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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雄仁慷慨请命：还是冯大将军守城，末将愿领兵前往！

　　　　冯毅壮之：也好！本帅和蒯将军守城，刘将军、邬将军、万将军同往，务须谨慎，小心中他埋伏！

　　　　邬蛮子摸摸脑袋，笑道：老刘说得像真的是的，万一胡兵不是向南，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冯毅微微一笑：邬将军所言甚是，且听探马回报。

　　　　正说着，斥候匆匆而入，老远就呼喝道：报大将军，北胡大军向南而去！

　　　　邬蛮子故意抬杠：如何得知？你亲眼所见？

　　　　斥候道：回禀邬将军，胡人铁骑已将草地踏得稀烂，正是向南而去。

　　　　刘雄仁拍拍邬蛮子：打仗不是儿戏，老邬休再扯淡！

　　　　大军分成三队，刘雄仁、邬蛮子、万兴各领一队，次第而行。刘雄仁为人谨慎，冯毅之言言犹在耳，特召梁粟、祝英雄听令：你二人领小股骑兵搜索先行，务必小心埋伏！

　　　　梁粟、祝英雄领命而去，行出百余里，前方山岭起伏，岭上有些草木。岭下谷道甚宽，蹄印凌乱。

　　　　梁粟道：此处可伏兵否？

　　　　祝英雄一笑：伏个鸟兵！你看这蹄印，早他娘去远了。

　　　　梁粟瞧见他腰间玉笛，骂道：你他娘的越来越粗鲁了，哪里像个文士！

　　　　祝英雄笑道：谁说老子是文士！说着拿起玉笛，吹了个小调。

　　　　梁粟骂道：又吹得胜归，别把狼招来哈！

　　　　队伍刚过一半，忽听小锣声响，两旁岭上胡兵纵马而下。我说什么来着，这还真把狼招来了吧！

　　　　有埋伏！

　　　　祝英雄毫不在乎，慢悠悠插好玉笛，弟兄们迎敌！老子就不信，这破地方能有多少伏兵！梁、祝二人武艺可不含糊，哪个胡兵勇悍绝伦、耀武扬威，就砍他的脑袋！不过毕竟兵少，又地势不利，渐渐已呈败相。

　　　　邬蛮子远远跟在梁、祝后面，听到前军杀声震天，他倒乐了：哎呀，真他娘的有埋伏！催动人马直冲过来。将胡兵杀了个七零八落，只溜掉数百人马，向南飞逃。

　　　　就他娘的这么点儿伏兵！还不够塞牙缝的。

　　　　刘雄仁领兵赶到，即令火速追击，杀掉那数百胡兵！省的给北胡主力报信。邬蛮子带着梁粟、祝英雄穷追不舍，刘雄仁、万兴催动大军紧紧跟随。

　　　　胡兵还真能跑，追出二十余里，始终追他不上。梁粟、祝英雄张弓搭箭，两个胡兵应弦落马。余下胡兵跑得更快，转过前方岭口，暂时脱离了视线。

　　　　刘雄仁见此地地势独特，前后皆有土岭起伏，唯独此处平坦开阔，野草茂盛高可没人，仿佛潜藏着无数猛兽。他心中莫名一动，急忙约束住队伍。那数百胡兵，邬蛮子派人去追便罢，犯不着全军皆被调动

　　　　行军还须谨慎！

　　　　忽听小锣声响，极其刺耳，左右两翼伏兵大起，前后山岭去路已断！

　　　　四面合围，北胡主力！

　　　　刘雄仁一惊一叹。处处小心，还是中了埋伏！他临危不乱，急令万兴往左、邬蛮子往右，敌住胡兵。又前后分兵，抵住岭谷要道。他则居中调度，吃紧处随时驰援。

　　　　饶是朔方军训练有素，精锐善战，奈何胡兵同样骁勇，而且实在势大！刘雄仁渐渐抵挡不住，他冷眼观瞧，审时度势。

　　　　己方本就兵少，本想追蹑胡兵，靠偷袭取胜。现今反被偷袭，已失先机！再硬拼下去，全军覆没，徒死无益。又忧心朔方安危，倘北胡有谋，分兵去取，冯将军兵力不足，定然更加吃力！

