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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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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顿时高兴起来,“原来公主是想去太原。”

    “我也不想去太原。”

    杨芳馨低低叹息一声,“我也不知自己想去哪里?或许我想回江都,在父皇的坟前搭一间小屋子,就住在那里。一辈子陪同父皇,让他不再寂寞。”

    说到这里。杨芳馨双手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里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牛车忽然停了下来,只见车外传来几名护卫的声音,“参见总管!”

    随即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公主殿下在牛车里吗?”

    “回禀总管,公主殿下就牛车里。”

    “很好,你们一路辛苦了,我会有重赏。”

    牛车内,玉儿有些激动起来,她听出这是杨元庆的声音,当初杨元在城救她时,这个声音就给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公主,是杨将军啊!”

    “我知道是他。”

    杨芳馨拭去泪水,声音依旧很平淡,尽管杨元庆去年在雁门打败突厥人,使她免于屈辱,而这次又派人把她从江都宫救出,但她的父皇有一次含泪告诉过她,杨元庆是窃隋之国贼,父皇的悲伤和这句国贼之语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这使她心中既有一份对杨元庆的感激,同时也有一种对他的憎恨,她心中异常矛盾。

    这时,马车外传来杨元庆的声音,“臣杨元庆参见公主殿下!”

    杨芳馨沉默不语,玉儿见她没有反应,急得直晃她的胳膊,“公主,杨将军在和你说话呢!”

    杨芳馨将帷帽上的轻纱放下,遮住了她的容颜,她拉开车帘,透过薄薄的轻纱,只见面前站着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头戴紫金盔,身材高大魁梧,鼻梁高挺,嘴唇棱角分明,目光锐利,仿佛看透她覆盖在脸上的轻纱。

    杨芳馨五岁时曾被杨丽华带去杨元庆府中见过他,但她已经忘了,后来在雁门县城头又见过他一次,那次相隔很远,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印象中杨元庆身材很高大,倒是婢女玉儿把他夸得天上少有,人间绝无。

    杨芳馨淡淡笑道:“杨总管为国事操劳,亲力亲为,辛苦了。”

    她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符合身份,虽然年少,却能从容不迫,举止大方得体。

    杨元庆是接到护送侍卫的提前报告,丹阳公主已经到了,他专门出城来迎接,在杨元庆记忆中,杨芳馨还是五岁时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公主,这一晃过去了七八年,她已经长大了,应该是十三岁了。

    杨元庆行一礼,歉疚道:“臣未能保住圣上的性命,这是做臣子的无能,微臣愧疚万分。”

    杨元庆的话勾起了杨芳馨的伤心,她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渗出晶莹泪意,声音有些哽咽道:“那是宇文化及之恶,总管远在太原,就算有心护卫也难以顾及,非总管之过,请杨总管不必自责。”

    杨元庆见她身子尚有少女的幼稚,却承担起了成人的责任和哀伤,这使他心中涌起一丝怜惜,柔声对她道:“公主殿下一路辛劳,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随我返回太原,那里有你的亲人。”

    杨芳馨默默点头,她能体会到杨元庆的关心,心中也涌起一丝感激,“多谢杨总管爱护,丹阳感激不尽。”

    杨元庆命人将杨芳馨送去县城内郡衙后院休息,又命亲兵在她所住的小院四周戒严,不准任何接触她,此时杨师道在两天前先去了太原,先去和政事堂一班相国接触,杨元庆已提议封他为纳言。

    杨元庆则回到了城外大营,刚进营门,便有亲兵上前来禀报:“启禀总管,帐内有人在等候接见,说是总管的族人。”

    ‘族人?’

    杨元庆微一沉吟,便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弘农杨氏家族有人来了,他在弘农呆了几天,却一直没有和杨氏家族接触,而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们,他现在并不想认祖归宗,他更愿意自己的身份保持在一种模糊状态。

    “来人叫什么名字?”

