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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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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清晰得令汪顾心疼。
张鹏山大概知道师烨裳打算,干咳一声,枯枝般的手掌拍拍坐在身旁的张蕴矣肩头,“师董一向硬气,这次没用退股要挟小老,想必也是因为王小姐在场吧?对吗?王小姐?”他将头扭向汪顾。
汪顾正那儿唏嘘着呢,对这种突如其来,无关自己的烫手问题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装作没听清楚,假模假式边对张鹏山应着“嗯?”边强作镇定地向师烨裳求救。
咣地一锤,掌声四起。
拍卖会果然以一边报出三百万,另一边报出三百一十万的结局落幕,寓意拍卖彻底完成,晚间餐宴正式开始的音乐在那之后奏起,原本凝固在舞台上的追光灯开始有规律地像机关枪一样四处扫射。
有那么半秒,汪顾借着转瞬即逝的冰凉灯光,看清了师烨裳嘴角隐约挂起的苍白笑意,可很快,那抹笑意便在黑暗里羽化为杀人不沾血的利剑,汪顾听到她对侍应生说,开灯,之后,她看着她摇晃起身,直直走到张蕴矣椅边。
全场大灯亮起时,宴会背景音乐换为久石让富有张力的《ASIAN DREAM SONG》。
曲子一始,有十几秒暗流湍急的提琴钢琴和鸣,低音提琴揉弦产生的诡异音效正好遮住师烨裳挥在张蕴矣脸上那个耳光所发出的声音。
汪顾这回是眼也不眨地看清了她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就连行云流水间那个优雅如拨杨抚柳的翻掌也没遗漏——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师烨裳在打响那巴掌前忙里偷闲地瞥了她一下,深不见底的眸子依然带笑,片刻前繁荣昌盛如大唐王朝的恼怒似是过眼云烟,一张淡漠人世的脸只在掌心贴上张蕴矣颧骨的时候稍微皱了皱。大概是打疼了手。
“张鹏山,你听好,我可以用来要挟你的东西多得是,撤股算最微不足道的,”师烨裳并不担心张蕴矣会有什么动作。视财如命的张蕴矣不会冒着令张氏倒闭的风险贸然动作,况且对面还坐着文旧颜。
师烨裳收回手,无牵无挂地转身向张鹏山,垂肩而立,“你回头看看。”
老先生也被那出人意料的一巴掌吓到了,汪顾在他回头前发现他稀疏发间的血管正在砰砰跃动,蜡黄的耳颈皮肤上也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几任医师情人都告诫过她,老人脸红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的心脏心血管以及脑血管都不适合这种大负荷运动。
师烨裳在张鹏山对着汪顾发愣时,走回汪顾身边,一手亲密地揽住汪顾的胳膊,一边暧昧地将下巴搁在汪顾肩上,“您老仔细看。要是还看不清,我让人替您把眼镜拿来。”
她身上清新淡雅的气息一靠近,汪顾脑子里便轰地一声,啥想法也没了,霍然膨胀几倍的心脏中,此时像装了几百只准备做高台跳水练习的青蛙,一只接一只,扑通扑通一直往井里跳……脸红,腿软,手心出汗……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结果,就是令汪顾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青涩娇羞却欲火满载的淫娃。
“她姓汪,不姓王。”
61——人——
正月初六,是个难得的阴天。
汪顾抱着毯子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文件。
李孝培没被安排手术,但作为科室二把刀,她得回医院巡房。汪露也忙着搞定诱发她第N春的小男生,没不定期来访,于是家里只剩了汪顾一个人,很清静。
没有开电视,没有开音响,汪顾甚至没有开暖气,家里唯一耗着电的东西,可能只有冰箱,手翻过文件时发出细腻的嘶嘶声,在阴天深灰色的日光里,令人安心。
正经说来,汪顾是热爱独处的,即使在二十冒头,活力四射的年纪和充沛旺盛的体力还容得她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时,她也不会像其他小白领一样忙里偷闲给自己找乐子。在家里静静看些书,翻翻小时候惹人发笑的照片,给自己削个苹果,洗些草莓,剥条香蕉,切块,堆在一起,不拌沙拉酱,就这么捧着个大碗生吞干咽,在窗帘大敞的窗前坐一个白天,最好再加一个晚上,才是她钟情的休闲方式。
汪顾找情人不是为了排解寂寞。近五年来,她与各式各样的女人相处,目的只有两个:共享美食,解决生理需要。
妇德全无,令人发指。汪露曾经这样评价她的行为。
汪露始终认为,就算不爱,至少也要喜欢一个人,才能与对方发生关系。
可是“喜欢”这种感觉,对汪顾来说太过遥远,当年就算有过这么一两段称得上专注,对对方说过爱的感情,现在回头去看,不难发现那也不过是些年少无知的尝试,从认为自己爱上他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了对自己的欺骗。
她的“喜欢”,似乎一直被界定为与对方一起吃饭不会感觉厌烦,被对方搂着睡不会引起失眠,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身体并乐意给与对方某方面的安慰或娱乐…这种用“尺度不同”来解释,或许还能马马虎虎凑合,若欲广而范之,则必然错误的定义。
到后来,汪露也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而评价汪顾为“天生爱无能”。
早些年,汪顾会直接否定汪露这个相对绝对的结论,她认为自己不过是没遇上爱得下去的人,所以没能爱得起来罢了。可近几年,汪顾逐渐想通,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改变的,她对爱情没有渴望,成就不可能大于愿想,无论她多么希望得到一个人,那似乎都只关于占有,不相关爱情。
占有欲的展现是向对方表达爱的方式?
