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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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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对我的新鲜用词想了片刻,这才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齐称“大人英明”。我也懒得多说,交待了司马恭几句,便匆匆赶去见杨速、小清。

杨速体格愈见威武,正恭恭敬敬地与小清叙话。见我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惊喜之色,唤了声“兄长”,便立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我又悲又喜,连忙拉他起来,“真是你!那么长时间未见了,身体还好吧。”

杨速流泪道:“兄长关爱,小弟愧不敢当。”又抬头凝视许久,终于哽咽起来,“兄长音容如昔,还是那么精神……请恕杨速情不自禁,我真是太高兴了。”

“来了就好,这下大家又重聚到一起了。唉,我真是对不起你跟新儿,这么多日子都没到长安看一看。”我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道。

杨速举袖擦了擦眼泪,“兄长这是说什么话,我们也都觉得对不起兄长、嫂子,没能赶去洛阳。不然好歹也能帮兄长做些事情。”

我叹息起来,道:“其他就不说了。听说你这次带了五百壮士,我这边也很缺人啊。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如何,能否堪以大用。”

杨速点头道:“兄长放心,他们募来之后,便由小弟亲自教导,应该会有些用处。”

“好!恐怕马上就要打仗了,你就统领这五百人暂守中军吧。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你不来,我也会派人去请你。”望了望小清,微笑起来,“是不是被夫人说动了的?”

小清笑道:“才不是。他是不请自来,我可没能耐说动。好啦,你们哥俩谈罢,我还有点事要办呢。”微微作礼而去。

杨速不好意思地道:“哪敢劳动嫂子大驾?杨速来迟,已是颇觉惭愧,兄长不以为怪,又委以重任,杨速怎能不尽责以效。”

我拉他坐下来,促膝长谈。一时离愁别绪,消湮得干干净净。提起洛阳诸事,杨速虽有所闻,然亦感震动。再讲到皇甫嵩与韩遂的大军,杨速更是惊得呆了,道:“小弟以为此来无非杀敌报国而已,谁料有如此奸险狡诈之策。敢问兄长有无奇谋,可破此困境。”

我微微颔首道:“也许有,也许没有。那吉尔胡私自逃走,必是瞅准了我军布阵松散,不易坚守之态。但他恰恰没有想到,我原本就没打算死守这座孤城。为了做做样子,稳定人心,我轮番派人上城驻防。但大部队却一直在训练休整之中。此次铠甲、军械一到,更添了三分胜算。我料想韩遂、边章会趁势进军,在今夜或明天急袭渝麋,我等伏兵在其中腰,待其前军一过,便挥师击其粮草、辎重。贼寇匆匆忙忙,必无防备,此战便可大胜。”

杨速想了想,称好道:“此计大妙。不过渝麋重地,不可不防。这守城的重责,还请兄长委派了我罢。”

我心里喀地一下,已知他掌握了这条计谋的惟一要害,那就是如果敌人短时间内占领城池,再回头攻我,那么我军势孤力单,陷入重重包围,想走也难了。强笑道:“杨兄何必争这差事!你率人守住中军便可以了,我自会另派贤能守城,不劳兄弟担忧。”

杨速正色拜倒,道:“兄长若能用得上杨速,请再勿推脱。杨速深知守城之责甚要,甘立军令状。若不能保全渝麋,便请军法处置!”

我热泪立刻盈出眼眶,颤声道:“不是我不放心,而是我不忍心哪。杨兄快快请起,我……我颜鹰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此生亦无憾了。那我拨给你三千人马,何如?”

杨速咬牙道:“兄长待我太好了,不过,我知道兄长您也需人手啊。就我的五百士卒罢!”

我大震,叫道:“不行!你难道真不想要命了吗……”

杨速连连叩拜,泣道:“兄长待我恩重如山,杨速迟迟未能报答。此次我军陷入这般险境,我做兄弟的,又怎能坐视不管?请兄长务必答应小弟的请求,此次我当以一抵百,绝不放半个贼寇进城!”

我已是说不出话来。半晌,吩咐军卒将杨速带去跟司马恭等相见。心中一痛,暗道:杨速啊杨速,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放心好了,我决不会让你死的。但如果你真不幸战死,我就拿韩遂这十几万人,做你的陪葬!

