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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陈蛮一直提着剑在等，脸上密布汗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亲兵去了这么久应该请到了援军，如果没有意外这件事情，吴王已经知道了。可是并没有，身后的城池有些沉默，陈蛮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人在吴王面前保住了许瞎子。

　　　　可是他猜错了，他的亲兵被何昌轻易的杀死，何昌扶着死去的亲兵，像扶着一个醉酒的人，然后把他送进了一个小客栈里，何昌把尸体放在床上，开窗。从窗户跳了出来，快速向相府走去。

　　　　丞相大人，听过何昌简单的复述，明白了整个事情。“救下他们！”丞相大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有些莫大的威严，又足够坚定。“不惜一切代价！”

　　　　何昌的心里翻出滔天的波浪，他躬身行礼，退了下去，面色平静。当他关好门，开始大口的喘气，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何昌开始处理丞相交代的事情。不惜一切代价，是多么大的代价。

　　　　丞相出门了，去了王宫里，临走前看了看何昌。“你喜欢三小姐？”

　　　　何昌低下头，他不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丞相大人为何问出有些荒唐的话。但是还是如实回答：“是。”

　　　　丞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你要照顾好她的家。”丞相登上车轿，向后挥了挥手。

　　　　何昌跪下，磕了一个头。他流出泪来。这个老人存了必死之心前去王宫。那么他真的要照顾好这个家。

　　　　原来老丞相说的不惜一切代价，也包括了自己的性命。

　　　　何昌重新站立，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管家，何在？”何昌大声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来。“有何吩咐？”

　　　　何昌走到他的面前，压低了声音。“王叔，可能出事了，你带着所有的家丁守在大门口。府里面的三小姐。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必要时可以从密道撤离。”

　　　　王管家看何昌神色严峻，加上老爷突然离开。明白了什么，郑重的点点头。“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安全。”

　　　　何昌走了出来，拿着丞相给他的书信，匆匆向城门走去。

　　　　陈蛮，站在夜色里，虽然士兵点亮了火把照亮了夜空。但是他的周围都是黑色的。

　　　　他等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脸色愈加发白。等的时间越久，说明有人干预了此事，比如那个老迈的丞相。最终，有人手里拿着一纸白书，闯进了了他的夜色里。

　　　　何昌看着陈蛮。摊开手掌中的白纸，那是丞相手书。何昌在一字一句的读。很奇怪他眼睛没有看向手中的书，反而死死的盯着陈蛮。

　　　　陈蛮感到了浓重的窒息感，他依然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如果仅仅是丞相的手书的话，没有办法给我一个解释。我是王上的臣子。”

　　　　何昌保持刚刚的姿势，甚至手中的白纸都没有换。他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陈蛮，不知过了多久。“吾王手书。”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陈蛮跪在地上：“臣恭听。”

　　　　“放人！”何昌高声喊。

　　　　“是。”陈蛮应答。

　　　　手书是假的，所以它的内容只有两个。陈蛮知道它是假的，所以他说是。他觉得这个解释足够了。既然是吴王的手书，臣子只能说是，至于是假的，那当然是传旨之人的罪过。

　　　　陈蛮挥手，士兵将包围圈撤掉。陈蛮走到，许瞎子的面前。“先生的运气不错，是在下看走眼了，看错了人，先生莫怪。”

　　　　他的话语很矛盾，一边是运气好，一边是自己看走眼了，但是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何昌走到陈蛮的身边，也是许瞎子的身边，轻轻的躬身行礼。“请。”

　　　　请先生入城，请君入瓮。

第36章　相府（）　
人群分离，没有说告别的话，只是许瞎子与老者对视一眼。在一个岔路口，慕生和许瞎子跟着何昌离开，其余人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慕生走远。

　　　　夜很深了，相府已经被包围，但是仅仅是包围，并未有采取下一步动作，这代表了吴王的心情。

　　　　何昌除了在城门口说了一个请字，就再也没有说过其他的话，他有些匆忙，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远远的看着被包围的相府，在原地沉默了好久，带着慕生向大门走去。两把剑拦住了他。或者说拦住了三人。

　　　　“这里是相府，而我是这里的仆人。”何昌拿出腰牌。“我依然是这里的仆人。就像丞相还是丞相一样。”

