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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18 风起云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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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他逃了!」
追了半夜,又被余浪的狠箭射红了眼,想到余浪一旦跳入水中随流而去,追击的难度将大大增加,不少人焦急之下,不由分说搭弓就朝坡上射去。
他们就在余浪后方,射箭比余浪要方便上十倍,一人动百人动,顷刻乱箭破风而来。
余浪人骑刚刚衝上土坡,人疲马乏速度稍减,正处於背部曝露最大的危险中,烈儿听见身后簌簌风声,一箭堪堪从耳边刷过,眼都来不及眨一下,背后骤然传来钝痛,想必是被射中后背却被凤凰甲挡住了。
「不许发箭!」永逸的怒吼从后方传来。
此时,余浪的身形却在半空中一滞,爆发出一声嘶哑的痛苦叫声,跌下马去。
烈儿大惊。
他们已经到了土坡高处,此刻余浪从马上栽下,身不由己朝追兵视线不及的另一边坡下滚去。
烈儿和余浪绑在一起,两人一同从坡上翻滚下来,瞬间天旋地转,手脚不知擦伤了多少处,到了坡下才总算停住。
第五章
烈儿喘著气睁开眼睛,视线还是模糊一片。
他自从被下药后体力就变得虚弱,一夜的逃亡奔波耗尽了他的元气,再这麼又跌又滚又撞,连神志也变得不清醒起来,睁开眼后,迷迷糊糊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裡只有一个念头——余浪中箭了。
他听见了余浪刚才的惨呼。
如果不是受伤很重,余浪这样的高手绝不会摔下马。
要是余浪把凤凰甲穿上,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痛,如冷薄的刀片,在天地失色的空洞中扎入心头。
烈儿掹一个激灵,失神般,忍不住把脸依恋地靠向余浪颈后。
肌肤轻触,本来伏在地上的余浪却猛然动了动,下一秒就警觉地跳了起来。
龙精虎猛的动作,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跡。
烈儿像被什麼狠撞了一下胸瞠,大震,随即醒过神来,「你没有受伤?」
余浪眼睛灼灼有神地打量著不远处湍急的流水,沉声道,「滚下来时脑袋磕了一下,竟差点昏过去,幸亏醒来及时。」
烈儿心情剎那间从天到地绕了个来回,尚未鬆下一口气,发现余浪显然留有后招,顿时又警惕起来,道,「就算你跳进水裡,永逸也会派人在下游搜查,你逃不掉的。」
余浪正在生死关头,哪有时间和他废话,把摔落时掉到草地上的弓箭拾起掛在身上,拔出匕首,居然往自己腰上掛著的皮囊上一扎。这皮囊是余浪从包袱裡取出来掛在身上的,烈儿一直以為装的是水,现在一看,大為惊讶。
殷红的血一样的液体从皮囊中喷涌而出,淌往草地。
余浪以最快速度衝向水边,製造出红色液体一路流淌的痕跡,到了水边,取下皮囊丢入水中。
不耽搁任何一秒地做完这一切,恰好听见马蹄声和人声从山坡背面传来。
此刻稍有犹豫,就是死路一条。
余浪手脚并用,迅速攀上附近一棵枝干最茂密的大树。
马嘶声更為清晰。
追兵登上土坡最高处,朝下方一览无遗地察看情况时,余浪刚好来得及把身形藏入了三岔树干的茂叶之中。
千钧一髮!
