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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第4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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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李子雄,他曾出任幽州总管,主掌幽燕军政大权,任期内与东胡诸种有密切来往,所以东胡诸种的贵族们一听其人,便知他是中土的大权贵,敬仰有加,即便现在他是中土的叛逆,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大人物;比如慕容知礼,辽东慕容氏本来就人所皆知,而慕容三藏更是当世名将,无人不晓,所以一听慕容知礼是慕容三藏的孙子,塞外诸虏或多或少都有些敬畏,慕容氏代表了北疆虏姓势力和中土虏姓豪门,是他们所攀附的对象,若有机会套上关系,当然不容错过;韩世谔本人声名不显,但他父亲韩擒虎乃是中外知名的沙场悍将,一次次出塞征伐成就了韩擒虎的威名,而塞外诸虏向来崇拜强者,所以对于韩世谔这位强者之子,亦是另眼相看,当然,“另眼相看”的肯定不是韩世谔本人的勇猛,而是韩世谔所代表的中土的强大实力。

    中土强大在塞外诸虏的印象里很空洞,没有具体内容,但一旦有了他们所熟知的“标的物”,比如辽东慕容氏,比如坐镇一方的幽州总管,比如中土名将韩擒虎,等等,所有这些象征了权势、实力和强大的并为他们所耳熟能详的“载体”,让他们切实感受到中土的真实存在,让他们的崇拜、敬畏和向往有了具体对象,那么当他们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必然寻求强者的庇护,或者依附于强者,一旦形成争先恐后、趋之若鹜之轰动效应,则征服之路必定一帆风顺,大大减少血腥杀戮。

    因此对李风云来说,在李子雄已经迟暮且不能正视自己的叛逆身份,始终对圣主和中枢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蓄意保持与联盟之间的距离,不愿与联盟生死与共“遗臭万年”,亦不愿被联盟“绑架”自毁一世英名的情况下,李风云只能拉拢“将二代”韩世谔,寄希望韩世谔能够帮助联盟承担起“中土强大”的大旗,毕竟即便是一个“将二代”,在塞外诸虏的眼里所代表的“意义”也非同凡响,而一群恶名昭彰的马贼盗寇不但在身份上无法与“将二代”相提并论,所代表的杀戮和邪恶也极其负面,所以韩世谔这个能够发挥正面作用的“大旗”,如果愿意参加北征弱洛水,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帮助联盟增加一些胜算。

    当然,韩世谔不可能把自己的“价值”看得如此清楚,他之所以决定与李风云一起北征弱洛水,主要还是李子雄的劝说起了作用。

    茅沟川一战结束后,李风云亲自致书韩世谔,说要马不停蹄北上征伐弱洛水,横扫东胡诸种,为明年迎战突厥人的全面反攻做准备。书信中,李风云虽然没有直接邀请韩世谔一起北征,但邀请的意思表露无疑。韩世谔犹豫不决,一则对北征不看好,二则听命于李风云让他面子上过不去,其三他要保存实力,没实力他就没有未来,彻头彻尾落草为寇,辱没祖宗了,但李风云背后有裴世矩,而收复安州这等不可能的事都变成了可能,谁敢说北征弱洛水就不会成功?功勋意味着未来,诱惑太大,又令韩世谔心动不已,难做取舍,遂征询于李子雄。

    李子雄态度倒是坚决,一定要去,原因无他,双方既然结盟合作,那理当信守承诺,携手抗敌,并肩作战,至于北征之策正确与否、胜算有多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主和中枢既然看到了收复安州乃至横扫东北对中土的巨大好处,给予粮草武器的支援,那当然不会半途而废,即便此次北征败了,中土亦不会放弃,必然会加大支援力度,甚至干脆撕破脸,赤膊上阵。南北战争提前爆发又?何?以今日中土之实力,就算不能封狼居胥,守住长城还是绰绰有余。关于脸面问题,今非昔比了,抱着过去的自大傲慢毫无意义气,再说赵郡李氏远比颖川韩氏高贵,安平公李德林的声望也远远超过了新义公韩擒虎,李风云如今的实力也远非韩世谔可比,不论拼门第、拼爹还是拼实力,李风云都略胜一筹,既然如此,屈居其下,有何丢脸?