小清和卢横前后脚进来。卢横拜倒谢恩,然后退出。我略有些奇怪地问道:“他到底谢我什么?”

小清笑道:“是我重赏了他。前次多亏了他,才救了你呢,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有那么多危险了?”

我默然良久。小清突地凑近了些,有些吃惊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好像刚刚哭过,为什么?”[·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杨速要守城,我不想让他干这事,太危险了。若是他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去见新儿?”将刚刚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小清眼神黯然地道:“没想到杨速他那么义气。若是他死了,新儿无依无靠,岂不更加可怜。你不能劝劝他吗,这差使,我看最好谁也别干,就留个空城给韩遂不好吗?”

我解释了一番,叹道:“我劝过,他不肯听。清儿,我现在只有求你了,你千万不能让杨速送命,你一定要带他回来。”

小清体味到我的用意,问:“你是要我跟在他身边吧?”

我点点头,她不置可否地嗔道:“那你呢,你难道就不需要我照顾吗?你深入敌后,我可没时间来管你,你能保证一定活下去吗?”

我喜道:“只要你答应救杨速,我就一定不死,一定等你们回来!清儿,你真好,若我们此次能冲出包围圈,便再不用怕被人束手束脚了。我们也大可不再理会该死的朝命,只管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了。”

小清深情地道:“可不准死呀,若你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定要自杀相随,永不相离,永不相弃。”

我抱了抱她,又吻了吻她,笑道:“你别咒我,我就一定不会死的。放心罢,我颜鹰身经百战,有万夫不当之勇,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勇冠三军,当者披靡,哪是这么容易就完蛋的?”

小清嘲道:“你就会夸夸其谈,也不正经一点。刚刚到营地,我看了你创造的新阵——还可以嘛。不过防守的时候最好能依山背河,将中阵向前凸出,这样似乎才能发挥最大的防御效能。”

我细细地想了想,大喜道:“原来清儿这样聪明!那其他,还有什么可以指点的吗?”

小清道:“我觉得你可以将矛枪略选短长,以结实、稍短的铁枪为第一排,越往后越长,这样即使对方有千军万马,也可加强纵深,轻而易举地挡住,从而真正发挥两翼骑、弓兵的威力。而你现在前几排的兵种每人都是好长的矛,好大的盾,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怎么发挥作用?”

我哈哈大笑,跳了起来,“废话就不要说了,我们这就去视察一番罢。待把这些疏漏一一补上,我看还有谁敢与之争锋!”硬拉着她,到营地去了。

待琢磨改善了阵形,小清自去探察敌情。我便与会众将,在营中和士兵们一起吃了便饭。我嚼着干烙的豆饼广喝着冷水,朝密密麻麻围坐着的众将士笑道:“待我们这一仗打完,就再也没有烦心的事情了。韩遂逼着我们投降,还不如去逼皇甫嵩投降呢。我不怕死,我的手下也没有怕死的人。”

士卒们轰声叫好,我将大口的饼咽下去,吐词不清地道:“今晚大家都要准备迎接敌人的偷袭。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突地,一个士兵叫道:“大人,敌军十万多,我们就七千人,这仗怎么打,会不会赢呢?”

司马恭脸色一沉,道:“你叫什么名字,竟敢在将军面前胡说八道!”

那人吓得魂不附体,我挥挥手道:“不妨事,有问题就提嘛,这是好事。只有解决了问题,我们才能打胜仗,不打败仗啊。”走到那人面前,又坐了下来,“你问的,也是我们这些为将当帅的人想知道的问题。边章、韩遂三路大军,十余万人马,看起来真是蛮可怕的。但羌氐人长在山岳,短于平原,所以在渝麋附近,他们的军队恐怕反倒不如我等有战斗力,这是其一;其二,凉州骑虽也具精勇之名,毕竟不算绝对主力。”相形之下,我们的阵势稳如泰山,绝不怕他们的冲击。依此看来,我们在很多地方还是占了优势的,不能因为人数多少,就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吧?你说呢?”

那士兵连连磕头道:“大人教诲,小的铭记在心。”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起身朝其他士卒叫道:“今天就训练到这儿,大家回去先做好准备,然后轮流休息!待我将令一发,我们就一起冲出去,打垮边章,打垮韩遂!”

众军齐都奋拳道:“打垮边章,打垮韩遂!”

