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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更不知，此时胡族大单于呼斯猲正在单于王庭聚将欢饮。自打东西胡一统，争来论去新起国号北胡。北胡者，北海之胡也。祖传长诗唱的好：天赐胡族嗨，起于北海，霸唱昆仑嗨，东到乌林

　　　　呼斯猲在西胡故地，重建北胡单于王庭，与民休息，宽仁待人，上下一心，渐成兴旺气象

　　　　意兴壮飞，举帐欢腾。

　　　　呼斯猲分外高兴，数十路“买酒”队伍陆续回归，带回了美酒，也带来了情报。令他高兴的自然不是美酒，而是南朝虚实，弥足珍贵！

　　　　哼，自次王不知所踪，美酒正好与诸王狂饮，来来来，今日只管痛饮，不醉不休！

　　　　夜已深，人已散。

　　　　弦月斜挂，一地清辉，大帐前残雪成堆。呼斯猲浑身燥热，甩掉羊皮袄，霎时腾跃赛白猿，宝刀如偃月，卷起层层风雪，寒彻草原月夜。

　　　　小的们干得不错！诸王公卿故里、封地，天南地北，东西要塞，无所不至。

　　　　马正山已死，南朝柱石倾颓！新君酷烈猜忌，藩王接连授首，门阀次第烟灭，弄得武臣惶惶，文臣默默；兼之内政昏昏，盗贼横行，邪宗蜂起

　　　　此为南朝之祸，却是北胡之福！

　　　　接连酣睡三日，呼斯猲升帐议事，前所未有的大事！

　　　　呼斯猲笑道：草原冬寒，南朝春暖，正是狩猎之时。

　　　　诸王已解其意。卢骨比欲言又止。

　　　　呼斯猲瞧在眼里，问道：左贤王有何话讲？

　　　　卢骨比道：先请大单于示下，卢骨比无有话讲。呃，自打我胡族一统，大单于与民休息，鼓励生育，再过几年，我北胡定然兵强马壮，此乃亘古未有之盛事

　　　　呼斯猲微微一笑，已知其规劝之意，呵，无有话讲，还讲得不少！

　　　　再看曷尔沐、巴图诺、禾木狸三王，在一旁连连颔首，似乎与卢骨比一般心思。

　　　　呼斯猲慷慨起身：我欲起倾国之兵，逐鹿中原，定鼎天下！

　　　　诸王大惊失色。

　　　　胡族南侵，历来是捞一把就走，南朝即便羸弱不武，毕竟块头极大，不可小觑！我们的呼斯猲大单于竟有吞天之志胃口何其大也！

　　　　弄不好咯了一口钢牙，血本无归也未可知！

　　　　巴图诺谏道：大单于雄志凌云，诚然壮哉！不过兵者危道也，未料胜先料败，我意先破南朝边关，打打草谷，以探虚实，再做道理。

　　　　诸王纷纷颔首称是。你一言我一语，不是说元气未复，就是说凶险难料。

　　　　呼斯猲皱起了眉头。

第四百二十六章　狼烟再起（）　
北胡君贤臣能。

　　　　又起吞天之志。

　　　　只是诸王皆以为，国力未复，此事太蹙！

　　　　呼斯猲眉毛一扬，心说巴图诺实诚，本单于给他的兵法还真看了，却用在这儿来规劝我。他哈哈一笑：诸王所言固是有理。不过，岂不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如今南朝内乱，出兵正逢其时！

　　　　至于凶险，自来征战，难保完全，险中求胜而已！先前我东胡兵力疲弱，不得不与西胡战，不也大获全胜吗？

　　　　诸王见大单于主意已定，不再劝谏，心中却忐忑不安。

　　　　呼斯猲豪爽一笑，以坚其心：我军一出，胜算颇多。其一，胡兵勇悍，南兵怯弱；其二，胡兵鞍马纯熟，甫经大战，南兵久不习练，马放南山；其三，我北胡政出一门，万众一心，南朝内政昏乱，各怀鬼胎；其四，我有三路奇兵，可为外援，如此可知胜败矣！

