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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阿卡丽显然不是那种类型的角色。林昭感觉她应该是真的想不出该用怎样的表情。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说这么多话了。

　　　　不过说起来，均衡教派的什么鬼教义，还真是有些蛋疼啊。为了所谓均衡，就连心底偏向的一方，都不能帮吗？

　　　　阿卡丽的神情再次有了一丝的赧然，微微垂首下去，低声说：“林昭先生，请不要笑话我。我什么也做不好，不论是这样简单的护士工作，还是维护均衡的教义。我很怕你的妻子，她一来我就想赶紧躲起来，做不好看顾你的职责。均衡就更不用说啦，我现在这个样子，慎他见到我，一定又会冷着脸——虽然他一直冷着脸。”

　　　　“你已经做得够可以了，艾欧尼亚已经这种程度了，你们还没有出手帮忙。如果这都不算均衡，那怎样才算？”林昭忍不住问。

　　　　这似乎对阿卡丽来说是一个十分严肃认真的问题。林昭问出口后，阿卡丽就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体，两眼平视前方，思索了好一会儿，正正经经地回答说：“均衡，是阴暗与光明、乃至世间一切的均衡，存乎万物之间——包括内心。做为均衡之道的守护者和执行者，我们即使是内心，也当始终平静而均衡，不偏不斜。”

　　　　她说到了这里，那认真的气势忽然一下子就没了，肩膀也耸拉了下来，眼神也弱了下来，继续说：“但是我在这一方面做得并不好。慎他就厉害多了，他从小到大都一直把握得很好，做为暮光之眼来说，他非常称职。”

　　　　“这样啊。”林昭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淤塞，想不太明白，“那这样的均衡，存在的意义，应该是什么？”

　　　　“均衡一直就存在啊，还需要专门来说意义吗？”阿卡丽理所应当地说，看着林昭一脸的莫名其妙。

　　　　林昭无奈地撇撇嘴，不再说这个话题。

　　　　他和阿卡丽一个在床边一个在椅子上，相对而坐，却相对无言。阿卡丽坐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该做什么，站起身问：“哦对了，你昏迷了这么久才醒来，一直没有进食，是不是饿了？我该给你准备些什么吃的？”

　　　　……果然太不专业了。让一个专业杀人的家伙来照顾人，实在太为难她了。

　　　　林昭心里暗叹，说道：“不用了麻烦了，阿卡丽。辛德拉已经帮我弄来饭吃过了。”

　　　　“啊，这样啊。”阿卡丽手足无措，又有些尴尬起来，“你妻子对你真好。”

　　　　“不要乱说，阿卡丽。辛德拉不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师姐。”林昭不得不再次解释。

　　　　“是这样啊。”阿卡丽露出吃惊的表情，那张好看年轻的脸表情终于丰富多彩起来，“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她对你实在太好了，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你妻子的。而且我当着她的面说你是她丈夫的时候，她也没有反驳呀。”

　　　　“你为什么会怕辛德拉？“林昭问道。

　　　　“所有人都怕她啊。”阿卡丽想了想，回答说，“因为她很厉害，又好像讨厌所有的人——嗯……除了你和索拉卡大人。”

　　　　“如果你在她面前露一手，说不准她也就不讨厌你了。”林昭了解辛德拉对待旁人乃至一切的观念，通过前世的游戏背景故事，也差不多知道阿卡丽的实力。他心中生出这样的想法，不由脱口而出。

　　　　阿卡丽很认真地听取了林昭的意见，低下头去沉吟许久，才黯然叹了口气，说：“那真是可惜了。只有在执行任务和面对均衡的敌人的时候，我才能够出手。我没有理由在你妻……哦，抱歉……在辛德拉女士的面前动手。”

　　　　她很认真地这么说，却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林昭会说这样子辛德拉就不会讨厌她。

　　　　似乎她的思维一直都是这么简单纯粹，让人羡慕。

　　　　林昭心中暗叹口气，安慰说：“这个没事的，让她不再对你抱有现在这种观感，又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等时间长了，她了解了你，也就不会讨厌你了。”

　　　　“这样啊。”阿卡丽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她挠挠头想了半天，最终又问林昭，“那林昭先生，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事了，我就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林昭回答。

　　　　“哦。”阿卡丽说着，悻悻然坐回了椅子上。

　　　　但是她还没坐稳，就忽然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挺着小巧的鼻子嗅了嗅，皱眉说：“来了好多伤员。”

