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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秀色照清眸-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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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心眼早已听得不耐烦,脸越来越阴沉,而聒噪之声仍不绝于耳,他把老婆全身上下睃了一遍,目光在脸上那几个雀斑和快速张合的嘴唇里不甚整齐的黄牙上停留片刻,突然把红薯狠狠砸到地上,进里屋睡觉去了。

  当晚,大门几乎相对的二户人家气氛也截然相反。

  伯硕峰下的新房里,不知是视觉变幻还是光线折射的缘故,大红囍字把屋内衍变成了暗红色,灯花的滋滋爆响却似乎掩盖不住加快了节奏的心跳声,硕德远远的坐在墙角,有些不知所措。

  玉品开玩笑说:“你就划得来呐,几只红薯就娶回个这样漂亮的堂客,我的价钱也太贱了呢。”硕德红脸低头嘿嘿笑起来:“娘讲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是缘分,跟金子或者红薯冇关系。“ 

  玉品抿嘴笑起来:“那下辈子我们还是修金子缘分好些。”硕德又是一阵嘿嘿傻笑,玉品娇嗔道:“只晓得笑,蠢不拉叽的。”…。”…,过一会传出硕德小声的惊呼:“哇,怎么女的下边也有毛!”玉品压低嗓门着急道:“你小声点咯,隔壁听的见,蠢得死,冇毛不成白虎了。”……

  而在对面仲德峰下,缺心眼家里早已熄灯黑火,他独自在被窝里辗转反側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老想着对面两人正在干什么,新娘光着身子是么模样,花妹子的手脚不慎挨到身上,马上就会被重重地拨开。到了下半夜,实在熬憋不住,便一把拖过老婆,粗鲁地扒光她衣服,闭上眼睛一番疯狂折腾。好在他闭着眼睛——其实黑暗中也看不见,此时把她当成对面屋里的新娘倒也能麻醉自己一阵。

  第二天,玉品与硕德去竹叶湾看望了易老师。散食堂那年,易家儿子得了急病,还没送到医院就死在庆嫂怀里。严霜偏打枯根草,翌年春夏时节,小河发大水,二个女儿采野果回来,看见河边飘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妹妹俯身抓住树兜想捞上来,不料泥土经多日雨水浸泡已经松软,树兜脱落出来,妹妹掉入水中,姐姐赶紧伸手去救,二人都被洪水冲走了。洪水退后,在下游大半里外的水潭边发现了尸体,姐妹俩的手还紧紧扣在一起,掰都掰不开。

  庆嫂一度精神恍惚,经常穿着短衣短裤或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在冲里寻找孩子,清醒的时候就到孩子们的坟头呆坐,某天下午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二天后才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坟堆荒草里找到,*的身体多处擦伤,嘴巴、脖子、乳房等地方的紫黑淤痕尤为明显,手上的玉镯不见了踪影,脸部因疼痛而扭曲的形状攫住了所有围观者的心。警察在冲里调查了几天,结论是*杀人,由于有人告发此前一段时间里,终身未娶的谭老四经常喜欢色迷迷的跟着被害人转悠,便被当作凶手抓走枪毙了,案子虽说破了,冲里却好长一段时间仍旧人心惶惶,妇女们更是整日提心吊胆,稍有些头脑的人都心知肚明,那绝对是屈打成招,因为那二天他恰好在冲外妹妹家里过生日。

  易老师迭遭打击万念俱灰,患上了精神病,社员称之为神经,病情时好时坏,发作时先会出现幻觉幻听,嘴里念叨着,‘杀人啦,杀人啦’,一路狂奔不止,或是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头全身发抖;此后一段时间,则往往是目光呆滞,走路有些摇摇晃晃,迎着人走过来,似乎想跟人握手,路人如果躲开,他立即挥拳就打,有时还会攻击小孩,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大多数时候相对平静,如火山进入相对稳定期,此时的主要特征是抑郁寡欢,不苟言笑。易老师是家中唯一的养子,养父母已经过世,冲里还有二个无血缘关系的共祖父堂伯兄弟,在把丹妹子脑壳打出血后,队上安排他住到了竹叶湾。

  竹叶湾是一个荒僻的小坨,过独木桥沿河边山脚小路走还有二里来路,坨里有三间房,原来住着一位五保户,五保户去世后就一直空着,因年久失修,墙壁早已开了缝,摇摇欲坠。

  看到玉品的时候,易老师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笑容稍纵即逝,随即就显得慌乱不安,低头抠起脚指缝来,玉品和硕德问他也不答话。二人唏嘘不已,花了一天时间,帮他把住的二间房子用泥巴糊了内墙,有些倾斜的那面墙壁用树木打了二个撑。

