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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就要亮了……

　　　　我只有悲伤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无助的母亲。心里默默地念着：“快了……就要到了……”

　　　　方琼玉走着喊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做声了。她看见了……看到了地上的血迹，还有那几片被染得血红的布片。那布片……她……她认得！她什么都已经明白了，不再到处去找她的缘儿去了，她知道，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回她的缘儿了。因为她的缘儿，已经死了……

　　　　方琼玉一下子跌到在地上，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那滩血，她双手颤抖着捡起那几块碎布捧在手里，趴在地上低声呜咽着……

　　　　泪水，滴落在那几块碎布上，滴落在地面的血迹上。母亲的泪和孩子的血融在了一起……渗入地下……

　　　　这时，又是一声兽吼传来，一只野兽出现了，听到这声音，看到它的样子，我知道，这正是吃掉缘儿的那只野兽，因为我能听到它的吼叫声。

　　　　方琼玉将那几片碎布揣进怀里，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指着那野兽，怒喝道：“是你！是你害了我的缘儿……是不是？是不是！”最后一声，喊得歇斯底里，这是一个母亲的愤怒。

　　　　我在心里暗暗喊着：“就是它！快杀了它！杀了它！”

　　　　那野兽“嗖”地一声从地面上窜起，直向方琼玉迎面扑来。方琼玉祭出一把剑，朝那野兽迎面而去。一只普通的野兽，面对一个2级4阶的武者，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只一招，那野兽便被方琼玉刺穿了喉咙，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方琼玉走上前去，豁开了它的肚子。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块一块碎肉，那是缘儿的肉……

　　　　她用手挖了一个土坑，把缘儿的肉和那几块碎布片埋进坑里……

　　　　就这样，她坐在缘儿的坟边，一动不动地唱着歌……这些歌，我在这六年里都听过不止一遍了，她每次哄缘儿睡觉的时候，都唱这些歌。只是歌谣没变，唱歌的人没变，可是，歌声却变了……温柔中含着悲伤，婉约中带着悲戚。

　　　　就这样，她一动不动地坐了七天七夜，唱了七天七夜。到了第八天早晨，她站起来，轻声温柔地说着话，就像儿子此时还没有死，就在她的怀里抱着一样。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永无休止的思念，尤其是承受丧子之痛的母亲。唯一的挚爱离她而去，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人和事了。

　　　　“缘儿……等等娘……娘来陪你！再也不离开你了……”说罢，她便将手里的剑拔出鞘来……

　　　　我暗叫不好，想去阻止她，可是……我依然无能为力……

　　　　一抹红，一抹鲜红从方琼玉的脖颈喷涌而出……她软软地倒在缘儿的坟边。剑，脱手而落，上边还沾着斑斑血迹。

　　　　“不……不……不！”我的心就像被千根冰刺扎入，万把利刃削刮一样，又疼又寒！

　　　　死了……都死了……缘儿死了！缘儿的娘也死了……

　　　　我的心痛过，寒过之后。开始麻木了。是啊，人的一颗心还能经受多少剧痛！痛得过了，就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没有知觉的麻木……

　　　　我看着隆起的土包和躺在地上的方琼玉，看着流淌在地上的血……这片血迹在慢慢扩散……扩散……最后形成了一片血红的雾。最后，我的眼前充满了血红……全是血红！

　　　　桃林不见了……缘儿的坟不见了……在坟边自尽而亡的母亲不见了……

　　　　我的眼前除了红色，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红色一般。

　　　　“娘……娘……呜呜呜……娘！”我一边哭着，一边失声唤着……这唤声，竟然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我居然能说话了！六年了！我已经六年说不出话来了，可是今天，我居然能说出话来了！而且说出来的第一个字，便是对母亲的呼唤。
第0125章　千载相聚　梦花六年
　　　　“峰……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首先听到的，是既熟悉又陌生了六年的声音，这声音轻柔，动听。和缘儿娘的声音不一样。这是大姐的声音！我已经六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雨晴！雨姗！快来啊！峰醒了！他醒了！”大姐的声音颤抖，却充满兴奋和狂喜。她这是喜极而泣。

　　　　“什么！峰……峰醒了？”这是二姐和三姐的声音，同样是既熟悉，又陌生了六年的声音。此时一下子回来了，怎叫人不惊喜！

　　　　我猛然睁开了双眼，三个姐姐的身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大姐一边流着泪，一边抚摸着我的脸啜泣着，哭着哭着，却破涕为笑：“峰……你可把姐姐吓坏了！你总算活过来了！”

　　　　此时我刚刚醒来，分辨不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毕竟那长达六年的一场大梦那么清晰和真实。此时我还沉浸在那对母子死去的悲伤里，眼角满是泪水。姐姐们一边啜泣着，一边给我擦着眼泪。

　　　　而我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头埋在大姐的怀中，一刻也不舍地享受着阔别了六年的温情。久久不肯移开。而我的脑海里，则是一直回想着六年来看到的一切，想着那对母子之间的故事。姐姐们见我不说话，都但心地看着我。

　　　　“姐……”我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是不是……睡了六年了？”

　　　　“啊！”姐姐们都惊讶于我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大姐摸了摸我的额头柔声说道：“峰！你真是睡糊涂了，你昏迷了六天都快把姐给吓死了，要是睡上六年，你叫姐姐可怎么活啊！”