第五十一章　艾瑞莉娅

　　　　阿卡丽说完了话，林昭隔着门墙就听到了病房外面喧杂至极的说话声。他放开感知，察觉到离自己很远处，那些本来交叠在一起、活跃至极相互冲突的符文能量，这时候都各自分开，变得安静下来。

　　　　林昭立马意识到了，在普雷希典城外，一场会战刚刚结束，而在会战中受了伤的艾欧尼亚护卫队士兵，都被送进了这所医院。

　　　　嘈杂而急切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距离林昭的这间病房越来越近。

　　　　敲门声响起。

　　　　“谁？”

　　　　林昭开口问道。他已经不指望阿卡丽这个蹩脚的业余护士能做些什么了。从小在均衡教派的寺庙中修炼着均衡忍道的阿卡丽显然对这一切都不怎么熟悉。

　　　　但是林昭才说完了话，阿卡丽就快步走向了门口。她边走边说：“是艾瑞莉娅大人。”

　　　　……艾瑞莉娅！？

　　　　这个名字对林昭来说不是一般的熟悉。

　　　　在曾经的游戏中，她是个很有人气的英雄，这种人气一方面来源于她的操作性上，一方面来源于她一遍又一遍地遭到削弱，还有一方面，还在于背景设定中，她独特的人物魅力。

　　　　可以说，她就是艾欧尼亚的代表英雄。

　　　　刀锋意志艾瑞莉娅。

　　　　简称刀妹。

　　　　来人竟然会是她！？

　　　　林昭瞪大眼睛看向门口。

　　　　然而阿卡丽打开了门，林昭所看到的，确实一幅完全超出想象的场景。

　　　　站在前面敲门的并不是艾瑞莉娅，而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兵。他单手抓着担架，和担架后方的一个士兵把担架稳稳地抬住了。而仰面担架之上的那人，穿着粉色的战甲，但已被鲜血染红，那战甲上多处破碎，有一道伤口从她的手上一直裂开到她的胸口。她紧闭着眼睛，看得出来受伤很重。但是她的手还在握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兵器。

　　　　那兵器上同样染满了鲜血。

　　　　——刀锋意志艾瑞莉娅。她正倒在担架上。

　　　　“索拉卡大人在这里吗，我记得上回在这里看到过她？”那在前面抬着担架的士兵喘着粗气问。

　　　　“我去叫索拉卡大人。”阿卡丽说着化作了一道风，从士兵的身旁急速而过，眨眼间就出了这个病房。

　　　　林昭一阵无语，赶忙说道：“你们先把人抬进来。她很快就能把索拉卡大人叫来。”

　　　　“多谢。”那士兵由衷说着，和后面那士兵抬着担架进了房间，轻轻地放在了林昭病床的旁边。

　　　　林昭借此机会看到了病房外的走廊里。

　　　　进进出出的伤者、医生和护士已经快要把走廊堆满，也不知道阿卡丽是怎样从那拥挤的过道里跑走的。

　　　　两个士兵放下艾瑞莉娅以后，就走到了病房的门口，静静地守着。

　　　　门外的伤者医生有很多往林昭所在的这个方向跑来，然而跑到门口，看到那守卫的士兵，和躺在病房之中的艾瑞莉娅以后，就立刻转身而去，寻找别的地方。

　　　　看来就在现在，艾瑞莉娅在普雷希典、甚至艾欧尼亚，已经获得了极高的人望。

　　　　林昭得以近距离地看到艾瑞莉娅。这个身披战甲浑身浴血的女人正承受着极为强烈的痛苦，她的眉头紧紧地凝成山丘，精致的鼻翼一抽一抽，像是被血染红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那血仿佛墨汁泼在她的面颊之上，繁多凌乱。

　　　　她手中的武器是四瓣刀刃，中心位置有一个圆环，像是用什么不知名的作用力，将刀刃粘合在了一起，使武器不至于散开。

　　　　林昭很熟悉这把武器。曾经的游戏之中，刀锋意志艾瑞莉娅就一次又一次地拿着这把武器杀穿召唤师峡谷。

　　　　——飞天剑道的神器，传世之剑。

　　　　索拉卡和阿卡丽很快到来。索拉卡还很虚弱，要靠着阿卡丽搀扶着，才能走到这个病房。

　　　　“索拉卡大人。”

