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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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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不妨事,不妨事了。”青离笑笑,想起受伤时原是给妈妈写过书信汇报的,“对了,小沐去打些热水来,我乏死了。”
  小沐依言去了。
  青离遂歪在绣床上,剥虾壳一样开始剥衣服。
  内衣外衣,一件件扔得到处都是,一只靴子甚至从梁上飞过,落下来还乒乒乓乓砸了一个茶壶与四只茶碗。直到脱得精光,四仰八叉地瘫在那里。
  爽!爽呆了。
  这才是她的家、她的生活——柳七爷,柳鹞子,为所欲为。
  在“狼窝”里睡必合衣笑不露齿动辄编谎还要处处小心怕惹人起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然后小沐把水弄来了,沐浴。
  正泡到一半,柳明凤进来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她也算是青离一个重要的人。
  “回来了?”
  “哦,妈妈,看您生意正好,想明日再去打招呼。”青离吐出口中几片花瓣,道。
  柳明凤绕着木桶转了几圈,看得青离缩手缩脚,直往水下潜。
  终于她停了脚步,眯缝着眼直刺青离:“妈妈常跟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什么?”澡桶里的人顾左右而言他。
  “爱上一个男人……”
  “没好下场。”青离看装傻装不下去,乖乖接上后面半句。
  “你遇上男人了吧?”
  “满大街走一圈,哪天还不遇上千八百个。”
  柳明凤手抱在胸前,因为水蛇腰的缘故,上身微往后仰,不出声只冷笑,满脸写了“死丫头看你嘴硬”几个字。
  半晌,她又开口,却换了话题,伸手摸着青离左肩下的伤疤,问:“是这个伤?”
  “嗯。”
  “擂台上叫潘虎刺的?”
  “嗯。”
  “哟,这若往下三分,一条小命可不没了吗?”柳明凤说着,一手突然跟着往下滑去。
  “啊——”青离敏感部位遭袭,尖叫着跳起来,桶里水一下泼了一地。
  “还说没遇见男人,胸怎么大了?”柳明凤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他妈胡说什么啊,我又没跟他……”
  话断了。
  什么叫笨,什么叫糗,什么叫不打自招啊……
  看着这张写了“跟我斗你还嫩点”的粉脸,青离低了头,半晌道:“妈妈放心,小七会忘了他的。”
  忘,是会忘的。可是要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呢?
  

第十二章 桑乾·却望并州是故乡(2)
好在柳明凤不追穷寇,笑道:“那你先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叙。”
  老鸨子走到门口时,青离还是忍不住喊了她,问道:“妈妈你何以知道?”
  “你眼睛里的冰,化了。”
  青离愣了半晌,看妈妈水蛇腰一扭一扭地走远,直到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水淋淋地站着,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钻回桶里去,咕哝一句:“姜果然是老的辣。”
  正想着,一阵环佩叮当,竟是柳明凤转回来了。
  “丫头,路上没见到紫迷吗?”她道。
  “路上?”
  “不是有个人说你伤得厉害,带走紫迷说去看你吗?”
  水再度泼了一地……
  原来紫迷听说妹妹受伤后,日日惊恐担心,几个月下来,竟瘦得不成人形。结果就在三天前,有个长须老者上门,说知道青离在幽州养伤,要带紫迷去见。柳明凤当时自然也觉得奇怪,但因这人能说出青离长相,以及受伤过程,与信中所写相仿,她猜测着是青离在哪里住着,由于思念姐姐——甚至可能快不行了也不一定——便假捏了一个身份,让人来接姐姐去看一眼。再说,紫迷当时的样子,硬拦着只怕要出人命,于是她让来人留了五百两银子做质押,带了紫迷上路。
  柳明凤虽非善类,但也不信口开河,听完这番说法,青离如五雷轰顶。
  这代表了两件事情,两件不能更坏的事情——
  第一,姐姐很可能丢了。
  第二,身份很可能露了。
  这长须老者是谁?
  她在幽州的行踪,应该只有沈家人知道,可他们不可能找到飞花楼来吧?
  如果是这边知道她身份的人,又怎么会了解她在狼窝里住着的情况?
