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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第5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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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了,当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抢在形势可操作范围内,早早倒向中土,抱紧新主子的大腿,为新主子冲锋陷阵,拿旧日兄弟的头颅邀功领赏了。

    前年萨水大战,中土败北,高句丽赢得空前大捷,靺鞨人功不可没,正因为如此,靺鞨人与中土结下了死仇,即便中土许诺既往不咎,但靺鞨人岂肯相信中土人不会秋收算帐?所以去年高句丽未陷入绝境,靺鞨人面对中土的招抚始终摇摆不定,但今年不一样了,今年高句丽穷途末路,靺鞨人如果继续跟着高句丽一条道走到黑,结果可想而知,只是投奔中土又没有安全保障,怎么办?唯有纳投名状,靺鞨诸部唯有尽起大军攻打平壤,付出血淋淋的代价,拿出丰厚的切实利益,才能打动中土,才能让中土相信靺鞨人的投诚诚意,相信留着靺鞨人还是有作用的,如此才有可能让中土放弃打击报复甚至是灭杀靺鞨族。

    所以站在靺鞨人的立场去推演局势变化,可以肯定靺鞨人的目标不会仅是一座国内城,亦不会止步于鸭绿水东岸、江南山北麓,而是剑指平壤,杀到平壤城下,迅速恶化高句丽局势,把高句丽逼上绝路,继而策应和帮助中土大军攻打平壤。唯有如此,靺鞨人才有资格跪倒在中土脚下,抱着中土的大腿叫主人,乞求中土的饶恕和接纳。

    对高建武的这一悲观推断,高元和乙支文德均无质疑,均认为靺鞨人正在鸭绿水东岸烧杀掳掠,纵马飞驰,很快就要兵临大定河、萨水一线,直接威胁平壤。

    高元很愤怒,咬牙切齿,厉声叫道,“无耻叛逆,杀无赦。只要它敢来,我们就杀它个片甲不留。”

    高建武略略皱眉,告诫道,“大王,平壤现在三面受敌,若三线作战,局势必然失控。”

    高元气极,冲着高建武吼道,“之前你曾建议以割让扶余故地向靺鞨人求援,结果如何?结果靺鞨人根本不上当,根本不敢从中土手上抢夺扶余故地,反而倒戈一击,调过头来打我们。如今靺鞨人打来了,上万控弦呼啸而来,你说怎么办?你还要割地议和?现在就算你把平壤送给靺鞨人,靺鞨人也不会停下攻击,因为事实很明显,我们三面受敌,四面楚歌,危在旦夕,靺鞨人岂肯仗义相助,与我高句丽共存亡?”

    “大王冷静一些。”高建武夷然不惧,极力劝谏,“目前形势下我们当然不可能向靺鞨人妥协退让,事实上我们就算妥协退让,靺鞨人也不会理睬我们,但以我们现有力量,三线作战只会加速败亡,因此我们必须有所取舍,有所侧重,可以先集中力量打一路,只要打退其中一路,我们就能迅速逆转困局,就能从绝境中抢到一线生机。”

    打退其中一路,这话说得有道理,但纸上谈兵毫无意义。高元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目望向沉思不语的乙支文德,问道,“计将何出?”

    “丞相言之有理。目前我们逆转危局的唯一办法就是集中力量打一路,只要打败其一路,局面就好转了,坚持下去的机会就大了。”乙支文德手抚花白长髯,缓缓说道,“大王,现在我们虽然有三个敌人,但真正对我们构成生死威胁的只有中土,而来自北面的靺鞨控弦和来自东南方向的新罗、百济联军,实力平平,只要抓住机会,凭借我们现有力量,足有给他们致命一击。”

    “在这三个敌人中,中土亡我之心最坚决,不把我高句丽摧毁誓不罢休,所以中土最难对付;靺鞨控弦既无亡我之心,亦无亡我之力,他们的背叛和倒戈一击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选择,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所以靺鞨人最好对付;新罗、百济联军亦有亡我之心,但无亡我之力,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中土,只能窥伺一侧乘火打劫,只能牵制我们,分散我们一部分力量,却不能给我们以实质性威胁,所以他们就像附骨之疽,让人不胜其烦。”

