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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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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外,这个路数基本是对的,当三首诗都被完整呈现在墙壁之上时,随着轰隆隆一声,送来一个让青离偏过头去用肮脏的袖子挡住眼睛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打开的世界中,金灿旭日,银烂冰轮;繁星荧荧,明珠遍地;碧云悠悠,翡翠横陈;赤焰流霞,珊瑚与玛瑙争辉;清辉雪魄,月石共水晶一色。后梁之收藏,前蜀之经营,南汉之剽掠,共积一处,倚叠如山,至于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相形之下,人不甚惜。
  三人站在这壮观事物的前方,完全呆掉。
  半晌,青离说出一句流芳百世的话来:里边有个馒头多好啊……
  ( 五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唐 ]李商隐《  锦瑟  》
  三人回过神来,端详这门内景象。这里又是一间房间了,可怜那五彩缤纷中,却独独缺了蓝色——平日里随意饱赏的天空的颜色,也就是说,他们依然没有出路。
  云舒拼命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因为担心一开口会禁不住把濒临崩溃的情绪弥散开来。
  然后他听见身后响起笑声。
  天翔一手勾过青离肩膀,从后面抱着大笑道:“小美人,老天舍得你死我还舍不得呢,我说我们能好好地出去,你跟不跟我赌?”
  “笨蛋,难道我赌出不去不成!”青离掰了几次才把他的手拨下去,红着脸回头骂了一句。
  云舒何尝不知道天翔也是在死撑假笑,但此时这无疑就是最有用的才能,经这么一闹,三人身上又都有了气焰。
  

第十一章 锦瑟·半个千年的残怨(9)
“你看这墙上,怕是还有机关,前面那个我们都破了,这个也不愁破不了。”天翔道。
  青离看时,果然淡色的砖墙三面之上,各龙飞凤舞地题着一首诗文,正是刚才他们在外面拼出来的三首。
  一曰:
  贫女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二曰: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三曰: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青离用手去推,这些字不像刚才外面那样可以左右移动,却能够向内推进,不过每按下一个,若不把全身力气都加在手上顶住,字块便会自己退回来,不知里面是弹簧还是什么机关。云舒天翔也在一旁帮忙试验,发现最多同时推入三块砖,便再也按不下去。
  “是了,恐怕是取其中三个字作为密码。”青离擦擦汗,道。
  “挨个来试不是办法。”云舒道,“我看还是与那三物有关。”
  “我也是此意。观之,又合那物、这诗文里又都有的,必是‘画’、‘剑’、‘瑟’三字无疑!”青离说着,已经找到“不把双眉斗画长”中“画”字,用力推了下去。
  天翔云舒忙也寻着“脱剑膝前横”一个“剑”字与“锦瑟无端五十弦”一个“瑟”字,加以配合。
  须臾,俄顷,既而,片刻……似乎有一只乌鸦默默飞过……
  “原来不对吗?”青离把手拿下来,赔笑着往角落里移动……
  她正尴尬话说得太满好丢脸,脚下突然绊上什么,低头一看,却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是一具骸骨。
  他们都不是没见过骸骨的人,但还是禁不住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
  骷髅坐在那里,头微向后仰,两个黑洞就那么空虚地死盯着上前方。头上金凤银钗,梳成一个百鸟朝凤髻,原来想必是一丝不乱,现今枯槁的发丝却已绾束不住,缕缕垂在已化白骨的肩上。往下看去,她身上并无衣物,而是被层层叠叠的金银珠翠缠绕,单只左臂,一只玉镯上压了金环,金环上绕了珠链,珠链从手腕挂到肩头,系满了琳琅的宝石。
  青离辨认骨质,死者大约不到三十岁,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一个美丽女子全身赤裸地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盯住本应是天空的地方,那么她的表情,是哭,还是笑呢?她的眼神,是嘲笑,还是向往呢?