  不过,也都难说……
  说不定连沐浴更衣都有只眼睛盯着。
  一个人活着,吃喝拉撒,穿衣说话,总是会留下痕迹,透露信息,想瞒一件事十年八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使是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
  这楼里清楚她身份的,除了妈妈、小沐、姐姐、死了的施飞燕,应该至少还有五个姑娘。
  五个,就可能变成五十个。
  就像那个被咬过一口的桃子的故事,人顺风顺水的时候,多少错误都会被忽略,变成“吃着味美才送我”这等理由;而势消运沉的时候,一个纰漏也能被无限放大,如同“给我剩嘴的东西”的怒气。
  青离左思右想,想不到到底会是哪里出了岔子,只觉得连隔壁卖臭豆腐的大婶说不定都有嫌疑。
  “小七啊,反正这些日子我回了几单了,听说外面也有传的,说柳不恕死了。要不索性你出去避一避,等风声静了再说?”鸨母道,“顺便你也可以打听打听紫迷的下落,我这儿要有消息也头一个告诉你。”
  这话由柳明凤来说虽然有点自私,但实际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青离沉默良久,起来穿了衣服,落下一句狠话:“妈妈你帮我透个口风给那些家伙,哪个卖了我的,叫我查出来,只怕他有命拿钱没命花!”
  迟迟钟鼓,耿耿星河。
  天将破晓时,青离挽着匹全身漆黑的马,滞滞地行在青石的官道上,不时回望一下河畔的繁华。
  她曾经痛恨这个地方,几次想要逃离,都被抓回来一顿好打。
  可当她有能力逃时,倒不想逃了。
  而当她不想逃时,却又待不下去……
  恍然间,灯火已远若星、迷似梦,青离定定地张望一会儿,转过身来,终于不再回头。
  无端 无端 无端
  更渡 更渡 更渡
  桑干水
  却望〓并州〓是故乡……
  

第十三章 五色·小案子大人物(1)
( 一 )
  新月初升,薄暮轻临。
  到了深秋,天黑得早,大约戌时,青离纵马走在山路之上,寒意森然的风吹拂着她的碎发,这个情形倒有些像之前的某一晚。
  她可不想让那晚重现,所以远远看见山顶有几点灯光,便连忙过去。
  是个道观,门脸倒还齐整,上嵌着一块石板,写着“云鹤观”三个大字。
  于是她下马敲门,报了来意,兼捐了些香火,便取得了住宿权。
  本来是想早点歇下的,不过这些日子,她一直严重失眠。
  姐姐走得仓促,并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有几件厚衣服都不见了,推测是往北方来。
  因此青离也一路北上,且行且探,皇天不负苦心人,一路上渡口客栈,竟也有几个伙计或清楚或模糊地有点印象,指引她追到这里。
  但这会儿越来越难,因为开始追踪时,仅仅隔了三日,还打听得到,可如果时间一久,谁会记得半年前的客人?青离为此一筹莫展,黔驴技穷。
  常常蹿到脑子里烦她的还有那两个长得一样的家伙。
  怎么除了长得一样什么都不一样呢?
  连喝个粥,都是云舒最喜欢温温的( 这点倒是跟她相同 ),天翔非烫得要掉皮的不喝。
  其实要是将这两个打碎了搅和搅和倒好。
  云舒的宽容淡泊,天翔的精彩生动,若在一个人身上,算是绝品。
  可惜这不可能。
  那个……不知相貌一样,个头也一样的话……身体是不是一样呢?