    高建武心领神会,颇为认同,连连点头。他的想法实际上与乙支文德不谋而合,只是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份量,从乙支文德嘴里说出来就是计谋,原因无他,乙支文德创造了萨水大捷的神话,权威正盛。

    高元也是若有所悟,凝神倾听。

    “对待附骨之疽的最好办法就是置之不理。”乙支文德继续说道,“我们在东南边境上故布疑阵,暗地里把防守主力抽调出来,调到平壤,同时把平壤防守主力调到大定河、萨水一线,于青川设下陷阱,诱敌深入,集中力量打靺鞨控弦。”

    “我刚才说了,靺鞨人最好对付。靺鞨人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色厉荏苒,惶惶不安。靺鞨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倒戈一击,同样的,他们为了生存,就必须保存实力,没有实力他们就连给中土**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靺鞨控弦绝无可能倾尽全力攻打平壤,更无可能与我高句丽决一死战,他们呼啸而来的真正目的,无非就是混乱形势,乘火打劫,同时给中土人东渡鸭绿水创造机会。中土人只要抢在雨季前东渡而来,就能赢得更多攻打平壤的时间,如此胜算就能大增,而若形势发展到那一步,靺鞨控弦和新罗、百济联军必定与中土人会师平壤城下,三路大敌同攻平壤,则高句丽亡矣。”

    乙支文德的目标是靺鞨控弦,为此平壤就只能放弃东南防线,就只能向新罗、百济联军敞开大门,而此机密一旦暴露,一旦给新罗、百济联军知道了,蜂拥而入,形势就可怕了,敌人快马加鞭数日之内就能杀到平壤城下,如此平壤腹背受敌,危在旦夕。

    所以高元稍一思量后,急切问道,“若机密泄露怎么办?现在谁敢保证孤的王宫内就没有叛逆?中土杨玄感、斛斯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叛逆就在中土皇帝的身边,但中土皇帝懵然不知,倍加信任,委以重用,结果一败涂地。”

    “我们不能让形势恶化到极致,不能让平壤陷入三路敌人的围攻,更不能让高句丽生机尽绝。”乙支文德泰然自若,不慌不忙地摇摇手,“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首先就要把中土大军阻挡在鸭绿水一线,不让他们抢在雨季前渡河而来,为此我们必须有所取舍。”

    取舍?高元愈发焦虑,踌躇不安。

    “相比起来,我们宁愿让新罗、百济联军兵临平壤城下,也不能让中土大军、靺鞨控弦和新罗、百济联军三路围攻京府。”高建武以非常决绝的口气说道,“新罗、百济联军实力有限,并无攻陷平壤之可能,高句丽有一线希望,反之,则高句丽就有亡族灭种之祸。”

    “现在的问题是,除了你们,孤还能相信谁?整个王宫,整个平壤城,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与孤共进退、愿意与平壤共存亡?”高元激动了,挥舞着双臂,冲着高建武、乙支文德大声叫道,“如果平壤形势远比我们想像得更恶劣,那么只要新罗、百济联军兵临城下,则平壤就有失陷之危。”

    平壤失陷了,支撑高句丽人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高句丽也就轰然坍塌,霎那灰飞烟灭。

    乙支文德和高建武互相看看,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阴霾。

    高元的担心不无道理。东南防线形同虚设,门户大开;平壤主力倾巢而出,决战萨水;藏在内部的叛逆窥伺一侧,蠢蠢欲动,几个不利因素聚集一起,后果之严重可想而知。

    “大王去长安。”乙支文德果断建议,“丞相守平壤,我去萨水。”

    高句丽也有长安城,是平壤的陪都,距离平壤两百余里。大王高汤时期曾迁都长安城,是高句丽的政治中枢,但因为各种复杂原因,长安城终究未能取代平壤。高元继位后,又把都城迁回了平壤,长安城则成陪都。

    高元是高句丽的王,是高句丽的政治中枢核心,平壤可以失陷,高元却不能沦亡,所以乙支文德的建议恰好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现实危机。

    “孤要去萨水。”高元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个人意愿。

    高建武和乙支文德不假思索地一口否决。在这个关系到高句丽存亡的重大决策上,高元的个人意愿被直接忽略。

    =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一种可能() 


