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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穆凡回应，他披上大氅，孤身一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来见穆凡之前，他的心情不错，虽然很多事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推进，但重要部分偏差不大。

　　　　自从离开剑宗，他一直没闲着，与大哥夜锦合力策划了很多事。

　　　　由于大哥不方便出面，他们的计划又非常隐秘，所以不能借助剑宗的力量，最多挂出剑宗的名头。

　　　　最后还得叶峰亲自出面，靠自己的班底做事。

　　　　来回奔波，长期思虑过多，他不是铁打的，也感到有些疲倦。

　　　　如今大势已成，任谁从中作梗都难以改变。

　　　　小婉听宴会上传来的惨叫声渐渐减弱，战斗没之前那么激烈，便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穆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叶峰消失的地方，他收回目光，说道：“也好。”

　　　　二人离开风波亭，向宴会举行处走去。

　　　　风波亭下百丈，一座古老的宫殿群漂浮在地下。宫殿群不大，只有凤阳王府规模的十分之一。

　　　　在一处不起眼的宫殿中，宋长庚端坐其中，闭目修炼功法。

　　　　那天在祁山防线外被掳走，失去意识，醒来后，他便到了这里。

　　　　开始几天内，没有任何人搭理他。他靠着储物戒指内的干粮生活，短时间内没太大问题。

　　　　宋长庚最初以为自己被妖族抓走了，他想着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将官，知道的东西很少，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

　　　　只要不暴露自己叶峰弟子的身份，妖族不会把他怎么样。

　　　　妖族和北华一直有交换俘虏的习惯，双方摩擦千年，形成一整套交换规则。

　　　　十几天后，宋长庚发现给他送饭的不是妖，是人，他意识到自己想简单了。

　　　　妖族抓他，是因为双方族群对立，没什么可说的，可人抓他就不一样了。

　　　　宋长庚觉得自己没多少价值，唯一的价值就是他的师父叫叶峰。

　　　　再结合自己这些天的待遇，不用说，抓自己的一定是师父的敌人，就算不是敌人，也绝不是朋友。

　　　　他每天都试着和送饭的人交流，希望能问出点什么。

　　　　送饭的人根本不搭理他，全当他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体。

　　　　直到两天前，另一处宫殿进来一个女子。

　　　　宋长庚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子，但这个女子与她们不同。只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女子很特殊。

　　　　女子长得很漂亮，身材纤细，但没有一点柔弱的感觉。

　　　　他试着和女子交谈，女子好像憋坏了，热情的与他交谈起来。

　　　　宋长庚通过女子才知道，他现在处于凤阳王的控制中。

　　　　女子说自己叫赵英，是凤阳王唯一的女儿。虽然有亲缘关系，但她不喜欢父王的行事手段。

　　　　父王做事总是理性到近乎冷酷，连身为亲女儿的她，父王都可以拿出来与别人做交易。

　　　　她不愿意做牺牲品，便落到此地。

第一百零三章　清君侧（）　
短短的一段时间，宴会从一片盛况变成一团废墟。

　　　　本该铺满鲜花的地方，被鲜血染红，死人的尸体无规则散乱的摆放着。折断的长矛，断裂的盾牌，浓厚的血腥味，以及野心家炙热的眼神……充斥此间。

　　　　战斗规模已经很小了，只剩下赵建炎周围的一些人。

　　　　那些人将赵建炎围在中央，拼死保护殿下的安危。可惜事已至此，他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穆凡扫视一眼，吴掌灯被乱剑分尸，死得无比凄惨。他活着的时候不完整，死的时候更可怜。

　　　　赵建炎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仰天长啸，无尽凄凉。

　　　　最终他放下手中的剑，事实上他的剑没什么作用，因为他被别人严密的保护着，赵轩的人也不敢伤他。

　　　　“放下武器。”赵建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他跌坐在地上，深感无力。

　　　　守卫在他身边的人丢掉武器，不再抵抗，任由王府的守军扣押他们。

　　　　他们已经尽力了，事情传回朝廷，皇帝不会拿他们的家人开刀。

　　　　高台上的赵轩伸出左手，捏成爪状，对着赵建炎。他的手向后一勾，赵建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向高台。