    亲兵禀报道:“来了两人,其中一人好像是叫杨异,另一人不知。”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凝神想了一下,好像听杨巍说过,此人目前是弘农杨氏家族中辈分最高的一人,还是他祖父杨素的叔父,极少露面,是杨氏家族中的一个神秘人物,杨氏族人既然来了,杨元庆决定还是要见一见。

    “带他们去偏帐见我。”

    弘农杨氏号称关西三大士族之一,与陇西李氏、京兆韦氏齐名,在千余年漫长岁月中,弘农杨氏已经分化为大大小小数十房,有上千族人,每房都有自己的家主和祠堂,杨素只是其中较大的一房。

    在弘农西南的杨家村内还建造有杨氏家族的总祠堂,供奉着杨氏先祖春秋羊舌氏,每隔三年,杨家各房家主和长老都要来总祠堂举行大祭。

    大业九年杨玄感造反,杨广只是下令处斩了几名替杨玄感带路的杨氏族人,其余各房族人都没有被波及。

    目前坐在偏帐等候杨元庆的两名杨氏族人,一人叫杨异,是杨素的族父,年约八十余岁,白发苍苍,但精神很矍铄,思路依然敏捷,他和杨素是一房族人,按辈分来说,他应该是杨元庆曾祖父。

    另一人叫杨文晋,是弘农杨氏最大一房松阳房的家主,杨素一房衰败后,松阳房便成了弘农杨氏各房的领袖,杨文晋接替杨玄感出任总祠堂的主祭人。

    两人坐在帐中都沉默不言,该说的话路上都已经说好,现在就等杨元庆的一个表态,这也是他们今天来拜访杨元庆的一个主要目的,希望杨元庆能承认他是弘农杨氏子弟,毕竟杨元庆最后把杨玄感的遗体送回了弘化杨氏族墓。

    “杨总管驾到!”

    帐外士兵一声高喝,帐帘挑起,杨元庆快步走了进来,笑眯眯道:“很抱歉,事务繁忙,让两位久等了。”

    他的语气很客气,就像在接待弘农郡的望族乡绅,杨异和杨文晋对望一眼,两人都掩饰不住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不用谈他们便知道结果了,杨元庆不会承认自己是弘农杨氏,也不会接受他们关于拜访总祠堂的邀请。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裂痕初现

    李孝恭大败逃回关中,震动长安朝野,这次出兵弘农郡是唐王朝进军中原的第一步,却以惨败收场,驸马、兵部侍郎赵慈景阵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一次失败还在倒下老对手杨元庆的刀下,令无数人唏嘘,一连数天,长安上至公卿大臣,下至脚夫走贩都在谈论着这场令人难以接受的惨败。

    但皇帝李渊却在此事上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只是匆匆抛出一个‘出兵时机不对’的结论,便不再提及此事,也不在朝会中讨论,更没有对败将李孝恭做出任何处罚的决定,颇有一点将此事束之高阁,不了了之的态度,一些政治敏锐的大臣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或许涉及到皇族内斗,李渊有难言之隐。

    长安明德门,一队数百人的骑兵护卫着秦王李世民从城外疾奔而归,城洞内的民众纷纷向两边散开,骑兵队径直冲进了城内,几十名守门士兵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朱雀大街上奔远。

    “那是秦王殿下,今天怎么会强闯城门?”

    守城士兵们议论纷纷,都不解一向极重规矩的秦王,竟然也会像纨绔权贵子弟一样强闯城门。

    “或许秦王殿下恼火吧!毕竟弘农郡的惨败,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有善解人意的士兵猜到了李世民心情不好。

    “秦王竟然是从陇西赶回来,弘农郡的事态一定很严重。”

    “听说和齐王有关。。。。”

    “嘘!别乱说话。”

    士兵们低声议论着,望着秦王李世民远去。

    李世民率军在陇西和薛举军队对峙,三天前他得到紧急情报,李孝恭兵败弘农郡,赵慈景阵亡,三万军几近全军覆没,这场战役的惨败令李世民愤恨不已,早在父皇派援军去弘农郡,而不是把李孝恭的军队撤回来,他便知道此战必败无疑。

    他的父皇过于看重地盘而轻视士卒。正是这种观念导致父皇做出错误的决策,而随后父皇又犯下了一系列的错误,派御史于志宁去调查潼关抢人事件,在临战时刻应该是先换帅,战役结束以后再慢慢调查,一边调查,一边作战,两个彼此敌对的主帅怎么可能配合作战。

    现在李世民担忧的是军心。父皇在处理潼关事件中失策已导致军心不稳。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将极大影响军队士卒为李氏王朝效命的信心。

