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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婿”

　　　　冯毅暗叹一声，忍不住插言：“大将军，往事如烟，不说也罢！”

　　　　马正山说的不错，这位李清峰正是冯毅的姊夫，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伤心之事

　　　　要说，要说！

　　　　马正山摇摇头，我行我素：“冯丞相出班奏道——古云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犬子冯毅，年方弱冠，惯习骑射，勇武过人，且精研韬略，可当此任！”

　　　　唉，往事久远，难为他记得如此清楚！冯毅又是一叹，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数十年，打小就特立独行，慈父亲授诗文，自己偏偏弄武

　　　　“凭这一句话，冯丞相之气度风采，马某终生佩服！”，马正山大指举过了头顶。

　　　　冯毅看了马正山一眼，见他一脸华彩，确是语出真诚。

　　　　“皇上笑道：今日之事，奇之又奇，这领兵打仗的事儿，怎地都是文官出头！冯丞相乃是文官之首，若说公子笔下生花、文辞瑰丽，尚属可信。但若说萧相国能生出周亚夫，朕却是不信，哈哈，哈”

　　　　“诸将都附和大笑，笑得无耻放肆，仿佛不笑文官之荒谬，不足以掩饰武将之怯懦。适逢家父有恙，马某代父上朝，见冯丞相一心为国，奋然出班奏道：小将愿挂帅出征！诸将更是笑声一片”，马正山述说往事，双目透亮。

　　　　冯毅思想当年，这马将军英雄年少，虽说世袭贵胄，却非纨绔子弟，气度确实过人。

　　　　“皇上微笑道，若是令尊马槐老将军挂帅，朕却放心。唉，可惜他年纪老迈，体弱多病”

　　　　“马某当时血气方刚，自然不服。说微臣愿提三万劲旅，为陛下扫平北番，解救陈大将军还朝！壮哉！壮哉！”

　　　　马正山自夸自赞起来，诸将却无人发笑，大将军自来壮怀激烈、壮志凌云，壮哉！

　　　　冯毅心中暗叹，他听父亲说过，当时韩蛟将军憋闷已极，闻言是热泪纵横！陈侯为国戍边，忠心耿耿，他突围求救，九死一生，这些懦夫高居庙堂，却争论不休

　　　　“皇上闻听马某之言，腾地一声从御座上站起，赞道：壮哉，将门虎子！当即赐马某帅印，清点人马，筹措粮草，不日出征。李清峰自请随军参谋，冯丞相力荐冯毅随军，皇上皆许之”

　　　　壮哉！壮哉！真壮哉！皇上还算不糊涂，大将有难你不救，谁他娘的还替你卖命刘长、霍峰两个粗坯听得来劲，忍不住高声喝彩。

　　　　马正山哈哈一笑：你二人还算有些见识！不过

　　　　“不过，次日校场点兵，却有二位莽汉，撞进军中，旁若无人，相互追逐、缠斗！当真是活得不甚耐烦”

　　　　刘长、霍峰闻言苦笑：“正是末将二人！”

　　　　思想起来，当时不过十八九岁，浑身是劲儿的年纪。

　　　　马正山哂道：“亏你二人还记得此事，乱闯军营，按律当斩！”

　　　　刘长咧嘴一笑：“这霍麻子硬拿俺的钱去赌，老子怎能容他！”

　　　　刘铁匠小气得很！霍峰瞪他一眼，感慨道：“马大将军看我二人体壮如牛，身法矫捷，便免去死罪，强令参军，想来二十余年矣！”

　　　　裘戎笑道：“当时，马将军强征街头恶少、好勇斗狠者从军，你刘铁匠、霍麻子两个混毬儿中的混毬儿怎能幸免！”

　　　　霍峰骂道：“轮得着你个泼皮说风凉话，忘了当年自己怎么从的军了！”