　　　　赵建炎很恐惧，但他没有叫出声。哪怕是死，在最后关头，他也要保住自己，保住赵辰一脉皇家的威严。

　　　　赵轩右手一勾，一把环首大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穆凡认得环首大刀的样式，与刽子手手里的刀一模一样。

　　　　他皱着眉头，心道：“赵轩真疯了？拿环首大刀干什么？难不成砍赵建炎一刀？”

　　　　赵轩一脚踹倒赵建炎，抬起环首大刀，瞬间，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

　　　　一旦刀落下，赵建炎身死，两方开战，在所难免。

　　　　赵轩挥刀斩下，砍掉赵建炎的冠冕，吓得赵建炎身体乱颤，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穆凡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帝王家的无情，叔叔不是不想杀侄子，留侄子一命，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他。

　　　　一个殿下可以算作筹码，死了就没什么价值了。

　　　　赵轩抬起环首大刀，高呼道：“皇帝身边奸佞小人太多，以至于下达乱命，扰乱朝纲。赵轩身为凤阳王，身为先帝之子，不忍看到祖宗基业毁于一旦，遂决定起兵发往鼎州……清君侧！”

　　　　他的声音非常洪亮，盖过夜空中所有其他声音。

　　　　“清君侧”三个字不断回响，每回响一次，都告诫在场的人，要变天了。

　　　　穆凡身体的身体有些僵硬，小拇指轻颤。虽然明知道事情会向这方向发展，但亲眼看到时，仍觉得震撼。

　　　　与此同时，凤阳王赵轩要清君侧的消息开始蔓延。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天下。

　　　　从始至终，赵轩都没有拿出赵建炎一行人杀死赵志军的证据。

　　　　如果双方处于僵持状态，确实需要证据，以此获得更多筹码。

　　　　可真造反就不一样了，赵轩哪里需要证据，他随便找个理由扣押赵建炎，把当朝三殿下变成人质。

　　　　今夜，霍无家在西北驻军的剩下部分连夜撤离，履行承诺。

　　　　赵轩正在争取西北几大势力的支持，要想后方稳定，没有他们支持是不可能的。

　　　　穆凡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他想起在来西北之前，师父说过的话。

　　　　在这批祝寿的队伍中，有一些是穆家和剑宗的人。

　　　　赵建炎和吴掌灯尚且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个成了俘虏，另一个被乱剑分尸。队伍中混进的穆家人和剑宗的人，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穆凡收回目光，他不知道满地尸体中，谁是家里人，谁是剑宗的人。

　　　　“全杀了！”

　　　　这句话是他那晚听到的最后一个词，赵轩下令，杀光了投降的人。

　　　　……

　　　　……

　　　　东泽鼎州皇城，新建成的定远侯府气势恢宏。

　　　　霍无家的爵位又长了一截，他最近在剿灭叛乱方面有功，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北边的叛乱平定。

　　　　虽然叛乱以及剿灭叛乱，都是自导自演的把戏，但他们真的下了功夫。

　　　　为了表演的逼真，演好这出戏，叶峰动用了自己的班底。

　　　　霍无家物尽其用，他用自己的嫡系军队剿灭叛乱，为自己积累功勋，于是他成了定远候。

　　　　自从他决心变革的时候，叶峰就派人联系他。

　　　　一方面，叶峰确实关心他。另一方面，叶峰觉得他不是一个蠢人。东泽当前的情况，不适合大规模变革，控制不好的话，不但不能把玄门踢走，还有可能让整个东泽都落入玄门的控制。

　　　　经过几次接触，悍闵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霍无家考虑许久，最终决定尝试和师父联手。

　　　　叶峰充当牵线搭桥的人，在朝廷和凤阳王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使得双方可以沟通。

　　　　霍无家把先帝留在凤阳王身边的暗手告诉叶峰，这才有了叶峰强行改变剑域，也要救下张磊的事。

　　　　叶峰一直在西北活动，在霍无家眼里，他充当的是牵线搭桥的角色，但实际上他做的远不止这些。

　　　　如果他安于做个中间人，他就不是当年的龙城飞将，就不是剑宗的七长老。

　　　　叶峰借机行事，完成他和夜锦的部署。

　　　　在动身前往西北之前，他就嘱托十煞想方设法救活姬散。姬散实在是太重要了，手里掌握着姬散，等于掌握了一个大杀器。

　　　　更重要的是，姬散是个有心人，一个愿意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叶峰通过救活姬散，从而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攻，通过姬散威胁玄门，搞得玄门内部两大阵营不得安宁。

