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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鬼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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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幺幺在屋里答应:“这还用你来说吗。”

    村内的路很窄,面包车在村口停着。我们急急忙忙抬着田伯伯往村口走去。可是还没走到村口,我们停下来——一群人在村口拦着路。

    那群人里,竟然还有向华的瘫子母亲。

    向华的母亲说道:“今天任何人都不能走。向华,怎么你也瞎搞呢?”

    “田伯伯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不送医院,很危险的。”向华对他母亲说道。

    李夷对着众人喊道:“你们不保证你们以后不生病的吗?你们要是也病成这样,难道不往医院送吗?”

    “不行,今天谁也不能走。”向华的母亲说道,“今晚山路走不通……你们又不是不晓得。”

    “我不管这么多,我今天一定要送他去医院!”李夷指着田伯伯喊道。

    “今晚不行啊,今晚山上太恶了,你们听我的撒,我又不是要害你们。”向华的母亲说道:“今晚窦疤子要回山,山上凶啊。”

    向华母亲的话音刚落,头顶就响了一声巨大的雷声,仿佛离大家头顶不远处炸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把头腰弯了一下。包括李夷。

    这下除了李夷和田家润,都开始迟疑起来,看来向华的母亲所言,不是空穴来风。

    天色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李夷对众人喊着:“今天谁要是拦住我了,以后就不要来找我看病,我还不信这个邪了。田伯伯今天出不去的话,就是你们害死的。”

    雨点纷纷落在大家的身上,有的人开始找地方避雨,李夷示意向华,两人继续抬起田伯伯,往面包车上送去。大家都被李夷的话给镇住,没人阻拦。向华的妈妈用手够着抓从她身边走过的李夷,却被李夷轻松的挣脱。

    “你们不听我的,都要死在山里哦……七四年,田母狗子也是犟,不听华子他爹的话,非要在今天这个日子要出去,尸身找了几个月才找到啊……你们都忘记啦……”向华的母亲急得哭起来。

    我听得胆战心惊。看来这个瘫子老太太绝对没说假话。

    可人命关天,李夷当然不会为了这几句话,就放弃把田伯伯送出去。我们都上了车,李夷不停催促司机。

    司机现在又迟疑起来,不愿意开车。李夷恨不得要动手打人。司机看来和李夷也很熟,经不住李夷的再三催促,就上了驾驶室,发动起来。

    “华子,你下来!”向华的母亲对着向华喊道:“他们要去送死,你莫跟着去……你下来。”

    向华在车上也坐立不安,看样子就要下来。可他看了看李夷和田家润,随即对着窗外喊道:“妈,没得事的,我明天就回来啦,李夷说的没错,大家谁没有生病的时候啊。车子走的快,我们不用走路的,不到半夜,就到乡里了。”

    李夷对司机说道:“走撒,还等什么。”

    司机一踩油门,向通往山外的石子路上行去。

    天上的雨跟瓢泼的一样。

    向华母亲在大雨中嚎啕大哭,在雨声中听得真真切切。

    司机腾出一只手点烟,手抖抖瑟瑟的,半天没点燃,我凑过去帮他点了。

    司机向我点头致谢,嘴里说道:“我们今晚出不出的去哦……”

    不晓得是跟我在说,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131节

    2010…7…270:24:00

    车往山里的路上开过去,我看着山路前方没入怪石嶙峋的大山里,眼前的场景都被磅礴的大雨给笼罩,看的模模糊糊。

    我想着刚才向华母亲的话,又看着司机紧张的样子,他的手扶在方向盘上,还在不停发抖,心里难免惴惴不安。我又看向向华,向华抖得更厉害。李夷不停的观察田伯伯的病情。田家润满脸的焦虑,嘴里喃喃的在说:“中午怎么不告诉我,又疼的厉害呢。”