　　　　裘戎爽朗大笑，回想自己当年，正是好勇斗狠，为四邻嫌恶。若不是马将军提携，小泼皮变成大泼皮，真不知其可也！

　　　　冯毅心中泛起一种情绪，如轻雾般惆怅。马大将军莫非真的老了，沉浸在怀旧的情绪中，絮絮不休，像个老妇！

　　　　看一眼他鬓间白发，马将军当然是在老去，自己又何尝不是！

　　　　我，冯毅，当年帝京中揽辔徐行，英姿绝伦，引得多少佳人竞相回眸！岁月无情，文能草檄、武盖群英的倜傥公子、伟岸丈夫，一样是在老去！

　　　　叹时光逝去，而功业何在？皇上也老了，不复当年雄心，今后只怕再无大仗可打这些年，也许只有驰骋草原、呼啸清风之时，他才有片刻的精神自由、身心愉悦。

　　　　再瞥一眼裘戎诸将，冯毅下意识摇摇头，嘴角浮起一线自嘲般的微笑。

　　　　我，世家公子冯毅，论韬略，论弓马，论才学，本能独挡一方，谁想竟与这些地痞流氓同衙为将，一晃便是数十年！起初憎恶，继之漠视，随之相容，最后或许还有几分敬佩！也许并肩杀敌、鲜血交融之时，共同的英雄气消融了轻蔑、淡化了贵贱

　　　　再看这马大将军，当年也只不过帝京一公子。他世袭侯爵，即便有几分文韬武略，真实本领何尝在我冯毅之上？他挂帅，我为将，我冯毅是一万分不服！

　　　　可是，他竟能拔大将于行伍之中，与草莽粗人谈笑风生、亲如兄弟、同甘共苦，那真是餐能同几、饮能同瓢、卧能同榻，而我冯毅却是不能那些臭脚真是臭啊！

　　　　我终于明白，此人度量如海，处下容物，我不及也！

　　　　此人为大帅，我冯毅不服，终究不得不心服！

　　　　而大帅正徐徐老去

　　　　二十年前，峥嵘岁月，历历在目，终生难忘。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文武专长（）　
往事萦胸怀。

　　　　将军少年时。

　　　　小将马正山挂帅，精挑细选，点起数万人马，一干宿将皆是不用。诸将正求之不得，心知草原之行，危如累卵，无不讥笑毛头小子不知好歹，哼，等着看笑话吧！

　　　　一路北上，一路行军，一路练兵。

　　　　推演阵法，教练旗鼓，熟习军令；苦练冲锋，锤炼胆魄，激励士气；严明军纪，任贤选能，讲信修睦。

　　　　凡点选将才，皆不问其出处！

　　　　过细柳营，刘长、霍峰等为士卒；穿乱石山，刘长、霍峰等为百夫长；抵孤悬沙棘城，刘长、霍峰等已擢升千夫长，若论部卒，各自却有五千人之众。

　　　　最出人意料的，倒是那五品言官李清峰。他总督粮草军械，井井有条，并无半分差池，才干媲美当年萧丞相！马正山得以专心武事，于冗杂事务，无需操半分闲心，心中也起了相惜之意，此人当真有经世之才！