    李世民心中忧虑之极,同时也充满了对兄弟齐王李元吉的愤恨。他很了解自己的兄弟,自私薄凉,心胸狭窄。心狠手辣,让他为援军主帅就是父皇的失策,李世民紧咬嘴唇,一路打马疾奔,很快便回到了秦王府。

    秦王府位于崇仁坊,是原隋朝秦王杨俊的府宅,翻修一新后,成为了李世民的王府,秦王府不仅仅是住宅。同时也是秦王府属僚的办公之处,包括长史、司马、文学、录事参军、六曹参军事,也包括李世民的众多幕僚,文学馆诸士等等,都在这里办公。

    目前秦王府长史是长孙无忌,司马是段志玄,文学是房玄龄。录事参军为颜师古,长孙无忌和段志玄现都在陇西军中,秦王府便由房玄龄主持日常事务。

    李世民翻身下马,匆匆走进了府中,房玄龄闻讯迎了出来。他没有想到李世民会这么快赶回来,不由又惊又喜。“殿下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吗?”

    “哎!”

    李世民长叹一声,他见两边有好几个从事,便忍住了心中的感慨,指指自己的官房,“去房里说话吧!”

    李世民走进自己房中,一名侍女替他脱去外裳,里面穿着月白色的紧身英雄袍,腰束革带,显得格外精神抖擞,但他心情却抖擞不起来,他摆了摆手,让侍女退下。

    房玄龄走了进来,笑道:“心中还在郁闷了吗?”

    “已经是傍晚了。”李世民叹了口气,他今天无法去见父皇了,他又转身向窗外望去,西方天际乌云密布,一片朦胧。

    “或许我该冷静下来。。。。。”

    李世民的声音里还带着沉思的味道,似乎他的思绪又游荡去了遥远的地方,房玄龄静静地望着他,这时李世民忽然转过身,注视着房玄龄,“先生在信中劝我公开讨伐四弟元吉,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摇摇头,“这其实不是我的意思,是裴相国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他的思路很有道理。”

    “裴寂?”李世民愣了一下。

    房玄龄笑了,“就在弘农兵败消息传来的当晚,裴相国来找我,我知道他是想借我之口转告殿下,不过我认为他说得对,所以我在给殿下的信中,把他这个意见加了进去。”

    李世民陷入沉思之中,半晌,他忽然惊觉,原来他还和房玄龄站着说话,他歉然地笑了笑,连忙道:“先生请坐!”

    李世民也坐了下来,拾起桌上小铃摇晃两下,铃声清脆,很快侍女出现在门口,李世民吩咐道:“给我和房先生倒两杯茶来。”

    借着这么短暂的时间,李世民已经渐渐品出了那句话的意思,公开讨伐齐王李元吉,这是在让他收买军心。

    “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赢得军心吗?”李世民有些惊讶地注视着房玄龄。

    “这只是表面,看得浅了一点,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

    房玄龄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令李世民心中有点茫然,他刚要再问,却猛地又咬住了嘴唇,侍女身姿婀娜地端了两杯茶进来,李世民有些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她出现得不是时候,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等侍女把茶盘放下,他立刻不耐烦地摆摆手,“速退下,不准再进来!”

    侍女走远了,李世民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如果看深一点,又如何?”

    房玄龄站起身把门窗都关了,这才坐下压低声音道:“太子支持齐王,令李孝恭十分无助,裴公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正是拉拢李孝恭的大好良机。”

    李世民惊愕,房玄龄的这段话里包涵了极深极多的含义,令他头脑一阵眩晕,但他毕竟有着绝世聪明的头脑,立刻抓住了这句话中的最核心内容,裴寂和房玄龄的意思是让他和太子分庭抗礼,将来取彼而代之,这使李世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房玄龄也知道李世民一时难以接受。便轻描淡写地笑道:“不管怎么说。殿下应该逐渐抓住军权,李孝恭是军方第二大势力,这个拉拢他的机会殿下不应该放过。”