    四月二十九,鸭绿水东岸,铁山城。

    姜以微接到靺鞨人背信弃义、倒戈一击的恶讯时,正在鸭绿水东线巡视防务,虽然他对此已有所预料,但只要没有发生,就始终抱着一丝侥幸一线希望,然而该来的终究要来,危难时刻,仗义相助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弱肉强食,生存法则就如此残酷。

    “消息是否可靠?”姜以微望着前来送信的心腹僚属温阳,神色木然地问道。

    “可靠。”温阳抓着颌下灰白胡须,削瘦而憔悴的面庞上阴云密布,郁愤、无助、沮丧等各种负面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其心力交瘁,但他没有绝望,低沉语气中透出一股强烈的决绝之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不济也就是与高句丽共亡而已。

    消息由隆林守将亲自送达,确切可信。温阳把事情始末详细告知,最后说道,“隆林守将不战而逃,按律当斩,但他以最快速度把靺鞨人倒戈一击的消息送出来,却是有功,只是功过不能相抵,如何处置,还请大将军示下。”

    姜以微不以为然地摇摇手,“大敌当前,非常时期,需灵活变通,不要拘泥小节,以免因小失大。依我看,功过足以相抵,还是官复原职,让其继续领军作战,为国效命。”

    温阳略作踌躇,欲言又止,显然对姜以微的处置方法有异议。正因为大敌当前,军纪尤需严明,不可松弛,更不可纵容姑息,否则人人效仿,后果严重,但姜以微是高句丽右大将军,与左大将军乙支文德同为军方最高统帅,质疑姜以微的决策就是挑衅姜以微的权威,所以温阳即便是姜以微的亲信,此刻也不敢公然反对。

    “我知道军纪不可违,但正值用人之际,且其在大兵压境之时,不是盲目冲动与城池共存亡,而是非常冷静和理智地做出了最有利之决策,很了不起。”姜以微知道温阳持有异议,对此事的处置有失偏颇,有可能造成负面影响,于是正色告诫道,“为将者,所做决策首先就要利益最大化,若非走投无路,切不可逞匹夫之勇,所以在我看来,那位隆林守将关键时刻处置得当,功劳很大,足以抵偿他弃守隆林之过。”

    温阳不敢反对,躬身应诺。

    姜以微想了一下,又说道,“你把这件事遍告全军,要明确告诉全军将士,当前形势下,生存第一,我们唯有生存下来,唯有保全有生力量,才能确保亲人和家园的安全,才能确保高句丽的生存,而为了生存,我们要用尽一切手段,要无所不用其极,切不可与敌人同归于尽,更不要每战必玉石俱焚。将士们都战死了,军队都打完了,谁来守护亲人和家园?谁来守护高句丽?”

    此言一出,温阳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冰冷寒意,即便夏日阳光高照,汗水淋漓,但那种彻骨冷意,还是让他如坠冰窖,恐惧不已。

    形势不妙,现在就连好战而自信的姜以微都对此仗不再乐观,甚至公开要求全军将士务必保存实力,其言下之意很明显,一旦走投无路了,不要舍身赴死,亦不要玉石俱焚,而是要活下去,顽强坚持下去,只要人在,高句丽就有希望。

    温阳心神俱震,霎那间有窒息之感,情不自禁张大嘴巴长长吸了口气,稍事舒缓后,他马上说道,“这是大将军的命令?”

    姜以微沉默稍许,点点头,“这是我的命令,必须执行。”

    “大将军可曾考虑后果?”

    “你担心影响士气?”姜以微笑了,“我相信他们,相信他们的勇气和斗志,但这场战场对我高句丽很不公平,对手太强大,我们坚持到现在是空前奇迹,而我们若想把这个奇迹延续下去,首先就要给将士们以生存的希望,而不是绝望。只要有希望,将士们就能继续坚持,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轻言放弃,而高句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坚持,哪怕只剩下一座城池,一条河流,一个人,高句丽也决不能放弃战斗。”

    温阳暗自苦笑,虽然不知道姜以微的真实想法,不知道姜以微义正严词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靺鞨人的背叛对姜以微冲击很大,甚至让姜以微在瞬息之间便失去了对这场战争的自信,而姜以微对未来战局的悲观态度,直接决定了高句丽的命运。这很可怕,细思极恐。

    温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大将军的这道命令很快就会传到平壤,而目前局势下,这道命令背后所传递出的讯息一旦被平壤误解,误会大将军的立场发生了变化,其所导致的后果不但对大将军不利,对高句丽的存亡更为不利。”

    姜以微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多虑了。如果大王害怕了,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甚至对我和姜氏都不再信任,还有谁能拯救高句丽?”