　　　　远处影影绰绰，城碟在望。城外密密麻麻，都是胡军连营，军势何其浩大。

　　　　令目力极佳者凝神远望，但见城头汉家残旌飘扬，马正山大喜：陈大将军仍在！

　　　　诸军心中砰砰直跳，又紧张，又欢喜。韩蛟牵挂陈大将军，心急如焚，自请一支人马，先行入城报信。

　　　　马正山敛容敬道：韩将军稍待，马某自有安排。当即下令就地安营！

　　　　冯毅怒道：安的哪门子营！我孤军至此，粮草不继，难以持久，只宜速战！

　　　　要知道大军远途来救，胡人必不提防，猝然急击之，尚有胜算。似这般慢吞吞安营扎寨，胡军瞬刻便知，定然派兵来袭。倘被胡军围住，必是取死之道！

　　　　冯毅心中怒气不息，这马正山于军事简直狗屁不通！

　　　　马正山大怒，掣剑在手，喝道：你敢违我将令么！

　　　　冯毅冷冰冰盯着他，长枪一挺，寒意袭人。

　　　　韩蛟将军大惊，直呼：不可！

　　　　半晌，马正山宝剑入鞘，转而一笑：你急者何来，我还没说完！

　　　　他面色一沉，发落如飞：冯毅率一支人马悄悄出左路，裘戎率一支人马悄悄出右路，吴大鹏、李琦各领一支人马绕大圈出兵城后，刘长、霍峰率军后撤二十里，如此这般

　　　　又让韩蛟将军整军待发，周三通同马正山即刻安营。

　　　　诸军一波波开拔，马正山就地安营，武钢车环列，强弓硬弩对外，不多时，一座临时行营便已就绪。马正山和周三通横枪立马，巡视大营之中，并无半点差池，这才放心。

　　　　估算时辰已到，马正山一声令下，营中战鼓雷鸣，动人心魄。周三通跳下马来，亲自擂鼓助威，鼓声更是激越，声声透着杀伐之气。

　　　　明知群狼在，偏作山羊鸣。

　　　　马正山会不会打仗？

　　　　不多时，胡人兵分三路，从北面杀来，铁蹄滚滚，直欲震碎大地。

　　　　召狼吧，狼来了！

　　　　万马齐奔。

　　　　杀气腾腾。

　　　　吴钩如月。

　　　　勇士心惊。

　　　　马正山岿然不动，待敌军近前，已是须发昭然，这才令旗一展。

　　　　营中顿时弩箭齐飞，胡人落马一片。

　　　　韩蛟早按捺不住，催动乌龙神驹，舞起枣阳马槊，那槊头看着吓人，极其长大趁乱冲破胡阵，直冲胡虏大营。真好似蛟龙闹海，极其勇悍，无人能当。一彪人马紧随其后，见人就砍，跟着韩将军冲锋，真是痛快！

　　　　不多时；韩蛟便踏破敌营，冲入城中去了。韩蛟心中却在感叹，真是后生可畏，马正山年纪虽轻，可谓足智多谋，他这一番调虎离山，省却俺多少力气！

　　　　马正山、周三通在营中观战，也正赞叹不已——这位韩将军武艺绝伦、勇冠三军，真神人也！唯大英雄意气相投、惺惺相惜，陈大将军部下有这般人物，怪不得能困守孤城这许久！

　　　　胡兵被韩蛟将军冲击得七零八落，又怕敌营弩箭厉害，便远远地压住阵脚，一边整理队伍，一边差人速报巴颜大单于。

　　　　那巴颜也不是个好惹的，岂能善罢甘休。不多时，又有六路大军驰来，惊天动地，慑人心魄。大军四下分流，将马正山大营团团围住，乱箭齐发，轮番冲锋。

　　　　马正山指挥大军，奋力抵抗，这一通好杀，直杀得天昏地暗！奈何胡兵终究势大，这一战甚是艰苦，有武钢车被胡人挑开，直如大堤将溃、洪流奔涌，胡军纵马直入营中。

　　　　眼见得抵敌不住！

　　　　情势万分危急！

　　　　忽听铜锣声声，疾如催命，震得胡兵心烦意乱。又见烈焰熊熊，烟气冲天，唬得胡兵进退失据。这南蛮搞什么鬼？又是鸣金又是放火！

　　　　此中莫非有谋？

　　　　胡将正踌躇未定，一军从西方杀到，为首一白脸将军，眉目英武，银枪灿若梨花，正是冯毅；一军从东方杀到，一黑脸大将一马当先，形象粗鲁，长矛肆无忌惮，乃是裘戎。

　　　　此中果然有谋！

　　　　胡军一时大乱，慌忙北撤。得，想撤也没那么容易。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两支生力军，凶霸霸拦住去路，领头二将尤其恶劣，浑如凶神恶煞，长枪神出鬼没，刁钻阴狠，枪枪致命，正是李琦、吴大鹏。