烈儿从始至终,都被他缚著背在身后。
「在这裡!」
马蹄声轰然,越靠越近,到了两人藏身的树下,停了下来。
有人忽道,「殿下来了。」
余浪小心地拨开少许树叶,向下窥探。
烈儿在他背上趴著,也正好可以从他颈侧看到一点,心跳忽然加剧。
他看见了永逸。
角度和视线所限,无法看得清楚,不过远远看去,永逸憔悴了不少,下巴似乎也带了一点鬍渣。
永逸已经下马,正站在草地上默默看著那滩惊心动魄的「鲜血」。
大滩的「血」把草地染红了一片,一道断断续续的红色轨跡,从「血」泊处一直延续到水边。
围绕著永逸的属下们,都被沉默的气氛压抑得不安起来。
良久,才有人低声稟报,「殿下,看这个样子,他们应该是受了颇為严重的外伤。大概不甘被生擒,硬撑著走到水边,跳了下去。」
永逸盯著那血泊,语气没有起伏地冷然道,「他们?他们是谁?中箭的是抓走烈儿的那个男人,还是烈儿?你们有谁看清楚了?」
刚才有份发箭的人,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鹰巍是永逸心腹,比其他人都更瞭解永逸对烈儿的感情,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安慰道,「殿下先不要為烈儿公子担心,夜色这麼暗,林中追捕时相差又有一段距离,没人能看清楚马上人的模样。不过,依属下看,马上的两个人都不会是烈儿公子。」
顿了顿,继续分析道,「殿下细想一下,那贼头精明厉害,颇有智谋。今晚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如果烈儿公子眞的被他劫持在手,他定会用烈儿公子作為交换条件,换取活路。任何人都知道,这是最有利最安全的方法。可他被我们追了半夜,一路硬闯,竭力逃命,甚至最后受伤跳水,却从来没有提过要和殿下谈判,从这可以看出,他手上根本没有筹码。和他同骑的不会是烈儿公子。」
永逸想到地上这血泊可能是烈儿留下的,早就心如刀割。听了鹰巍分析,心理作祟下,更愿意相信鹰巍的感觉,他轻叹一声,勉强觉得稍微好受一点,道,「眞的是我看错了吗?可远远看著马上的背影,我一直都强烈感觉到那就是烈儿。」
鹰巍知道他筹划多日,一心盼著将烈儿救回,最终落得如此结果,可想而知有多难过,硬著头皮道,「属下也很熟悉烈儿公子的身形,属下追得最靠近时有仔细瞧过,那背影比烈儿公子稍微宽了点,也没有烈儿公子那种气度,应该是个冒牌货。殿下只是太过思念烈儿公子,所以才生出错觉。」
「错觉?」永逸挤出一个自嘲地笑容,摇头自问道,「如果马上的不是烈儿,那麼烈儿又在哪呢?这人衝破我设下的重重包围,厉害得令人不敢相信,一定就是幕后的主脑人物。如果烈儿不在他手上,会在谁手上?地窖中被囚禁的人若不是烈儿,又会是谁?那些抓走烈儿的人,到底把烈儿怎样了?」
他连问了几个问题,自己竟一个也答不上来,神情忽然变得激动,颤抖著道,「看见那地窖裡的锁链,墙钉,我的心都快碎了。烈儿曾经被囚在那裡吗?还是我费尽心血,却愚蠢的追错了方向?烈儿,你在受苦吗?為什麼我每一次闭上眼都听见你在叫我救你,每一个晚上都梦见你在我找不到的地方被人折磨?烈儿,烈儿,你到底在哪裡?」仰起头痛苦呼唤,心中气苦悲痛溢於言表。
烈儿在他头顶高处密密麻麻的枝叶后面,激动得颤慄不已,一边听永逸说话,眼泪一边断线般流淌下来。
他的失踪,竟让永逸如此痛苦!
如果这次余浪再成功带著自己逃走,日后会更加小心躲藏。永逸势必继续痛苦憔悴下去,与其如此,不如豁出去放胆一搏,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让永逸知道自己就在这裡,不再彼此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身上药性虽然未消,手足无力,但毕竟可以说话,如果此刻竭尽全力叫上一声,或者可以惊动树下的永逸。
烈儿越想,热血越往上涌,只觉得这一声叫喊出来,就算余浪立即心狠手辣割断他的喉咙,只要可以在永逸怀裡死去,也不枉这一生了。
这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鸣王和文兰的事情。
余浪最惯於应付这样极度危险的局势,警觉性出奇的高,发觉永逸说完那番话后,背后的烈儿身体激颤,呼吸骤然加快,显然非常激动。他稍一思索,顿时一凛,猜到烈儿的打算。
