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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将领葛先才抗战回忆录-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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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军长再看看。俟军长到后,重新规划铁路以北阵地,区分工作地域。
进入备战(1)
马不停蹄,大众一直忙碌至黄昏以后,始大致规划区分完毕,请军长回去休息,如有不当之处,明天再详细修正。军长临行云:“军部已购得大批掩盖木料,两爪钉在兵站尚有库存;我想不敷应用,已向铁工厂订制一批。上峰未发一文工事材料费,军部只好垫出再讲。所有材料后天开始,令辎重团陆续运到阵地。”
我第四军守备长沙,未料到竟于一日之间即予弃守,敌攻占长沙后,继续南犯。湘潭县、衡山县皆位于湘江西岸,我战略皆未设防。敌之第二攻击目标,显然指向衡阳。长沙于一日之间失守,想必敌人来势汹汹。我军立时警惕,昼夜加紧赶筑工事而进入备战状态。其中第一要务,军长决定“衡阳空城”。
要求城厢内外人民一律撤退不可留下一人,以免伤及无辜百姓。其不能携带之物品。着将门突钉牢封存。如房屋被敌炸弹炮弹击毁,乃无法避免之损失;若是人为者破门而入之损失,本军保证照价赔偿。
军长命令:出动全军各级政工大员,会同衡阳县政府,除文字宣传外,并口头劝导人民,避免不必要之流血,迅即疏散;并商请粤汉、湘桂两铁路局,尽量调其车辆于东西两站,免费疏散战地人民。
南行者乘粤汉路车,西行者乘湘桂路车。军部派参谋人员,在车站协助各站办理疏散事宜;各站并派武装兵一排,维持秩序;辎重团派兵一连,照顾老幼,帮助人民搬运物品上火车。东西两站人山人海,扶老携幼、肩挑手提,大人喊叫声,小孩啼哭声,一片混乱凄惨景象,还有孩子多,所携之物较重者,挤不上车,坐在路轨帝,露宿餐风,等待下一空列车到来。车站轨道上,经常停有七八列载满人群列车,等待开出。
不但车厢内挤满了人,车顶上亦有人满之患。远处望之,有如一条条死蚯蚓爬满了蠕动着的蚂蚁,惨不忍睹。列车出站入站三昼夜不停,庆幸于敌人攻击之先三天疏散完毕,大家才松一口气。
其次空城的理由,战斗间,惟恐敌探汉奸等混难民间在城内捣乱,这一着棋算是下对了。否则,不知将要伤亡多少人民。四十七天战斗末期,军队都没有吃的,人民就更惨了。实仍不幸中之大幸。
长沙于一日之间失守,各方震惊。
委员长蒋派后勤部长俞飞鹏先生亲莅衡阳城,临时抱佛脚,处理第十军补给事宜。只要是我军所需,而邻近各兵站有库存者,皆尽其所有送至衡阳。
也多亏俞部长莅衡,我军得到大批超额粮弹及各类军需器材,但未料及战斗延长至四十七天之久!全线昼夜激战,每日弹药消耗量惊人,尤以山炮野炮弹,于九天后告罄。虽曾于不定期每次空投四十五发,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至战斗末期,步机弹、手榴弹亦渐入供应失调之境。惟恐弹药耗尽,我许多士兵改用所俘获敌人之三八式步枪、机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用敌人武器,其弹药反而不大感匮乏,因有敌尸供应。
阵地前遍地敌尸,甚至有堆积如小丘者,一有机会,我士兵潜出阵地,在已腐烂的敌尸身上摸子弹,那股臭气,却亏他们承受的。我军另一迫切企求者,步兵与炮兵。俞部长以不在其权责之内,爱莫能助。
六月二十一日夜,委员长蒋由陪都重庆以长途电话与方军长通话。其要点如后:
“你第十军常德之役,伤亡过半,装备兵员迄未补充,现又赋与衡阳核心守备战之重任。此战,关系我抗战大局至巨,盼你第十军全军官兵,在此国难当前,人人发奋自勉,个个肩此重任,不负我对第十军期望之殷。我希望你第十军能固守衡阳两星期,但守期愈久愈好,尽量消耗敌人。我规定密码二字,若战至力不从心时,将密码二字发出,我四十八小时解你衡阳之围,你是否有此信心?”