    韩世谔也是明白人,一点就通,遂决心北上,但人都好面子,想通了不代表就能接受事实,让他一个曾经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卫府郎将,向一个过去藏头露尾现在恶名昭彰的贼帅卑躬曲膝,心理这一关很难过。好在李风云非同凡响,统帅部全体出迎,给足了面子,又请韩世谔出任北征副帅,共掌决策,抬高其在联盟中的地位,增加其赢取功勋的机会,乘机把他这面在塞外诸虏中有一定积极而正面意义的“大旗”举起来。

    韩世谔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心情很好,姿态也就主动放低了,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面子互相给,花花轿子大家抬,精诚合作,把仗打赢了,战绩和荣誉都有了,地位和尊重才能实至名归,否则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李风云亲自向韩世谔解说当前军情,“突厥选锋军已抵达鬼方城西三十里外的东湖戍,并发动进攻,其后又有数千控弦加入战场。我联盟第一军、雷霆第三军及部分辱纥王部控弦坚守戍堡,其后又有联盟第五军及部分辱纥王部控弦增援而至。”

    李风云手指地图上的鬼方城,在其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以其为起点,向东湖戍方向划了个圆圈,“伏击战场设于西城外三十里范围内。目前联盟第二、第四军,雷霆第一、第二、第四以及刚刚组建的第五军,辱纥王部主力控弦、莫贺弗部主力控弦、室得部一部控弦,以及刚刚组建的安州军,已全部进入预定位置,只待敌军杀至城下,则完成合围。”

    韩世谔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叱吉设阿史那咄捺亲自率军攻打鬼方,那碛东南牙旗应该是主力尽出。大总管可查明对手出动了多少兵力?”

    “大约三万余控弦。”李风云不动声色地说道。

    韩世谔的神情顿时僵滞,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惊诧。这一情报大出意料,围歼需要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尤其围歼清一色马军且战术灵活的突厥控弦大军,更需要抓住千钧一发的战机,否则突厥控弦就跑了,他们才不会傻乎乎的与密集列阵犹似铁桶般的中土步军团打正面消耗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种蠢事塞外北虏不会干。但旋即韩世谔两眼微眯,有所猜测,“大总管莫非要毕其功于一役?”

    李风云担心韩世谔误会,摇摇手,直言不讳,“两败俱伤这种事,某不会干,阿史那咄捺更不会干。”

    韩世谔心领神会,对李风云的胆略有些佩服。这就是拼为帅者的心理了,谁更狠更不怕死,谁就能在势均力敌的对抗中笑到最后,而失败者虽然损失不一定大,但心理上的阴影就严重了,在以后的较量中,一个先声夺人,一个未战先怯,高下立判。

    “若想尽快分出胜负,迫使阿史那咄捺做出误判,急速突围撤离,给我们伺机杀敌赢得时机,就必须切断他的退路,让其仓惶而逃,破绽百出。”韩世谔抚须而笑,手指地图上的平地松林,“大总管可派出一支偏师,由小道穿越平地松林,神兵天降,再夺回桃水,绝敌归路。”

    李风云微笑颌首,“正有此意,但之前兵力不足,捉襟见肘,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新义公挥师而至,又有木昆与阿会两部控弦鼎力相助,奇袭桃水已胜券在握。”

    韩世谔也不推辞,一口应承,但提出了条件,“某要雷霆第四、第五军以及辱纥王孟坝所领控弦。”

    这个条件合情合理,韩世谔要熟悉的可以如臂指使的部下,也是为了确保完成任务,只不过合围正在进行中,此刻临阵换防,亦是兵家大忌。

    李风云稍作思考,当即决断,“子夜前,井疆六斤蜚、若干大斧、孟坝将率军与你会合,连夜奔袭桃水。”

    送走韩世谔不久,木昆部都督处和苏支就到了统帅部,接着阿会部都督阿会川也飞马而至。李风云迎于帅帐之外,十分热情。

    两位奚族强者的神情都很平静,看不出来刚刚从生死劫难中逃出,这或许与他们所处的恶劣的生存环境和残酷的生存理念有关,既然是适者生存的环境,那就要接受强者为尊的事实,尤其阿会部,成王败寇,当初踩着累累白骨崛起,就应该想到有轰然倒塌的一天,只是要坚韧不拨,要知耻而后勇,从哪里倒下,再从哪里爬起来,浴火重生,终究希望不灭。

