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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芳华-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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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伺候了父亲歇在榻上。看了一眼他手中紧捏的凤头钗,便轻手轻脚的弓着腰向后退,可还没退出去,却听到了父亲的言语:“安儿,为父,老了!”

六个字,沉重而喟叹,谢安翘首等着下文,老爷子却什么也不说了。

就这样,安三爷立在门口。足足躬着腰身弯了一刻钟,才听到了父亲的下一句:“谢家的族长该换了。”

谢安闻言吓得立时上前:“爹爹怎么如此言语?纵然现下您是指了我继承勋爵与族,可儿子到底浮躁,不能……”

老侯爷抬手止住了他的言语,将手里的钗亮给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谢安咬了唇,欲言又止不出言。

老侯爷的嗓子里溢出一声冷哼:“我老了。一把年纪要入土的人了,用不着你给我遮掩,说!”

谢安的嘴角抽了抽,依然犹豫,老侯爷此时却猛抬了左手朝着他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你是我谢家的子孙,是我谢家未来的族长,明明才华横溢,偏却迂腐畏懦,你连指责你父亲的底气和胆识都无,你叫我怎么放心把谢家交付?”

谢安捂着脸跪下了:“您是我的爹,儿子怎能……”

“你如果不继承勋爵,不继承族业,你这般愚孝,我大约会夸你,可你不是!安儿,这个时候,你都不能叫你爹我,放心吗?”老侯爷说着将凤头钗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这是什么?”

谢安两眼一闭,垂头而下朝着地面磕了起来,老侯爷望着他那模样,纷纷的拍了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冲着外面喊:“来人,去把谨哥儿给我叫回来,还有,谢家所有的爷们儿孙,全都给我叫回来!”
 
……

林熙在屋里吐得胃中发空,也难以抑制恶心。

五福心疼送上热水,林熙抓着喝了几口,半歪在了床上,才舒缓了了两口气,又是翻身冲着木盆发呕。

此时屋外却传来了四喜的声音:“就您一个回来了?讨到法子没?”

门帘子一挑,花妈妈汗涔涔的钻进了屋里,眼瞅着姑娘长出一口气的扶着五福歪在榻上,便是叹了一口气:“姑娘,您且忍忍吧,现在谢府上出了事儿,太太那边儿正不好呢,我可没敢去言语……”

“什么?”林熙歪着脑袋看向她:“出事?”

花妈妈伸手抠抠脑门:“庄家来了个什么裘嬷嬷,不知送了个什么东西回来,现如今正拿这个不知情的事,要挟着太太和侯爷夫人呢!”

她这一句话里说不清的事就好几个,别说林熙听着发懵,就是四喜都听不真切,急急冲着她言语:“我说花妈妈,您说了个什么啊,我怎么就没听懂?”

花妈妈当下跺脚拍腿:“我说不清楚,我那是隔着墙根听来的!”当下连说带学的把自己如何同雨燕过去,又听了什么齐齐地学了一遍,学完之后,她一脸歉意的望着林熙,念叨着自己去的不是时候,还得姑娘再忍忍的话头,可林熙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恶心了,因为她完全惊住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把婆母那样的人给扼住?而且庄家直言不讳摆明了是冲着老侯爷来的,又是什么能让走背运的庄家敢如此的勇往直前?

她想不出答案,也不可能叫着人去那边打听,眼珠子一转,她急急言语:“花妈妈。你听见的话,再不许和第二人说嘴,你们两个听见的,也都把嘴给我缝上。但叫我听见这屋院里再有哪个下人言语到此事,我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你们老老少少全轰出去,可明白?”

四喜五福还有花妈妈立时应声说着明白,林熙又冲五福言语:“去,找前门上的小厮,速速去请姑爷回来!”

花妈妈闻言一愣:“这个时候?”

这几日吏部调派。姑爷可忙的团团转,林熙日日吐成那样,都不许她们同谢慎严提起半句,反正谢慎严回来的晚,又是夜里睡在书房的,她倒也瞒的顺畅。可眼下林熙却叫着请,花妈妈倒有点懵了。

“姑娘,我说什么由头?”

林熙捏了下手中的帕子:“就说我吐的昏天黑地的!”