    只有那个田昌年,从座位上歪了下来,办躺着坐在车板上,不停的哼哼。应该是酒劲上来了。

    本来就已经是快傍晚的时分,天上乌云沉沉的压下来,天提前黑了。

    雨下得很大,雨滴砸在车顶板上,啪啦的响。

    车继续往山路里开着,我往后窗看去,梅右坪已经隐没在半山腰,在傍晚的大雨中要仔细分辨,才能看见模糊的房屋轮廓。

    车在路上拐了个急弯,我的视线,被巨大的山体挡住。看不到梅右坪了。车仍旧顺着山势,在峡谷里快行。司机有点急,他开的快了点,幸好山路已经到了峡谷里,若是在山腰的盘山公路,这么快的车速,就很危险。

    我忽然明白,司机为什么要开这么快了,他在担心山洪。下这么大的暴雨,这个峡谷里发山洪肯定是必然。峡谷最底部的小溪,已经一改平时温柔婉转的样貌,水流变得汹涌起来,比平时的水位高了好几米。离车行驶的山路只有十来米远。

    司机看出我在紧张的看着水流,对我说道:“没事的,再走两里路,到了竹池子,路就到半山了。”

    司机的话刚说完,车顶雨点打下来的震吼(宜昌方言:很大的响动)变得非常厉害。

    “这雨……下……下得也太大了吧……”向华面色紧张的说道。

    我们也都警觉起来,仔细听着响动。

    “快往前开!”李夷突然大声喊道。

    司机没顿时把车速提高。咚的一声,车顶上往内凸了一个深深的印子。然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连续咚咚的响动,来自车顶。

    山上在落石头了。那些本就在山顶摇摇欲坠,风化松动的大小岩石,在暴雨的摇撼下,纷纷往峡谷里坠落。我想车窗外看去,看见很多石头,从两边的陡峭山壁上滚下来。

    车顶上的咚咚声间隔越来越密集,不过都没有刚才那个砸下来的厉害。我心里想着,千万别掉个大的下来。

    车又开了几分钟。听着车顶的响声,能感觉落石变得稀少了。

    我正喘了口气。

    路前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是巨大岩石崩塌的声音。我们都被这剧烈的响声震慑,我看着眼前众人,就是刚才还在醉酒状态的田昌年,现在也醒了,面如土色。大家都相互看着,面面相觑。我看见向华的眼神里透出着一个很明确的信息——极端震惊。

    山体滑坡了。

    司机突然“啊呀——”叫了一声,方向盘歪了歪,往前又开了二三十米,然后狠狠的踩了刹车。我们都随着惯性往前冲了一下。田家润死死把父亲给揪住,才没让她父亲从床板上摔下来。

    车斜斜停在靠悬崖的一边,这里山壁微微向内凹进,我们暂时没有被石头砸到的危险。我和李夷跟司机下了车。

    “还离得远呢,你怕什么啊?”李夷把手往前方指着,“滑坡的地方我们还有里把路呢……”

    司机惊慌失措,一时说不出话。

    我也顺着李夷的手指看去。却是黑洞洞的山体一片。毕竟他们在这里生长,熟悉地形。而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路边峡谷地段的轰隆隆的流水声音。

    司机突然大喊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刚才轧到人了……我轧到人啦……我轧死人啦……”

    我听到司机的叫喊,心里既害怕有疑惑,若是真的撞到人,车前怎么也要有点动静的。可是刚才,除了山崩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听见。怎么这么巧,山崩的时候,司机就撞上人了。

    李夷安慰司机:“没有啊,我刚才一直看着车前面,没有看见有人在走啊,你被滑坡的声音搞怕了,在瞎想吧。”

    “没有,没有,我真的轧到人了……他突然窜出来的……他突然窜出来的……我不是故意的……”司机惊赫过甚,已经语无伦次。看来他行走于山间的这个道路,就他这一辆报废的汽车,而且山路偏僻,根本就遇不到什么车祸。心理素质太差了。

    “你静静,”李夷大声问道:“你说你轧了人,你说在那里。指给我看看。”

    司机把车后山路指了指。手臂都软软的,抬不起来。

    李夷拉扯着司机,往回路走去。我和向华也跟着。万一真的撞到人,今天就热闹了,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漫画杂志,好像是《幽默大师》,有则漫画讲的就是一个开救护车的,本来只是送一个病人去医院,可是开车太急,把路上的行人撞伤好几个,边撞边往车上塞。

