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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汉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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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张郃跑了过去,扶住她。
“啪”的一声,那耳光其实并不响亮,但张母已经用尽了力气。
张郃没有捂着脸,而是继续搀扶母亲。
张母老泪纵横,一把推开他,靠着门框,断断续续地说:“没有你恩师,我早就死了,我没有多少时日了,你不懂吗……你张开眼看看!”她指着南面的方向,“你去看看……你还是人吗!王将军居然收了你这种败类,你还是人吗,你丢尽了老祖宗的脸!”
张郃什么都没说,让下人把她搀回了房里。
张郃坐了一晚,其实他有两个选择,直接去抢回遗体,或者择日等老母亡故后复仇。他在两个选择中不断徘徊,又到了早上。
只听得服侍老母的婢女惊呼着奔了过来,摔倒在地,惊道:“老夫人……老夫人……”
张郃已经不管她了,跑进老母房里,脸容一怔,跪了下去。
“啊!”
他叫出了声来,连日来的忍耐、郁闷全部随着这声音发泄了出来。
“母亲啊,你何以……”
眼前,张母已因上吊逝去。为了儿子的忠义,她帮儿子作出了难以想象的抉择。
婢女的哭嚎声,他根本听不见,一声不吭,泪流满面。
张郃在老母坟前磕了不知多少个头,额头已经血迹斑斑。他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来了媒人。以前家里穷,没人愿意嫁他。近两年日子过的好了,也开始张罗婚事。好不容易让城里门亭长的女儿许了他,可现在他是要去做杀头的事情,不能牵累别人。
他又叫来了几个得意门生,把武馆转给了他们。当弟子问起缘由,他没有说,但还是有聪明的弟子猜了出来,便有五人愿做死士追随。
他寻思如何出手。现在城里有皇甫将军亲率的一千官兵,以及城内的本地官兵五百人。参与到针对南门设伏的应该有几百人,这是连日来观察下来的结果。
无论如何敌人太多了,所以他选择在晚上动手。最好还能有人帮忙,而郡都尉张好是最佳的人选,这人是张郃的同乡,两人近年多有来往,无话不谈,关系甚好。
他请张好到城里最好的酒馆吃饭,雅间里两人喝了不少酒,张郃说起自己打算把武馆转给别人的事情。
张好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慢慢抬头道:“儁乂,你我是同乡,算是知根知底,哥哥我说句心里话,你是不容易的。死人必然是过去的事情,何必钻牛角尖。”
张郃叹息道:“张某人这一世没有恩师,无从谈起。老哥你也常说恩师是有品德的,有威望的。”
“我是说过,我也羡慕你有这样的师父……”张好顿了顿,“你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喝了口酒,叹了口气,显然很为难。
张郃敬酒道:“明夜动手,是否请大哥把南门的兵都撤了?”
张好犹豫了一下,倒了杯酒,举杯道:“我在那也就两百人,我让他们撤了。但洛阳来的兵我是动不了的,见谅。”
张郃动容道:“这样便好,谢谢大哥!”
一切就绪,张郃便把所有计划与五名死士全盘托出。
第二天子时,张郃等人靠近南门的集市空旷处。此时广场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根木柱,柱子顶端横着一根短木,用绳子垂挂着一具尸体,在黑暗中的风里飘摇。由于是自刎而死,脖子以下的衣服血迹斑斑,头发披散。
张郃喉结鼓动,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师父,好像有点不对。”
有人这么说的时候,张郃也发觉了异样,远处的广场四周的路道似乎有黑色的人影。
“之前查他们岗哨的时候,并没有人堵在路道上,他们应该是在附近的屋子里。”有人道。
张郃心里一沉:“撤。”
他们后退了一段距离,突然间火光围聚过来,周围的三条路全部是官兵,大道上挤满了人,为首一骑赫然是张好。
张好此时披盔戴甲,手持长矛,冷然道:“儁乂何苦呢?”
“你!”张郃气满胸膛,“张好!你这个孬种!”