　　　　大单于就是会打动人心，好像说得甚是有理，听他一眼，此番南征已然胜券在握啊！

　　　　只是，三路奇兵却在何处？曷尔沐问道。

　　　　呼斯猲一笑：西戎前番豪酋被坑，与南朝结下深怨，我兵一出，它必兴兵报仇，死心塌地！此一路奇兵也；南越怯弱而贪，南朝内忧外患，我兵一出，它必趁火打劫，此二路奇兵也；南朝一乱，必有强人起于江湖，哈哈，领头之人我都知道，此三路奇兵也！

　　　　大单于这话说的，听此言南朝指日可下，再不出兵简直就不好意思！

　　　　领头之人你都知道？

　　　　禾木狸实在憋不住，问道：领头之人却是何人？

　　　　呼斯猲大笑：唯我所知，不可言说！

　　　　诸王面面相觑，再无异议。

　　　　呼斯猲发落如飞，显然思谋已久：呼禄维、乌突噜率少许人马留守北胡，保护妇孺，余者倾巢出动！

　　　　第一路大军，由巴图诺率领，直扑朔方；

　　　　第二路大军，由卢骨比率领，奔袭雁门；

　　　　第三路大军，曷尔沐为主将，第四路大军，禾木狸为主将，俱经右北平攻入南朝国境；

　　　　呼斯猲自将一路大军，以为卢骨比、巴图诺后盾，破关斩将之后，合围南朝帝京！

　　　　诸事安排已定，呼斯猲举酒敬天酹地，勉之曰：他日饮马长江，与诸王一醉方休！

　　　　一片欢腾！

　　　　诸王各去准备，举国乐战，精壮为用，倒叫人心热。与此同时，遣往西戎、南越的使臣正顶风冒雪，日夜兼程

　　　　春寒料峭，新芽萌发，本不是出征的好时节，数十万铁蹄滚滚南进，蹂躏着草原新绿，一时千鸟惊飞、万兽潜踪。

　　　　朔方城。

　　　　斥候飞马急报：胡人来袭！人马不计其数！

　　　　冯毅端坐帅位，皱起了眉头，加派探马再探再报。几年前胡人刚刚铩羽而归，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先前张恕探得胡族一统，实力今非昔比，此番来势汹汹，恐怕志不在小，不好对付。

　　　　现在没了马正山，他冯毅是朔方主帅，终于轮到他拿主意了。这帅椅不好坐，马正山在时，哪用自己操心。比如这斥候探马，皆成制度，数十年如一日，日日备战！这不派上了用场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冯毅虽老，老当益壮！

　　　　他倏地起身，聚将议事。

　　　　看着刘雄仁、蒯大鹏等人悠悠哒哒进来，冯毅不免有些担忧。想当初裘戎那帮王八蛋，虽然粗鲁不堪，那个精气神俱是能征惯战，打仗可不含糊！而新君派来的四将，带着些江湖气，到底本事如何，谁也没试过

　　　　也罢，豺狼登门，手边即便是把破刀，也只能拿来一用。当然，若试下来是把宝刀，那自是意外之喜了！

　　　　各路探马陆续来报，胡人果然重兵来犯！冯毅即派军士急报皇上，并向北疆各城示警。他端详着刘雄仁等人，问道：列位将军，当以何策退敌？

　　　　邬蛮子一拍胸脯：有何惧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老邬愿领一哨人马，先给兔崽子们点儿颜色瞧瞧！

