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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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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旬月之间,就威震中国?又岂能让堂堂二千石大员个个闻风丧胆呢?”心里只觉一阵丧气,又低沉道:“今日被汝等擒住,不过是老子运气不佳罢了,奶奶的,想让我投降,却是痴心妄想!”
那人瞧着我的眼神,霎时变得十分古怪。瞪视良久,方轻叹一声,道:“没料到小小羌地,也有阁下这等人才,难怪会让朝廷束手无策。”言语之中,竟似对我的话还极为赞同,“鄙人在朝经年,每每看到因为笼络宦官而飞扬跋扈之辈,便深耻之。可当朝竟无一人,可与阉徒分庭抗礼!李膺李大人,海内共仰,声名卓著,亦惨死其手。以今观之,则朝政日非,奸谀之徒屡屡干政,卖官鬻爵,亦是不足为怪的了。唉,皇帝不早图之,反恭称张让之辈‘阿父’……难怪黄巾要起,难怪黄巾要起。”以手试泪,显得悲伤不禁。
李膺的名字,我倒也曾听说。其为恒帝时颍川人。曾任司隶校尉、太常等职。与太学生郭泰等人结交,反对宦官专权,极有威信。但其最终没能斗过太监,因除阉大计失败,死于狱中。时人称之为“天下楷模”。
那人又自叹息了片刻,这才敛容道:“适才言语,不过相戏阁下尔。鄙人姓董名扶,乃蜀郡广汉人,在朝数年,不自料到天下将乱。此次黄巾蜂起,普天响应,反贼众以百万,虽卢植、皇甫嵩之流亦难抗敌,而贼寇凌大吏、刑史、占州郡,以至海内震恐,人心大乱,天下岌岌可危矣。由是鄙人才想到蜀地来做个小官,以避乱世。不想刚出新郑,便听说阁下遭擒之事。”
我心道:此人既知是谁出卖于我,对于其他人的事情,恐怕也知道一些。如果能问出小清、杨速、新儿的下落,那就好了。转念片刻,道:“黄巾起义,一如陈胜、吴广起事。而其众远远胜于张楚,所以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一般。朝廷为剿灭黄巾,必定会委以地方军、政权力,那时强州郡而弱中央,朝政不免于操纵于少数武夫之手。天子便如傀儡一般,州、郡刺史,皆是握有重兵,虎视九鼎,形同无国……哈哈,哈哈!”董扶被惊得脸色数变,待我笑声一起,更大退了一步,哽着喉咙道:“你……你说的什么?”我笑就笑在此段历史早已为人熟知,还说得煞有介事一般。此时猛然一省,暗道:我讲出这些话来,岂不令人起疑?俗话说:言多必失。口若悬河,焉知不是祸将至邪?遂垂头不语。
董扶将我的话又回味了几遍,问了几声,见我不回答,不由得大急。“请阁下示扶详策,我等鄙吏,爱惜性命,窃以为乃父母所赐,不可弃也。方今乱世,益州外绝强寇,内治有术,州富民强。扶敢请阁下,我等可否长居此处?”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三十年之内,还可十居,三十年以外,则大有起伏。”心道:三十年以后,曹操灭袁绍,鲸吞荆、襄,虎视江东,有一统天下雄心。其后三方对抗于赤壁,刘备遂得人蜀。益州之地,看来一段时期内乱甚少。问道:“我行将就死,放心不下的,只有鄙内和我的几个部下。请问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董扶毅然决然地,似是打定了主意,道:“待阁下答扶一问,则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鄙人深受刘焉刘大人之恩,愿为他效犬马之劳。刘大人乃皇室宗亲,性谦而厚重,如能听到阁下这一番高论,定能重用。扶有一事相请,敢问阁下是否能从我为大人效力呢?”
我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冷冷道:“我不会投降,但如果你家大人愿意助我救出兄弟、妻子,则我颜鹰感激不尽,如果有什各事情,就算帮他的忙罢了。”
董扶大喜,突地一揖到地,低声道:“汝等妻子、兄弟暂且无事,苏固说将押往城西看管,只要大人求任益州刺史,便立刻会想办法放他们出来。鄙人现还有一问求教:我受托于刘焉刘大人,微服出京巡察。但他为避大乱,欲求交趾刺史,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我诧异地看着他,心道:难道我颜鹰还有生存的希望?