我满意地和诸将收兵回营。走到半路,我突地想起一事,道:“司马恭,前次左浑被逮,那他的手下千余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司马恭忙禀道:“将军不提这事,末将也忘记了。左浑手下共计兵卒千二百五十四人,已暂由参军鲍秉代领,但造阵之时并未算上,我等皆以为应加强中军。”

我想到杨速,不禁长叹起来。隔了片刻,我问道:“你们都知道计划安排了,这守城之职,却是此役成败的关键。当然这差使也是最艰巨的。你们当中,哪一位愿意担当此任啊? ”

大家狐疑地彼此对视着,良久,司马恭突地咬牙道:“请将军把此重任交给末将吧!”跪倒请命。

我轻轻吐出个“好”字。顿时,各路司马、参校、甲将都跪倒下来,愿请赴死。我叹息道:“都是有胆有义之人哪。都起来罢,现在守城之任,已有归属了。”

众人见我眼光扫过,不作停留,俱是惊讶。我沉声道:“请杨速兄弟!”

当杨速陈述愿以五百军守渝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司马恭与杨速友善,急道:“使不得!敌人前部已不可数计,杨司马怎能以卵击石呢。”

杨速奋声道:“大丈夫当效力沙场,战死以荣!五百军虽少,但足以抵挡贼军一天。只要我军能克入敌害,歼其精锐,我一人虽死亦无憾矣!”

司马恭叹道:“杨司马临危有节,司马恭未所闻也。将军,请将军把我也派在城上,我要与杨司马同进退、共存亡!”

杨速连叫不可,我摇头道:“司马长史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这个差使你争不得。好啦,你跟杨兄、鲍秉、高敬、卢横留下,其他人都先退下。”

众人不知何事,围坐在我身边。我皱着眉道:“你们几个,跟我同生共死,最是知心。现在我有些肺腑之言,想跟大伙儿议论议论。”

司马恭道:“将军有什么话就请说罢。我等都惟将军马首是瞻。”

众人也齐声称是。我看了杨速一眼,道:“今儿和杨兄谈论了些事情……我也想了很久了,不得不这样说。尔等恐怕都有同感,这汉室不会再存在多久啦!如果这是亡国的预言,那我大胆地说一句,恐怕几年的工夫,汉朝再不是汉朝,而是英雄并起、群雄逐鹿的时代,一如高祖初时。”

众人眼神皆是一震。高敬小心翼翼地道:“深谢大人看重,讲出这样的话来。我等诚惶诚恐,无论有何安排,都会尽力去做。”

杨速道:“兄长有什么心事吧?如能代为分忧,就说出来。”

我见他们几个,都是一脸肃容,没有一个眼神迷离躲闪。道:“我在京中之事,想必大家也都有耳闻。朝政昏乱,群臣争权,宦官专政,刘家安能不败乎?我在朝中之位,总也是个正卿,然而排挤忧讥之言,不绝于耳。兵戎劫杀之难,时时迫近。想来想去,这样总也不是个道理。惟一的方法,就是隐世遁居,不理尘事,但又恐这般所为,无异于引颈就戮。不过现在却有一个好机会,大家若努力去争,前途大有希望啊!”

司马恭等似有所悟,高敬眼神一凛,小心地道:“将军难道要趁此战之机,逃出汉境,从此不再回来?”

我深深点头,众人又是一惊。隔了半晌,司马恭哈地笑道:“将军看透了世情丑态,恐怕比我等都要豁达十倍呢。看来司马恭处处都得服你,连识见运道,都不及将军万一。”

杨速皱眉道:“兄长做什么,小弟生死都跟随左右!不过新儿他们……”

我笑道:“此事早有安排,你就放心好了。我也不会说避入境外,总得在汉邦之内,寻个安生所在,既可怡然得天伦之乐,又可不时伸出利爪,馋涎问鼎。志向大小,全看各人,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虽都颇觉惊诧,但皆愿如此。当下展开地图,细细讨论了战役和行军方案,众人全票通过。值此前狼后虎拦路索食之际,难得有一次这样的聚会,令人感触良多。

我站起身来,舒畅地呼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胸臆大开,此后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我就是我,我就是颜鹰,我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谁也管不着。

“鲍秉,把左浑那千余人马拨给杨速,好吗。他的人手着实少了些,如果前军打得不顺手,那渝麋城的压力必然大大加剧。那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鲍秉见我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话,忙跪倒道:“末将遵令!”