　　　　撤！

　　　　可是谈何容易。

　　　　北胡猛将尽出，势在必得。古力格、古戈、扎尔贺等人简直是猛兽，呲着獠牙肆意咬人。刘雄仁心中哀叹，大火识真金，危难见高才！此时他需要猛将，越多越好！

　　　　邬蛮子、万兴有些真本事，他自是知晓。喜出望外的是，梁粟、祝英雄、滕文叔、陈公权等小将武艺着实不赖，才堪大用！

　　　　不可恋战！令旗招展，鸣金收兵。刘雄仁与万兴领兵头前开路，邬蛮子率诸位英雄小将断后，全力突围！

　　　　败而不乱，且战且退，勉强突出重围，却已死伤过半。刘雄仁率领残军向朔方急撤，心中有些悲苦，天子重任于我，我却打了败仗

　　　　巴图诺虽胜不喜，传令收兵，穷寇莫追！他知道朔方城下，自有人收拾他们。立马土岭之上，他俯视着南朝大地，目光专注，他有更紧要的事：挥师南下，闪电一击，雷霆万钧！

　　　　刘雄仁残军狼狈远去，巴图诺心中莫名忧虑：若敌军皆是如此善战，此去南朝帝京，难免大战、苦战、血战！

　　　　远远地望见城堞，本当舒口大气，刘雄仁却高兴不起来。云梯高树，胡兵密密麻麻，多比蝼蚁，前赴后继登上城头。

　　　　朔方危矣！

　　　　北胡果有阴谋，一面设下牢笼待虎，一面偷袭老巢。

　　　　弟兄们！狠剁狗日的！

　　　　刘雄仁憋着一口恶气，咬咬钢牙，身先士卒向胡兵杀去。军士们本已疲极，见主将如此神勇，士气复振，嚎叫着猛冲过去，见人就砍，倾泻一腔怒火。

　　　　胡兵纷纷登城，军士们应接不暇。眼见得城池将破，秦青、牛奋愤怒而绝望，冯毅将军还没派兵来援，想必别处一样吃紧。弟兄们拼了，多杀一个算一个！

　　　　忽然发现，城下来了一支队伍！

　　　　雄仁将军！我们的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庸医无用（）　
胡人也通孙吴计。

　　　　调虎离山好攻城。

　　　　朔方城破之际，刘雄仁败兵来到！

　　　　秦青大喜过望，嚎叫着举起一个胡兵，直接扔下城去。军士们登时振奋，将登城胡兵杀个干干净净。

　　　　城池暂时转危为安。

　　　　刘雄仁一军却陷入绝境。北胡大军暂缓攻城，四面合围，将之困在垓心，红了眼地厮杀。秦青大喝一声，让牛奋守城，他要出城助战。虽然人马稀少，此去下场可知，也要拼死一搏！城下的兄弟救了我们，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正在此时，冯毅巡城来到。四面危机，让人焦头烂额，他刚堵住别处缺口，便匆匆而来。只往城下瞄了一眼，他便心下了然。哪里会有什么援军，定是刘雄仁败退而来！瞧这点儿人马，唉