　　　　“可是，我等是身负王命。自然不能放你进去。”士兵回答。

　　　　何昌拔下腰间的剑。“今天，发生了许多的事。我的心情不好。我拔了剑，就会杀人的。如果丞相明天还是丞相，你会死的很冤。”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下。同时放下手中的剑，沉默的如同夜色。

　　　　何昌推门而进。“请。”

　　　　他又说了一个请字。依旧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许瞎子带着赞许的眼光看着何昌，面前的年轻人足够优秀。

　　　　王管家看到何昌回来，迎接上来。管家抿了抿嘴，眼中藏着千言万语。

　　　　何昌：“管家，劳烦你了，这是丞相的客人，你安排下来。”

　　　　“外面？”管家问

　　　　“无妨的，只要丞相能够回来。”何昌说。

　　　　管家脸色骤白。他听出来了何昌言语中的意思。他冲着何昌拱了拱手。又对着慕生和许瞎子说。“请。”

　　　　何昌眼睛看向看不见的王宫。丞相就在哪里。只要丞相一死，整个相府会随着主人的死亡，土崩瓦解。而何昌自然要做一个力挽狂澜的人。比如把两位客人，绑起来送到吴王的面前。那么相府的危势自然解除，可是想起了丞相的不惜任何代价。何昌沉默下来，他不敢自作聪明。

　　　　吴王宫

　　　　吴王亲自为面前的老臣倒了一杯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孤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孤。先帝是这样，你们这些大臣也是这样。”

　　　　“吴王，你应该知道原因。”丞相回答。“皇后娘娘的所做所为，足够先帝废了她。身为她的儿子，被贬吴地，已经是先帝最大的仁慈了。”

　　　　吴王轻轻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嘲笑“总要为自己留一个仁德之君的名称。杀了自己的儿子，他背不起这骂名。”

　　　　“先帝能够承受亡国的罪名，也能够承受弑子的名声。”丞相回答。

　　　　“哪怕孤礼贤下士，哪怕孤让你做了丞相，你的心都不在孤这里。”吴王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丞相没有碰身边的茶，迎着吴王锐利的眼神。“王上史册会怎样记载你呢？”

　　　　先，大皇子李惊堂夺嫡失败，得皇上爱怜，受封吴地。景元3年，民乱起于楚，天下大乱。李惊堂假传圣旨，窃吴地自居，皇上震怒，令将军莫意伐吴，大败吴王与长江。次年吴王与叛军勾结，结盟约：共分天下。

　　　　景元4年，洛都失陷，大洛亡国。起义军首领陈太丘，为解内部忧患大肆分封，可是没有想到适得其反。冬，叛军分裂，楚王、齐王、魏王共数陈太丘十大罪。诛陈太丘与皇座前！天下震动！三王与吴王依盟约共分天下。

　　　　“王上，无论你杀不杀老臣。老臣都要见他一面。”丞相依旧再说。

　　　　吴王拿起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将自己的愤怒尽数释放。最后他走到丞相的面前，拉起老丞相的手。将他的茶杯打翻。“茶凉了，丞相就不要再喝了。”

　　　　老丞相看着吴王。“多谢王上将茶打翻。不然臣只能喝下去了。”

　　　　“夜深了，丞相年纪大了，也回去后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早朝。”吴王亲自将丞相送出宫外。

　　　　他看着愈来愈远的丞相。心里有些疼惜，也不后悔自己打翻了那杯毒酒。这是他的丞相，理当如此吧！

　　　　丞相回到家里时，外面的士兵，已经被撤走了。何昌一直站在门外等着丞相回来。他扶起独自走回来的丞相。

　　　　“客人还好吧？”丞相问

　　　　何昌点了点头。“一切都好，但是我假传了王上的口谕。”

　　　　“无妨的，吴王没有杀我，自然能够包容你犯的那点小错。”丞相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总算没有给书院丢人，没有令我失望啊！”

　　　　“多谢丞相教导和提携。”何昌说。

　　　　“走带我去见一见客人吧！”丞相说。

　　　　许瞎子坐在椅子上等着结果。无论丞相能不能为自己和慕生求情，或者丞相能不能活着回来，总要有个结果。

　　　　慕生盯着窗外神色紧张，黑牙一直被他拿在手上，有人来了。

　　　　许瞎子站了起来，有人来了，自然有结果了，他打开门，看到了丞相，心自然放了下去。

　　　　“老友风采依旧啊！”丞相远远朝着许瞎子拱手。

　　　　许瞎子走出门，来到他的身边。“数年了，只有你还记得曾经的大洛了。”