    李风云带给他们劫难,也带给他们希望。对木昆部来说,希望成为中土一员,从此安居乐业,对阿会部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而希望距离他们都很近,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为此他们必须努力拼搏。

    李风云讲述了战况,交待了任务,“这是一场生死决战,唯有齐心协力,一住无前,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赢得我们的未来。”

    =

第八百五十七章 变计() 
十月二十二,黄昏,安州?方战场。

    东湖戍守将联盟第一军总管钟信、第五军总管海东青接到统帅部命令,因作战部署有所调整,统帅部要求东湖戍必须坚守到今夜子时,然后依预定之计陆续撤回鬼方城。

    钟信、海东青颇感惊讶。鬼方大战已经开始,联盟诸军已经进入战斗位置,东湖戍这边的激战已经打了一下午,他们已经下达了入暮后撤出战斗的命令,值此关键时刻,统帅部却临阵变计,要求他们在东湖戍坚守到子夜,这是为何?哪里出了变故?是不是有奚族部落临阵倒戈?但猜测产生变故的具体缘由毫无意义,对东湖戍来说,当务之急是根据统帅部的命令,立即拟制新的防守对策,竭尽全力阻挡突厥人的攻击,不惜代价也要多坚守三个时辰。

    钟信做为东湖戍前线总指挥,当即给各军下达命令,战局有变,暂缓撤退,请各军将士务必再接再厉,浴血奋战,誓死不退。又请各军总管,立即赶赴戍堡军议,不得耽搁。

    下达完命令,钟信转身看了一眼海东青,略略皱眉,欲言又止。

    海东青站在地图前,抱着双臂,正在凝神思考,似乎感受到钟信的目光,他微微侧身,与钟信四目相顾,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虑和担心。

    “明公对东湖戍的战局是否过于乐观?”海东青率先开口,“他是否知道突厥人正源源不断冲进战场,倾力猛攻,我们的损失越来越大?”

    “这当然在明公的考虑当中。”钟信眉头深皱,缓缓说道,“之所以临阵变计,不惜让我们付出更大代价阻击敌军,肯定是出现了某种重大变故,而这个重大变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这一仗的胜负,影响到了我们的北征大计。”

    海东青想了一下,摇摇头,“某还是觉得明公过于乐观。”他不好公开质疑李风云的命令,只能委婉表达自己的想法。

    “今日突厥人攻势太猛,明知我们重兵坚守,还不惜代价倾力攻击,目的无法两个,一个是佯攻,虚张声势,迅速摸清我们虚实,以便拿出有效对策,一鼓而下;一个是凭借强大实力,摧枯拉朽,一举而下,直接把我们全歼于城外,则鬼方唾手可得。”

    说到这里,海东青上前一步,手指地图上的鬼方城,然后以鬼方为中心,左右一划,把平地松林、鬼方和松山连到一起,“如果某是突厥人,知道对手主力皆被奚族牵制于武列水,知道对手可能会得到长城内支援的情况下,仔细权衡利弊,最好计策就是出敌不意攻敌不备,以最快速度攻占鬼方,然后以鬼方为中心,以平地松林和松山为犄角,构建一道坚固防线,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最不济也能把对手阻挡于安州,确保弱洛水两岸之安全,确保东北之利不受重大损失。”

    钟信心领神会,沉思不语。海东青的意思很直白,突厥人此刻倾力攻击东湖戍的目的,是要给己方以重创,是要把己方大军全歼于鬼方城外,然后一鼓作气拿下鬼方城。而海东青的这个思路,应该来自联盟最高决策层。之前海东青卫戍方城,有幸参加了联盟决策层议事,北征弱洛水的决策就是在那次议事中定下来的,而联盟各方势力之所以一致通过这个决策,不顾各种困难匆忙北征,十有**是基于对东北形势的这一悲观预测,一旦鬼方被突厥人攻占了,联盟大军困守安州,前景十分黯淡,迫不得已只好抢在突厥人尚未大举反击之前,竭尽所能谋取先机。而从这一思路考虑,未来三个时辰,敌我双方极有可能在东湖戍打得两败俱伤。

    钟信稍作迟疑,捻须说道,“或许,明公要求我们坚守到子夜的意图,正是要我们与突厥人打个两败俱伤。”

    海东青断然摇头,一口否决,“绝无可能。”