五福立时答应着去了。林熙便在屋里沉思会是什么能牵扯到宗人府,牵扯到老侯爷,还能憋的侯爷夫人和婆母全都忍气吞声。

这么一想着。心思分出去许多,倒也不老想着难受,只隔上一会儿的干呕两声,倒也相对能让她好过许多。

半个时辰后,五福回来了,却告知林熙,姑爷虽是一道回来,却因先前老侯爷的传唤,已去了主院那边,只是姑爷到底挂心着林熙。听着她不好过,就顺道拉请了一位才升任院正的太医过府,叫着林熙速速去厅前号脉。

林熙闻言知道老侯爷召唤必然为着那桩事,登时觉得自己太多事了些,再思及自己又是说着害喜的事儿,便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冒失。坏了谢慎严的心境不说,也到底是扰到了他。

当下一面摇头自责,一面由着下人伺候整了妆和衣,这才坐了府内轿到了二门前的花厅里,见了那新上任的顾院正。

顾院正一把年纪,听了林熙的情况,问了丫头婆子种种后,便给林熙号脉,而后下了方子说着不碍事,只叫谨四奶奶自己宽慰些,心情舒坦更勿紧张之类的,便告辞了。

林熙叫着四喜送上诊金,扶着四五福回了院落,歇下后,便歪在榻上等着花妈妈煎药,苦涩的药味飘散起来,林熙闻着那气息神游主院: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

主院书房前,谢家的子孙们陆续到了,可是他们却没能进去,管家在外伺候着,说老侯爷正在屋里同安三爷和谨哥儿言语呢。

大家便都对视一眼默默地等着了。

不大会儿功夫,大房一家也闻讯悄悄的从后门进了府,谢鲲带着儿子谢峻直奔到书房门前,听闻了管家的言语后,他扫了一眼相随而来的薛氏,薛氏便身子一拐,直奔了主院主房。

 
书房内,凤头钗依然捏在老侯爷手里,安三爷跪在地上,谢慎严自然也得陪着,这是礼数。

“……安平八年,此钗经曾祖母传于祖父之手,自它出现后,共计相传二十七代,后于祖父这一代遗失,谢家主母所持的金玉凤头钗便只有图文于家谱典籍中而已,不过却想不到,此物又失而复得了。”谢慎严跪得笔直,侃侃而言,话语平淡,面容也淡,无喜无忧的,也不知这个失而复得是值得高兴还是不高兴。

“失而复得?”老侯爷望着谢慎严,脸上爬升着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你倒会给你祖父我台阶下,可这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就遗失了呢?”

“安平十一年,谢府上修葺宅院,入了蟊贼,此物遗失。”谢慎严依然言语,仿若深知内情一般,安三爷在旁听到此话,下意识的看了谢慎严一眼,眼中有惊,有喜。

“呵呵!”老侯爷笑着把凤头钗放在了匣子内:“这钗不是遗失,是我把它给了我心爱的……”

“祖父!”谢慎严出声抢断了老侯爷的话语:“您年事高了,有些事,只怕是记不得了,孙儿最近熟读过家谱家训,于传家库单上看过这话。”

老侯爷的眼里闪过一抹欣赏之色,随即却冲谢慎严摇摇头:“没用的,庄家已然要拖我谢家下水,岂会容我修补应对?就算你搬出家谱来,买通了人把这事黑白颠倒,可庄家难道就不会防着我们举动吗?有些事,错了就得担,我不能看着庄家捅出来,坏了谢家的名声!”

“庄家已然失势,纵然还有些架子,也不过余威,只消挺过这几日,待那安南王赴蜀地,大局便定,庄家也是无法。”谢慎严说着朝冲着老侯爷磕头:“请祖父三思!”

“三思,少思长,老思死,有思穷,我这一把年纪,也是时候闭眼了。”

“爹!”安三爷大惊匍匐于地:“爹爹莫说此话,庄家固然心思可昭,却也不是不能周旋,爹爹万不可如此!”

“周旋,你爹我比你清楚的多,可先下是周旋的时候吗?谢家树大招风,多少眼睛盯着,难道我要一个周旋为日后留下灾祸,就如当年一时情重而为今日延祸一般吗?”老侯爷说着站了起来:“我不后悔当年相赠于她,因为她是我心中挚爱,为了家业,为了谢家,我放开了她,可这些年,我却无一日不想着她!如今这东西回来了,也好,至少我能有个由头让自己挺直身板了去,倒也自在!”