不会吧——苏固擒得我,恨不得生啖我肉,夜寝吾皮,怎会轻易放我出去?除非他真的不是苏固手下。刘焉……他是谁,哦,刘璋他爹!他……他又怎会要去做什么交趾牧了?
急得一头汗,却不知交趾哪一点不好,脱口道:“交趾(他妈的交趾在哪儿)交通不畅,铁路飞机俱无,运煤亦不便利,石油等等资源……还有海货,都搞不出来,这怎么能去呢?当然是益州好了,我知道益州会出皇帝,而且此地地富兵强,刘太常若不来此地,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董扶不禁瞠目结舌了一阵,但听到我大赞益州,还是显得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阁下之言甚是。刘太常惜才如命,能得将军,乃前世修得!此次南郑苏固,捉阁下而欲报朝廷,无非求赏尔。我素知其郡张修与之不睦,可以挑拨二人,从中用计保得阁下平安。”
我用力一挣,董扶立刻会意,过来解开绳索。方自松开,我已软跌在地。“妈的,这两个屎人下手那么重。”我破口大骂道,“假如破此囚笼,当将此二人万刃剐死。”心道:竟有这么好的事情?太也便宜了吧,方才被打昏送人来,现在又不明不白地被放出去……定了定神,放低了声道:“这儿离南郑苏固的府堂近吗?”
董扶用力搀起我,道:“这里是东门大狱的地牢,但苏固的卒守不在。只要能打通张修的关节,想来保你一命不难。”
我喘着气,活动了一下筋骨。求生的欲望又浮上心来,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出去,区区南郑苏固,能奈吾何?眉头一皱,望望董扶,道:“张修与你熟悉?”他点了点头。我心下大放,忖道:此人既能混得进地牢,想来再带一个走,你们不会有意见吧?又道:“你是当朝侍中,为何如此害怕苏固呢?”
董扶将我扶到门口,恨恨道:“苏固此人,一向骄横跋扈,上卿、三公都不放在眼里,自恃掌郡中兵马,动辄给人难堪,上一次朝廷派遣督邮巡察境域,因不合他意,竟将人暗暗杀死在栈道上,谎称落崖致死,其残忍如此。我此来也为说服他反对刺史郁俭,不想此人甚是顽固,想来也曾得了他不少好处,而害怕有人治他的罪罢了。”
“刺史大人如何?”
董扶不解我意,想了想道:“此人横征暴敛,谣言远闻。近观成都百姓,面有菜色,太常大人已奏了好几本了,皇上却顾不上看一看;”
方才我还怕错杀好人,此时意解,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杀几个贪官污吏,正好能使刘大人振一振官威,到时候民心向背,可有利得很了。”
董扶恍然大悟,喜道:“原来阁下已有熟谋。”
言谈之中,我已知董扶与张修有交情,董曾劝张修另投别处。张此人极能训练士卒,体贴手下,所以士兵们都愿意为他效死。年前他被苏固整得够呛,性命差点丢掉,因为士卒群起反对,他才终免一死。
虽是如此,其人的境状也是岌岌可危了。走出石牢之时,狱卒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董扶笑道:“烦劳哪位将张将军请来。”
地牢的外头是一个小厅,有宽大的阶梯直通地上。一人在上面“哼”了一声道:“无须烦劳张将军,汝擅闯地牢,有无太守令牌?现在又欲私携重犯出狱,罪该当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将此二人拿下!”
众人一齐扭头看去,董扶脸色一变,在我耳边轻声道:“此人乃苏固亲信,治中马晋。”
那些狱卒本是张修手下,见此情形,只得立刻上前,取绳索欲缚住我们。
猛听阶梯之上又有一人叫道:“慢着!”一个穿着相当严肃的高个子大汉傲慢地出现在门口,两眼环视下面,已知究竟,不由得勃然大怒道:“马晋,抓不抓犯人是我的事情,由不着你来管。更何况董茂安乃我的朋友,谁人不知?即便太守亲到,也不敢这般胡来!你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啦?”
马晋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道:“我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私放重犯。原来是得了张大人的谕旨,难怪有恃无恐。哼哼,太守这么敬重你,你却私自放了重犯,可对得住他吗?”
张修暴跳如雷,道:“老子干什么事,还要你这毛头小子来教我不成?你口口声声太守,太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要放人,难道还需那老贼批准?”