　　　　见索拉卡和阿卡丽来了以后，站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向索拉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赶忙给索拉卡和阿卡丽让开了路。索拉卡被阿卡丽搀扶到了艾瑞莉娅的身边。

　　　　索拉卡伏下身去，仔细看了看艾瑞莉娅，深思片刻，庆幸地说道：“幸好，你们叫我叫的及时。如果再迟一些的话，她的伤口太重，失血太多了。如果再迟一些的话，只怕我是救不了她了。”

　　　　说完了这句话，索拉卡不敢质疑，强撑着身体使用出了魔法。

　　　　温暖如光的魔法笼罩了艾瑞莉娅。林昭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惊扰了索拉卡。艾瑞莉娅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裸露在破损的战甲处的肌肤，逐渐变得光滑而白皙。她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渐渐缓和，到了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索拉卡长长出了口气，身体忽然一软。阿卡丽赶忙扶住了索拉卡。

　　　　“索拉卡大人，您没事吧？”一个士兵有些担心地问。

　　　　索拉卡摇了摇头，说：“我没事的。你们看好艾瑞莉娅。我的诅咒已经差不多快要完成了，我会用半天的时间来催化诅咒。半天以后，我就能恢复一半的实力。到时候我再过来，彻底治愈艾瑞莉娅。”

　　　　“是。”士兵恭声应道，“索拉卡大人受累了。”

　　　　“不要紧的。”索拉卡摆摆手，“说起来，我才是真的惭愧。你们在前线奋战，我却只能在后方等候。”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转头又跟林昭说道，“阁下，这半天的时间，你也好好休息一下。随后等我过来，如果在治疗艾瑞莉娅之后，我还犹有余力，就顺便帮你也恢复身体。”

　　　　“多谢索拉卡大人。”林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能如是回应。

　　　　随后，索拉卡就请阿卡丽搀扶着她，离开了这间病房。

　　　　在索拉卡和阿卡丽离开以后，一个士兵就把这间病房的门关上，站在门口守候着。

　　　　而另一个士兵隔在艾瑞莉娅和林昭的中间，像是在防备着林昭。

　　　　林昭用手撑着床沿，用力从床上站起来，说：“你们把她扶到床上吧。那地上太冷了，担架只有一层布，对她身体不太好。”

　　　　那士兵盯着林昭看了片刻，说：“多谢。”两个士兵走到病床边，把还在重伤昏迷的艾瑞莉娅扶上了病床躺好。

　　　　林昭的身体还无法支撑九站，两个士兵忙活的时候，他扶着墙壁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他刚做好，忽然看到已经躺在病床上的艾瑞莉娅眼角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

第五十二章　坚强与脆弱

　　　　艾瑞莉娅刚刚苏醒，还有些许的迷茫。她两只眼睛对着天花板看了良久，忽然问：“怎么样了？”

　　　　林昭听不明白艾瑞莉娅问的是什么，两个士兵却立即明白过来。一个士兵回答道：“艾瑞莉娅大人，诺克萨斯人和我们伤亡都很严重，诺克萨斯人还不知道您也受伤的情况。现在暂时休战了。”

　　　　“嗯。”艾瑞莉娅轻轻说了一声，又问，“医生看过了吗，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索拉卡大人来过了，说再过半天，她就会来给您彻底治好。”士兵回答说。

　　　　“那就好。”艾瑞莉娅的眼神里有浓浓的忧虑，“希望这半天，诺克萨斯人不要再次发动进攻。”

　　　　“您请放心，艾瑞莉娅大人。他们同样损伤惨重，需要休整。”一个士兵劝慰道，“如果没有休整，就贸然进攻的话，我想普雷希典的城墙，就足以击退他们。”

　　　　“但愿如你所说。”艾瑞莉娅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也休息一下吧。奋战了这么久，你们也很累了。”

　　　　那两个士兵也真的是累极了，并没有拒绝艾瑞莉娅的好意。他们向艾瑞莉娅道了声谢，走到墙角边上，背靠着墙壁坐下。其中一个士兵坐在了林昭所坐椅子的旁边，还在防备着林昭。

　　　　林昭有些无语，却不能说些什么。对上这种尽职尽责的士兵，他就算说什么，也只怕没有什么用。

　　　　“大师？”病床上的艾瑞莉娅忽然说话。

　　　　林昭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艾瑞莉娅会和他说话，而且竟然还用出这个让他浑身打冷颤的称呼。