　　　　死者长已矣，活着的兄弟，本帅要救！

　　　　冯毅令秦青等人奋力守城，他亲率三千精锐，杀出城外，接应刘雄仁一军。

　　　　胡将索尔图、萨尔苏瞧见，急引兵来战。冯毅一条大枪神鬼皆惊，无人能当，直透重围而入。军士们瞧见，险些垂下泪来，一齐大呼：冯大将军来救我们了！

　　　　前一刻还人马俱疲，霎时精神大振，仿佛饮罢琼浆玉液，又恢复了力气。刘雄仁一颗冷酷之心暖了一下，朔方大将败则拼死相救，远比江湖豪客互相暗算强些！

　　　　他一刀砍下一个胡兵的脑袋，大喝一声：杀敌！

　　　　败军突破重围，杀回城内。冯毅亲自殿后，耀武扬威，杀敌无数。眼见快要退到吊桥，正巧被呼斯猲看到。

　　　　由里奇保着他四门督战，刚到此处，便见一员老将如此神勇！呼斯猲有些恍惚，差点儿吓了一跳，还以为自次王凌霄在此！

　　　　凝神细观，却又不是！

　　　　北胡将士本已被冯毅杀得灰头土脸，十分丧气。忽而瞧见大单于冠盖，又起了贪功之心，谁不想在大单于面前露露脸！一个个嗷嗷怪叫，抡刀杀来。索尔图、萨尔苏、都廷、森忽、达鲁斯本是西胡降将，更不能露怯！

　　　　五将合攻冯毅。

　　　　好个老将军，一条大枪出神入化，神鬼难测，见者惊心。

　　　　眨眼之间，扎了达鲁斯、森忽的大腿，划了索尔图、萨尔苏的胳膊，砸掉了都廷的盔头，枪头顺势一转，险些将他鼻子削掉！

　　　　呼斯猲不知是怀念凌霄，还是欣赏冯毅，叹了一声：如此英雄，惜哉不能为我所用！

　　　　哼，我北胡就没有英雄么！猛将由里奇在一旁听着不爽，摘下硬角弓，掣支雕翎箭，搭上朱红扣，弓开满月，箭似流星。嗖地一声，冷箭直奔凌霄咽喉。

　　　　冯毅正杀得畅快，不曾提防。忽觉杀气扑面，赶忙藏头一躲，羽箭正钉在他臂膀上，疼得他一个趔趄，险些坠马。

　　　　萨尔苏等将大喜，抡刀一拥而上，恨不得将冯毅大卸八块！

　　　　冯毅瞠目欲裂，大喝一声，好似惊雷。五员大将浑身一哆嗦，胆战心惊，十分难过，竟然不敢上前。猛士王恺、刘吉见老将军受伤，赶忙接应他火速回城。刚拉起吊桥，胡兵已至壕边，好不惊险！

　　　　近旁诸将闻听大将军中箭，赶忙过来照应。刘雄仁垂目道：害大将军受伤，乃雄仁之过也！

　　　　冯毅笑道：大将驰骋疆场，马革裹尸，中个箭算得了什么！休来管我，速去守城！

　　　　刘雄仁赶忙唤来军医，替大将军医治包扎。刘雄仁请冯毅回衙休息，自己率众守城。冯毅坚执不肯，继续巡城。他心知朔方兵少，丝毫不敢轻忽。刘雄仁无奈，只得由他，心中更是钦敬。

　　　　冯毅忽然想起陈侯延汤。他老人家当年困守孤城，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杀得十万胡骑丢盔弃甲，心伤气沮！我冯毅虽然不比陈侯，也不能少了男儿气概、隳了国家威风！

　　　　想到此心志更坚，挺直腰杆，激励士卒，也不顾伤口崩裂，鲜血殷红了白布。

　　　　冯毅在城墙上揽辔而行，暗思对策。眼前胡兵势大，剿灭已是不能，索性缠住他们，为国家争取时日，从容备战。

　　　　就是这个主意，拖得越久越好！

　　　　最好久后胡兵懈怠，再出奇计破之，或许可成大功！

　　　　冯毅思谋已定，激情澎湃，双目放光，唤来刘雄仁，面授机宜。刘雄仁一听，频频点头。大将军说的对，不能被动挨打！从明日起，我便或攻或守，机动灵活，出其不意，让胡人尝尝厉害！