　　　　周三通更是毫不客气，领兵冲出营来，奋起神通，夹枪带棒，虎虎生风，杀得胡兵人仰马翻、胆寒心惊。

　　　　胡军慌不择路，向南飞逃。

　　　　南方却无人阻拦。马正山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刘长、霍峰何在！

　　　　无人答应！

　　　　马正山大怒，这俩夯货违我将令，胆大包天！

　　　　本是瓮中捉鳖，却成网开一面！

　　　　马正山盛怒之下，仍是头脑清醒，忙令冯毅、李琦、吴大鹏三将整军营北，列成半月之阵，以防敌营援军。他催马舞枪，亲率人马，撵着胡军厮杀。

　　　　周三通唯恐主将有失，忙拨马追赶马正山。哪知马正山马快，将周三通远远甩在后面。

　　　　胡人怒极，困兽犹斗，索性拨转马头，将马正山团团围住。量是他枪法超群，一时也是捉襟见肘，冲突不出。古云穷寇勿追，自有它的道理，这些胡虏势穷，真是拼了老命！

　　　　正是你死我活之际，忽见一位文士，骑着匹花马，抄着条长矛，透入重围。真是奇了怪了，不就是个酸儒吗，一个胡儿落马，又一个胡儿落马，竟然当者披靡！

　　　　正杀得性起，那长矛忽而折断。果然是个书生，连件趁手兵器也无！那文士倒不慌张，随手抢过一把胡刀，一路砍杀过去，直如砍瓜切菜一般！

　　　　书生从戎，勇猛如斯，何况武将乎！

　　　　马正山心中激荡。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将孤城（）　
投笔从戎。

　　　　出将入相。

　　　　此人妙才也！

　　　　马正山心气大盛，奋起神威，长枪翻飞，似秋风扫荡，胡军纷纷落马，直如残枝败叶。此时周三通又杀到，好一尊黑煞神，杀人不眨眼！

　　　　胡人丧胆，不再厮杀，专心逃命。

　　　　要说这胡人生于草原，长于马背，骑马功夫的确了得！虽然伤亡惨重，仍有大队人马折向西方败逃而去。周三通不舍，追杀一阵，不见了敌人踪影，只得作罢，得，穷寇莫追，悻悻然回马。

　　　　马正山也追之不及，传令收兵。这才仔细看那文士，果然是五品言官李清峰！

　　　　心下大为诧异，你，你如何也通武艺？！李清峰将弯刀扔在地上，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在营中闲极无聊，特来效命！

　　　　这李清峰越看越是个奇人！

　　　　他本一介文士，毫无酸儒之风，是截然不同！非但实务精熟，而且武艺出众，这样的人物，你不得不佩服！马正山本是武将世家，对饶舌俗儒素无好感，唯独对这李清峰，那是真心敬重，他拿定主意：这个朋友交定了。

　　　　可眼下这是战场，还不是举杯论交的时候。

　　　　马正山一鼓作气，收拢各路大军，一齐杀奔胡营。胡人损兵折将、士气低落，哪里抵挡得住，围城连营接连被攻破，可怜遍地尸首、死伤无算。巴彦大单于见大势已去，忙率残兵撤围而去。