  新进社员的工分需要队委会开会研究决定,玉品的工分评定会却一直拖延到双抢时还没开。这天,谭有德在田头休息时说:“硕蛮子堂客刚拌了两天禾就总往娘屋里跑,良伢子,你跟他耍得最好,晓得是么子原因不咯?是不是两公婆出么子稀稀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5。11 缺心眼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缺心眼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友良回道:“你问我,我问哪个啊?人家两公婆的事哪个搞得砣清,硕德就在那边坳上犁田,你喊他本人问一下啦。”因担心别人因此做文章,讲杨家空话,又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说:“工分都冇个定数,做事哪来的积极性咯。”

  这话传到缺心眼那里,隔了二天就开了队委会,队委会由队长缺心眼,会记陈友良,出纳兼记工员谭有德,曹保管员,妇女队长小娟,贫农小组组长谭老么六人组成。

  硕德所在的半月大队五小队主要由三大姓组成:谭姓父辈共有六位亲、堂兄弟,健在的只有谭老五及谭老么,其中已故的缺心眼父亲谭老二和有德父亲谭老三与被枪毙的谭老四是亲兄弟,谭姓根正苗红,子辈青壮男丁多,又因缺心眼当着队长,势力最强;陈姓次之,父辈有四兄弟;冲里原本以杨姓人家为主,数百年来独霸一方,后经多次天灾人祸,加上有人陆续远迁,影响力不断消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十年前,还在冲里说一不二,不仅山中田土多归杨家两兄弟所有,山外还拥有几百亩良田,所谓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如今却已是江河日下,满目苍凉了。

  杨父上四代祖上是俩兄弟中的哥哥,因婚姻不能自主而颓唐自曝,吸食鸦片,致使家道中落,此后便一蹶不振,又从此几代单传,势单力孤,慢慢沦为赤贫,父辈中也就只有杨父一人,在其五伏兄弟中排行老二。弟弟一支虽然人丁还算兴旺,父辈中尚有二人,但后辈皆远不及祖上强梁奋发,不是荏弱散漫,就是懒惰*,一代不如一代,虽然田产日失,但解放时因名额不足,却被滥竽充数划了一户地主及一户富农,不仅被迫夹着尾巴做人,更可悲的是志气从此凋敝不堪了。

  社会利益的不同是人类冲突的本质所在,本质的冲突是永远无法调和的,而在牵涉利益的问题上,人们历来笃信拳头硬的是大哥,冲里人自然更不例外,争得面红耳赤已经非常绅士了。

  首先发言的谭老么说:“打句良心讲的话,那品妹子定三分工就差不多了,确实冇一样事做得妥帖,插点秧呢,鬼画桃符一样,人还冇上岸,秧就浮了蔸,万一要是沾条蚂屎虫呢,那就更下不得地,哭爷叫娘,唱戏一样的,半个钟头都不休场,自己做不得还莫讲,惹起其他社员看热闹不赢;拌禾呢也是生手,踩打稻机冇屁劲,杀禾呢,一垄禾冇杀到头就割了手,杆都缚不牢;如今还天气热火,要是到冬季破冰打氹沤肥,肯定拢不得边。”

  有德马上附和:“依我讲呢三分工都多了,像个么子做事的咯,总共就出了几次工,一年四季看不见人,根本冇心在生产队做事,出点工哩比走人家还收拾得干净,就是堂客们讲的喜欢臭美、抖骚,这样下去要得?福哥你当队长的要找硕蛮子讲一下哩,莫一粒老鼠屎打烂一锅汤,影响全队啦。”

  友良颇为激动地反驳:“德伢子你莫讲得太过分了咯,简直冇得边,队上最低就是三分工,你屋里婶婶三老娘快六十岁了,还拿五分,王家屋里二媳妇一个瘸子拿四分;品妹子以前哩我不是蛮了解情况,还是听我娘讲的,在娘屋里是老么,上头哥哥姐姐都大得好多,一屋人都宠她罩她,是娇惯得一点,在宣传队搞了好久,后来又加上那队长伢子喜欢她,专门派松泛事,田里土里去得少,所以手脚是不蛮麻利,农活半生不熟,但话又讲回来,看人也要一是一,二是二,这妹子还是有优点,一个肯学,二个不迟到早退,做事靠实,不装奸偷懒;哪个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总要有个过程不,人家也要吃饭,三分都多了,那干脆莫给好得多,让你一屋人发财发个饱啦!” 