  一条纯金的链子压过白嫩的胸部,留下淡红的勒痕,再有一串碧绿的翡翠,缠住柔软的腰肢,令肌肤因冰冷而瑟缩,猫眼、绿松、萤石、水晶,都穿在长索上,一层层横斜地覆过来,尽情纠结。
  也许在那时,这些名贵而冰冷的宝石还紧紧亲吻着她丰腴的玉体,而今,却只像残破的蛛网,空空荡荡地挂在枯骨之上,寒光的缝隙里,透出一段段白色的森然,更显奇诡骇人。
  “这一定是樊七巧的遗骸了。”天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接着推理道,“此处只有此一具骸骨,也并无挣扎痕迹,看来是樊七巧自知时日无多,自己前来此处,等那司命召唤。如今年深日久,皮肉皆腐,只留枯骨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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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锦瑟·半个千年的残怨(10)
“哥哥所言有理。我只是不解,为何她要拿珠翠缠绕裸身?”
  “你们捕人的铁链,人人知道是枷锁樊篱。”天翔未及答言,青离倒幽然笑道,“可纯金铸成的链子,就未必人人知道了;就算心里还明白,也锁在里面出不来。”
  云舒默然。
  “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想。”天翔开腔道,“门外三物之间有何关联?与樊七巧又是何关系?如今见了这骨骸,就更好奇,那图册后面不是还有民间搜集的一些史料?青离你与我看看。”
  “小心有毒,看完好好擦手。”青离拿白布衬了递给他,又道,“里面似乎也没什么新鲜的,一个话本故事又疑是宋人的杜撰。”
  天翔翻翻,关于樊七巧的生平出身,一概没有记述,多的是传说里杀了这个将军那个国主的事迹,早听得烂熟不说,又写得怪力乱神,不可采信。唯有一篇文中讳“匡”、“胤”的话本故事,还算提些不曾听说的事情,可一看那题目“淫七巧纵欲亡身”,就先把这可信度去了一半。
  往后再看,这文很名副其实,附带详细过程描写的有七位男性:一个画师,两个贩夫,三个武官与一个男相公,外加家奴童仆买一送N若干。
  刚才拿着这书册时青离已经被狗血荼毒过一遍,此时趁早到边上去仔细研究墙上那三首诗。
  看着看着,倒也看出点门道来。
  “这三首诗,莫不是樊七巧自述生平?”青离回头望着两个男人,声音有些激动,“少小出身,正是‘贫女’,机缘巧合,成了那《  侠客行  》所咏之刺客?”
  “姐姐你才看出来啊!”天翔头也不抬地说,“可就算如此又有何用?”
  即使明知对方看不到,青离也愤怒地瞪回一眼,转回来继续合计去了。
  如果是这样,锦瑟在此却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任何记录说樊七巧后来改行从事音乐吧。
  这边没头绪,青离忍不住又拿了那三件道具看,首当其冲的便是无名氏之画。
  真是漂亮……漂亮得邪行。
  仿佛画者已把生命融进去的那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刚才你说笔力平庸,却画出如此好画,我猜得是为什么了。”
  “什么?”青离看时,却是云舒不知何时凑过来说的话,遂问道。
  “他并非用笔,而是用心——画这画的应当是个十分倾慕七巧的男子吧。”
  青离愣住,那一瞬间竟觉物换星移,如庄周梦蝶,分不清自己是在明朝还是在五代,这墓穴到底是客乡还是归宿,对面的人是沈云舒还是作画的无名氏。良久,才吐出一句:“那你觉得樊七巧喜欢他吗?”
  云舒重重地点头。
  “为何?”
  “因为她留诗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啊。”
  青离几乎站立不稳,原来五百年前的故事,与五百年后,并无二致……
  《  锦瑟  》此诗,是墓主人的结局。
  坐拥倾城之富、四海声名,却无法牵起一个穷画家的手……
  也许,是不想一辈子欺骗心爱的人;也许,情永远难比金坚,她信不过他;也许……
  没人知道究竟为什么了。
  只知道,她曾经在乎,但最终没有选择。
  放手那一声,是蓝田玉碎,是鲛人夜哭,是一句幽幽的叹息:惘然。
  等等,画师?!