张好苦笑道:“你既然告诉我,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你在告诉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你把我全家二十多口人都拉下水了,而你呢,无牵无挂,你以为我不知道。何况哥哥我已经做了八年的都尉,你就给我当个垫脚石吧。”
他的话是有深意的,做了八年的郡都尉,他觉得自己最好能晋升,人之常情。另一方面,郡都尉是太守的副将,并非常设,一般设置于边疆、动乱地区,像冀州北部几个郡仅仅是为了策应幽州抵御乌桓,才在每个郡置了都尉,一旦军情不紧,很可能裁撤了。被裁撤后的人员一般不会有太好的安置。
“贪慕虚荣的小人!”张郃大喊一声,拔剑冲杀过去。
忽然,一张大网从高处屋顶扔了下来,稳稳地盖住了四人,张郃也在内。其余两人想要去搭救,却被弓箭射倒在地。
不一会,四人跪在广场上,手脚被缚,一侧便是挂着王越尸体的木柱。
张好身边站着两人,比张好地位要高。张好正不断对他们说着关于这次围捕的精妙,郡太守李固满意地点了点头,另一人没说什么,但此人的地位显然比李固还要高。
张好走到四人面前,说:“除了张郃外,另外三人我知道只是意气用事,只要你们把罪状一一说清楚,可以从轻发落。”
他拿了把刀走到第一人面前,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说吧。”
“不知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知道!”年轻人低着头,掷地有声。
哗然一声,血溅了一地,人头滚落。张好的刀落到了第二名中年人的脖颈上:“说吧,命只有一条。”
对方默不作声。
“我数三下,一,二,三。”
一刀砍下对方头颅。
又对第三人道:“你……”
“卖友求荣!狗都不如!”
“好!”张好怒目圆睁,一刀砍了对方一条臂膀。
那汉子闷哼一声,伤口处血流不止,咬紧牙关,竟没有倒下。
“好,够硬。”张好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他把刀给了手下,对张郃道:“张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张郃抬头盯着他,眼睛里满是血丝:“认识你,是我眼瞎了。人在做,天在看。”
张好冷冷地笑了起来,退到那名洛阳来的将军身边:“将军,此人是王越的弟子。只要把他捆在这里,加上逆贼的尸体,就可以把贼党全部引出来,一网打尽。”
将军点了点头,一声不吭,脸容十分平静。李固夸奖了他几句,毕竟张好不管做什么,最后功劳最大的还是他这个太守。
就这样,他们将张郃直接绑在了那根柱子下面,上面挂着他师父。
此情此景,连赶集的人看到了也唏嘘不已。不少人说张郃是有骨气的人,把那个郡都尉张好骂的猪狗不如。王越本身很有名望,乐善好施,落得这样的下场,都说是让人陷害的,民众对于官府极为不满。
第16章 忠肝义胆()
在广场一侧有一家酒馆,窗户面朝广场这一面的雅间内,童虎和李典正站在床边,李源守在门外。
李典双手紧紧地抓着窗框,咬牙切齿道:“狗贼,老子劈了那个狗贼。”
“你刚刚说这王越的四弟子叫儁乂?姓张名郃吗?”童虎道,指着被柱子捆绑的那人。
“贤弟莫非认识?”
童虎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有过耳闻,并不了解。”
李典叹了口气:“对方人太多了,朝廷又派了皇甫坚寿过来,这真是往死里逼。”
“坚寿是表字吧,这人和那皇甫嵩什么关系?”这个时代基本不会有人用两个字的名,复姓倒是可以的。另外,皇甫嵩明明是忠义之士,师父去救的其中一人就是他,看这名字,难道这个过来诱杀王越弟子的居然是他的族人?
“他叫皇甫鸣,是皇甫义真的儿子。我对他根本没印象,显然是让逼过来的。你师父救出他父亲,他却被逼来迫害忠良,估计是不情愿的,可还是招人恨。”
“既然他不愿意,不如去找他?”
