下议论，说边强怕老婆。柳清慧心里明白着，在这怕的后面，隐藏的是边强对她的一片真情。只要是为了她，他可以作出常人不可能作出的让步和牺牲。柳清慧相信，边强对她的情还在，对她的爱不会改变。莫看他现在五狠六狠，横得像牛魔王，他绝对不敢动她半个指头。柳清慧敢于留下来阻止他，正是出于这种自信。

　　柳清慧突然拔出手枪对着太阳穴，大声喊：都给我站住！否则，我就死在这情断桥上！

　　逼过来的人不等师长下令，立马住了脚。边强大惊，吓得差点跌下马来，慌慌求叫：阿慧，你不要胡来！

　　柳清慧举着边强送她的那把勃郎宁手枪，态度强硬，说得干脆：边强，我的命现在就握在你手里。你要是想我活，就立即命令他们退回去。你要是不想我活，我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后撤，那就等着给我收尸吧！我开始喊了：一……二……

　　边强太了解她性格了。她向来说一不二，如果逼急了，她就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边强生怕有闪失，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得不偿失，他就生不如死，他就要后悔一辈子了。只要她人在，就还有盼头！当柳清慧喊完三，就要扣动扳机的那当儿，边强终于软下来，喊了一声急：我答应你！

　　柳清慧手并冇放下来，枪口还对着她太阳穴，等着边强下令后撤。

　　这当儿，毕尔突然从桥头一块巨石后面站出来，远远注视着边强。边强看见了他，还看见了架在岩石上的机枪。他就无奈地朝身后摆一下手：撤！

　　一阵骚动，马队调过头去，顺着原路退走了，留下一团尘埃，还有一片寂静。

　　情断桥上只剩下柳清慧和边强。边强直直地望着柳清慧，木讷无言。柳清慧则倔犟地把目光投向远处。

　　远处群山迤迤，谷空苍苍。一只山鹰盘旋着，那舒展的翅膀的影子不时掠过桥面，如丝如带，好像要把柳清慧带往天涯海角。

　　边强心如海潮翻涌。他想问她，阿慧啊阿慧，你为么事要这样绝情啊？我哪一点对不起你哩？他想对她说，难道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你都忘了吗？难道为了你的所谓选择，连夫妻的情份都不要了吗……？但这当儿，说这些有么用哩？都是冇用的！他就心散了，他就不再抱任何幻想了，他就最后望她一眼，说了一句话：阿慧，我永远爱你！拨转马头，狠狠甩一下马鞭。大白马一声嘶叫，向来路上狂奔。

　　立时，就有晶亮的东西挂她眼眶。她想回喊一声：边强，保重！却喊不出来。等边强跑得快看不见时，她才朝那个方向扬起手，喊出一声：边强……后会有期……

第五十二章　　　　　鄂南之战
这一别整两年。边强多方打听柳清慧和女子行动队下落，一直冇得消息。他苦极，常独自喝闷酒，喝酒就骂人，骂完就睡。也冇心思管理部队，一切杂务统推朱芳馨。唯有打仗时，才有精神气儿，才是边强。朱芳馨把章晓涵调回师部任作战科长，处处跟随左右，也不见他开朗。

　　这年秋天，部队整编，组建鄂赣抗日游击军第一挺进队，下辖独7师和独8师。总司令职在边强和李运鸿中二选一。边强以为他屡建战功，实力搁那儿，司令一职非他莫属，就一门心思反扫荡。哪晓李运鸿偷去上面活动，总司令职就归了他。边强气得伤心，对朱芳馨说，投奔新四军去吧！老子宁愿接受毕尔指挥，也不能被他妈的李运鸿当猴子耍！

　　朱芳馨说，现在国共合作，这时候投奔新四军，有破坏合作之嫌，你说新四军愿意担当这罪名吗？

　　边强想想也是，脸挂得像根老苦瓜。独7师就这样被李运鸿吞并了？他奶奶的！

　　想不到李运鸿竟然屈尊拜访边强。他除了带来一批武器弹药，还把上面克扣独7师三个月的军饷亲手交与边强，说，兄弟，我李某为人你是晓得的！

　　边强当然晓得，李运鸿一旦达到控制独7师的目的，就会翻脸不认人。但是，当李运鸿突然说他晓得柳清慧下落时，边强脸色就明朗起来，忙问仔细。李运鸿神秘兮兮说，老弟，我实说了吧，不过你可不能发火哟。你晓得吗？柳清慧现在已成别人老婆了！

　　边强心往下一落，急忙追问：你么晓得的？

　　李运鸿说，这是我副官去鄂南无意中得来的消息。开始，我也不信。副官说，毕尔现在当了鄂赣新四军司令员。有人看见柳小姐肚子大了，一打听，方才晓得柳小姐已经嫁了毕尔。我就信了。

　　边强将信将疑。李运鸿说，信不信在你。但我还要告诉边师长，柳清慧现在已经参加了共产党，这一切都是毕尔为了得到她设下的圈套。共产党最讲究划清界线，既然柳清慧参加了共产党，她还认你这个国民党的前夫吗？

　　李运鸿说完这些，就拍拍屁股走了。边强望着他走失在门外，突然发怒，把桌子掀了个脚朝天。

　　不久，司令部通知边强去参加一个秘密军事会议。会前，李运鸿告诉边强说，边师长，你报仇的机会来了，鄂赣新四军破坏抗战，上峰正在秘密调集部队，准备在鸡公山一带将其包围歼灭。据确切情报，毕尔、柳清慧和女子行动队都在鸡公山上。这是你重新夺回柳清慧的千载良机啊！你愿意参加这次行动吗？

　　边强想也不想答，那还用说！老子早就等着这一天哩！李运鸿一脸阴笑，说行，到时候，我让你打头阵！

　　部队连夜秘密向鄂南移动。边强一直怀疑朱芳馨与共产党有染，就只向作战科长章晓涵透露了军事会议内容，并嘱她不得外传。章晓涵大为震惊，偷偷把真相告诉了朱芳馨。朱芳馨预感一场事变在即，就问章晓涵对此事的看法。章晓涵说，鄂赣新四军是友军，曾经多次帮过我们的忙。我们现在去围剿他们，岂不是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吗？

　　朱芳馨说，边师长对毕尔恨得咬牙切齿，也早把新四军对我们的帮助忘记了，这时候去阻拦他不要介入这次行动无异于火上添油。唯一办法，只有派人火速去鄂南鸡公山向毕尔报信。

　　章晓涵表示同意。当下秘密派人趁部队宿营之机，连夜赶往鄂南鸡公山。

　　李运鸿担心边强会中途变卦，毕竟边强与柳清慧相爱过，和毕尔也有过合作，加上朱芳馨和章晓涵都是些危险分子，万一这两人从中提醒，让他识破了阴谋，岂不坏了大事！他就派心腹王二虎带人秘密监视独7师。还令，一旦抓住可疑人，格杀勿论。

　　派去送信的两个战士出发不久，就被王二虎设下的暗哨抓住，给活埋了。

　　独7师按照李运鸿规定的时间赶到了指定作战地，于鄂南鸡公山东侧占领阵地。李运鸿带师以上军官爬上一座长满毛竹的山头，向对面鸡公山观察。

　　鸡公山是幕阜山向北延伸的一条余脉，因是武汉至长沙的必经之地，日军、国民党军和新四军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