安三爷同谢慎严都是极力劝阻,可无奈,老侯爷一旦决定什么就很难改变,不但不听他们言语,还大声叫着管家让外面的谢家子孙都进来,立时,房门打开,谢家在跟前的四个儿子和五个孙子都入了内。

老侯爷一挥手,管家自觉的关门守在外面。

老侯爷眼扫行礼的儿孙们,笑着点点头,抬了手:“免礼,都坐下吧,我有话说。”他说着把那只凤头钗又拿了起来,看着众人说到:“我现在要与你们说的话,你们只管听,不许言,听罢了就出去,将此话永远守在心里。”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惊讶,在相护交错的对视里,他们看到了安三爷的面色如灰,也看到了谢慎严那一脸的痛。

“这是谢家世代相传的凤头钗,我当年把她给了我心爱的女人,我给她的时候,她已得了诏,即将入宫,可我还是执意给了她,只为证明她是我心中唯一认可的妻子。如今,当年伺候她在宫里的人成了淑贵太妃身边的人,她知道我和这位的情谊,欲拿此事做文章要挟我同庄家一路,为三皇子再谋利。天下已有新主,怎能再起波澜?我若与之周旋,纵然胜了,谢家也难免被人诟病,且日后万一有什么不利的,这也是把柄之一,毕竟你们很清楚,若然别人存心要你死,捕风捉影的东西也会成为实,故而我不愿和庄家绑在一起,受其牵连,更不愿谢家一脚陷入污淖之中,故而我在今日言于大家,这件事,我会处理,但有个什么不对的话,安儿继承勋爵,谨哥儿则为谢家第一百八十九代家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柳氏之念


 林熙在榻上睡的迷迷糊糊时,感觉到身上发痒,挑了眉眼,就看到谢慎严低着头,轻轻地为她扯着被褥。
  
  “回来了?”她说着坐了起来,谢慎严点点头再次扯了被子:“睡着也不去床上,这么躺着舒服不成?”
  
  林熙抬手揉揉眼睛:“躺平了就恶心,这么歪着倒还舒服些。”她说着冲谢慎严歉意一笑:“对不起,你本就忙,我还添乱扰你!”
  
  谢慎严望着林熙,手摸上了她的脸,蹭了蹭之后,轻声言语:“傻瓜!”说完将林熙往怀里一拉,下巴就抵在她的脑袋上:“我回来后问过花妈妈了,你难受了不止一天,你怕是知道了什么,急着叫我回来才是真吧?”
  
  林熙的脸贴着他的脖颈:“我难受,花妈妈想央婆母请御医给我瞧看,结果碰巧听了那么一耳朵,虽然不清不楚的弄不明白什么事能挟着祖母和婆母,但牵扯上庄家,这个节骨眼上总是麻烦,故而我才……”
  
  “我明白。”谢慎严说着紧了紧搂着林熙的臂膀,却再没言语,弄得林熙想知内情却又不敢问,最后只能生生的憋进肚子里。
  
  因为她明白若是谢慎严想说,自是会说的,他向来对她没什么隐瞒。
  
  “歇着吧!”忽而他放开了她,起身。
  
  “你要歇在书房?”林熙诧异,这些日子他回来的晚怕扰着她才歇在书房,今个儿都已经来瞧来扰了,怎么又走……
  
  “我睡不着还得再忙活一阵子不吵你,你歇着吧!”他说着转身迈步。
  
  “慎严!”林熙扬声轻唤:“我不怕你吵,我,我等着你!”
  
  她看得到他言语中的落寞与悲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却明白此一刻他定是需要自己的。
  
  谢慎严回头望着她,几息之后一笑:“好
  
  你先歇着,我忙完就过来。”
  
  林熙点了头,谢慎严扭头快步走了出去,听着屋门掩上林熙忽然感觉到屋里有一种悲凉的气氛,可是她却又抓不到什么。
  
  愣了愣神,看了看昏黄的灯,她没有招呼下人,自己起身去了桌几前,拨了灯芯又多点了一盏。她盯着两盏灯看了看后,忽而蹙眉,扬声唤人:“谁在外面伺候?”
  