  有德立即接过话来:“良伢子你莫一开口就是咬咬腔,你这样上火着急,不晓得是因为跟硕蛮子要好呢,还是喜欢他堂客,或者有别的暗名堂;你的意思是做不得卵事的也要拿高分,时常不见影的还要发张奖状咯?生产队个个这样的话,我们都只能去喝得西北风。”

  谭老么马上接口说:“那是的,饭会长双脚,自动爬到桌子上去。”

  友良说:“话一讲开了,我也就不客气了,讲几句直导话,德伢子啊,你堂客拿七分半,堂客们里头是最高的,全队空家务几个七分半的,她又跟哪个比得咯?三堆牛屎高,重的挑不起,硬的抬不得,插田拌禾也是二不嵌五,怕比品妹子好不得多少,你讲咯,有道理冇?么叔屋里大媳妇也是七分半,讲句实在话哩,事是确实做得,田插得笔直,秧架还划不得那样直,但她哪次又按时出过工咯?做一个钟头就坐得二个钟头,算来算去,做的事还不跟品妹子差不多呀。”

  谭老么立刻就脸红脖子粗,说:“这样讲的话,那工分还定个屁,一顿乱搞不好得多,还议什么议咯,良伢子你一个人定了算数啦,天天不来的,做不得卵事的都定她个七分、八分。”

  有德迫不及待插话说:“照他的卵话应该按高矮定,每高一堆牛屎就多定一分。”谭老么马上一唱一和:“照过去戏班子的规矩还好些,看戏的冲哪个买票哪个就拿钱多,身上冇得骚味的唱死也拿不到几个钱。”

  曹保管历来是个和事佬,见三人吵得不可开交,就说:“大家都讲得有理,都是为队上想,不过吵下去也不是办法,解决不了问题,我看还是请队长来总结,定个调。”

  小娟历来唯缺心眼的马首是瞻,马上表态支持。

  缺心眼主持了开头后就一言不发,垂着头一支接一支地抽喇叭烟,似乎在想心事,对曹保管推过来的球没有反应。曹保管催了一下,缺心眼才开始说话:

  “品妹子做事呢桩子不行,又爱个俏,不过态度还是冇话讲,定高了呢别人有意见,定得太低,将来传出去影响队上后生找堂客,讲我们欺负外地人,哪个还敢来咯;不是像她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年龄又过了坳的,要不就是跛脚瘸手神经有病宝里宝气的,冇办法才嫁到冲里来,还有几个肯嫁进来跟你吃红薯啊?真的还不是吹牛皮,像我堂客一样聪明能干模样又出得五观大众的,不是脚色还娶不动,就是撮起骗起过来,人家也不安分,品妹子就是例子啦;所以我考虑先定七分,过个时期进了步吃得消了再加,硬是不行,泄牛屎扶不上壁,就减下来是的啦。”

  缺心眼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是历来不善言辞的人今天讲话一套一套的,理由虽然勉强,甚至牵强附会,但真要驳倒却不容易,凭他的水平,显然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肯定对此事非常上心;二是他从早几个月开始已变得专横跋扈,在生产队说一不二,今天竟然像刚上任时候一样还讲些道理;三是定的分数超出了常理,连友良卯足劲打算争取的也不过六分;四是他与硕德已经话都不讲了,看重过去的交情没有可能,从话里也听得出。于是,大家能想到的理由就只有一条了。

5。12 长得歪头杵脑的偏偏痴迷多情
缺心眼出人意料的发言后,队委会成员不约而同想到了一条理由,那就是爱屋及乌,还对燕妹子念念不忘。

  一时间屋里陷入沉默。谭老么面子上挂不住,仗着大一辈,冲缺心眼愤怒地吼叫:

  “老话讲穷了家务不要紧,关键是莫蠢了人,你这个蠢不带发的家伙,今天怕是吃错了药,以为自己是哪个啊?队上的后生伢子找对象跟评工分有么子关系?跟你有么子关系?谭家屋里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打倒锣的宝,还臭不要脸讲自己是角色,堂客如何如何,其实呢,她长不像冬瓜,短不像南瓜,你们两只宝刚好半斤配八两;你尾巴一尥老子就晓得要屙么子屎,自己婚都结了几年,还在这里发宝。”曹保管开玩笑说:“要是你早当上队长,给燕妹子多定呢还情有可原,如今送人情不是空的,人家怕还会因为你给她老弟嫂多定了点工分,就回来跟你困一觉啊。”