杨速还待推辞,我拍了拍他,语重心长地道:“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性命是第一要紧的。连命都丢了,还能再干什么大事?你记着,守到不能守时就退,千万不要逞英雄。我会亲自留下殿后,等你归来。”

杨速虎目一红,慨然道:“兄长只管放心,杨速这条命,还不至于那么容易丢。大谋未成,若有一个敌军进城,你拿我是问好了!”

探马陆续回来,已是戌时三刻。据报午后贼势稍动,酋牌已近渝麋,前锋两路,各一万人。而大军由韩遂、边章为中路,辎重粮草殿后。

我命令依计行事。各部不得被人看出破绽,大军化整为零,以夜幕掩护,分头向西北郊酽水开进。司马恭暂代行大将重任,几名得力手下分统诸部,以加强计划实行的安全性。 

小清也巡察回来,告诉我韩遂军的两部北宫伯玉、李文侯安屯番须口,坐镇指挥。现在敌军听说要跟“羌寇之首”颜鹰打仗,都不敢不予以小心。特别是李文侯失利泥阳城,虽后来指挥大军,连屠泥阳、漆垣两城,也挽回不了面子,所以近来被降了职,贬为“镇军大将军”。韩遂、边章自封为将军,由来已久,不过姓李的那么恬不知耻,倒还让我看了一次新鲜。

小清说吉尔胡回去虽大力宣传渝麋空虚,但也口不择言地大谈我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宛如神祗,在羌族军士中造成了空前轰动。羌军以我从未败阵,而愈加恐惧,据称北宫伯玉这次很不容易才说服韩遂等出战渝麋,而前锋巴兹、鄂特鲁乃羌氐著名猛将,俱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见其对我忌之之深。 

告别杨速,小清送我到了城外。我奇怪地问道:“你还没跟他说吧?看他样子,似乎不知道你也要留下来呢。”

小清笑道:“到时候让他吃一惊罢——你不觉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吗?看来我回去的时候还得把面具戴上,否则可能脸上都要被看出一个洞来。”

我顿明其意,回首往城头上密密匝匝站着观望的士卒望了一眼,失笑道:“清儿的魅力是不容抗拒的,别说大敌当前,就是生死一搏之役,也只需轻露笑靥,保管一切都迎刃而解。”

小清咬着下唇捶了我一拳,嗔道:“人家说真的,你却还要调笑。难道就人家能抛头露面,而丝儿、露儿她们只能在家养着吗?”

我“嘿嘿”地笑起来,“好清儿,这是不能比的。你又不是古代女子,对你没有这样的要求。若是你想换换口味,那下次打仗我派你留在家做针线,让丝儿、露儿都陪我杀敌。”

小清着恼道:“谁说要她们杀敌了,你明明想赶我走嘛。”见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轻嗔薄怨白了一眼,“好啦好啦,再说下去肯定又是人家的不是了。你这坏蛋,今天不在我身边,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众目睽睽,我实在不便吻她。只得握住她的手,深深凝视着她的眸子,“别说了,你的心我还会不晓得吗?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会死,我就一定会做到。你也要关照些自己,别像上次在南郑一样,弄出那么重的伤来。还有,如果顶不下去了,你就立刻命令部队转移,决不要死守城池,特别是杨速,千万把他弄出来。走之前,派人把告示在各处张贴,料想韩遂他们决不敢对百姓妄动。”

小清轻轻把手抽了出来,道:“我知道啦,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我笑道:“夫人没有命令,小子怎敢擅离呢?”见她作势要恼,轻提马缰,一边跑一边大喊,“别忘了,不要蛮干,特别是杨速那小子……”

赶至棘里亭,鲍秉、高敬等已等候多时。此地距酽河不足十里。而此战思路,就是要在敌军经过以后,出兵击其粮草、辎重,绝其归路,再俟敌匆忙回援时,以新阵重挫之。

我看了看四周,有一条极矮的天然丘陵,横贯东西。大军已布置得妥妥帖帖。我点点头,问起敌军动向,高敬道:“酽河西向,有一险地兕邑,韩遂分兵四路占其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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