　　　　也好，冯毅正想试一试这几位的本事，壮之曰：邬将军真勇将也！将军先领三千军马为前锋，本帅亲自为你压阵！

　　　　邬蛮子兴冲冲领命而去。

　　　　冯毅道：我意分兵驻扎城外，互为犄角，哪位将军愿往？

　　　　万兴应道：俺老万愿往！

　　　　冯毅赞曰：壮哉万将军！此事重大，谁愿同往？

　　　　蒯大鹏应差。

　　　　冯毅即令蒯大鹏为主将，万兴为副将，领兵两万即刻出城。边关大将只剩刘雄仁一人，冯毅拱手道：刘将军老成持重，率军守城，本帅和邬将军去会会胡人！

　　　　刘雄仁并不逞能，规规矩矩一礼：末将遵命！

　　　　邬蛮子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收拾停当，偌大块头倒也有几分将军霸气，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身甲胄，一点儿也不像个混混他亲往校场点兵，这厮倒也精明，挑的都是精锐军士，多出王俊、刘龙部下。王俊部下梁粟、祝英雄，刘龙部下滕文叔、陈公权也被他挑中。

　　　　腾跃如龙出北门。

　　　　邬蛮子出城不过一刻功夫，冯毅大军次第出城。

　　　　行不多久，远远看见胡人旗幡，烟尘滚滚，青草踏为烂泥，杀气腾腾，汹汹不可一世。

　　　　邬蛮子更不废话，一马当先直冲敌军。梁粟、祝英雄居左，滕文叔、陈公权居右，翼护先锋主将。三千铁甲浑如一条猛龙，浑然一体，见胡人就砍。

　　　　冯毅压住阵脚，亲自掠阵。但见邬蛮子一军左冲右突，横冲直撞，有股子蛮劲儿，有几分霸气。胡兵也不含糊，临危不乱，围着朔方军士厮杀。

　　　　可惜胡兵太多，初时尚见邬蛮子一军身影，到后来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冯毅恐他冲突不出，陷没阵中。先是强弓硬弩一阵乱射，乘势亲率大军杀入敌阵。

　　　　好一个冯将军，白马长枪，勇悍无比，所到之处，胡兵如潮水般败退。终于寻得邬蛮子一军。先锋军士见主帅亲自来救，士气大振，喊杀震天，舍命杀敌。

　　　　胡兵毕竟势大，冯毅并不恋战，和邬蛮子合兵一处，杀回朔方城去。

　　　　北胡前锋乃是巴图诺部将挲求黎，风闻大单于说南朝军士怯弱，还以为龟缩城中不敢出头。没想到竟然吃他一个下马威！挲求黎大怒，急整军阵邀击，却被朔方军突围逃走。

　　　　哼，小南蛮！尔往哪儿逃！火速追击，四面围城！

　　　　罡风肆虐，狼烟再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　溜之乎也（）　
前番胡酋仓皇去。

　　　　二度狼烟今又来。

　　　　这次不同的是，没有大将军马正山，也就没了裘戎诸将。

　　　　且说蒯大鹏、万兴，领人马出城三十里，扎住营寨。派出多路探马，哨探胡兵动静。探得挲求黎重兵攻城，后续北胡大军源源不断，向朔方开来，这阵势前所未有，连探马都吓得心惊胆颤。

　　　　这是巴图诺大军开到。

　　　　朔方主将马正山已死，想必实力大减，巴图诺有心顺手拿下此城，省得杀入南朝腹地，还有后顾之忧。当初他围攻范夫人城，遇到狠角色凌霄，乃至久攻不下，至今心有余悸

　　　　攻城这事儿不是个好活儿！

　　　　故而巴图诺亲自督战，但愿挲求黎旗开得胜，切莫又胶着成个狗皮膏药。离城二十里，巴图诺扎住队伍，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突然军阵大乱，敌军从侧翼杀来。