知道生死只在瞬间,余浪几乎眼都不眨,压低声音,当机立断地对烈儿威胁道,「只要永逸发现我们在这裡,我会第一时间射杀永逸,然后割断你的喉咙,再用匕首自尽。」
一边说,一边动作敏捷却不惊动下面的张弓搭箭。
话音落时,锐利的箭尖已经透过茂密的树叶,稳稳地对準了正下方的永逸。
沉稳的语气裡,每个字都向烈儿表示,一旦烈儿不配合,他将毫不犹豫地照自己的话去做。
以目前永逸所处的位置,面对余浪恐怖的弓箭,永逸必死无疑。
伏在他背上的烈儿,顿时僵硬。片刻,又激烈地颤抖起来。
热烫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后颈,余浪怔了一下,明白过来。
那是烈儿的泪水。
下麵传来鹰巍的声音,「殿下一夜没有闭眼了,请回去休息一下吧。这裡交给属下就好。」
永逸发洩一轮后,情绪稍微平復,不理会鹰巍要他休息的劝告,只道,「传令下去,增加搜寻下游的人手。」
「是。」
「不管受伤的是不是烈儿,我要要你们尽量抓到活口。所有人身上都带上上好的伤药,以便寻到活口立即救治。」
鹰巍应了,还是忍不住道,「属下会将这河流下游严密封锁,沿岸也加派人手。至於山村那裡,也会再次对所有人进行审问,察看是否有漏掉的线索。殿下,求你听属下一言,至少合眼睡两三个时辰。这样下去,若熬坏了身体,烈儿公子由谁去救呢?他一定还在哪裡苦苦等待著殿下呢。」
永逸听了烈儿的名字,又痴痴怔了一会。
他也知道鹰巍说的是实情,自己最近寝食下安,昨日彻夜未眠,密谋佈置,搜查山村,策马追捕,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到最紧。此刻骤然鬆懈下来,才觉得体内力气像耗尽了似的难受,终於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鹰巍大喜,立即命人护送永逸离开。自己则亲自率领其餘的手下赶往下游,监督搜捕行动。
烈儿眼睁睁看著永逸离开,偏偏什麼也不能做,难受得肺腑都快被撕裂了。
余浪屏息观察著一切。
他伏在树上,远远看著眾人背影消失在土坡后,又警惕地再等待了一炷香左右。直到确定敌人眞的已经离开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背著烈儿跳下大树。
草地上的血泊还在,那是经过他精心配置,加入特殊药物而保持不会凝固的畜血,专门為迷惑追兵而準备。
如果永逸等人在这裡逗留得再久一点,说不定就会因為「血泊」的长久不凝固而察觉蹊蹺。
危机过后,脖於后湿漉漉的感觉愈发鲜明起来。
余浪轻轻叹息一声,伸手往后,摸索到烈儿湿润的脸蛋,用指尖帮他拭去上面的水痕。
「别哭了,好不好?」余浪柔声道。
烈儿个性极倔,最恨在人前落泪丢脸。这次难以自抑,本来已哭得差不多了,听他一句话后,泪水竟如大潮重来,再度争先恐后涌出眼眶,簌簌掉下。
他憎恶自己不争气,在那人面前弱了气势,咬死了牙关,绷著脸,要把眼泪都逼回去。使劲使到肩膀都颤抖不已,却一点用也没有。
也不知到底為什麼,比刚才更為肝肠寸断。
余浪默默地听著,良久,他将身上的布绳鬆开,无奈地喃喃叹道,「烈儿,烈儿,原来你藏著这麼多眼泪。」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把烈儿抱在怀裡,用手轻轻拍著他的背,极温柔地道,「别哭了,烈儿。你把我的心都快哭碎了。」
烈儿用蒙著泪光的眸子狠狠瞪他一眼,咬著牙,别过头。
他的心,才眞的快被这一切揉碎了。
同泽,合庆王府。
天色微亮。
容恬睁开双眼,在床上轻轻坐起上身。
侧过头,往身旁看去。
凤鸣蜷成一团,半边脸颊贴著他的腰边,呼吸均匀细长,熟睡得像隻刚出生的小猫。
薄薄的被子,早被他不规矩地踢开了大半,只剩一个被角勉强盖著半边肚子。
这个小醉鬼。容恬苦笑著摇头。
昨晚得到永逸来信,说他经过多方追查,终於打探到烈儿的下落,虽不敢说绝对準确,却已有七八成把握,还说很快会佈置妥当,将烈儿救回来,严惩绑架烈儿的歹徒。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让所有担心烈儿的人如释重负。
永逸不是鲁莽之辈,能写信过来报信,可见能救回烈儿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一日之内,不但揭穿了一个针对凤鸣的毒辣阴谋,还等来了烈儿的消息。好事成双,眾人都非常兴奋,自然少不了大大祝贺一番。