歪女直男都想占有美丽的女人,难道就是爱她们?歪男直女都想占有帅气的男人,难道就是爱他们?人人都爱自己的父母,难道就不愿与他们所爱的人分享他们?汪顾想了十几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去想。
放低苍白的公文,翻一页制作精良的全彩铜版纸,宣传内容还是令人头疼。咖啡是凉透了的,喝一口,差点冻掉大门牙。抬手一看,又是那只师烨裳用过的杯子,可汪顾也不再稀奇这一点了。最近总会不明不白就从杯架上取到它,大抵是放的位置有问题,太就手,一会儿洗杯子的时候记得调换一下杯架上的排列顺序。
手机整点报时,滴滴两响,声音比往常近得多。汪顾拿起手机看了看,中国风的墙纸上只有时间,信号,电量,CCMC的显示,既没未接电话,也没未读短信。
这是汪顾清晨睁眼以来,第九次看手机。平时手机总被她一进家门就丢到玄关柜上,睡前再丢到床头柜上,可从昨晚回家起,她竟将手机随手带着,她挪一个地方,手机也挪一个地方,早起洗澡的时候,它就在浴帘外,差点被漏水花洒抓来与主人共浴。
为什么要虐待手机?
汪顾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去想为什么,她怕一想,自己难得平静的心情又会被习惯性的焦虑搅得鸡飞狗跳,就像昨晚那样。
李孝培睡前对汪顾说,师烨裳的性子恶劣到极致,再没办法往上加一点,惹谁也别去惹她,否则听她谈笑风生间,你爽着爽着就灰飞烟灭了。
这话真实在。
看来只要接触过师烨裳,不,就连汪露那种没接触过师烨裳的人都会认为师烨裳根本是只生人勿近的红尾尖绿蝎子。
你看她人畜无害,自己个儿躲在墙根底下懒洋洋慢悠悠地爬着呢,心痒手痒,犯贱地拿根牙签去捅捅她,一捅没事,她缩一缩,当你不存在,继续往前爬。二捅也没事,她扬起尾巴威胁威胁你就又往该去的地方去。
你当她示弱服软了,心里得意着又去捅,谁知三捅就坏菜,被蜇的命运,就算山无棱天地合,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也难以逃脱,如果看得开,你会想,蜇了就蜇了吧,反正咱也捅过她,玩过她了,被蜇回来还是够本的。然而,被只属王八的蝎子蜇一下不算什么,蜇住不放也不算什么,红红肿肿上点药最多送到医院打个解毒针也就没事了,可叹蜇你的这只属啄木鸟,中间气儿都不带歇的,连蜇几口,等你打完120送院就医时,中枢神经早被蝎毒弄得口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这就是昨天宴会上张鹏山的下场。
被喊“贱人”而已,用得着非把个高血压的老先生搞得当场中风么?
