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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河-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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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迅速撤离阵地。鬼子紧追不舍。阿秀见情况危急,就和田菲芳说,菲芳,这样下去大家都逃不脱,我们把鬼子引开吧!田菲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两个人就朝另一个方向跑,边跑,边向鬼子射击。鬼子怪叫着,直追过去。

  这一带,山丘起伏,石多林密,杂草丛生。二人腾跃于草丛之中,匍匐于山岩之下,攀缘于石缝之间,左拐右躲,和鬼子捉着迷藏。后来,她们发现一个当地人用来收藏红薯的洞穴,就钻进去,抓一抱枯叶遮住洞口。鬼子从洞穴前跑过来,又跑过去,居然冇发现。

  不久,鬼子走了。两个姑娘爬出洞来,开心地大笑。

  远处还响着枪声。她们顺一条山谷摸了一程,望见一个小村。村里居然还有人冇撤,有老百姓,也有军人。她们就朝村里走去。

  走到村口,阿秀突然一阵头昏,人好像被抽了筋,瘫在地上。田菲芳吓一跳,以为她累坏了,就背起她,继续往前走。走到村头一棵大槐树下,她让阿秀靠着树干休息。恰巧一个女军医走过来,田菲芳急忙请女军医给阿秀检查。

  路边有一蓬野月季,花朵开得像满天的星星。阿秀被扶到花蓬后面躺着。女军医检查了一阵,问了一些情况,就对阿秀说,姑娘,你怀孕了。

  噢——阿秀呆怔着,就再也听不清女军医后面说的话。

  女军医走了。阿秀坐起,望着月季花儿傻傻地想,想起了与陈怀龙的那两次。一想起与陈怀龙的那两次,晕圈圈就布上脸庞,红淡淡,粉淡淡,像刚开的月季花瓣儿。

  第一次经历那事儿,阿秀心里曾不安过,担心弄出了问题。后来平安无事,就心花儿怒放,就胆儿疯长,就有了第二次。可是这次却碰上了。前段时间,阿秀经常呕吐,她以为不服水土,冇当回事,哪想竟然怀上了。真是老天有眼啊!就双手轻轻搂住小腹。

  菲芳,我怀孕了,是陈怀龙的。阿秀毫不掩饰地说。

  田菲芳愣一下,说,是吗?那太好了!

  阿秀说,只是,这孩子投错了胎,一出生就冇得爸爸,蛮可怜的!说着站起来,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力量。

  田菲芳也激动着,好像怀孕的是她而不是阿秀。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大家都会恭喜你的!

  野外枪声又起。田菲芳赶紧拉着阿秀向村外跑去……

  眼前是一片狭长平川。平川里是无边的棉田,白花花的棉球压翻了枝杈,却无人收摘。她们钻进棉花地,沿着垄沟向北边跑。

  跑有里半,忽听一阵呼救声。声音发自一废弃的砖窑。阿秀和田菲芳一左一右悄悄靠近窑门,向里窥视。里面的情景令人发指:一个鬼子*着上身,背对窑门,将一中年女人压在身下,疯狂撕扯那女人的衣服。那女人长得壮实,虽被压在下面,仍拼命抵抗。鬼子无法迫使她就范,就抓起一块砖头朝女人头上拍去。女人一声惨叫,就不动了。

  阿秀感觉有股血腥味滞在喉中,举枪冲进去:住手!

  鬼子见是个姑娘,且是个美女,就放了胯下女人,不顾死活地扑向阿秀。阿秀毫不犹豫开了一枪。鬼子应声倒地,搐动了几下,死了。

  那女人爬起来,望着救命恩人,百事不说,就只磕头。

  阿秀拉女人起来。女人说,她随着逃难的人流往东跑,半路上遇到了鬼子。这时候,一个女人骑着马冲过来,把鬼子引开了。哪晓得跑到这里又遇到了鬼子。

  我今天真走运,总是在紧要关头碰见了贵人!女人说。

  阿秀猜想那个骑马的女人可能是姐,姐发现妹不见了就转来寻找。忙问,大嫂,那个骑马的女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嫂说,往北边去了。

  往北边是往回跑的方向,阿秀心里就有了底。她摘下鬼子身上的手榴弹,说,走吧,我们也往北边去!