　　　　守，一旦遇到比较棘手的事，或者他想完成其他重要的事。姬散能迫使玄门转移精力，掩护叶峰完成自己的真正目标。

　　　　随后他又掌控朝廷的弱点，使得吴掌灯无处发力。尽管西北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吴掌灯派遣的刺客还在他的手里。

　　　　这是一张牌，先存着，需要的时候打出去。只要把握好，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真正知道叶峰全盘计划的只有夜锦一人，

　　　　不是叶峰不想把计划告诉穆凡，而是计划太过重要，关乎生死、大势，由不得他不小心……

　　　　定远侯府内，霍无家拖着下巴，眼皮低垂，差点睡着。

　　　　想把玄门的势力从朝廷中踢出去比他想象的难，盘根错节的朝臣形成一个个集团，想要打破很难。

　　　　前段时间他大肆抓捕一些朝臣，现在反弹力度大的惊人。

　　　　就拿这场自导自演的叛乱来说，还真的就有朝臣里通外敌，伺机阻止霍无家剿灭叛乱，从而打击他的威信。

　　　　局势进展到这个地步，朝臣能退，霍无家不能退。

　　　　他退了，代表妥协，以后再想排除玄门的侵蚀将难如登天。

　　　　唯有激流勇进！

第一百零四章　直面（）　
这些天，霍无家简直要被那些大臣们的唾沫星淹死。

　　　　他不怕大臣们的唾沫星，要是没有唾沫星，要么是他的目的达到了，要么是彻底失败了。

　　　　安平公主步入霍无家的书房，看到霍无家满面愁容，心有不忍，“早些歇息吧，事情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

　　　　霍无家抬起眼皮，打了个哈欠，说道：“你来了。”

　　　　安平道：“别太劳累了，你和那些人斗法，没有精神可不行。”

　　　　霍无家想起那些大臣，苦笑道：“我不过是想让他们少拿一份，就少拿玄门的那一份，可他们就是不肯。”

　　　　“送到嘴边的肉，谁不想吃。”安平坐到旁边，“而且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些人有把柄落在玄门手里，不得不为玄门做事。”

　　　　霍无家道：“我以前觉得他们是软骨头，现在才发现，我错的离谱。”

　　　　“哦？”安平不解。

　　　　“我以前以为血战沙场的男儿才有铮铮铁骨，宁死不降。这段时间那些大臣给我上了一课，原来他们的骨头比铁还硬。”霍无家长叹。

　　　　安平道：“他们相互抱团，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要是敢先开口，恐怕用不着你动手，那人的一家老小一个都别想活。”

　　　　霍无家无奈道：“他们中也有一些人招了，可惜人物分量不够，抓来抓去也抓不到元三曲身上。”

　　　　安平道：“我身为公主，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一个利益团体内，越是官阶低的人，越容易相互出卖，彼此使绊子。可是官阶越高，这种情况越少。”

　　　　“哈哈……”霍无家摇了摇头，“层次越高，越不好办呐！”

　　　　安平挠了挠头，说道：“看，又被带偏了。你还不赶快休息，而且这东泽是赵家的东泽，你干嘛这么拼。”

　　　　霍无家沉吟片刻，笑道：“大部分人都认为，东泽是赵家的东泽，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不这么认为。”

　　　　“谁？”安平的神色有些不善，赵氏皇族掌管东泽千余年，谁敢说东泽不是赵家的东泽，反了天了！

　　　　霍无家平静的说道：“我师父，叶峰。”

　　　　安平道：“所以父皇不用他是对的，头生反骨，不可信。”

　　　　“他说，天下最起码也得像大乾，驱赶妖族，挺直脊梁，生民有粮吃，有衣穿……现在的东泽，不具备任一个条件。”

　　　　安平摇头道：“那群百姓？真是奇怪，我至今想不通，你为什么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霍无家没有争辩，如果当初叶峰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就没有现在的他。

　　　　从他跟在叶峰身边起，他就一直受叶峰的影响。这种影响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安平生在皇家，在这个人与人之间断裂的天下，皇家从没真正关心过小民的死活。