委员长委以重任,受宠若惊,军长当秉承指示全力以赴,究竟衡阳能坚守多少时日,不敢在委员长之前逞强。所能表白者:“本军不惜任何牺牲,战至声嘶力竭死而后已。堪以告慰委员长者,据近日来的观察,全军官兵无一人有怯敌之色,人人喜笑颜开,努力构筑工事备战,斗志极为高昂,未将即将来临之恶战放在心中,现在厉兵秣马,准备与敌决一死战。”
进入备战(2)
委员长在电话中,接连说了三个很好!“你好自为之,祝你一战成功。”随即将电话挂断。
关于湘桂铁路湘江大铁桥,战略曾有指示,必要时予以切底炸毁。长沙弃守后,军工兵营营长陆伯皋中校策划炸桥准备工作,安放黄色炸药。敌人攻击衡阳飞机场之先一日,形势上无法保存此桥,军长下令“炸桥”,工兵营陆营长一按电钮,一声巨响,桥梁一节一节横躺在湘江之中,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物力及数载建造之大铁桥,毁于数秒钟内,不胜惋惜。
军属炮兵营,营长张作祥中校早已率全营赴云南昆明,领取美式七点五口径山炮十二门,并接受训练。其归程,本来不致于延至衡阳发生战斗之先二日,才冒险抢运六门山炮进城。其原因是该营携火炮十二门,道经广西桂林归途中,炮兵第一旅趁火打劫,想吃掉我军炮兵营。该旅神通广大,居然弄得命令,将我军属炮兵营编入该旅第二十九炮兵团第二营,进驻广西全县。张营长一筹莫展,在无可奈何之情形下,将该营经过直接电报蒋委员长请示。
委员长覆电,著谈营即刻归建,参加衡阳之战,这样,张营长才携带了六门美式山炮及全部炮弹二千余发,匆匆上火车兼程东行。
抵达距离衡阳三十余华里之三塘站时,在车站遇上第二十七集团军副司令官李玉堂中将(第十军老军长)。副司令官告知张营长:“我很希望你全营能平安进入衡阳城增强火力,惟敌人先头部队已在东阳渡,渡过湘江,现已与第十军西岸警戒部队发生斥候战。你营在进城途中,可能与敌遭遇,你营自卫力有限,会有危险,火炮可能被敌截去。不如在此地集结待命为宜,一切责任我自负之。”
张营长向司令官坚决表示:不惜任何牺牲冒险进城,成功与否,营长自负责。副司令既希望这六门美式山炮进城,又恐炮失人亡,难做决定。
张作祥营长当即召集三位连长,征询意见,各连长毫不犹豫,一致主张冒险冲进城,并皆跪在地上发誓,愿与炮火共存亡,人存炮存人亡炮毁。至此地步再无他议,乃编组前进,一为攻击组,一为护炮组,向衡阳急进。有志者事竟成,终于安全冲进城来,途中曾数度遇上敌人小部队,皆被猛勇攻击组击退,该营官兵不畏强敌,不避恶战,忠于国家,忠于我军,令人敬佩!因在桂林及全县耽搁,以致延误进城日期。
写了军属炮兵营,这一段茹辛概略经过,不胜感叹!