　　　　两人携手并肩，向屋内走了进去。

　　　　慕生站在门口。深深鞠了一躬。“今日，多谢丞相了。”

　　　　丞相将慕生扶起，仔细看看慕生。还真是像先帝啊，他牵着慕生的手。将他带到屋内。

　　　　蜡烛的光有些暗，何昌站在老丞相的背后，他的对面就是慕生。他可以仔细打量慕生。

　　　　面前的少年有些消瘦，眼睛埋藏了炙热的光芒，如同一把剑一样锋利。

　　　　慕生抬头看到了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

　　　　许瞎子拍了拍桌子，两人将目光收回。两个老人轻轻笑了一下，笑声中充满着释然。

　　　　“今天匆匆见上一面，恍如昨日重现。可是年纪大了，总不能秉烛夜游了。”老丞相说。“我们互相看到总算安心了，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许瞎子将老丞相，送到门外。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老丞相说：“事情可以成功，但是具体情况明天我们在商议。但是你的眼睛？”

　　　　“它会好的。有一天自己就会睁开。”许瞎子说。

　　　　老丞相点了点头。“谁也不想当年玉树临风的你变成这样？”

　　　　许瞎子俯身一拜。“这是我为太子拜的，为大洛拜的。所以你不用扶我。”

　　　　老丞相脸上挂着微笑，最终离开。

第37章　萧瑟的秋（）　
今天的风很大，树在风中凌乱，秋天瘦了满地落叶。

　　　　昨天的事情似乎没有发生，丞相依旧上了早朝，吴王亲自将他扶起，君臣四目相对，包含了很多心照不宣。

　　　　一个书院的年轻人填充了会稽城的太守的空缺。书院弟子又到了大规模行走天下的时间，出世入世皆是修行。

　　　　但是，让一个刚刚出书院的书生，做一个太守，会不会有些欠考虑？自然有人发出疑问！

　　　　吴王看向老丞相，目光中的意思在明确不过，老丞相走出队列。

　　　　“书院一直都是顶尖的学院，哪怕是洛都里的太学，都不能与之相比。而如今科举荒废，当下，自然要行特殊之道。况且他是书院内院第十人，即使参加科举也能名列前茅。”丞相出列，吴王看向他，他自然要为吴王开脱。再说内院第十人，虽然不能与夫子的小徒弟相比。但是在稀缺人才的吴地，也是重要的。

　　　　大臣们见老丞相也附和答应，也不再反对，于是，成了一个板上钉钉的事。

　　　　散了早朝，吴王将老丞相单独留下。吴王看着在台下站着的老丞相。“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老丞相跪下。“臣不能不报，亦不能报。”

　　　　“唉，丞相起来吧！”吴王劝到。“先帝有恩于你，你理当如此。”

　　　　丞相依然没有起身。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秋风刮进大殿，他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有些凄凉。君臣都没有说话，仿佛天地都静了下来。

　　　　吴王屏退左右。向着台下走去，很奇怪，他并没有扶起老丞相，反而跪坐在老丞相的身边。“丞相，我的弟弟还好吗？”

　　　　似乎秋天的风更冷了，老丞相浑身颤抖。没有人说话，天地间一片死寂。一片落叶被刮进大殿，打着旋，落在老丞相的手边。

　　　　“太子殿下一切都好，但是他的身体很消瘦，他的筋脉被人暗算，一生修不了厉害的武功了，他住在了老臣的家里。”老丞相捡起落叶，又将它抛弃。“他如同一片叶子一样，漂泊不定。所以啊，吾王，放过他吧！”

　　　　吴王的神情自若，仿佛没有听到老丞相呐喊声。吴王起身，把老丞相扶了起来。“早朝散了，丞相快快回家吧！莫要家人担心，昨个多留了老丞相几分钟，孤的王妃就要和孤拼命了！”