　　　　战斗终于结束，沙棘城前残旗猎猎。

　　　　马正山横枪立马，心中高兴，初战大捷，堪称完美！嗯？不！忽又想起漏网胡军，他眉头一皱，也不知刘长、霍峰二厮干什么吃的，误我大事！可恼啊可恼！

　　　　看我如何收拾尔等！马正山恨得咬牙切齿。

　　　　此时还顾不上生气，也不知陈大将军境况如何？

　　　　马正山留周三通、吴大鹏、李琦在城外扎营警戒，他带着冯毅、裘戎二将，还有那文士李清峰，仅率二百余骑，飞马驰入沙棘孤城。

　　　　城墙之上，惨不忍睹。

　　　　一眼望去，稀稀拉拉皆是残兵，细数不过数百。一员老将倒提大刀，独立孤城，气度不凡，如一座奇峰，岿然屹立。

　　　　陈延汤大将军？

　　　　看他须发浩然，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袍裂甲破，看形象简直病入膏肓、行将就木！

　　　　再看那双眼睛，却令人一颤，神威凛凛，利如钢锥，透人心魄！

　　　　马正山心中一紧，差点儿涕泪纵横，忙躬身行一大礼：“末将来迟，让大将军受苦了！”

　　　　老人目中杀气稍隐，涌出几分柔和慈祥。眼前的小将他并不识得，听韩蛟讲是个将门纨绔，似乎打仗还行，只因军情紧急，他不及细问，便打发韩蛟守城去了。

　　　　马正山却早已久仰老将威名，陈延汤大将军功盖朝野、威震天下，只是久闻其名，未曾谋面。看他些许残兵，独抗十万胡虏，威武不能屈，真大将军也！

　　　　此时，城垣上陆续走来四员大将，对着陈延汤躬身一礼，报称胡虏已退，便不再多言，站在他身后，是自发的恭敬。

　　　　看这四员大将，年纪相仿，皆是四十出头。除了一位神采丰逸，乃是回朝搬兵的韩蛟将军，其他三位俱是破甲残衫，形容消减，一副病夫模样，惨不忍睹！正不知经历多少恶战，忍受多少苦处！

　　　　此非病夫也！偶尔目光一闪，锐利透骨，令人不敢逼视！

　　　　对这四位将军，马正山也是早有耳闻，父亲纵论天下英雄，也曾提过，颇有赞赏之意。要知为大将者，能让马槐说上几句好话的，实在是不多见。

　　　　那剑眉虎目、阔面长身者姓赵名铁钟，据说曾是江湖豪客，拳剑独步天下，专好收拾豪强；那中等身材、面容清秀者，乃是大将卫仲清，据说曾是个秀才，好美酒、懂诗文、晓风月；那长脸浓眉，又高又瘦、气度沉稳者名唤秦耜，身世更是离奇，做过二十年乞丐，流落江湖，随遇而安；再加上那位韩蛟将军，据传乃隐士之子，耕读自守，吟风伴月

　　　　最可怪这位大将军陈侯延汤，如何将这四位奇人聚集麾下？这些稀奇古怪的人物，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正是这一帅四将，孤悬北番，不知如何熬过了艰难岁月，数千精锐杀得只剩数百残兵，竟然守住了此城！把偌大北胡大单于，活生生耍成个赌徒，输红了眼，欲进无路，欲罢不能！

　　　　是奇迹！是意志！

　　　　大丈夫！大英雄！

　　　　马正山收慑心神，急令部下将所带干粮分给守城士兵。又传令火头军，进城埋锅造饭，幸喜于番营中缴获牛羊不少，宰杀干净，给守城将士解饥。

　　　　李清峰赶忙制止：只令伙夫熬制肉糜，给陈侯及将士将养身体。

　　　　马正山马上醒悟，挑起大指——守城将士饥馑已久，胃肠虚弱，猝然饱餐大肉，只会要了他们性命！这李清峰算无遗策，想得周全，心思就是不同！

　　　　大事初定，马正山又想起刘长、霍峰二将，这两个废物却在何处？他一面令将士休整，一面派人四处哨探，不见胡人踪迹，也无刘长、霍峰消息！

　　　　二人如草原上一股旋风，来去无踪，杳无音讯。

　　　　这俩厮莫非已遭不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