李典摇了摇头:“没用的,他所做的事情,和清河王做的事情是一码事,都是在保全朝廷忠良。如果他们忤逆了旨意,就等于踩了宦官的陷阱,会造成很大的牵累。”
“真是一环扣一环,想要打倒这群宦官确实不容易。”
李典在屋里走了几圈,站定道:“不行,今晚行动,否则四师弟要被他们整死的。”
“老哥你别激动啊,”童虎劝道,“你晚上过去,和死没什么区别的。”
李典沉默着。
童虎继续道:“只有白天才行。”
“白天?”李典愕然道,“光天化日,连逃都没地方逃。”
“你错了,正因为是光天化日,这集市人才多,路边人也多,我们把这些人当做盾牌,只要在人群中穿梭,到附近隐蔽的地点改变装束,很容易给官兵制造错觉。”
李典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开始商议如何行动。
在核算人手的时候,李典道:“只能招募到三人,但还没有和对方确切说定。”
童虎听到这样的消息,比较痛苦,因为敌人太多,己方可支配的人手太少,连战术也没法排布,他问道:“你们其他师兄弟呢?”
“没人了,就四个师兄弟,大师兄人都找不到,三师弟被逐出师门,能帮忙劫了囚车已经仁至义尽。”
“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犯了什么事情?”
“枪王童渊和师父是老友,说三师弟有武根,练枪也是一把好手……童渊是武痴,喜欢武学悟性高的人,便和三师弟过招的时候顺便教了他几招,三师弟当场如法炮制,用童渊的枪法回击过去。师父看在眼里,就说三师弟在这边已经没什么好学了,不能耽误他。挑了三师弟学会童渊枪法这个罪过,把他逐出师门,童渊顺理成章收了他。”
童虎叹息道:“剑圣真是高贤。”最近的一些事情,令童虎对这群习武之人的忠肝义胆深表佩服,他们充满浓厚英雄色彩的壮举更是令他趋之若鹜。起初他帮助李典是出于互助和结交的目的,有利益交换的概念,但现在逐渐演化到了舍命陪君子的地步。
两人商定明日行动。
但在当天傍晚之前,也是南门人员进出的一个高峰时期,出现了骚乱。
集市人还是不少,就在这个时候,一抹人影靠近了柱子那边,一剑砍断了绑缚张郃的绳子。
“三师弟!”张郃叫道。
三师弟点了点头,一脚跃起踩在张郃肩膀上,借力往上直冲,一剑扫断了垂挂尸体的绳子。
张郃接住尸体,三师弟用尸体上的绳子把尸体绑缚在张郃身后。
三师弟严酷的脸庞,止不住的泪水,泣声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未能相报,简直忘恩负义,天理不容。师父,孽……孽徒来接你了!”
此时,人群骚动起来。官兵开始涌入集市,周围屋顶上站满弓箭手。张好骑在马上,远远指着张郃那边道:“射……等等!”
现场全是人,有奔逃的,有倒地被踩踏的,有的哭爹喊娘,简直是灾场。这时候射箭,肯定死伤不少旁人,他承担不起这个罪责。
张郃接过三师弟给的剑,两人一同奔逃,尽量走人多的地方。几次与冲过来的官兵接触,三师弟手中剑几个挥扫就把人打翻在地。但是张好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靠近南门那边的官兵已经关闭城门,开始驱赶人群。
当张郃两人到达城门处的时候,官兵已经围了上来。张郃已经明白三师弟的意图,如果城门关了就上城墙,然后跃下去。以他们的武学修为,这河间城一丈半的城墙不算什么。
可问题是他们无法靠近城墙,隐伏在四周建筑内的官兵有序冲出,列阵。
前后的路已经完全被堵了,集市那边的弓箭手正在赶过来,而前面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弓箭手。
张好纵马从后方杀了过来,大喊道:“反贼,还不束手就擒!”
张郃怒骂道:“放屁,你这没刚性的东西!”
张好见他背着尸体,行动不便,一夹马腹,直接冲过去,靠近后手中矛刺出。而张郃像是一直在原地等着他过来,双脚一蹬翻身飞起,根本看不出身上还有负重物,待得张好抬头的时候,那剑横过他的脖颈,人头飞出,血光冲天。
张郃落地后,捡起张好满是惊惧表情的头颅,朝着人群扔了过去:“收好这不人不鬼的东西!”