    “这次碛东南牙旗的主力都来了,实力强劲,即便我们成功合围,双方大战,也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钟信毫不犹豫地辩解道,“当然,双方都不想两败俱伤,只是激战一旦开始,双方杀红了眼,谁能保证战局不会失控?一旦失控,损失就难以估量了,所以明公极有可能以小博大,以我们坚守东湖戍的代价,来打痛突厥人,咬下突厥人的一块肉,让对手畏惧退缩,瞻前顾后,裹足不前,如此只待合围完成,对手必定不敢决战,仓惶而逃。”

    海东青坚决摇头,“明公向来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绝无可能以牺牲成千上万的将士来换取一场惨重的胜利,尤其北征势在必行,军心、士气、实力缺一不可,所以这一仗即便要咬下突厥人的一块肉,要打痛突厥人,也绝无可能在大战初起之时、在东湖戍这个阻击战场上来实现这一目的。”

    钟信不服,还待辩解,海东青举手阻止,“你的心情,某理解,你被突厥人一直压着打,打得抬不起头来,狼狈不堪,连战连败,更有上千将士埋骨雪原,所以急于报仇雪恨,急于挽回颜面,这些某都能理解,但你必须服从大局,这一仗的目的是为北征弱洛水创造条件,是以击退突厥人为目标,而不是与突厥人打个两败俱伤,影响乃至破坏了北征大计。”

    钟信的真实心思被海东青识破,有些尴尬,但依旧据理力争,“这是明公的命令,我们必须坚守到今日子夜,如果突厥人持续攻击,三万控弦蜂拥而上,我们唯有死战,誓死不退,即便全军覆没,亦在所不惜。”

    现在积雪皑皑,夜间能见度大增,具备连夜攻击的条件,而依据海东青的推测,突厥人既想以最快速度攻占鬼方,又试图把东湖戍的阻击敌军一网打尽,那么今夜必然大举进攻,根本就不存在入暮后停战休息的可能。李风云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肯定要考虑到突厥人有连夜攻击的可能,所以钟信的推测不无道理,他不折不扣地执行这道命令也没有错误。

    海东青参加了联盟决策层军议,对这一仗的目的很清楚,对李风云的意图很了解,而钟信一直在桃水防线阻击突厥人,高层机密知之甚少,而此次奉命诱敌,因为要保密,不能把撤退的原因告诉下面将士,导致将士们打得很憋屈,对钟信这位前线总指挥更是怨言满腹,这也对钟信的心理产生了严重影响。

    海东青不好与钟信争执,以免搞僵了不可收拾,于是换了一种劝说办法,“明公命令我们坚守到子夜,延缓突厥人攻占东湖戍的时间,实际上就是让突厥人推迟三个时辰杀到鬼方城下,联盟大军推迟三个时辰合围。也就是说,不论我们采用什么办法,只要达到这一目的即可。”

    钟信点了点头。己方若想达到这一目的,除了浴血奋战誓死不退外,还有什么好办法?

    “三个时辰,对突厥人来说,就是今日子夜杀到鬼方城下,或者明日清晨杀到鬼方城下,这之间有多大区别?”海东青又问。

    钟信沉吟不语。这之间的区别倒是不大,但关键问题是,突厥人不知道己方三个时辰后就会撤离东湖戍,当然要发力狂攻了,要把鬼方城的有生力量歼灭于城外。

    “某认为区别不大。”海东青自问自答,“另外更重要的是,突厥人肯定不愿打个两败俱伤。塞外北虏风驰电卷,来去如风,打得就是突袭,就是速度,从不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所以某可以肯定地说,此刻突厥人对东湖戍的猛烈攻击,十有**都是虚张声势,目的就是摸清我们的虚实,而我们只要将计就计,故作恐惧,仓惶而逃,让突厥人误以为摸清了我们的虚实,必能有效延缓突厥人的攻势,推迟他们攻占东湖戍的时间。”

    钟信沉思稍许,意有所动,随即问道,“计将何出?”

    =

    入暮,叱吉设阿史那咄捺接到急报,东湖戍战局突变,有一支中土步军抵挡不住己方的猛烈攻击,撤离戍堡,仓惶而逃。

    “可曾看到逃离敌军的幡信,是谁的旗号?”阿史那咄捺当即追问。

    “钟信,联盟第一军,老对手。”前来报信的苏尼阿史那阿斯温冷笑道,“必定是损失惨重,难以抵挡,担心被我们包围后全军覆没,这才仓惶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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