  青离把涨红的脸埋到枕头里去,狠狠骂了自己几句,想着想着,怎么就下道儿了。
  这时候,突然外头当啷一声,继而稀里哗啦,鸡飞狗跳,小道士哭,老道士骂……
  青离将门开了条缝,向外窥去。
  这一看却是好气又好笑。
  一个黑胖行者,袒胸露乳,散发披头,面上金字,额上界箍儿,酒气冲天,醉不成步,左手葫芦,右手羊腿,跌跌撞撞,抢进院来。
  门口那道童开始自是不让他进,奈何他力气雄壮,踹飞两个,掀倒一双,其余的都吓得转身撒腿,有个跑得慢的,被一把揪住,拿了葫芦灌酒,而吃醉的人手又不准,大半灌了鼻子里去。
  正喷饭间,醉汉不知怎的看到她了,竟一下子扑过来。
  这下把青离唬得不轻,忙侧身让过,倒劈了一掌下去。
  也不知是这掌劈得结实,还是他原本就醉得稀烂,行者扑穿门扇,趴在地上,半天挣不起来,小道士们趁机一哄而上,将其五花大绑,又用扫帚、脸盆一阵乱打,可惜这泄愤的作用似乎不大,醉汉呜呜哦哦一会儿,竟打起鼾来。
  “丢出去喂狼!”老道士看着被吐到身上的秽物,十分火大。
  “道长且慢!”青离叫出这一声,自己先不习惯一下,何时被传染上这管闲事的毛病?但话已出口,少不得笑着说下去,“道长何必与醉鬼一般见识,明日他酒醒,想必会给道长赔罪。可怜他也是个出家人,又不知从哪儿来的,现在吃了酒,单衣布褂还浑身是汗,若丢出去,这大冷天的,只怕出了人命,也不免是个事端。”
  说着,她多掏了几两银子给观里做香火,老道脸色也就由阴转晴,连声答应了。
  这院中一个天井,四面厢房,是专供外客用的,青离本来被安排住东厢房,这一下被醉鬼撞坏了门,只好搬到南厢房去,倒是没人爱看那醉鬼的一览无余,于是将其绑在青离原来房间的柱子上,裹了被子以防冻死。
  方都安顿好了,观上又有人来投宿。
  来者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二十上下,高挑身材,看去倒也斯文,穿一领长衫,带着浆得硬硬的顶巾,另一个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个孩子,大约十五六岁,圆脸小眼睛,谈不上英俊,不过以孩子的标准看,还蛮可爱,女子大概三十四五,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青离帮着处理完醉汉,本要回去睡了,没想到衣服还没脱,有人来敲门。
  

第十三章 五色·小案子大人物(2)
开门一看,是那孩子,甜甜道声:“姐姐,有好酒哦,来一起嘛!”
  青离对此有点没抵抗力,而且反正睡不着心烦,还不如一醉忘忧,就出来跟各位都打了招呼,一同坐在天井饮酒叙话。
  互相通过姓名,青离知道男孩子姓朱,单名一个“深”字,三十多岁的女子姓万,年轻男子则自称姓苏名辰。另外,三个人并非同路,是万氏与男孩迷失山中,与苏公子偶遇,正好要找投宿之处,才一起上来的。
  青离揣度三人身份,苏姓男子大约出身小官乡宦之家,而万姓女子与小男孩应该是母子。她自恃也算识人不少,却有些猜不透这小孩子的来历。看穿着,中等人家而已;看举止,听说起市井之事,都是一脸新鲜,缠着人往下讲;可说是膏粱纨绔,却又偶尔对军国机要发表点精辟言论。更重要的,他那坛子酒,真是好啊!离老远就一股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比中秋定国府的宝贝酒闻起来还浓郁,尝一口下去,更觉五脏六腑都是熨帖。
  猜不透就算了,她懒得多想,与三人行令喝酒起来。
  你觉得青离什么样的人?
  平时还挺道貌岸然的吧?
  所以她都管着自己,很少喝酒,更少醉酒。
  可今儿酒太香了。
  几圈酒令下来,她开始去胡噜人家小孩的头、掐人家脸蛋。
  然后她发现自己被一双毒辣的眼睛狠狠剜着。
  “黑天化月”之下,调戏良家妇男,何况还当着人家家长的面,好像是不太好……
  所以她老实收手了。
  这时,不知是闻着酒香,还是看到有两个都尚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在,观里的老道也出现了。
  老道身材高瘦,皮肤黑沉,鼻头硕大,身穿一领乌皂道袍,腰间系一条明黄吕公绦,拿把拂尘,自称姓易。
  道人讨了两杯酒,高谈阔论些烧茅炼药、滋阴补阳的方术,青离心下只是冷笑,倒是那小孩子听得津津有味,看样子旁边的娘亲也十分宠他,绝不拂了他的意思。
  老道讲得兴起,道:“今日能逢各位,也是有缘,贫道略懂些风水易卦,给各位卜卜如何?”
  青离以为这帮家伙会争先恐后地报名,没想到,他们却是互相谦让。
  “你们客气,我可先给道长算了。”她借着醉意伸出手来,笑道。
  其实她本来不太信这些,有点像我们现在很多人算命的心态,去考考别人准不准,好玩而已。
  不过老道倒是蛮正经的,拿她右手瞄了一会儿,脸上有些变色。
  “姑娘十一二岁时,家有大劫。”
  这下轮到青离脸上变色了。
  “姑娘二十岁之前,杀伐之气甚重。”
  青离像叫火烫了,飞速抽回手来,怒斥道:“你这牛鼻子,半点不准!”