　　　　霍无家和安平最根本的观念不同，无论安平多爱他，用多少精力追求他，他都不会选择安平。

　　　　叶峰和霍无家的走的路不同，但他们的观念相同。

　　　　霍无家见过很多种叶峰，下令屠杀几十万敌国将士的人屠，以及偷偷躲起来，独自哭泣而又无助的男人。

　　　　遇到叶峰之前，他不相信手握百万雄兵的人会关心他这种人。那时，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低贱如狗。

　　　　人的观念会影响身边的人，叶峰给了霍无家一身本事，也给了霍无家全新的观念。

　　　　二人走向两条不同的路，归根结底为的是同一个目标：天下一统，振兴人族。

　　　　假如有一天叶峰死了，但他的观念没死，他的精神仍活着，霍无家便是他精神的继承者。

　　　　安平发现霍无家沉默不语，微愠道：“看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你想对付那群官吏，使劲的想吧，累死你。”

　　　　霍无家笑道：“好，好……我这就睡觉，总行了吧。”

　　　　“我只是希望你别太累着自己。”安平放缓语气，“你知道的，我的心意。”

　　　　霍无家没有回应，就像一直以来二人的关系那样。

　　　　他拒绝过安平很多次，但安平从不放弃，痴情女子把心错付，永远也得不到回应。

　　　　霍无家躺在书房内的床上，这是他这些天的常态。

　　　　安平见此，非常配合的离开了。

　　　　待她走后，霍无家又揉了揉太阳穴，叹息几声，想着如何破局。

　　　　老皇帝为东泽牺牲一切，给了他威望和机会，他要对得起先帝的恩情。

　　　　他和叶峰演绎的剿匪还没结束，等叶峰回到剑宗，悍闵把最近的事交接完毕，便到了停止剿匪的时候。

　　　　……

　　　　……

　　　　夜色深，凛冬开始从北向南侵染。

　　　　祁山防线以北，蛮蛇带领妖族的军队向困扰他们千余年的防线发起进攻。

　　　　防线受到攻击，一瞬间，防线城墙上光芒大炽，亮如白昼。阵法自行运转，削弱妖族士兵的力量。

　　　　战斗惊动了高长林，他披甲走上城墙，观察防线北方妖族的攻击规模。

　　　　蛮蛇派遣的军队并不多，应该不是大规模进攻，只是一次试探。

　　　　他吩咐下去，“传我口令，任何人不得主动到防线以北迎战。”

　　　　……

　　　　……

　　　　凤阳王府的传令兵快要疯了，自从赵轩宣布清君侧，军令就没停过。

　　　　这不，他又接到一个密诏，密诏是给张磊的，他这种小喽啰没有资格接触具体内容。

　　　　骑着火烈马，传令兵拼命加速，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消息送到。

　　　　当消息送到张磊手里时，他发现往日沉稳的张大人有些不那么从容。他不清楚消息的内容，料想一定非常重要吧。

　　　　张磊把密函揉碎，一把丢到旁边的烛火中。

　　　　他苦笑道：“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这句话他连着念叨了十几遍，最后他长出一口气，向府外走去。

　　　　张磊接到命令，凤阳王有要事相商，由于事情极其机密，不得告诉任何人，也不得延误。

　　　　以他对赵轩的理解，他这一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在朝廷和凤阳王的博弈中，他没有出场，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对自己的情况早有预料，博弈的结果出来了，他的命是博弈的筹码之一。

　　　　当赵轩邀请他商量要事时，他知道，他是被朝廷抛弃的筹码。不光他一个人，先帝留在赵轩身边的小团体都将是弃子。

　　　　张磊理了理衣衫，轻咳几声，清清嗓子，面向自己人生的终点。

第一百零五章　君让臣死（）　
凤阳王府上下全力运转，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面前，所有人都发疯似的加快步伐，生怕一不小心，输掉战争。

　　　　黑色的夜，寒冷而潮湿，灯火在风中摇曳。宴会上的尸体还没有清扫完毕，下人端着一盆盆水冲洗鲜血，黑夜藏住扩散的红色。

　　　　一定有很多人睡不着。

　　　　穆凡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外面的寒冷影响不到他，兵甲和来往人急匆匆的神情传染了他，好像他也投入这场战斗中。

　　　　他在王府内溜达，寻找赵英的身影。要打听赵建炎的消息，他只有这条路可走。

　　　　偶尔有行色匆匆的下人从他身边走过，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