  那话本故事上,好似提到一个画师?
  樊七巧这种女人,在后世被人涂污抹秽,简直是一定的。可希望谣言制造者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职业精神 —— 起码存在过的人物要用真名啊!
  于是青离急切问道:“天翔,那个故事上第一个,咳,就是那个画师,叫什么?”
  “哦,金深然。”天翔不经意地答道,“怎么问这个?”
  所谓醍醐灌顶,就是这种感觉吧。
  如果用现代的语言描述,就像是电影的蒙太奇镜头,飞速闪过三个画面:“苦恨年年压金线”之“金”;“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之“深”;还有《   锦瑟   》最后一句中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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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锦瑟·半个千年的残怨(11)
……
  猜——对了。
  窗——开了……
  ( 六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唐 ]李商隐《  锦瑟  》
  外面的世界,这时正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三个人就那么也不管什么嫌疑避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手里扭着石缝里生出来的小草,面对蓝汪汪的天空,濒死的鱼般大口吞吐着墓穴外的空气。
  “居然有这个?”云舒歇了许久,终于有力气坐起来说话,笑着扯过手边一丛开小白花的紫色浆果来。
  青离看那浆果,一颗果实还没小指甲大,却有四五个连成一串,未熟时就是青色,熟了变成深紫,如微缩的葡萄一般,不由得也笑了,道:“这个,我小时候都是叫做‘天天’。常常一群小孩子漫山遍野地去寻,只是大了,似乎就再未见过。”
  “人家好好长着,哪里不见?你再没那个心罢了。”云舒一边舔嘴咂舌,一边拉过那枝蔓来,分给天翔、青离。
  这无意一句,却听得青离愣愣的——不错,人生不见的很多东西,都只是因为不见了赤子之心罢了。半晌,她笑着站起,立在他们刚才爬上来的洞顶旁边,往下看去。
  方才,当那三字被同时推进,整个墓穴晃了几晃,土石扑簌簌落下,墓顶吱呀呀分开,蓝天弥散开来,并最终定格成小小四方。
  现在从这个窗口看去,正可以看到角落中樊七巧的骸骨,或者不如说,樊七巧死时,原本是选了这个角度,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窗。
  她坐在幽暗的角落,把自己关进金锁樊笼,却又在仰望着自由吗?
  青离忍不住用一只脏兮兮的手拈一颗“天天”,另一手摆半个喇叭形在嘴边,冲着下面大喊:“不跟你换!就不跟你换!!”
  云舒鬼鬼祟祟过来,笑道:“前些日哥哥回来讲的,昔日苏东坡被贬去儋州,有一戏作诗,序曰,‘余来儋耳,得吠狗’,你猜这狗叫什么?”
  “什么?”
  “乌嘴。”
  理所当然的一顿暴捶……青离还乘势把满手乌紫汁浆抹了他一脸,弄成个同类。
  闹了一会儿,天翔笑着分开他俩,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时我们还是速速找官厅上奏去为好。”
  “这些天在里面弄得我晕头转向,现在也不知上午下午,却往哪边走啊?”青离手搭凉棚眺望一下,道。
  “我带了只罗盘,一路也没拿出来,没想到这会儿倒用上了。”云舒笑道,去行李中掏出一只指南针。
  沈括《  梦溪笔谈  》中曾记载:“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焠常偏东,不全南也。”可见即使更早的“司南”之说有争议,至迟在北宋,人们已经发现磁石这个性质。
  月山在通州北郊,那么便是往南下山才对,三人遂将依然昏睡的李破也拉上来,掩藏了这个洞口,往城里去。
  青离走着走着,顺着山形的弧度,看到来时入洞的石缝。
  “你们说,这都想明白了。只是那门到底是谁推闭,终是不知。”
  “怕是上头有什么机关,我们毕竟未察。等官府人来,再一起去看看。”云舒道。
  “想不透我浑身不自在,你们在此稍候,我下去看看就来。”青离道,翻出行李中多余的绳子,麻利地溜下去。
  云舒、天翔等了半天不见她上来,不由得担心,也跟下去。
  下面,青离倒没什么事,就是发呆。
  黑色的石门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看,依旧没有任何机关,就是粘了一把钢珠在上面。
  磁石……天然磁石……
  这大块头自个儿就趁大伙都不在眼前,与摩擦力进行着斗争,慢慢地,转回了南北略偏东的走向,严丝合缝。
  天翔身子抖了半天,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婊子,恁地心毒……”
  且说那四盗一进去,分成四岔的道路,让每个人都得到怀疑别人与被怀疑的机会,路径殊途同归,无法再聚拢的,却是人心。
  

第十一章 锦瑟·半个千年的残怨(12)
就这么一点小手脚,把共同进退的四个人,割得七零八落,落得个三死一疯的下场。
  如果没有四盗,青离三个当时分开来走,会怎样呢?