　　　　哪知第二日，冯毅竟发起烧来。

　　　　厉害时烧得满脸通红，额头滚烫，浑身打颤。老将军紧咬钢牙，兀自强忍巡城。将士们看出不对，急召军医医治。那董奕老儿一看，乃是昨日箭伤所致，他夸下海口：小事儿一桩！

　　　　刘雄仁大喜，恭敬一礼：朔方将士多谢神医！

　　　　董奕一笑，自去抓药。当初他偷偷誊抄了张恕的药方，专制刀剑外伤，十分灵验！不料药品竟然凑不齐！

　　　　一是这几日伤兵甚众，药草消耗极多。二是朔方征战，商旅绝迹。他们虽然不能未卜先知，一个个却比猴儿还精，比狗鼻子还灵，远远地瞧见不对，赶着货车四散而逃。

　　　　董奕便擅作主张，随意替代，增减药量。木通没有，便代之以关木通，五钱不足，便三钱凑合

　　　　冯毅服了草药，好转半日，忽又急转直下，高烧不退，人事不省。

　　　　可吓坏了朔方将士，急召董奕。董奕老儿心知不妙，磨蹭了半天才来，嘴中叨叨不已：啊呀，大将军年老体弱，只怕是神仙也难救

　　　　邬蛮子十分恼怒，骂道：老儿闭嘴！庸医无用！

　　　　董奕气道：将军何故发怒，便是你受了重伤，冥王让你三更死，你也活不到五更

　　　　老儿无礼！气煞我也！邬蛮子大怒，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将士们大惊，邬将军像个土匪虽然都恼董奕无能，又出言无状，没想到他却因此丢了性命！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士们死伤无数，朝不保夕，谁知能不能看到明日朝阳，遂把这生死也看得淡了

　　　　刘雄仁埋怨道：老邬忒也莽撞了！

　　　　心中哀叹，这邬蛮子难改江湖习气，这可是军营，不是绿林！怎么，军法处置？总不能把邬蛮子砍了，现今正是用人之际，朔方本就缺兵少将，这厮砍起敌人来也不含糊等大将军醒了再说吧

　　　　只能招呼军士速将董奕埋了，还好这庸医之子回乡探亲，尚未回来，否则定然纠缠不休。

　　　　唉，大将军何时能醒！

第四百三十章　八百残军（）　
主将昏迷不醒。

　　　　朔方随时可破。

　　　　胡兵攻城一波紧似一波，刘雄仁只得担起重任。他骑马往来，指挥得当，滴水不漏，屡屡亲自拼杀，可谓尽心竭力，不知多少次杀退胡兵，终保城池不失。

　　　　军士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尊重，刘雄仁心中升腾起一股庄严神圣，他从来没有这样看重过自己！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江湖豪强，而是天子亲命的堂堂上将

　　　　自从追随太子求取功名，虽然财富丰足，却有些美中不足。自己走南闯北，为太子跑腿儿，总觉得和奴仆家丁并无不同。前番驻守西戎边境，已觉自己脱胎换骨。今日浴血战火，感觉更甚，自己分明就是主心骨、大将军！

　　　　那个外表宽厚仁慈、内心阴险毒辣的私盐贩子，似乎正逐渐远去

　　　　朔方将士又坚守了一日，冯毅却再也没有醒来。

　　　　军士们一脸悲愤，为大将军报仇！不知谁喊了一声，仿佛烽火相传，由远及近，呼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悲壮。

　　　　和狗日的敌人拼了！全城将士皆萌死志。

　　　　呼喊声飘到城下，呼斯猲听得明白，朔方主将冯毅死了！

　　　　他做梦都想一战破城，可偏偏不能如愿！这两日顿兵坚城之下，伤亡极其惨重。有心绕过朔方，又恐留下后患心中正犯踌躇，却传来这等大好消息！

　　　　呼斯猲拔出宝刀，大喝一声：传令！今日破城！后退者斩！

　　　　此次南征，利在速战，故而投石机、吕公车、冲车等笨重器械，都没带来。胡兵只能架着云梯，又一次冒死爬城。呼斯猲催马城下，拎着宝刀，亲冒矢石，来往督战。吓得由里奇不离他左右，生怕大单于就这么完了。