李孝培是这样回答汪顾的:“师烨裳闲着没事最喜欢干的就是研究医理药理,在史丹佛读硕博的时候就曾借着校庆宴会把一个歧视黄种人的白人历史教授灌得胃出血最后不得不胃部切除。究其胃出血的原因,还是校庆之前三天,师烨裳不知从哪儿弄了个金发碧眼波涛汹涌的A片女星,与那教授连续大战三夜,赶着那一个星期加州教学审查,教授就这么白天上课批作业应付资质评审,晚上装牛做马老汉推车老树盘根,三天三夜没合眼,体内全是毒素,胃里尽是酸水,身体各项机能完全处于紊乱状态,旺盛的只有争强斗狠的雄性激素,校庆当天被师烨裳大庭广众一句‘你们白种男人连酒都喝不过我们黄皮肤女人’给激得立刻抄起威士忌要跟师烨裳拼酒,师烨裳唯恐人家死不了,藏着一屋子皇家礼炮不拿出来,假说那种破威士忌自己喝不下口,非要跟人拼预调酒,于是教授傻不隆冬地以为她像其他女学生一样受不住纯酒刺激的口感,也顺便为自己纠结的胃着想了一把,改了和师烨裳拼瓶装的杰克可乐。真蠢不死他。杰克可乐是啥?杰克丹尼和可乐二比三调出来的,好嘛,这下又是酒精又是碳酸,他那个胃,别说他那是人胃,就是个猪胃,被盐酸泡了三天,又被大量碳酸和酒精冲刷胃壁,什么粘膜也得完,出血都算轻的,加上咖啡因那条桥,我看师烨裳当时明摆着是打了让他过激猝死的算盘,按照这个模式推断,你说她用不用得着把老先生搞中风?”
确实,把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搞得中风,对师烨裳来说,还是满怀了仁善之心去做的,否则老先生在仔细看完汪顾那眼后,突然发病昏倒在地时,不会立刻有救护车赶到会馆,将他从脑缺氧致死的边缘扯回到半死不死,还不如死了的人生大道中。
她长脑瘤,估计也是因为玉皇大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收她这妖孽回天庭,免得她继续为害人间。
“……”汪顾揪着毛毯抱着双膝,小狗一样在喉间瞎呜呜。
“烦死,没答案的东西想它干毛?!”
为什么师烨裳能凭“她姓汪,不姓王”这六个不带一丝情绪的字,轻而易举就把老先生给激中风了?
她本来就姓汪好不好?
她足足姓了二十八年汪,咋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姓汪这档子事儿碍着谁了?
师烨裳也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救护车抵达后,现场一片混乱,师烨裳笑着请她到楼上继续喝酒,之…梦…整…理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她老先生昏倒的原因,师烨裳笑得像只老狐狸似地解去铁丝,将瓶口在吧台边沿磕一下,极富技巧地碰开了一瓶香槟,“他认为你姓王,结果你姓汪,老先生一贯德高望重,受不了人家纠正他错误,大概以为我告诉他你姓汪,等于是在骂他文盲,所以气晕过去也不奇怪,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唉。”
好嘛,他在楼下急救,你在楼上开香槟,这表达遗憾的方式,不要太有创意的好不啦?让别人想山寨都山寨不来!还有,麻烦你“唉”也“唉”得稍微真诚一点!不要满脸笑容,姿势优雅,得意洋洋地“唉”!
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搞得天愤人怒又不是什么很光荣很长脸的事情!人不罚你,老天都要收你的!