第十军奉令固守卫城,并无炮兵配合作战。而我直辖统帅部者有数炮兵团,皆驻扎湘桂铁路线,未能支援战斗部队作战。
倘若军属炮兵营,道经桂林时,没有那一段时间非理之耽误,十二门火炮全部已早期入城,彼时能由桂林设法运进衡阳大量美式山炮弹,则战局或可改观,最低估计衡阳守期延长,敌人伤亡增加,有火炮支援步兵,我官兵减少伤亡。我炮兵营官兵奋不顾身,终于达到冲入城内目的,值得记述留念。
揭开衡阳保卫序幕(1)
未写敌我开始战斗之前,先将衡阳孤城喋血战之“孤城”,加以解释。孤城者,城之四周被敌包围攻击,无后方补给线,城内得不到任何军需品之补给及员兵补充,负伤官兵亦不能外送医疗。外围各点友军,皆分布于二百里之外,得不到友军支援,全凭自身之力与敌浴血奋战;如得不到友军增援,则必力竭而覆没。
初期,敌用于攻衡阳之兵力,为第六十八师团及第一一六师团两个完整的师团。除各师团属炮兵大队外,另配属第一二二独立炮兵联队。敌之战场指挥官及横山军团司令心目中,以两个师团之众,攻我残破不整,装备欠缺,仅有一万七千余人之第十军,岂不有如探襄取物?因此之故,自敌大本营以迄战场指挥官皆认为于一日之间,攻占衡阳足矣。事实上,经四十七昼夜之血战,敌六十八、一一六,二师团曾经两次整补,另外增援三个师团,及一五○重炮和加农炮十门以上,虽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等次之总攻,皆遭顿挫,败下阵来,伤亡惨重近五万之众,实出乎敌人预料之外远矣,因而震惊了敌国朝野。(李注:根据美国国会图书馆的资料记载如下:
Hengy Defensive Battle:
More than 100000 Japanese siege 18000 Chinese Army。 Japanese premier Tojo step down after Chinese defeat Japanese 2nd wave attack at Hengy and 25000 Japanese ;Hengy falls;48000 Japanese killed total Japanese casualties more than )
六月二十三日湘江东岸,敌我发生前哨战,衡阳保卫战序幕至此揭开。此时城南主阵地野战工事大致完成。我官兵并不稍懈,仍日以继夜加强之,其他一切亦已完成备战。只待枪声鸣,驱敌入鬼门。
二十五日黄昏后,敌猛攻衡阳飞机场,我第五十四师守备该机场之步兵团略事抵抗后,擅自向南撤走,去向不明。二十六日拂晓,敌继续向湘江东岸市区,我一九○师阵地猛攻。该师为一后调师,大部兵力已分拨第三师及预十师,现在全师官兵仅约一千二百人,其中三分之一为特种兵和业务人员。能参战者,八百左右人耳,而且装备较差。该师容有略师表,常德会战时任军参谋长,常德之战结束后,调任一九○师师长之职。到差不久,对师内诸皆生疏。容师长军校第一期生,陆军大学深造,是一位好好先生,有似书生。军长严令该师固守湘江东岸市区,容师长有苦难言,只有唯唯是从。事实上,该师现有的这点战力,难以达成任务。倘若敌人以火力封锁江面,东岸市区则成为孤城外之孤点了。孤军离群作战,更影响一九○师官兵心理上之战力斗志。因此,该师副师长潘质少将不敢向军长申述理由,而在电话中向我诉苦求援。
我略事考虑后答称:“东岸市区,以目前一九○师的装备兵力而论,确难固守。我的想法,应该将一九○师撤回西岸,一则加强城内兵力,再则稳定贵师军心。想法归想法,必须得到军长同意。我向你说几句同情话,与事无补,须能解决问题才是上策。”
“这样吧,你即做撤回西岸之准备,容师长之前,替我向他打个招呼,不要他主持西撤事宜,绝无轻视之意,乃惟恐他对上行不通,我替他解除职责上的危难,免得拐弯抹角曲折重重,他应了解我的用意,谅不致责怪于我。时不与我,你大胆去做,我为你撑腰。我不是想藉此逞能,军队是整体的,官兵皆须有共患难同生死之团结友爱精神,尤以战时,力量与智慧都必须集中,才能做到群策群力之古训。为团体我有向军长力争之义务。你目前准备西撤湘江之步骤,提供数点如下:
一、军部所控制之两艘轮渡,交你接收使用,你一九○师千余生命,一在军长掌握之中,一在这两艘渡轮之上,你们须有礼貌对待船员,多给他们一点奖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并保证只要将东岸国军悉数运至西岸,船即放行。人在有希望之时,会拼命去干。
揭开衡阳保卫序幕(2)
二、轮渡口,要参谋长率领参谋人员确实控制秩序。官兵上船时,难免有争先恐后之行动,则会乱成一团,挤成一堆,反而欲速则不达。上船人数过重,船会发生危险。渡口指挥官,必须确实控制之。上船下船快速,船来回行驶也快。
三、先撤师直属部队,再撤敌人攻势较缓和地区部队,最后你选定一位勇敢善战的营长,二位连长士兵百名,拼死掩护全师安全西渡湘江。最后掩护之官兵,只好忍悲牺牲,只要能硬打死拼,纵然牺牲殆尽,亦会得到其高度代价、敌人之伤亡必数倍于我。战场上,敌我双方,谁不能以死相拼者则败,亦即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继向潘副师长道:“以上是你的事,我的事要去说服军长,俟军长许可后,再通知你开始行动。”
回过头,我叫:“总机(师电话总机),我请军长讲话。”
“军长!我为团体安全计,有一问题向军长请求,务恳赐准。”
“什么问题?”