  三人走出窑来,忽然发现棉花地里撺动着一顶顶钢盔。一些鬼子在棉花地里干着奸*女的勾当,听到枪声,就向砖窑包围过来。

  女人吓得脸色发紫,她担心会重新掉进狼嘴里。

  情急之下,阿秀决定自己把鬼子引开,说,菲芳,你带大嫂快走,我在后面掩护。好!田菲芳想也冇想,就带大嫂往北跑去。

  柳清秀向鬼子开了一枪,就朝相反的方向跑。鬼子发现开枪的是个女子,乐得疯喊:花姑娘的干活!狂追过来。

  田菲芳听到枪声,心头一震,回首望去,望见阿秀引着鬼子往南边跑去了。她这才醒悟,正要去追阿秀,大嫂惊叫:鬼子,那边也有鬼子。确实有好几面太阳旗在远处扯动!

  田菲芳朝阿秀跑的方向望了又望,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只好带着大嫂,紧紧张张地向北边跑。

  鬼子想抓活的,尽管被柳清秀打倒了几个,也不向她开枪。柳清秀跑了一阵,突然感觉肚子痛得厉害,就跑不动了。她趴在一个土粪堆上,大口大口喘息。鬼子越来越近,能看清他们的狰狞面目了。柳清秀从怀里掏出一颗手榴弹,拧开盖,用小指头套住导火索,用力扔出去。

  一声巨响,炸倒了几个鬼子。却有更多的鬼子围上来。

  她本想留一颗手榴弹,万不得已就和敌人同归于尽,可是刚才跑掉了一颗。她着急了。她不怕死,就怕被鬼子抓住。

  阿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而焦急的呼喊。

  阿秀听到了这喊声。她不敢相信这是姐的喊声!她不希望这是姐的喊声!可是,喊声又起。这一次,阿秀听清楚了。是她!姐——她大叫起来,探起身瞭望。

  辽阔的棉田里,一匹枣红马箭一般向土粪堆奔来。姐伏在马背上,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用手枪向试图拦截她的鬼子射击。阿秀一下爬起来,立在土粪堆上,挥手向姐姐大喊,姐,不——要——过——来——。

  柳清慧和应急分队摆脱了鬼子,突然发现阿秀和田菲芳不见了。再听枪声,猛然醒悟,知是阿秀和田菲芳把鬼子引开了。姐既感动又好着急,就令应急分队继续追赶大部队,自己骑着枣红马返回来寻找阿秀和田菲芳。

  姐飞马奔至土粪堆下,大叫,快上马!

  鬼子见又来一个漂亮女人,疯叫着:花姑娘的大大的有,统统的捉活的!朝姊妹俩逼过来。

  枣红马旋即冲到土粪堆下。姐跳下马,二话不说,就用力把妹扶上马,自己再爬上去。

  枣红马驮着姊妹俩,冲出了鬼子的包围。

  妹紧搂着姐,冷丁儿心里冒出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儿时被妈妈驮在背上或者抱在怀里时才有,那就是:温暖、舒适、安全。妹脸贴住姐背,听着风在耳边呼叫,激动的泪水长流不止。姐默不一言,心里只有一个意念:一定要把妹妹救回去!她已经失去了弟弟,失去了大妹,要是再失去剩下的这一个妹,她该么样活下去啊!

  一个尖利的呼啸声由远而近。枣红马猛然一个前立,把姊妹俩掀到了地上。枣红马却随着一声巨响,轰然栽倒。

  姊妹俩先后爬起,一看都安然无恙。枣红马却牺牲了,血腥味和硫磺味混合一起,飘散在棉田里,腥淡淡,苦淡淡,刺人耳鼻。柳清慧蹲下身,抚摸着枣红马鲜血淋漓的脸颊,说,枣红马,你是为了救我们牺牲的啊,你是好样儿的!

  阿秀说,在生死面前,马也能作出人一样的选择啊!

  又有几发炮弹落在附近爆炸了。阿秀朝远处望了望,惊叫,姐,鬼子的大部队过来了。

  姐站起来,看到数不清的鬼子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围过来,那成扇形散开的队伍像一张巨大的鱼网,网在一点点收缩,网里的人惊慌失措,直踩得棉田发抖,叫得空气滞塞。不一刻,人流就像一道湍急的潮水呼啦一下涌到面前。

  姐下意识地抓紧妹妹的手,生怕她被眼前的滚滚人流卷走。妹也紧跟着姐,不敢离开半步。她们被人流裹挟着向西边涌去,只有西边冇得鬼子,也许那是条逃生之路吧!