    李世民默默点了点。他需要时间来考虑。

    。。。。。。。。。

    太极宫甘露殿,这里是李渊在内宫的书房,也是他回宫内后看书和紧急接见重臣之处。甘露殿外的长廊上,几名宦官正打着灯笼,引导着太子李建成匆匆向甘露殿走来。

    唐朝刚建立,各种规矩礼仪还没有完善,再加上李渊对李建成的看重,所以李建成可以进入内宫,和父亲商议军国大事,李建成刚刚得到消息,他的四弟元吉返回了长安。被父皇召进内宫责问,李建成心中很紧张,唯恐父皇一时失去理智而犯下难以挽回的后果,他不愿意隋文帝杀子的人伦惨剧又重新出现,这是隋王朝最后败亡的一个重要原因,隋朝最后没有了皇族的支撑。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智云,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兄弟,黄君汉已经投降杨元庆,这件公案并不难处理,完全可以不了了之,李建成很担心父皇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甘露殿偏殿内。李元吉跪在地上,腰挺得笔直。眼睛里流露出凶狠之光,却不是看着父亲,而是盯着幔帐前站着的几名宫女,使几个宫女心中一阵阵胆怯。

    “父皇,我没有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洛阳妓女,孩儿再不肖,也不会为一个妓女而自毁名誉,父皇为何不听孩儿之辩,一定要去相信那些没有证据的指控,那些无稽之言。”

    李渊气得满脸铁青,他为这个儿子可谓用心良苦,为他担了多大的麻烦,可到了现在,就在自己面前,他居然还不承认,李渊恨得咬牙切齿,猛地一拍桌子骂道:“孽障,黄君汉会无缘无故冤枉你吗?你在太原做的那些丑事以为朕不知道?你强抢民女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时,李建成已经进了偏殿,他上前低声劝父亲道:“父皇,怒火伤身,千万不要生气,先听听元吉怎么解释?”

    李渊这段时间总有会出现头脑晕厥的现象,御医劝他不可动怒,尽量保持平和心态,李渊刚才一时忘了,现得长子之劝,心中怒气稍微平缓了一点,便道:“好吧!你给朕解释,若解释不通,朕一定要严惩你。”

    李元吉一路上都在想着对策,现在对他最有利的是黄君汉降了北隋,稍微知情的赵慈景死了,那个女人也被他杀了,一切都死无对证,现在他只要死咬住不承认,父皇也拿他没有办法,有了太原的教训,他知道绝对不能老实承认。

    这时,李建成也柔声道:“元吉,好好想一想再说,不要再让父皇生气了。”

    其实李建成也知道,父皇不过是想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罢了,能够堵住众人的嘴,安抚住朝臣,那这件事就算过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打击皇家的威信。

    李元吉感激地看了一眼兄长,这才缓缓道:“父皇,孩儿虽然在太原有过一些顽劣之事,那只是年少不懂事,经过太原失守的惨痛教训,孩儿已经痛改前非,潼关抢人,孩儿确实无辜,父皇,人心难测啊!那黄君汉早有投降杨元庆之心,可又不想落下背主的恶名,才想出这个借刀杀人之计,借口是我抢了他的女人,所以他才一怒投降,这样,他是忠烈义士,孩儿却成了卑鄙小人。”

    这个解释勉强能说得过去,李渊的脸色稍好一点,又继续责问他:“那你为何不去救孝恭,使他孤立无援,以致大败!”

    “父皇,真是冤枉死孩儿了。”

    李元吉眼中委屈的泪水涌出,“弘农兵败,所有的罪责都压在孩儿身上,难道孩儿就这么不顾大局吗?杨元庆亲率数万主力抢占阌乡县,潼关援助弘农之军根本就过不去,赵侍郎不顾孩儿劝阻,一定要去救援陕县之军,以至于中了埋伏,全军覆没,这件事孩儿一直悔恨万分,为什么不强行阻拦他?”

    说到这里,李元吉的声音哽咽起来,李渊的心软了,这是自己的儿子,他相信儿子说得是真话,他再坏也坏不到这个地步,他也长长叹息一声,为赵慈景之死而难过。

    “可是。。。。你应该去救一救慈景,他毕竟是你姐夫,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战死?”

    李元吉眼睛又红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孩儿不知道他会战死,以为他会突围而逃,若知道,孩儿拼死也会去救他,那个时候孩儿身负潼关重责,杨元庆亲领大军在侧,若是丢了潼关。。。。孩儿真的。。。。真的是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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