“飞机场弃守,敌继续向市区一九○师进攻中。”并将我前面的想法及目前战况详细解说。
“你的意见呢?”
“有飞机场五十四师之团的先车之鉴,岂不白白将一九○师断送了?!此战重点在西岸衡阳城区。城区已感兵力不足难以应战,应该将一九○师撤回城内,集中兵力,达成这艰苦一战之任务。”
军长在电话中咆哮道:“穿上了军衣,遇上了敌人,就该死战,还有什么地域之别,东岸市区守不守得住,我并未重视,我只要一九○师官兵每人杀两个敌人,才能算是尽到了他们职责。否则,这种作战不力的部队,丢了也罢。”
“军长说的也是,军人都应有杀敌的勇气与应尽的职责。可是军长以主将之身,在用兵方面,应集中全力而战,发挥巅峰战力,以获最高战果,这样东也设防西也设防,兵力分散,处处薄弱,给敌人可乘之机,我被各个击破,有违重点用兵之道。再说,一九○师能在东岸杀敌,撤回西岸照样也能杀敌。不仅如此,我认为撤回西岸后,他们更为勇敢。勇气之有无,在一念之间,他们撤回西岸,融入整体,有了依靠,心理上斗志上,必有天壤之别,气质也就不同了,‘气壮’,乃战斗致胜的资本。”
现在已明朗化:“军长既不在乎东岸市区之得失,则放弃东岸,将一九○师撤回,并未违背军长企图。一九○师撤回城后,以一命换敌二命之要求我来担保。再则,一九○师撤回城后,将第三师较为次要阵地,交出一部给容师长防守,第三师可多控制一点机动部队,有何不好?一九○师固然战力较弱,亦应善予诱导,多加磨练,使其成为劲旅,才是正理。请军长以对事不对人观点,用冷静头脑思考后告知。”
“先才!你能保证一九○师官兵,以一命换敌二命之战绩吗?”
“军无戏言,用我的人头担保。”
“你是以何种依据,对一九○师官兵,使你有此信心,而且如此坚决呢?”
我信心的依据,就是前面我说的那一句话,“用我的人头担保,如果军长准许了我的请求,将一九○师撤回,算得是此役军长用兵灵活大事一件,势必迅速传扬开去,葛师长用自己的人头向军长担保,保证一九○师撤回城后,官兵绝对能做到以自己的命换敌二命。而一九○师官兵听到后,该如何感动,必然发奋图强,与敌以死相拼。前面曾说过,勇气之有无在一念之差。”
继向军长解说:“万一,一九○师所杀敌人数不符时,我预十师多杀些敌人,弥补其差额数位,总该可以交差了吧?”
“好!惟我不能朝令夕改,下达该师西撤命令。一九○师交给你处理。”
“好!有这一句话就够了。谢主隆恩。”
军长在电话中哈哈大笑:“你这一张嘴我说不过你。总之,你说的话要算数。”
“那是以后的事,将来准能兑现,目前军长还不可向我身上一推了之,究竟第三师交出何处阵地给一九○师,军长须与周师长研究一下,决定后告知,再转达一九○师。时机紧迫,务能迅速交接,俾便一九○师官兵早点熟悉阵地状况。”
揭开衡阳保卫序幕(3)
军长答好,将电话挂断。费尽唇舌,总算达到目的。(李注:后来有一次容师长与葛先才及其弟葛先朴三人在台湾荣总医院相遇,谈及此事,容师长对先朴道:“我这条命是令兄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的。”仍不胜感慨。)
说实话,万一,一九○师所杀之敌未能达到军长要求时,军长也不致于要我的人头。我之所以用人头担保者,乃利用这时机来激励一九○师官兵斗志耳。军长沙场老将,又好像我们有默契,一点就透,知我心意之所在,顺水推舟,接纳了我的请求,勉强算是一个‘苦肉计’。
方军长和我,十余年战场生涯事,为达成目的,对内,真的、假的、软的、硬的,全部出笼,经常真戏假唱,我二人联手作战,通力合作,故我以战场老搭档称之。
为将者在战场上,务必要适时抓住机会去激励官兵战斗意志,这是一种难以衡量的战力,战场上,对部属尽量避免滥施压力。
军长准许一九○师撤回西岸。立即电话潘副师长,难题解决,开始撤离东岸行动。时已深夜二十二时,盼以拂晓前撤离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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