  人流滚过无垠的棉田,穿过一片茂密的红柳林,涌上一道高高的堤坝。越过堤坝,进入一片狭长草滩。再往前,一道辽阔的水域兀地横在前面,犹如一条巨大的白练浮动在天际。日正西斜,粼粼波光刺人眼目。

  一条又宽又深的河流拦住了去路。

  这就是前不久她们渡过的那条大河!

  人们都傻了眼,纷纷掉转头,一窝蜂往回跑。跑到堤坝脚下,又被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逼着退回草滩。

  姊妹俩被人们挤来挤去,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十四章      阿秀遇难
数不清的鬼子涌上河堤,十几挺机枪在河堤上一字摆开。松埔向草滩上走来,狼狗跟在身边。

  松埔向这群表情各异的人射着比狼狗还凶恶的目光。

  那目光慢慢移到柳清慧姊妹俩身上。尽管她们在东奔西跑中搞得披头散发,尽管汗水淋漓的脸上沾满泥土和草屑,她们的天生丽质还是逃不过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松埔立马走过来,挺直着腰板,得意地站在她们面前,用一种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一对姊妹花。当他确认面前这两个女人是一对胜过国色天香的大美女时,脸上就浮出一丝阴森的笑,转身大步,上了河堤。

  姐敏感地抱住妹,说,阿秀,鬼子要杀人了!

  阿秀依偎在姐姐怀里,在这不可逆转的危急关头,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姐说,又无从说起。就赶紧要的说:

  姐,我怀上陈怀龙的孩子了!

  你么不早说呢?

  可惜这一切都是梦!

  冇到最后时刻,决不能放弃!

  我们还能逃出去吗?

  能!一定能!

  ……

  松埔立在河堤上,把指挥刀指着柳清慧姊妹俩,恶毒地喊:花姑娘的留下,其余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那当儿,人们还在祈盼魔鬼发发慈悲,密集的弹雨突然就风一般刮来。可怜那些赤手空拳的百姓,统成了活靶子,一堆堆倒下。有的倒下时呼喊着亲人,有的倒下时呼喊着打倒小日本,更多人连嘴都来不及张就倒在血泊中。

  血水染红了青草,浸透了沙滩,淹没了脚印。血泥累累,血流汩汩,顺着一条干涸的水沟,流向大河……

  枪响时,姐用身体挡住妹,闭了眼睛。子弹从身边嗖嗖飞过,却没有击中她们。十几分钟后,枪声停了。姊妹俩睁开眼,不禁失声惊叫:天啦!

  数百个鲜活的生命顷刻之间成了阎王殿里的冤魂。那一双双死后还怒瞪着的眼睛,那一片片刺目的血光,那千奇百怪的死状,令人不寒而栗,欲哭无泪!枪声歇后,鬼子端着刺刀在死人堆里寻找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发现有冇断气的,就用刺刀将其捅死。直到整个屠场翻了个遍,鬼子们才罢手,立在屠场边,注视着孤零零站在死人堆里的两个女人。

  一个汉奸向姊妹俩走过来,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儿立住。阿秀朝他瞟一眼,不禁呆住。这个汉奸竟然是猪头。猪头干咳一声,说,阿秀,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啊。阿秀骂,你这个该死的猪!汉奸!猪头说,这怪不得我猪头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假如你要是答应了我,我们早就逃离了这个鬼地方!阿秀骂,闭住你的猪嘴!猪头冷笑:不怕你们高傲。太君说了,你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归顺皇军,要么和这些死人躺在一起。见她们不理他,更大了声说:太君命令你们在三分钟之内作出选择。么样?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过去向太君鞠过躬,说愿意伺候太君,就行了!

  阿秀紧抱着姐,说姐,我们决不能让鬼子活捉去!

  猪头想想,又说,除了这两条路,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等边师长来救你们。边师长离这里应该不远,我想,他要是晓得你们姊妹俩在皇军手里,一定会全力来救!不过,那正是皇军所希望看到的哟!

  这才是松埔决定留下她们的真正目的!鬼子真歹毒啊!姊妹俩不再理他。姐回头望了望那条大河,一个英勇而无奈的选择从心底冒出。就轻声说:阿秀,唯一选择就是投河,只有这样,才能挫败敌人引诱边强自投罗网的阴谋。你敢吗?

  阿秀清楚着,虽然她和姐都会水,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劳累,体力透支得厉害,想游过河去根本不可能。但是,除了投河,再也冇得别的选择了。姐,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怕!姐说,我担心你身体!妹说,姐不要管我,我就是淹死了,也比死在鬼子手里强!