    温阳点点头,无意继续这个敏感话题,随即话锋一转,“如今靺鞨人杀来了,已越过雩水,正沿着江南山东南麓呼啸而下,一旦渡过大定河,兵临青川城,则我后路断绝,有腹背受敌之危,而更严重的是,平壤对此事可能还一无所知,一旦被靺鞨人打个措手不及,形势就严峻了,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火速支援青川城,加强大定河、萨水一线的防守,确保鸭绿水与平壤之间的畅通无阻。”

    姜以微断然摇手,“那是平壤的事,是乙支大将军的职责所在。”接着他以手中马鞭指向滔滔江水,“我的战场在这里,守住鸭绿水才是我的头等重任。”然后又把马鞭指向温阳,“立即把靺鞨人背信弃义倒戈一击之事,十万火急告知平壤。”

    温阳迟疑少许,还是进言道,“大将军,靺鞨控弦风驰电卷,速度极快,而大定河、萨水一线又毫无防备,一旦靺鞨人偷袭成功,青川失守,粮道断绝,则战局就对我鸭绿水一线十分不利了。”

    “我虽然不敢低估靺鞨控弦的实力,但也不会高估粟末酋帅铁骊的胆略。”温阳微微一笑,问道,“以你对靺鞨人和铁骊等靺鞨酋帅的了解,你认为这件事正常吗?靺鞨人就算背叛了我们,倒戈一击,要乘火打劫,最多也就是攻占国内城,如果胆子更大一点,也就是渡过鸭绿水,侵扰一下咸镜城,烧杀掳掠一番捞点实惠,至于说南下江南山,偷袭青川城,深入我高句丽腹地威胁平壤,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现实利益?显然是无利可图,弊大于利,十有**会遭到我军的迎头痛击,得不偿失。由此推断,不难看到靺鞨人呼啸而来的真正目的,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冲着鸭绿水来的。他们从侧翼突破我们的防线,包抄到我们的后方,断绝我们的粮道,威胁我们的安全,最终目的就是要逼迫我们不得不弃守鸭绿水,全线收缩于平壤,从而帮助中土军队抢在雨季来临前杀到平壤城下,给中土军队攻打平壤赢得更充足的时间。”

    温阳一点就透,吃惊地说道,“眼前战局,恰好可以证明靺鞨人已倒向中土,并遵从中土的命令,与中土左右夹击鸭绿水。”

    “你还是低估了靺鞨人和粟末酋帅铁骊。”姜以微冷笑道,“唇亡齿寒,高句丽的今天或许就是靺鞨人的明天,而以靺鞨人与中土之间的仇恨,中土只要抓到机会必定置其于死地,因此靺鞨人若想好好活着,首先就要保存实力,实力越弱,死得越快,所以从铁骊和靺鞨诸部酋帅的立场来说,投降中土可以,但不会为中土冲锋陷阵打我高句丽,那纯属找死。”

    温阳愈发吃惊,“难道,那是一支中土军队?打着靺鞨旗号的中土军队?”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那是一支中土军队,但就目前情况来推测,靺鞨人即便投降了中土,积极主动配合中土打我高句丽,也绝无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孤军深入。”姜以微眉头紧皱,稍作沉吟后,慢慢说道,“然而,现在靺鞨人的确孤军深入了,隆林守将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靺鞨人的背后,有中土军队,而且还是大量的中土军队,否则靺鞨人不但不会孤军深入,更不会有上万控弦呼啸而出。”温阳当即做出了大胆推测,“今年中土人一反常态,推进速度非常快,半个月内就兵临鸭绿水,其原因可能就在如此,就在于有偏师联合靺鞨人突破我们的侧翼防线,包抄到我们的后方,对我们形成前后夹击。”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姜以微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动,不论我们的侧翼和后方出现了何种状况,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坚守鸭绿水,如此一来不论对手有何阴谋诡计,我们都不会上当。”

    温阳连连点头,“这一推测,是否连同靺鞨人背叛的消息,一起告知平壤?”

    姜以微不假思索地断然摇手,“没有证据的推测就是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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