　　　　正是蒯大鹏率军杀到，他令万兴驻守大营，亲领一万精兵，分兵两路，悄悄地埋伏。他自领一路击敌左翼，另外一路击敌右翼，却无大将可用，由猛士田坦、王恺、刘吉率领。

　　　　胡兵左翼主将乃是猛将古戈，呼斯猲将他拨归巴图诺调遣。古戈临危不乱，亲领精锐迎头截击，正逢着蒯大鹏横冲直撞，杀得胡兵尸横遍野。

　　　　看这员敌将凶猛，一把大刀舞得车轮一般，当者无不披靡。古戈勃然大怒，弯刀搂头就剁，没有半点花哨。猛士秦青唯恐主将有失，照着古戈斜劈一刀，胡将乌摩诃赶忙接战。

　　　　蒯大鹏厮混江湖，熬练十八般武艺，确有真实本领，并非花拳绣腿。刀背向上一撩，本意荡开古戈弯刀，顺势斜劈他腰肋，量他难逃一死！

　　　　哪知古戈力大无穷，这一撩竟没完全挡开。

　　　　蒯大鹏一惊，赶忙扭身转腕，巧劲儿将刀拨开，十分勉强。古戈也是一愣，自己这追命一刀，没几个人能躲开，也就古力格那厮敢硬接！

　　　　古戈奋起精神，又是连劈三刀，说是弯刀，却有大锤的架势。蒯大鹏不敢怠慢，只能以巧破千斤，一时难分胜负。攻势却因此一挫，胡兵四面八方涌来，围住南军厮杀，如不依不饶的鬣狗。

　　　　伏尸满地，血染征尘。

　　　　双方死伤惨重。

　　　　蒯大鹏审时度势，再战下去只怕会全军覆没，他令秦青领头突围，自己和牛奋护住侧翼，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向大营方向撤退。

　　　　右翼战况已然胶着，虽然田坦、王恺、刘吉悍不畏死，奈何胡兵漫山遍野，杀之不尽。看队伍渐趋凋零，三猛士无奈，只得奋力突围。回营已无可能，只能向朔方城池败退。

　　　　挲求黎大军围城三匝，攻势如潮。朔方城门紧闭，田坦等人心中一黯，回城也是不能，身后追兵又到！他娘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弟兄们，拼了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忽然，朔方城门大开，一彪人马杀出城来。

　　　　田坦一军大喜，顿时士气大振，向着城门猛冲。

　　　　原来冯毅唯恐城池有失，便带着刘雄仁，沿城墙四下巡防。此时北门吃紧，冯毅和刘雄仁急调兵力，亲临指挥。忽然瞧见城下大乱，一路朔方军败退而来。

　　　　刘雄仁初来朔方，威信未立，有心露露手段，给主将冯毅及诸军瞧瞧。便自请一军，出城接应。冯毅正想瞧瞧他的本领，亲自擂鼓为他壮行。

　　　　想当年跨州连郡贩卖私盐，干着掉脑袋的勾当，既有官军围剿，又有豪强觊觎，刘雄仁却安然无恙，凭的是一等一的本事。他一马当先，长刀挥洒之处，粘上就死，碰着即亡。仿佛一个老农在收割禾麦，镰刀十分娴熟。

　　　　接上田坦一军，先令他们入城。刘雄仁亲自断后，从容回城，胡兵竟不敢紧逼。城上军士齐呼威武，刘将军好样的！

　　　　冯毅在城头瞧得清楚，又是暗喜又道侥幸，皇上派来的不是个废物！

　　　　田坦策马登上城头，报知伏击胡兵之事。冯毅点头，蒯大鹏此计也合兵法，奈何北胡兵多，不曾讨得便宜，但愿他安然无恙！

　　　　却说蒯大鹏率军向大营败退，胡兵紧追不舍。将近辕门，蒯大鹏疾呼：老万救我！

　　　　营门大开，一彪人马杀出营来，却不是万兴！蒯大鹏登时傻眼，看他们狐尾雉翎，羊袄皮裤，是胡兵！

　　　　大营已失！

　　　　万兴兔崽子，你他娘的废物！

　　　　原来蒯大鹏正在接战，呼斯猲亲率大军来到。巴图诺大军围城，他也就乐得清闲，远远地绕城而过，前面却有大营拦住去路。本来要打猛虎，却遇到只兔子，顺便打了吧，加个小菜吃吃！