  “奴婢!”门帘子一挑,五福同游红进了来一自两年前采薇被支配出去嫁了庄头后,采字辈的丫头在这院里便空了,云字辈的也都打发了大半出去,府里便循例补了几个丫头进来,依着“采云游月”的序;起了名。
  
  这补进来的丫头都是林熙自己去挑拣的,没再让管事们选人,为的是开始给自己放手养一些人。
  
  “去,多点几盏灯来还有,给屋外也多挂两盏灯笼我要亮亮堂堂的!”林熙出声吩咐,当即五福和游红便动作起来不多时几个丫头忙碌起来,很快整个主屋都亮堂着不说,屋外一溜灯笼照耀着,份外的亮与暖。
  
  林熙扶着五福冇站在门口看了看那些灯笼,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她冲丫头们言语:“都歇着吧,今晚睡都不用伺候,更不用当值,只明个一早循例伺候着爷起,就是了。”
  
  众人应声退下,五福扶着林熙进屋后,也在林熙的摆手中退了下去。
  
  她看着满屋的亮堂,自己取了绣棚子,捉了针线歪在榻上一针一线的继续绣着那百子图。
  
  夜,静悄悄的,当谢慎严红着眼从书房里走出来时,他看到了院落里亮亮堂堂的灯笼,再看那主屋的灯火通明,那心里充斥着的暖意让他眼圈有些泛酸。
  
  他立在那里,许久才压过了这一道情绪,而后他迈步走向主屋,当推开门时,她看到了林熙一针一线专注的刺绣模样,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望着她,一时失语,而她抬头看向他,淡淡一笑:“忙完了?”
  
  他点点头:“忙完了。”
  
  林熙放置了绣棚子,起了身:“我伺候着你吧!”她说着去了盆架跟前,亲自摆湿了帕子,谢慎严走了过去一把从身后拥住了她,虽是一言不发却是唇印在了她的脖颈上,那般拥着她不放,唇也不离。

  
  林熙没有动,乖乖的站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脖颈处有一滴温凉的水滴落下,流淌,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却更加不敢开口,她乖乖地站在那里,准备迎接与面对他的悲伤,但一滴泪后,却再无泪的落下,她听到的是他低低地声音:“有你,真好。”
  
  林熙不懂谢慎严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也不懂他的悲伤因何而来,她只知道自己既然说不到点子上,就最好沉默,便乖乖的当了一夜的偶人,被他拥着抱着,无论是在榻前还是床铺之上。
  
  寅时才过,谢慎严就起了床,循例那般去了院子里打拳,而后去了吏部,一切如常仿若昨夜的悲伤来的莫名其妙。
  
  林熙独自坐在榻上喝着发苦的药汁,心里还挂着这事儿,可是想要叫人打听却总觉得还是不如少一事的好,这便摇摇头,想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岂料帘子一挑,花妈妈一脸古怪的拿捏了一封信进来。
  
  “姑娘,偷哥儿亲送到门房儿的,叫着给您!”花妈妈说着捧了过来,眼里有着探究之色,林熙接过一扫,信封上写着几个字:叶氏躬请谨四奶奶阅。
  
  她拆信抽瓤儿,一张 bó纸而已,打开来,又是寥寥几字:“冬尽春来料峭天,见阳虽暖骨透寒,关门宅府不问亲,临秋再数黄菊鲜。姑娘珍重,且莫大性,贪凉贪嘴。叶嬷嬷敬上。”
  
  林熙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着花妈妈:“偷哥儿几时送来,可有和门房交代什么?”
  
  “门房上说,偷哥儿是一大早来说说这是他昨夜探病后代他祖婆送的一封问笺平信。”花妈妈把话转了过来,林熙则急忙起身去了床头,从腰上取下了钥匙圈,叫着五福和四喜把最下面的笼箱里收的小匣子取了出来,而后开箱,随即将上一次叶嬷嬷送的那封信取了出来。
  
  再度瞧看,再度低声轻念;想了想那信到后,一连串的变化,她忽而明了,叶嬷嬷的信中意全然是在提醒她要如何小心避忌。
  
  再看今日这封,她斟酌着字句,大意明白现在新帝登台却也并非天下大定,庄家只怕还有奋力之搏的意向,而叶嬷嬷提醒她不问亲,这个亲所知几乎是明摆在那里的四姐林悠。
  
  她蹙着眉把信叠了收进箱子里,还未上锁,外面传来游红的声音,随即门帘子一挑进来,五福立刻绕过屏风迎上,随即转进来,手里拿着帖子:“景阳侯府来的帖子,是贤二奶奶发来的。”
  
  林熙抬手接过打开瞧看,但见帖子是邀她去府中坐坐,姐妹叙叙。
  
  看着这帖子,又看看那匣子里躺着的信笺,而后林熙把帖子递回给五福:“你去趟林府,把这个给我大嫂,告诉她我近日如何的害喜,如何的难受,请她代我去庄家坐坐,问问四姐姐,若无什么要紧的,也就不必来谢府同我言语,免得我腹中孩儿小气。”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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