  有德虽然不满,但不敢跟缺心眼吼叫,便跟着曹保管的话意阴阳怪气地拖长声调说:“还不是扳着*戳*,空头路。”

  连小娟都心有怨气,却不敢也不想表达出来,只是夸张地跟着大家笑。

  缺心眼巴不得别人那样去想,陪着笑以少有的谦恭耐心地给大家做工作。谭老么撂下一句话:我是不同意哪。提前走了,其余人好久都不表态。

  最后还是曹保管打了圆场:“品妹子冇出几次工,暂时这样定着影响不大,她呢靠这几个工发不了财,生产队蚀本也不大,缺…;缺心眼当队长也不容易,肯定比我们考虑要全面一些不?”

  散会后,友良去杨家小坐了一会,简单介绍了开会的情况,他走后,两口子又聊了好一阵才睡觉。玉品说:“我做农活确实不太里手,赶人家不赢,工分定高了出工都会全身都不自在,是不是主动要求先减一点?”

  硕德说:“倒也是个事,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不过这工分也不是我们自己去要的,是缺心眼硬要给的,自己要求降下来,人家还不认为杨家屋里胆小怕事,倒看轻我们,又好像故意跟缺心眼过不去似的,管他安么子心,只要他不犯我,我也不去主动挑他;再讲你出工不多,以后再看吧。”接着又附耳吹起了自家与缺心眼的恩怨纠结,还讲了一个关于他父亲的故事:

  早几年冲里要买抽水机了,谭老二死活不相信抽水机可以把水抽到山上,与人争论了好多天,打赌说如果真的抽上去了,到时候抽*上山他就喝好多,后来由于功率不够,水管子也不够长,水只从河里抽到了上面几丘田,他就赖起痞来了,说水还只离山脚几米高,根本冇到山上,不算数,一直到去年人要死了还固执己见。

  玉品哈哈大笑,调侃说:“你看你们冲里都是些么子人咯,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醉死了还不认那四两酒钱。”

  二人笑过之后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聊,硕德自以为看透了缺心眼心思,颇为得意的开起了玩笑:“管他呢,不要白不要,他愿意送,我们就收呗。”玉品逗他:“想不到你们冲里男人还蛮有个性呐啊,长得歪头杵脑的偏偏痴迷多情,你这相貌端正的,心术又不正。”

  缺心眼是谭有福的诨名,与硕德的关系很不一般。他和弟弟有财从小就和硕德摸爬滚打在一起,虽比硕德大二岁多,但一直样样不如硕德,打架也不是对手,就是兄弟俩合伙都还稍逊一筹,自然对硕德言听计从,留级到硕德与有财班上后,三人更是形影不离。

  从略微懂事起,缺心眼就一直喜欢燕妹子,燕妹子对他虽说不上喜欢,但终归是光屁股就在一起的玩伴发小,也不厌恶,但杨家父母不同意。对于吃粮要借、买货靠赊的冲里人家,除非换扁担亲,否则谁都会愿意女儿远走高飞,何况谭家三间低矮黢黑的茅屋,几个大小伙挤一床烂絮被。自打燕妹子嫁人出门,缺心眼就对杨家怨恨交织,恨她父母横加干涉,抱怨硕德的无情无义,怪他没有帮自己劝说姐姐。实际上硕德是一个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虽然从郎舅的角度不中意缺心眼,但他的确认真做过二姐的工作,只是缺心眼不相信罢了。自此,两人的关系江河日下,渐渐形成陌路了。

  几年前,四清工作组的一个干部在他家派了几次饭,跟她母亲聊起居然是八竿子还打得着的远房本家,看到谭姓在队里的力量优势,就以老队长年级大了为由,让他当了队长。缺心眼当时又惊又喜又懊恼,心想要是早些当上,让杨家高看几眼,说不定燕妹子就嫁了自己。

  其实大家都没能猜透缺心眼,他挖空心思给玉品定高分,无非是希望她多来出工。因为结婚欠了帐,玉品过门不久又暗地里冒险跑起了小买卖,因常常全国各地的跑,出工自然很少,往往十天半月不见人影。队上的议论自然就多起来:有的说新起茅房三日香,开始还有个新鲜劲,等真正过起日子来,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都少不得,每天喂猪打狗,田里土里,就吃不消了,就经常躲回娘屋里;到底是富农子女,即使冇娇生惯养,骨子里头也是死懒好吃,不肯吃苦受累,嫌弃杨家穷,在冲里呆不住;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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