追袭而来的本城士兵见都尉已死,心中胆寒,没人敢上前。而太守李固和皇甫鸣正站在墙头上,李固怒道:“让他们给我围上去。”
皇甫鸣一言不发,心道:“今日之事与人心相冲,枉造恶业,有损阳寿。”他本来是个人到中年的太学生,一直拒不做官,居然给他胡乱加了个将军的名头,逼他在这里绞杀忠良。
李固一直在问该怎么做,他沉默不语。李固道:“将军不能错过这个良机,否则朝廷怪罪下来,你我都要担责的。”
皇甫鸣闭着眼道:“随你吧。”
李固咧开嘴,便对他身边的传令兵等人说了一番命令,让所有本城士兵和皇甫鸣的士兵全部围过去,直接用人海战术。而弓箭手由于目标太小,周围杀过去的全是自己人,根本没法射击。
张郃杀了张好后大喝一声,往前冲杀。
三师弟面对这样的阵仗,仅仅是冷静的环顾四周,朝着黑压压的人群冲过去。对他而言敌人太多,可敌人再多也不过是个数字,他没想过能安然离开,拼死也要把师父护送出去,让他入土为安。
官兵仗着人多,恶狠狠地围过去。
三师弟缓缓地吸了口气,待得人群逼近,一剑横扫,纵雪剑法的剑气荡出,寒意大盛,犹如寒冬起风。士兵顿时甲胄破开,骨肉难抵。前方一片士兵俱倒,地上全是血泊。受伤者胸腹绽开,有的手臂飞落。
“这是……”李固指着前方的手都在抖。那便是剑圣的高徒,剑身还未触及人身,仅靠剑气已经扫得四周的步兵翻倒一片,哀嚎四起。而背负尸体的张郃断后,也是游刃有余。两人一前一后,竟无人能阻。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皇甫鸣身边的副将从墙头跃下,皇甫鸣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他所领的兵其实是朝廷命并州支援给他的,也正是这名少年副将的兵,此人姓张名辽,是并州刺史丁原的从事。
皇甫鸣听闻此人勇武过人,匈奴犯并,张辽参战两年,杀大小将帅十余人,匈奴人皆知其名。如果他出手,恐怕王越的弟子凶多吉少。
张辽阔步而去:“给我让开!并州军张辽在此!”
声音呼喝,士兵忙给他让路,当他与王越三师弟碰面的时候,三师弟全身上下竟还没有一滴血,而周围倒下的士兵早已过百,血流成河。
张辽笑着点头,脸色一冷,冲杀过去,手中月牙戟刺出。两人年龄相仿,血气方刚,剑戟相交,不相上下。
但明眼人就能看出,张辽是以逸待劳,对方却已经杀了一阵。两人再过数招,三师弟剑气横斩,张辽一跃而起,手中长戟往他头上劈来。
三师弟的剑横挡,却硬生生的断开,被迫往后翻滚。张郃见状,一脚踢来一支长枪。三师弟接住后,往前一个突刺,把张辽迫开。
两人枪戟相攻,只攻不守,十分凶悍,谁都不愿意退让。躲闪间不免受伤,张辽轻甲已经断开三半落地,胸口、臂膀都有血迹,而三师弟身穿白袍,肩部有一抹血痕。
张辽深知,如果自己没有穿着甲片,估计伤得更重,对方的枪法多变又刚猛,丝毫不逊于那剑法。
正在他选择防守的时候,三师弟的枪法彷如梨花飞雪,影影重重,爆射而来。张辽被罩在了这枪势之内,一时间竟分不清该防哪里,他被迫退后。一侧,一人持长枪攻来,欲要解围,嚷道:“逆贼,高顺在此!”
三师弟竟没有顾及他,继续欺身而进,把张辽的头盔都挑落在地。高顺枪影从一边扫过来,三师弟双脚一蹬,竟然在半空中踩中了枪身,一个翻飞从上往下,如大鹏展翅,朝张辽刺去。
张辽爆喝一声,往上一跃,手中月牙戟一个飞扫,击中长枪,两人身体俱震。而此时对于三师弟是个劣势,从高处落地,无论如何低处的敌人都可以更好的攻击他。张郃却在不远处被人拖住,根本没办法来支援。
高顺见此时机,已经朝着三师弟落下的方向攻了过去。
蓦地一抹影子飞了过来,高顺忙踩住步子,往右格挡。那是一个黑衣人,脸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黑衣人踩着地面,朝着他的方向弹射,一把握住他的枪身,一脚横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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