    我认为这个司机的胆子太小了,听见了山崩滑坡,吓的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撞到人。我问向华,刚才感觉到车头撞了什么东西没有。

    向华也否认了。

    你看,我们三个人都没看见撞人,就是司机自己在吓自己。下这么大的雨,有这个时候了,那里有人走在这个偏僻的道路上啊。除非是疯子,要么是野鬼。

    我心里想着,背心上的汗毛就竖了一下。连忙转念想着,现在最要紧的是,该怎么饶过前面滑坡的道路。可是从刚才听到的声响来判断,峡谷绝对被壅塞大半。希望垮塌的山体,不是靠路的这边。

    我边走边想着这些。四个人就走了二十米的距离了,司机一下跳的老高,指着地上,“我没骗你们吧,我真的轧死人了……”

    我心里骂着自己,没见到事实真相之前。什么事情都不能妄下定论。

    一个人直挺挺的倒在路边,脸朝下趴在地上。脑袋开了瓢,虽然天色只有一点光亮了,但还能看见他红的白的脑絮脑浆谈了一地,血液都顺着雨水流到沟壑里去了。

    李夷看了看,没有向电影里的医生那样,还装模作样的用手去试探死者的鼻息,或是脉搏。

    司机慌了神,埋怨道:“我说不出来的,华子的妈都说了,今天不能出来的……就是你们……是你们非要出来……现在怎么办……我轧死人了……怎么办……”

    “住嘴!”李夷对司机喊道:“这个人不是你撞死的。是被石头砸死的,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的。”

    “你在骗我,你就是想安抚我,你不用了,我完了,我哪有钱赔……”司机叨叨的自言自语。

    “我是医生!这个人脑袋上是被石头砸开的洞我还看不来啊!”李夷喊道:“你这个小车子,开的能有多快,能把人的撞的这么重?他已经死了有一会子了,你看,身上都没在冒血。”

    李夷把尸体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石头指着,那个司机连忙跑过去看,果然那石头上还有点血迹和人体组织,粘在上面,没有完全被雨水冲刷干净。

    司机这下才定了神。抚着胸口说道:“不是我撞的就好,不是就好……可是——”司机有愣住了,对李夷说道:“我明明看见他撞上来的啊。”

    我心里一紧,若说是司机眼花,那也太巧了吧。

    2010…7…272:15:00

    大雨突然就停了,跟突然下的时候一样,停也停的莫名其妙,嘎然而止。可是远方的天空仍旧是乌云密布,黑云里隔一会就闪亮一下。看来大雨移动了范围。

    李夷看了看旁边的小溪,现在不是小溪了。已经变成湍急的河流。甚至一些石头都在水里翻滚。李夷没说什么话,自己一个人往前面的道路跑过去。我和向华、司机站在尸体旁都害怕,就又回到车旁边。

 第132节

    李夷隔了一会回来了,脸色很差。

    对司机说道:“路不通了,你回去吧。”

    司机跟罪犯听到大赦的消息一样,如释重负。连忙点头。上了车,掉转车头。

    李夷说道:“把那个尸体也搬上来,不能看着他曝死荒野。”

    司机和向华乐颠颠的下了车,把尸体也抬上来,放在车板上。他们既然知道要回去了,什么都愿意做。

    田家润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父亲看着,他父亲现在不喊疼了,精神也较出门的时候好了很多。

    车往回开了几分钟,到了一个山坳,李夷说道:“停。我们下车。从马蹄坳走山上小路出去。”

    向华惊讶的说:“你……你不是说回……回去的吗?”

    “路不能走车了,我叫车回去。我们还是要送田伯伯出山。”李夷说道。

    “可是……田伯伯,好像好些……些了。”向华还在坚持想一起回去。

    “他喝了鸦片果子的水,只是缓解了疼痛。可他的炎症很严重,今晚必须出去。我们医院的头孢才能暂缓他的炎症。”李夷说道,“快下车。”

    向华迟疑着不下来。可是看着大家都下来了,李夷把田伯伯的输液针头给拔了。招呼我和田家润一起抬田伯伯下来。田伯伯现在精神好多了,“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勉强站立。