　　　　前军大将古力格锐不可当，杀得万兴胆战心惊。万兴抵挡一阵，终是众寡不敌，大营旋即攻破。他率领残军向城池败退，远远地瞧见胡兵势大，朔方被围得铁桶一般。回城已是不能，便转而向南逃去，惶惶如丧家之犬，跑出数十里才收住脚。

　　　　蒯大鹏无奈，慌忙夺路而走，向东南跑出五十里，胡兵不再追赶，这才停下马步，草草清点人马，折损甚众。只得暂且扎下营盘，派人四下哨探。偏巧万兴恐胡兵再追，便折而向东，两下里合兵一处，稍稍稳住心神。

　　　　冯毅与刘雄仁商议，胡兵如此势大，恐怕志不在小，别有远图。我等还须死守朔方，拖住北胡大军，越久越好，朝廷也好从容应对。

　　　　又是一日过去，大战好不惨烈，攻也惨烈，守也惨烈。朔方军士苦不堪言，累得连饭都不及吃，便怀抱战刀呼呼睡去。

　　　　冯毅令伙夫稍等，让军士们多睡片刻。他历来不苟言笑，却爱兵如子，暗暗发狠：老夫不能等着挨打，明日出城杀它一阵！

　　　　刘雄仁也是此意。二人约定，轮番出击，杀狗日的一个人仰马翻，好好出口恶气！又有些忧心蒯大鹏一军，也该来夹攻胡兵才对，如何却无半点动静？

　　　　次日天明，胡兵鼓角相闻，却并不来攻城。哼，你不来，我且往！冯毅亲率大军直出北门，杀入北胡大营。

　　　　冯毅挺枪跃马，驰突一遭，如入无人之境。心中却有些吃惊，大营几近“无人”，时有小股胡兵来迎，不堪一击，丢下几具尸体，便落荒而逃。

　　　　空营！

　　　　胡人连夜撤了？

　　　　冯毅从城北杀到城西，概莫能外，胡人溜之乎也！

　　　　徐徐撤兵入城，急召刘雄仁商议。却见蒯大鹏、万兴策马来到，慌忙禀报：城东乃是空营！胡人溜了！

　　　　胡人溜了？

　　　　冯毅并没有半点欣喜。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兵者诡道（）　
胡兵不见踪影。

　　　　唯余几座空营。

　　　　这，不大对劲不光是冯毅担忧，蒯大鹏和万兴也觉蹊跷。

　　　　昨日，他们被胡兵赶杀一阵，心中十分窝火。昔日纵横江湖，哪受过这个！这口窝囊气实在难以下咽，今日一起拔营而起，杀奔东门。哪知胡人空插旗幡，只有少许兵卒守营。二人便砍杀一阵，带兵回城，终是满腹狐疑。

　　　　正不知南城如何？

　　　　邬蛮子匆匆而来，大声嚷嚷：南门胡兵也溜之大吉！

　　　　他顾盼自雄，牛皮吹上了天：胡兵不堪一击，死伤惨重，想必是改略它地！哼，有老子在，想啃下朔方这根硬骨头，他娘的想也别想

　　　　冯毅笑笑，聚将议事。

　　　　蒯大鹏道：胡兵势大，料无半途而废之理，或是此中有谋！

　　　　万兴道：待探马回报，便知究竟。

　　　　刘雄仁眉心拧成疙瘩：一种可能，他国中有事，撤围而去；二种可能，诱我大军出击，他却暗出奇兵袭城；三种可能，他唯恐久攻不下，耽搁时日，索性绕过朔方，直袭我朝腹地。

　　　　刘将军所料不差！

　　　　冯毅赞赏道：北胡如此势大，目标绝非朔方！第三种可能居多。如此，刘将军守城，本帅亲带大军追蹑其后，寻机袭之！

　　　　刘雄仁慷慨请命：还是冯大将军守城，末将愿领兵前往！

　　　　冯毅壮之：也好！本帅和蒯将军守城，刘将军、邬将军、万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