　　　　这个称呼，至今为止，也只有诺克萨斯人会对他说。

　　　　“你知道我？”林昭忍不住问。

　　　　“是的，大师。”艾瑞莉娅还很虚弱，只能低声说道，“辛德拉女士在来普雷希典，请求魔法师协会营救大师的时候，把大师的情况简单地说过了。后来克劳德长老把大师救回了普雷希典，曾很真诚地夸赞过大师的实力，说大师你足以成为一方长老，加入艾欧尼亚的长老议会。后来我关注了一些大师的往事，发现了大师曾经的作品。”

　　　　林昭闭嘴不语，他现在其实很不想听到关于那个雕塑作品的任何话题，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事，从来没把那个作品带到这个世界上过。

　　　　“大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艾瑞莉娅也似乎把林昭当成了一个预言家，问，“我的哥哥泽洛斯，在战争爆发以后，就带兵前去德玛西亚求救了。然而到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我还得不到他的一点踪迹，德玛西亚的人也说没有在城邦里见到过他。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让林昭有一点纠结。在他所知道的游戏背景故事里，泽洛斯一直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在前往德玛西亚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已经殒命，还是被拳头公司遗忘在了故纸堆里。一方面来说，他很不想把这个真实的情况告诉艾瑞莉娅，让艾瑞莉娅心头的这根稻草被他所压扁；另一方面来说，他现在很想和“预言”这两个字撇清关系，再也不想提一切与这个相关的话题了。

　　　　他在心里斟酌了半天用词，说道：“很抱歉，艾瑞莉娅大人，我并没有那样的天分，能从未来无限的可能性中，把一切的轨迹看在眼里。那幅作品，不过是巧合而已。如果我真的有那种能力的话，又怎么会被诺克萨斯人发现，又被它们抓到呢？”

　　　　艾瑞莉娅沉默不语。

　　　　林昭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艾瑞莉娅大人，命运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事物，都存在着无限的发展可能。因果因果，有所选择，才有因果，但每个人的选择，都在其主观想法之中，所产生的因果，也就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可能。这样庞大的信息，我怎么能够看得到、看得清呢？”

　　　　艾瑞莉娅黯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说道：“抱歉，大师，让你为难了。你说的这些，我早该明白的。否则的话，那些诺克萨斯人也不会那么随意地处置你，把你放在角斗场的囚笼中了。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我好想要知道，哥哥他的下落。”

　　　　“那就祝福他吧，祝他一切好运。”

　　　　虽然唯心主义不现实，但现在林昭只能这么说了。

　　　　“谢谢你，大师。”艾瑞莉娅诚恳地说道，“大师你说，我们能把普雷希典在诺克萨斯人的强攻中守下来吗？”

　　　　“你还是习惯性把我当一个预言者来看待啊。”林昭摇头苦笑，叹息了一声，道，“这些东西，问我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普雷希典、乃至艾欧尼亚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诺克萨斯人逼到了悬崖边上了吧。你们只有众志成城、齐心协力背水一战，才有希望。其他的，还用多想吗？”

　　　　“抱歉，大师。”艾瑞莉娅讪讪地笑了笑。但这个笑容似乎牵动了她的伤口，让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要叫我大师，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叫林昭。”艾瑞莉娅一句又一句的大师叫得林昭很不习惯。

　　　　“嗯，林昭。”艾瑞莉娅立刻改口。

　　　　靠着墙壁休息的两个士兵一直在听着艾瑞莉娅和林昭的对话，林昭话中的一些问题，艾瑞莉娅忽略了，两个士兵却清清楚楚地注意到了。

　　　　一个士兵冷声说道：“艾欧尼亚危难当头，守护艾欧尼亚，是每个艾欧尼亚人的职责。你为什么说你们，你不敢上战场吗，想逃避你的责任吗，胆小鬼？”

　　　　“伊洛！”艾瑞莉娅呵斥了一声，“艾欧尼亚存在的意义，就是庇护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所有人民。身为护卫队成员的我们，才是艾欧尼亚的城墙与刀剑，我们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做什么。向林昭道歉。”

　　　　那士兵极不服气，扭扭捏捏向林昭说了声对不起。

　　　　林昭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他说的没错。如果艾欧尼亚需要我，我也会为艾欧尼亚尽我的一份力的。”

　　　　但前提是，自己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