　　　　有胡兵避箭稍稍后退，呼斯猲立斩之。

　　　　大单于铁了心了！玩儿命杀吧！进或许死，退马上死！

　　　　朔方顿时危殆。

　　　　刘雄仁正在北城激战，有败兵来报，东门陷落，万兴将军战死！刘雄仁大惊，正要分兵往救东门。却见邬蛮子领着少许人马飞奔而至，西门陷落！邬蛮子发疯地劈杀，奈何抵挡不住，身边军士逐渐零落，无奈之下只得上马就跑。他倒不真傻，知道北门压力最大，刘雄仁正在此处。

　　　　刘雄仁有些懊丧，本想建功立业，谁想第一仗便是败仗！也罢，老子已经尽力，撤！他并不慌乱，即令聚拢败军，穿城而过，往南门速撤。遇见涌入的胡兵，不敢恋战，一冲而过。

　　　　兵法有云，归师勿遏、穷寇莫追什么的，还是有它的道理。刘雄仁这一支残军玩儿了命厮杀，真是不好对付。转眼已到南门，胡兵正涌上城来，梁粟和祝英雄支持不住，正往城内败退。

　　　　刘雄仁喝令大开南门，令猛将当先，杀出城外。

　　　　北胡大军倒吃了一惊。本以为城池已破，自家兄弟开门接应，谁知冲杀出来的竟然是朔方军士！南营主将乌鲁奚急调大军围堵，哇啦哇啦呼喝：不许走了一个！

　　　　好一通杀！惨不忍睹！

　　　　刘雄仁终于杀出重围，身边却只剩八百人马，皆是最顽强、最勇悍的精锐。一个个盔歪甲斜，汗流浃背，疲累之极，恨不得立马躺下，昏昏睡去。谁能想到，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但看到刘雄仁将军亲自殿后，罢了，想死都不好意思！只能一忍再忍，没命地跑吧！终于逃出生天。

　　　　甩掉追兵，已是人困马乏。八百残军隐身小树林内，一个个栽下马来，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

　　　　不能歇息！

　　　　梁粟、祝英雄深知其中利害。一旦躺下，恐怕手脚酸痛，连马也爬不上去。当初他们随王俊深入草原，兵微将寡猝遇大敌，可是经历过生死大战。

　　　　二人将此意说与刘雄仁。刘雄仁顿时醒悟，倘若再遇敌军，那只能束手待毙！传令上马，却没几个人听，刘将军你就是砍了俺脑袋，俺也不起来了！

　　　　刘雄仁无奈，招呼蒯大鹏等几个强人，将军士们一一扶上马。就算是歇息，也给我在马上歇息！

　　　　邬蛮子来问：老刘，今欲何往？

　　　　刘雄仁道：回帝京！

　　　　蒯大鹏心思颇多：不怕皇上砍了我们？

　　　　也是，败军之将，还想让皇上好气待你！

　　　　刘雄仁叹道：我等已然尽力。帝京或许已成战场正是用武之地。

　　　　邬蛮子道：俺听老刘的！

　　　　刘雄仁环顾八百壮士，叹道：尔等不愿回帝京的，可自寻生路，雄仁绝不相强！

　　　　军士们一齐喝道：愿随刘将军！

　　　　蒯大鹏点点头：也好，先去帝京看看。后半句没说：实在不行溜之乎也，纵横江湖这许多年，哪儿没个活命之处！

　　　　八百人马向帝京进发，一路上关隘都已易手。刘雄仁越走越心惊，只得绕道而行，走了不知多少冤枉路，浪费了多少时日。没有粮草补给，也找不着地方官，不是被胡人所杀，就是逃命而去。

　　　　刘雄仁只得向百姓征粮。有胆大的便恶语相加：被胡人抢了一遭，你们又来！还让不让人活命！

　　　　邬蛮子大怒：他娘的，老子出生入死，可都是为你们玩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