  这时,松埔下堤来了。

  姐就不再犹豫,扶着妹挪动了脚步。她们跨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踏着一滩又一滩血水,一步一步,向河边走去。

  松埔立住,目光上压着惊恐。他以为这两个柔弱女子的魂魄早已吓飞,只剩下两坨面团似的躯体任他玩耍。孰料她们这般顽固,誓死不屈!

  松埔不知所措。

  快走到水边时,阿秀忽然感到小腹特别涨痛,且一阵比一阵痛。这是今天第二次肚子痛,她以为痛过几下会好的,就咬牙坚持走到水边。忽然,有一股粘乎乎的东西从那儿涌出来,顺着裤管一直流到脚背上。

  血!殷红的血!这是么回事啊?阿秀惊疑地望着姐。姐说,阿秀,你……可能流产了。

  阿秀就一屁股跌坐在水边,泪珠串串往下落。姐,这是天意,天要亡我呀!姐用力把她拉起来,搀扶着她,继续向水中走。阿秀,孩子冇得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会有孩子的。

  走了几步,河水一下淹到腰际。底层的水是凉的,在凉水刺激下,阿秀愈加酸软无力,尤其下身,好像根本不属于她。她明白无论如何也游不到对岸,说姐,你放开我先走吧。我不能拖累你!姐说,莫瞎说,有姐在,就有你在!不由分说托着妹向河中游去。

  看到她们会水,松埔慌了。他起先盘算,即便她们不肯就范,也可以把她们作为诱饵,让边强来自投罗网。如果让她们投河自尽了,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嗥叫一声,十几个鬼子一字摆开,举枪向在水中游动的两个女人瞄准。

  姐托着妹往河中游,只游一阵就累得不行,忙改用踩水。这样需要的力气小一些,又不好托着妹,再改侧泳。这样换来换去,力气已耗去不少,又呛了水,咳嗽不止。

  阿秀越来越虚,四肢失去了知觉,只有大脑还蛮清醒。不能拖累姐,必须作出选择了。

  姐,我爱你!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妹妹!姐说,不要说话,留着力气过河!阿秀说,姐,我不行了。你放开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们……谁也活不了!姐说,阿秀,你是我的好妹妹,姐不会丢下你的,要死我们就死在……一个浪头打来,姐又呛一口水。阿秀用最后的力量,把姐往前猛一推,同时喊,姐,保重……一个巨浪打来,把阿秀吞没了。

  柳清慧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下滑进波谷。等她挣出水面,已不见妹妹踪影。她心就一下子空了,她哭,她挣扎,她伤心欲绝地喊,阿秀——你在哪儿?我的妹妹呀……!

  松埔目睹这一切,立那儿木桩着不动。是沉思,还是困惑?他最终也没有下达射击的命令,他摇摇头,他慢慢摘下军帽,他面向滔滔东去的波浪,低下了残暴的头颅。小鬼子们也放下枪,向还在波浪中挣扎的女人脱帽致敬。

  屠场死静又死静!

  ……

  突然一阵山呼海啸,山谷里杀出一队中国骑兵。

  鬼子抵挡了一阵,很快乱了阵脚,纷纷夺路逃命。松埔的心已被刚才的情景打乱,无心恋战,就三十六计,走为上。

  杀奔而来的正是独7师骑兵团。

  应急分队赶上了大部队,听说柳大姐还冇逃出来,大家十分着急。这时,遇到了后撤的独7师。张英华就把实情告诉了边强。边强立马带领骑兵团返回去接应。赶了一程,碰到田菲芳。田菲芳哭着说,阿秀和大批老百姓被鬼子撵到河边去了。骑兵团就直奔河边。

  边强立在死人堆里,桩钉着不动。她们是否就躺在死人堆里哩?他不敢看见那样的场面!

  吴长顺现在是骑兵团长,他发现死人堆里有个人动了一下,过去一看,原来是猪头。就把猪头提到师长面前。猪头见了师长,扑通一声跪下,直叫饶命。在边强的逼问下,猪头说出了阿慧姊妹俩被迫投河的经过。

  你这个混蛋!边强愤怒地骂一声,手起刀落,猪头滚出丈多远,血水溅了边强一身。

  边强转身望河,河水滔滔,奔腾不息。边强无力地跪在血泥里,喊一声,阿慧——

  对岸山谷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响,响声如鼓。

  这时,日已落山。落日走得那样匆忙,以至来不及把身后的光辉带走,遗留在天幕上!落日走得那般悲壮,以至长空无语,大地无声,似乎都在为那发生在波涛里的选择而叹息而悲伤!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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