马晋若有深意地“哦”了一声,眼光里尽是得意,“原来太守是这般不值钱,张大人一口一个老贼,在下已听得清清楚楚。昨夜太守盛宴召你,你却百般推脱,称说病体未愈。现在众人都看到了。谁在此上蹿下跳、狺狺狂吠呢?”
张修的一张脸,越来越涨得发紫,最终又变得铁青。我心道:姓马的小子要糟。念头还没转完,只听得众士卒一齐惊叫,那马晋已像个口袋似的,沉重地倒下去。张修手握一剑,兀自向下滴血。
我和董扶面面相觑,暗忖道:此刻正是说服张修的好时候,其一怒之下,杀了郡中权臣,若再不起事反苏,形势便极为不利。眼角一挑,董扶会意。走上阶梯,向正神色不安的张修一揖,悄声道:“张将军激于一时之忿,却惹下大祸啦。苏固这厮,早欲对将军下手,只是苦于没有借口罢了。现在你杀了马晋,而平常苏固又极倚重此人,必要寻你报仇不可。”径自走向张修面前,又回头望了望我。
两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众士卒都不敢动,却也不愿轻易把我放开,仍是用刀抵着,围在身边。我听见张修长叹起来,随后问:“阁下有何良策……”心中顿感忐忑。
我忖道:李升为了“将功赎罪”,什么狗屁事情干不出来。他原指望我死在地牢里吧,,哈哈,应该不会想到我竟还能重见天日!这就叫做命不该绝……而他的命,在出卖我的那一天,就已经绝了。我会用最狠的手法,最毒的招数,让他尝尝,什么叫做死亡的恐怖!心下一阵快意,咯咯磨牙。
张修和董扶两人走下阶梯,径自奔我而来。我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张修面貌,却是一张平得有点凹进去的脸,俱是麻麻点点,颈中一条长长刀痕,甚是恐怖。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凝视之时,便有坚毅果敢之色闪现。走到我面前,生硬地一抱拳,道:“请谅手下粗暴,太守苏固,向以酷刑威压重犯,我是本郡郡尉,自不能不按科行事。”
“无妨。”我客气地道,张修左右看看,吩咐狱卒退下,严嘱其等不得妄言。董扶上前搀起我,道:“为今之计,当速离此地。颜兄为朝廷重犯,苏固定会遣兵来追。”
张修来回踱了几步,冷笑道:“追我是真吧。苏固睚眦必报,何况我与他不和,由来已久,他早存杀心。刘大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益州,否则苏固也不致仗着刺史牌头,横行霸道到如此地步。”
我勉强一笑,道:“只要生出此牢,再有一支千人部队,那小小苏固,能奈我何!张将军,你一直统兵,手上可有兵马?”
张修怒道:“苏固鼠辈!黄巾一起,他便假借公命,调我的人马去讨寇。我的身边亲随,现在不过五百人、二十骑而已。最近益州马贼叛乱,‘众已万数,刘太常若不早些动身,恐难治大局了。”
董扶叹道:“看来益州艰险重重,我还是马不停蹄地先往京师,说动刘大人求到益州再说。张将军,颜兄胆识过人,军法精熟,以后便是自己人了。你若信得过他,便依其计从事。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我们俱抱拳道:“望大人速去速回,化解益州兵戎。”
待董扶离开,张修缓缓道:“我已和董扶商议妥当,他去京师,我们先离益州,避一避风头,待刘大人到了,再作打算。”
我说道:“那这段时间怎么抵挡苏固呢?”
张修恨恨道:“士卒可不乐意为他效死。他不得人心,治军苛酷,慢待兵士,他们早有不满。若能让他们为我所用,则情况又是不同。”
我默默点头,心中却始终挂着另外一事。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将军可知我的家小、兄弟在什么地方?我怕他们被苏固拿了,则不免分神。”
张修抬头,诧异地看着我,道:“你还顾念着家小?唉,现在时间紧迫,若要生还,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越快出城越好。我先派人护你出去,再点齐兵马,和苏固这厮大杀一场。”
我急道:“若是这样,我便不知你的行动了。万一有事,谁也找不找谁,董大人的话,你莫非没有听见吗?”