  话虽这么说,看她神色,别人自然猜到老道说得对与不对。
  结果另三个也都变了脸色……连那个一直问东问西的小男孩也连说不用算了。
  搞什么?因为发现算得准,就都不要算?
  青离嘴角有些抽动,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一个词的含义:各怀鬼胎……
  然后苏姓男子先推说累了,自选了厢房去歇。老道唠叨完了,也告辞。
  青离脑袋不太好使地想着,这东南北房都有人占了,这娘儿俩却怎么办?总不好这么大了还住一起吧。
  结果出现了一件可以震飞她的事情。
  男孩扎在徐娘怀里,深情款款地唤了声:“万儿。”然后二人一同起身,往西厢房去。
  青离嘴巴半天没合上。
  想起刚刚所作所为,比起当着家长面调戏人家孩子,好像当着老婆勾引人家老公更可恶一点?
  等等,这么说,那小兔羔子,不但已知人事,说不定经验比她还丰富得多?
  娘的!原来吃亏了……
  第二天早上,青离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的,起来一看,没有门的东房里,一群小道士正围着昨夜的醉行者责问,后者的绳索松脱了,手中抱一个沾满血迹的香炉,表情却一脸茫然。
  

第十三章 五色·小案子大人物(3)
她也很快知道了这吵嚷的缘由。
  供着三清的大殿上,老道人脸朝下趴着,死因应当是脑后的重击,一手向前无力垂着,四指弯曲,食指却枯枝一样僵直地伸出来,直指正西。供奉的香炉不见了,满地香灰和血混在一起。
  他真应该先为自己算一卦的……
  ( 二 )
  黄帝问于岐伯曰:余闻人之合于天地道也,内有五脏,以应五音、五色、五时、五味、五位也……
  ——《  黄帝内经·灵枢·经别第十一  》
  官府很快来人,保护现场、验尸、盘问,都进行得井井有条。
  青离颇有些愤怒,她都多久没开张了,为何生命中还老有这些捕快晃来晃去?
  而且很不幸地,她也是被初步判定的凶嫌之一。所有道士都住在前院,除了死去的易道人独居一间,小道士们都是大炕通铺,八到十个人一起住的。别说要花很长时间的行凶,就是短短起个夜,常常都把一屋子人弄醒了,所以他们犯案的可能性基本排除,剩下的就是后院住的几个外客。
  青离细看这几个同嫌,醉行者——此时他倒也不醉了,报了法名上来,所以或者称其为玄真法师更好——赤着眼,双唇绷得紧紧,被问到绳索如何挣脱以及香炉为何会在手上之时,都表示完全不知;苏姓男子铁青着脸,同样寡言少语,身上还是月白长衫,倒是顶巾似乎换了件颜色深些的,令人有些不解;少年及美妇则都脸色苍白,不敢直视那尸体,接受盘问之时,说话有些结巴,但总体大意终归是说与此事无关。
  领头的官差姓徐,名达。阔面重颐,颇为威武。
  “官爷,那贼秃定是记恨昨夜师父要将他丢出去,纵酒行凶,凶器在手,官爷还有什么犹豫的?”一个小道士被推出封锁线外,兀自不休地向那徐达说道。
  “噢?”徐达转向他,瓮声瓮气道,“他还记得老道要丢他出去,却不记得行凶后丢了凶器?我看是你喝高了吧?”
  一阵哄笑。
  “昨夜你们可都知道有人醉倒在东房内?”徐达又问。
  废话,青离心说,那房门都没了,行者又一直打鼾,除非瞎子看不见、聋子听不着。其余人也都默认了。
  “这就对了。”徐达拿起地上绳头,展示齐整的断面,道:“若是醉汉自己挣断绳索,这里应毛拉拉的,现在却是利刃割断,所以是有人行凶后,故意嫁祸!”
  青离暗笑,这老粗似乎还有两把刷子。
  “官爷,那我师父登仙时,手势指着西边,这也是凶手嫁祸吗?”又一小道士问道。
  徐达看向仵作,后者连忙禀明:“死者血迹流向自然,没有拖拽痕迹,是以不曾被人移尸。四指僵硬,掰之不开,应很难是他人人为所致。”
  “你们两个,跟本官走一趟衙门吧。”徐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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