当晚秋蓝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好几道颇费功夫的好菜。
小型的庆宴安排在内室,除了洛寧要负责晚上的外围护卫无暇参加外,无论西雷派系还是萧家派系,凡是有份知道容恬目前身在同泽的心腹们都有份参加,大家满满坐了一桌。
凤鸣為烈儿悬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大半,兴头上花样百出,有他带头闹,旁边又有秋月秋星绵涯等攛掇,席间热火朝天,谈笑风生。
妙手佳餚,乱香扑鼻。
这种场合,更少不了甘醇性烈的陈年美酒,秋月秋星一人执了一个银酒壶,首先就逼著容虎喝三杯,容虎心情好到极点,别说三杯,三十杯他都不眨眼,一改往日作风,豪放地痛饮了三杯,反过去逼秋月两个小坏蛋也要喝上一杯。
秋蓝在一旁掩著嘴直笑,对秋月秋星道,「看吧,惹火烧身了。」
谁知这一把火,烧起来变得不可收拾,人人都没能倖免。
绵涯不用说,绝对逃不过秋月秋星的魔爪,不过他也聪明,被抓著灌了两小杯,赶紧求饶,把明天一早要出发办事的堂皇借口抬出来,并且摇身一变就成了帮兇,很没有义气和秋月秋星合作著对付其他人。
容虎始终是被灌酒的重点对象,几乎来者不拒,秋蓝在他身旁,也高高兴兴喝了两三杯。
洛云自律甚严,最不耐烦饮酒作乐的无聊事,但被秋月大眼睛埋怨地一瞅,半嗔半恨间明媚动人,心坎彷彿被人洒了整瓶化骨水,剎那融得什麼都不剩了,别说酒,就算毒药,他都当蜜糖一饮而尽了。结果他喝得比容虎还多。
凤鸣当然少不了被人敬酒。他本来稳坐钓鱼台,非常安全,因為所有人的敬酒,都被容恬这个没人敢得罪的西雷王象盾牌一样挡了,但大好心情下,兴奋过度的凤鸣怎麼会安分?看著大家喝得过癮,居然心痒起来,不怕死地主动探出容恬的保护圈,叫秋蓝也给他倒上一杯。
结果自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虽然不是在场人中喝得最多的那个,却绝对是所有人中酒量最浅的那个。
顺理成章的,也成為了第一个醉倒的倒楣蛋。
西雷鸣王那酒品,在西雷派系这些心腹中,是无人不知的。
喝醉后的凤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放浪形骸,纵情哭笑,最后索性拽了容恬的衣领,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打死不鬆手,赖在容恬身上,口齿不清嚷道,「我是腰带,我就是丝绸天青腰带,容恬,明天你要记住把我繫在腰上,一起带著……一定要带著……」说著说著,竟孩子一样放开声来,哇哇大哭。
什麼鸣王风度,少主威严,都成了狗屁。
洛云正处於欲醉未醉间,完全被这不懂得什麼叫矜持的少主给弄愣了。
容恬身上掛著这沉甸甸浑身散发酒气的活宝,哭笑不得,伸手把他滑了半边的身子拉起来,宠溺的笑著,似想安慰凤鸣一两句,脣一张,却突兀地停了,竟不知说哪个字才好。
霎时,酸苦滋味沸上胸膛,五臟俱焚,连他这样沉敛的人都几乎受不了。
方知别离之苦,并非眞的这般云淡风轻。
雄心壮志,冲天豪气之下,相思如水,无孔不入,侵蚀得不剩分毫。
此时,容恬那三分酒意早就消尽,吩咐眾人散席,亲自抱著哭够了开始大打哈欠的凤鸣沐浴更衣。
这一夜,容恬罕见的规规矩矩。
凤鸣醉得厉害了,睡起来也不乖,黑暗中,常常嘀嘀咕咕的梦囈一句,才安静一会,又开始蹬腿翻身,无意识地把脑袋往容恬肩膀上顶,彷彿在梦裡也显得烦躁不安。
容恬大半个晚上没睡,抚他的脸颊,亲他的额头,把他搂到怀裡,都无法安抚。凤鸣也不知道做了什麼难受的梦,紧闭著眼睛,眉头部是皱的,两隻手总是不确定方向地乱摸索,像找什麼东西。
「凤鸣?」容恬轻轻唤了他两声。
没有反应。
容恬没法子,见他五指又挠过来,把自己衣袖一角塞了过去。
凤鸣恍惚中掌心抓到东西,说不出的心满意足,含义不明的喃喃一声,再翻个身。
总算彻底安静下来了。
他这麼一抓,就没有鬆过手。
直到天色微亮,直到容恬坐起来,低头看著。
身旁睡得死沉死沉的凤鸣,还一脸满足地握著他的衣角。
绵涯奉命随容恬一起出发,不敢怠慢,早就起来了,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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