张修叹了口气,沉声道:“现在时机紧迫,我也并非不重视阁下。不过希望阁下明白,在此城中,我到底还是个人物,你在旁边,非但不能替我出谋划策,恐怕反而要坏了事情。”召来两个狱卒,道:“快把他送出城去,要秘密行事,若有闪失,便自己割了脑袋来见我。”那两人领命扶着我出地牢。我无法争执,只好道:“那你一切保重,张将军,望你能平安出城。”
两狱卒走到牢外,大声呼喊同伴。片刻便有一队士卒前来,极是齐整,可看得出张修平日深得练兵之道,连牢狱之内,也丝毫不加松懈。心道:张修放我,实在出于不得已。
此时他匆忙地送我出城,自己独断计划,便可看出,他根本不信任我。可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他,我不过是“羌寇之首”,一群土匪的头子罢了。心中连叹,又不免对小清、杨速等生出抱歉之意。看来只有等到我伤势渐好后,才能想办法挽救他们了。
那些人得了命令,分头行动,广会儿便将马匹、大车绸统备齐,将我扶上车,分做左右两队,严严实实地往城外行去。于路听到街市的喧嚣,亦不能不让我提心吊胆:若是谓南郑守卫知晓重犯正被私自护送到城外,恐怕这两队士卒也立成肉齑,连骨头也找不到。
走到城门,便有城卒叫嚷道:“你们是上哪儿,苏大人严命我等守城,非有他的令牌,队伍不能开出。”
我凝神屏息,听一人老声老气地叫道:“该死的东西!老子们乃张大人贴身手下,去城外训练,凭你也配管吗?”
“啪”的一记耳光,打得城卒“哎哟”地叫起来。然后便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兵刃拔出的声音。静默了片刻,大车“嘎”地一动,又往外开去。我出了一身冷汗,亦感太守与郡尉间的矛盾已趋白热化。连手下都干得热火朝天,那两人还用说吗?唉,但愿苏固对张修之心还蒙在鼓里,则张先下手为强,定能予其重击,而使我等化险为夷。
行走了片刻,忽地车帘一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探进头来,道:“兄弟,张大人只说送出城,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抱拳笑道:“多谢众位相护,送我出城。南郑穷山恶水,能够生出,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呀!”
军官哈哈大笑,道:“阁下在监牢里受尽苦头,发出这番感慨,也是情理之中。我先回去复命,阁下在此稍待,恐张将军就来了。”转头道:“马凉、袁黥、陈林,你们三个留下来保护这位兄弟。其他人跟我回去。”
我抱拳致谢,那军官笑笑,径自率队去了。我掀开帘子,挥手召来一人,道:“这儿离城已远了吗?”
那人手上拿着长予,虽全副武装,样子仍极是散漫,笑道:“你放心,这儿离南郑已有数里,莫要害怕。现在就是有兵掩上,也是顺大路追去,绝不会来此偏僻之地。”
我微微放心,环顾四周,确是山高林密,绝好的藏身之处。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张将军能否生离南郑。苏固狡猾,听到风声,决不会轻易让他得手。那时少不了一场苦战。”
那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苏太守玩女人还行,提起行军打仗,真是一塌糊涂了。上回若无张大人舍命护城,南郑早成黄巾手中之物,太守的脑袋也早已悬在城上了。太守之所以迟迟不敢对张大人下手,一着原因,也是出于性命考虑。”
我点点头,心道:到了紧要关头,虽是两人平日里如何如何窝里大斗,也顿时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同仇敌忾了起来。人都是这样,我若是不考虑老命,不考虑小清、杨速,此时哪会和汉兵在一起聊天,还想着怎样利用他们,达到目的。我道:“原来如此。兄弟,你怎么称呼?”
那人拄矛于地,随便拱拱手,笑道:“不客气,我叫陈林,因得罪了苏大人,只好屈居人下,当一个小卒子。”我听出他语气甚为不满,大笑道:“阁下未得其时而已,假出时日,前途无量,何必抱憾不悦呢?”
那人也大笑,提矛离去,一边自言自语道:“不用容气,我知自己是什么人,不劳阁下拍马屁。”
我触了个软钉子,不禁自叹倒霉,见他走开,便忍着疼痛,将鞭子打烂的破衫扒了下来。血液凝结,与皮肤早已剩在一块,撕将起来,痛得咬牙切齿,手抖抖地,心里竟有些奇怪,自己怎能熬得住那般毒打。
待撕了一条坏内衣,粗粗绑了伤口之后,我喘了半天气,才重新将破衣穿好。此时,一直在丛林旁嘹望的哨兵,突地打手势叫了另两人过去会合,几人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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