  青离冒汗,不敢想。
  樊七巧,不愧是名震五百年的第一刺客。
  良久,沈云舒满脸都是后怕,转过来道:“青离,多亏带了你来。”
  “何出此言?”
  “最后那三个字,在三面墙上,若少一个人,便按不住。”
  青离惊愕,因为他们是三个,一直没注意这点,可如果不是,那就真的只有活活变成干尸的份儿。
  若想独吞宝藏,一人走到最后,面对如山财富,参破所有机关,又会怎样呢?
  会哀号吧?
  樊七巧这家伙,想看笑话吗?
  可她毕竟留了这样一条生路……
  也许她虽不信着、嘲笑着,可心里又期盼着能有三个人不被她撕裂,一起走到最后。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天翔因此事再次大大风光了一把,当然人们说及此事时也会顺便捎上他的孪生弟弟。
  不光要会做事,还要会造势,这是名利场上的真理。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而对云舒来说最重要的是,当他们抵达官府,被安排饮食、各自沐浴之后,从房里出来,却发现马槽上少了一匹良驹,地上有一溜儿细碎的马蹄……
  这是青离第二次跟他不辞而别。
  既然不可能走到最后,还不如让此情可待成追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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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桑乾·却望并州是故乡(1)
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
  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 唐 ]刘皂《  渡桑乾  》
  十里秦淮,依然画船轻雾,灯火明楼。
  河畔鳞次栉比的舞榭歌台中,依然有一所,格外显眼,那最高的飞檐,从对岸看去,恰能勾住最美的新月。
  青离望着它,忽然一股暖意袭上身来。
  这是她难得不用特意把沈云舒抛出心外的时候,因为胸中全是涌上来的关于这里的一幅幅画面,欢乐的也好,痛苦的也好,都被时光酿成留恋。
  而最留恋的,自然是——
  姐姐。
  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姐姐。
  青离恨不得一步跨入紫迷房中,抱着她尽诉这数月的分离。
  不过看看夜色,已经过了三更,紫迷怕是刚刚歇下。
  姐姐是卖唱不卖身的清倌,日日弹奏也相当辛苦,让她安稳睡吧,半年都忍了,还忍不得这半天吗。青离想到此便笑笑,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入楼,扭开一扇暗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又在隔板上轻叩三下。
  “七,七爷?!您回来了?”丫头小沐睡眼惺忪地爬出来,看到青离,却不由得失声喊起。
  “小沐长高了。”青离笑吟吟地拉过她来看看,又道,“也漂亮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七爷说哪里话。”小沐红了脸,又道,“倒是七爷伤势如何?听妈妈说得好生吓人。”
  “噢,不妨事,不妨事了。”青离笑笑,想起受伤时原是给妈妈写过书信汇报的,“对了,小沐去打些热水来,我乏死了。”
  小沐依言去了。
  青离遂歪在绣床上,剥虾壳一样开始剥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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