……
看吧看吧,都说不能想不能想了…汪顾捂住额头,痛苦地将脸埋进膝上毛毯中,一想到她准会这样…
没有一次想她想到最后不是以抓狂作为结局,没有,一次也没有,哪怕像昨天那样感天动地地哭完,心事重重地洗完澡,一出浴室,看到日历牌,想起她要求初七整个管理层回公司加班,又让人涌起一股强烈的挠墙冲动。
汪顾深呼吸,一遍遍规劝自己,“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可这句话念到第十三遍时,汪顾忍不住,自虐般地又去想师烨裳,想她笑时别样生动的眼眉,想她笑时志得意满的嘴角,想她笑时举杯说CHEERS的语气…
毛毯上原本零星的水滴,慢慢积攒成浅浅的一汪。
汪顾身子抖了一下,它们滚散开,汪顾静坐着不动,它们又在别处堆起来。
“呜呜呜…死妖怪。”汪顾的呜咽像鸣音水壶发出的动静,很不戏剧。
“你别逼我对你个快死的人表白好不好…”汪顾这种伪小资做不到无语凝噎,所以注定悲情不来。
“我可以爱你,爱上你,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可我不想搞office恋情,不想勾搭女上司,更不想当小三啊…”
自视过高的汪顾完全没有搞明白,她认为的关键点,根本连个侧重点都算不上,至少在师烨裳那里是这样的。
62——阳——
端竹在新学校,直接跳上了初三。
林森柏本打算揠苗助长地让她直升高二,但中考那关端竹不得不过,所以只好先上初三。
对此,林森柏深有不满:“我家端竹明明就是神童啊!为什么要被应试教育捆绑?!为什么?!”也不知道端竹啥时候变她家的了。
咪宝却觉得这样挺好,她担心跳级太快,端竹虽然学智水平跟得上,但心理无法达到高二学生的成熟程度,不容易适应,反而可能会因成绩太好遭到来自同学的嫉妒嘲笑甚至欺负。
“一点点来,小朋友总会长大的,不着急。”咪宝这样安慰气得挠墙跳脚的林森柏。
住宿学校开学前一天,宿舍楼里照例是一副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的情景。
小朋友们的被褥床单,盆盆罐罐,沐浴洗漱用具,书本笔墨等文具,通通又要从家里搬回学校,期间,场面之热烈,工程之浩大,声势之汹涌,堪比共产主义愤青团中央下达反美指令时,克林顿率团访华阵容。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此言虚不虚,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就看那些平均年龄四十有多,五十挂档的孝父贤母个个用力揪住青春的尾巴,将平时在单位喝茶看报节省出的体力尽数倾注于提高小兔崽子们生活质量的挚挚热情即可晓得我国计划生育政策宣传得多么深入,落实得多么到位,成果是多么显着。同样的场景若摆在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家里十个八个孩子,父母能养活并供娃娃上学娃娃就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哪儿还敢有现在那种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和同学磕着瓜子聊天打屁的稀有孽畜。
“林老伯,你赶紧站出门外,一会儿吸点儿灰尘又打三天喷嚏。”
咪宝使唤端竹去浴室打水,也使唤林森柏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所以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你开个窗,就给你关扇门,像林森柏这种光会赚钱不事家务的人,被鄙视至死也实属活该。林森柏抹一滴汗,只得听话地站在学生宿舍门口,看咪宝忙前忙后地为小朋友布置家什,几次想要告诉她小朋友可以自己搞定的,又几次收住嘴,因为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讲那话的资格,“那…那你们当心点,别叫犄角旮旯磕了头…”
咪宝是很合格的酒店管理专业毕业生,也是久经考验的楼面经理,值班经理,客房经理,凡餐厅服务员,客房服务员应该掌握的技能,她无一不精,无一不熟。打扫铺床这种小事,其他小朋友的父母至少得忙个十几二十分钟,她却能在七分钟之内搞定,其中四分钟花在清洁蒙灰的软木床板上,两分钟做床,一分钟开床…
林森柏无奈地看着她先把褥子床单铺好,放上枕头,被子齐整展平,被罩盖上被子,四角掖入褥下,仔细地观察布料面上有没有褶子,很快又按着褥子,将被罩一角扯起,翻成美观的三十度敞角,然后把被子也依样折腾,直到一张普通的零点九乘两米学生陆架床下铺被弄得像洗来蹬总统套房的席梦思那么正式,她才拍拍手直起腰来,一套干脆流利的做床与开床动作,即使放在教学片中,亦是翘楚。
“小朋友,你妈妈年轻又能干,很幸福吧?”
一位中年大婶拍拍端竹端着水盆的小手,完全没想到她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对咪宝,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妈妈过世了,”端竹歪头眯眼对中年大婶笑得心无旁骛,“她是咪宝阿姨。”
中年大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表情一下变得好不伤感,“阿姨啊…”她摸摸端竹的头,“阿姨没事,阿姨疼你也好。”
林森柏眼睛不好使,耳朵却是顶顶敏感的,提请注意,不是耳后,是耳朵,是听力听觉,不是皮肉,虽然也没差。她听见这句话,一把拉过还在端详床铺的咪宝:“让你好大喜功,铺床就铺床,铺得那么专业干毛,还带开床的,你早知要开,还铺那么整齐干啥?这回让人误会你是后妈了吧?”
“我三四年没铺过了,情不自禁,”咪宝苦脸,悔不当初地拧着林森柏的裤兜边缘,“你那无产阶级革命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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