　　　　吴王朗声发笑，再也没有咄咄逼人之势。老丞相看着吴王的背影消失，才转过身来，向外走去。

　　　　小花带领众人，勉强逃进山里，算是摆脱了身后的敌人。由吴境入楚境，在从楚国到齐国，就可以到达书院了。

　　　　陈大将看着眼前的山脉，面色不善。应该早就赶到的支援，却没有到，如若不然，他可以让这些人全部死在这里。

　　　　“大将，我们要如何？要不要向朝廷责问？”陈大将的亲兵问。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一个时辰。”陈大将发出号令。

　　　　亲兵双手抱拳。“是，大将！”

　　　　何昌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两个客人的身份。

　　　　他的心里有些担心老丞相的安危，按照往日惯例，老丞相应该回来了，他有些焦虑不安。他不认为老丞相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是搭上全相府的性命的话？

　　　　老丞相的轿子回来了，何昌将老丞相带了相府里，带进了两个客人的房间里，他知道丞相想要去那里。

　　　　慕生很早就起床了，他在等老丞相前来。许瞎子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看着勉强沉稳的慕生。“安心下来，老丞相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慕生低下头没有在说话。他的心有些乱，不仅仅是因为现在自身的处境，也是在担心远方的小花。

　　　　门开来了，阳光如同瀑布般涌进屋内，慕生眯着眼睛，看清楚了来人。慕生行礼。“老丞相，你来了。”

　　　　老丞相将他按在椅子上。“不必多礼。我来是要和你们说说话。”

　　　　何昌站在门外，秋天难得有阳光，他站在阳光下。表情有些不悦，老丞相已经为客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客人怎么还能索取呢？

　　　　“我想要见吴王一面。”慕生说。“无论如何都要这样！”

　　　　老丞相点了点头，看着许瞎子。“你怎么看？”

　　　　“如果他想要去的话，我不会阻拦的，我只能尽可能的让他活下去。”许瞎子说。“先帝将他交给我，我应该这样做。”

　　　　“吴王就在他的宫中，如果在夜晚，我有把握见到他。”慕生说。

　　　　老丞相和蔼的笑了笑。“太子殿下的身手了得，我是知道的。但是需要一个稳妥点的方法。太子年轻气盛，这点毛病要改改！”

　　　　慕生露出笑脸。“多谢丞相成全，既然您如此说了，就说明你一定可以帮到我。”

　　　　老丞相的笑意更浓烈了几分。“真是一个机灵点小鬼！”

　　　　慕生说出了自己的方法，老丞相说不妥，所以慕生说你要帮我啊！老丞相终于明白了，慕生是故意说一个烂透的方法，来让自己帮他。

　　　　老丞相拉起慕生的手。“我的年纪大了，要多晒晒太阳，太子陪我走走？”

　　　　慕生扶着老人向门外走去，何昌只好跟在后面。

　　　　“太子受苦了。”老丞相很开心，与慕生随便聊着家常。

　　　　“这不算什么的，有些人都死了，至少我还活着！”慕生轻声细语的回答，轻巧的背后，弥漫着浓郁的血腥。

　　　　老丞相脚下一顿。“太子以后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自然是复国了！”慕生理所当然的回答。

　　　　“太子果然是太子。”老丞相说：“太子要怎么复国呢？”

　　　　慕生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总得要去战斗，我是大洛最后一个代言人，最后一个声音。”

　　　　老丞相大概是走累了，坐在花园边的椅子上。

　　　　似乎天地变色了，仿佛阳光也变得刺骨的寒冷，老丞相坐在椅子上，如同一个苏醒的雄狮。

　　　　他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的，包含着所有的杀意。花白的头发，在空中飞扬，衣央飘飘，好似神仙，他伸手向慕生抓去。

　　　　慕生动弹不得，手里刚刚拔出的黑牙掉在地下，发出清响。

　　　　慕生的眼中包含了太多的震惊，他没有想到老丞相会突然发难，更没有想到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老丞相的出手，就像这秋天突然变得萧瑟一般。

第38章　何为天下（）　
何昌有些震惊，看到老丞相突然出手，他也慌忙拔出剑来，却不知接下来如何。

　　　　慕生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想张嘴叫出来，却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老人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喉咙上，如同抓住一只想要展翅欲飞的雏鸟。

　　　　许瞎子似乎听到了什么，他走出屋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