    向华看见大家都下了车,想了想,也下来。他下车前,看了田家润好大一会。我知道了,心里好笑,原来向华跟着我们出山,并不是李夷的缘故。而是田家润,他喜欢田家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像田家润这样的女子,若是生活在宜昌市内,不晓得有多少男人围着她打转转。可惜,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李夷对我们说道,“我们从这里上山。然后走马蹄坳那个方向出去。”

    向华的脸色变得煞白,“马蹄坳,那是窦疤子他们……他被砍头……头的地方呢,每年今天都会下……下雨,下的就是他们的怨气和血……血啊……我爹当年就给你说……说过的啊。”

    李夷说道:“家润结婚的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们还是走过一遍……”

    “可是那年不一样,那年没今……今年这么凶,今年今天是窦疤子砍……砍头的整年,第四……四十八年……”

    李夷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你到底怕什么。”

    田伯伯虚弱的说道:“明天吧,明天天亮了,再请村里的熟人送我出去,今晚,不能走马蹄坳。”

    李夷对田伯伯说道:“你儿现在的病情很危险,别看你现在疼得不厉害,可是你听我说,穿孔了,就麻烦了,你儿就听我的好不好。我们好几个大男人,还怕把你儿背不出去啊。”

    “夷伢子……你是个……”田伯伯叹了口气,“家润没得福气。”

    这句话听我的稀里糊涂。但又能隐隐感觉到李夷和田家的关系不一般。

    李夷把山坳正中的一个山路指着,“这路不是蛮陡,现在雨停了,我们走吧。”

    既然都说道这个地步了,大家都没什么话说,都听从李夷的安排。我看见田家润偷偷擦了擦眼睛。

    我心里在胡思乱想,李夷怎么和一个结了婚的女子有些关系呢,他有女朋友的,长的也很漂亮,在电站上班,条件好的很。

    我又看见向华了,向华虽然怕的身体发抖,却还是赞同了李夷的说法。

    我猛地想通了,他们三个当初是同学。肯定是两个人同时喜欢上田家润。看着向华猥琐的样子,田家润肯定对他没什么兴趣。

    可是田家润还是没有和李夷在一起,而是结婚了。

    我又想到一个事情,为什么田家润的男人不在。

    这种尴尬的问题,我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瞎问。

    田昌年现在好像酒醒了点,对着田伯伯说道:“大哥,我来背你。”然后摇摇晃晃的把他哥哥背了起来。

    我们一行人想山坳那个通向山顶的小路上走过。

    司机却不干了,“喂,你们不能丢下我啊,这个死人还在车上。”

    “人都死了,你怕个什么。”李夷说道:“你还是快点回村子,我看上游的山洪马上就冲过来了,你还不快点回村。”

    司机想了想,“差点忘了。”把车上的几个手电筒递给我们。然后把车打着火,车慢慢开动,司机说道:“你们要小心啊,晚上路不好走。你们走马蹄坳,绕了大圈子,要走六七个小时才能到乡里……”

    2010…7…272:58:00

    司机的车开的很快,马上就看不见了。李夷走在最前面,打着电筒,向华走在最后,也打着电筒。其他的三四个电筒,就揣在我身上。田昌年背着他哥哥,田家润在一旁搀扶。

    李夷在前面说道:“风风,不好意思啊,没想到让你跟着我走夜路。”

    我说道:“没事……没事……”眼睛看着山顶,心里想着若是白天爬这个山,我肯定非常乐意。可是现在……

    我轻轻问身后的向华,“你们说的的窦疤子,到底怎么回事?”

    “窦……窦疤子是解放前兴山的土匪头子,四十八年前,他和他的手下被抓住,全……全部在马蹄坳砍……砍头。一百多号……号人,血流成河。”

    我听了暗自心惊。连忙问道:“那为什么窦疤子死在马蹄坳,你们村的人却不敢出山?”

    “窦疤子就……就是我们梅右坪的人……我听我老头说……说过……他……他……他……”

    向华口吃突然变得严重,下面的话不能一口气说出来。我等得焦急。

    “向华!”李夷在前面一声大喝:“你瞎说些什么,风风是街上(宜昌方言:城市)来的,没走过夜路,你还说这些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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