　　　　“六天……六年……”这六天里，我……我竟然做了一场长达六年的大梦。而且是清晰无比的一场梦，让人难辨梦境与现实的一场梦。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一声。

　　　　“峰……你这六天做了什么梦？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缘儿！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三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吓人！”二姐补充道。

　　　　姐姐们这一问，让我陷入沉思，我思索的，是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梦里的方琼玉死了，如果这个梦真的是以前发生过的事，那……如今的方琼玉是谁？百思不得其解间，突然有一个词在我的脑海里闪现：轮回！

　　　　如果梦到的事情是真的，此时的方琼玉一定是梦里那位母亲的转世，那缘儿是谁？为什么在看到他出生的那一瞬间，还有在他遇到野兽被吃掉的时候我的心会痛，而且会不顾一切地想摆脱禁制的束缚想认着拼了性命也要去救他？为什么我会为那对梦中的母子的快乐而快乐，为他们的遭遇而悲伤……

　　　　“缘儿……”我突然想起了方琼玉初遇我时唤出的这个名字，还有她看我的眼神。还有……我被杨承天一剑刺穿胸膛时，她那双流着泪的眼睛。

　　　　“我是缘儿……她……她是我娘……前世的娘……”

　　　　我此言一出，姐姐们更是惊愕不已：“什……什么缘儿？谁……谁是你娘？”

　　　　“我的前世，是那个叫缘儿的孩子。方琼玉的前世，是缘儿的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姐姐们解释这一切。只有这样无厘头地喃喃而语。我越是说，姐姐们越是困惑。最后二姐突然想到了，惊呼道：“大姐，雨姗，难道你们忘了！师父第一次见到峰的时候，唤了一声‘缘儿’！”这一句，提醒了大姐和三姐。

　　　　“雨姗！快去把师父找来！”听完了我的讲述，大姐让三姐去唤我前世的娘亲前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传来，那声音和梦里梦到的那位母亲的声音一模一样，没错，这就是我的娘亲，前世的娘亲！

　　　　“醒了？醒了便好！”随着说话声，方琼玉走进了屋子，来到我的床边坐下。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眼眸，我的心为之一颤，身子也随之猛烈抖动一下，唤出声来：“娘……”随着一声轻唤，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不知道多久没有流眼泪了，久得我都快要陌生了。我就这样，含着泪忘情地看着她。

　　　　她听到我的这一声呼唤，浑身也是剧烈一颤，然后就是一把将我紧紧抱进怀里，仿佛要把我融进她的身体里一般。两行泪，从她的眼睛流下来，她声音颤抖着柔声轻唤：“缘儿……娘……娘总算找到你了……”

　　　　“娘……缘儿……缘儿也终于想起娘来了……”

　　　　姐姐们被这一幕都震惊了。震惊于这相隔了不知几千年，经历过轮回的再次相逢。震惊于她们的亲弟弟认她们的师父为亲娘。她们一时之间还难以习惯着突如其来的相认，只是一脸茫然地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此时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我和娘，还有姐姐们的存在，我在娘亲的怀里紧紧贴着，体会着这种久得让我都要陌生了的淡淡香味。

　　　　“娘……我都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我恨不得把积存了一肚子的话一下子全都倒出来：“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极了！就出去找娘，结果……结果……”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流下来，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缘儿……”娘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哭着说道：“都是娘不好！是娘不好！娘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一直到天黑！娘应该把你带上，这样……这样就不会……不会……”娘说到这里，也泣不成声。

　　　　“娘不哭……不哭……”我和娘抱在一起，好久才平复了心情，我伸出手去为娘擦着眼泪。

　　　　“嗯……娘不哭，缘儿也不哭……以后娘再也不离开我的缘儿了！再也不离开！”娘也伸出她那柔软而温暖的手，为我擦着眼泪。

　　　　刚才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姐姐们显然还没有完全听明白，此时又见到这一幕，见到了隔世的母子相认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都惊呆住了。

　　　　“姐，你们听我说，这是我的娘亲，前世的娘亲。我的前世，叫缘儿……”当下，我把这六天做的这一场梦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说到我眼睁睁看着前世的自己，也就是缘儿被野兽一口一口吃掉时的情景，说到前世的娘坐在坟前唱了七天七夜的童谣时娘的身体都不禁颤抖着，哭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到，娘坐在我的坟前唱着每次哄我睡觉时都唱的那些童谣，一直唱了七天七夜……而我，我的神识，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七天七夜。当时我就想：缘儿死了，娘的心也碎了。或许娘会选择一种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式来解脱这种痛苦！尽管如此，可是对于娘来说，这也好过在痛苦和悲伤中度过后半生……”

　　　　……片刻停顿后，我长叹了一声，忍住了即将再次流出的泪水。
第0126章　千年往事
　　　　“过了七天七夜，娘终于不再唱歌了，她说话了。娘说要陪着缘儿，再也不分开。之后便自尽了……我看到了娘的血，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在痛……”

　　　　我没有半点隐瞒地讲完了这六年之长的梦，娘一边流着泪，一边听着，仿佛在我的讲述中，沉浸在不知多久远的往事中。

　　　　姐姐们则是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个故事。

　　　　“娘，现在姐姐们已经知道了咱们之间的渊源，现在，就让我说说我和姐姐们是怎么来的吧……”

　　　　说罢，我看了看姐姐们，她们都点了点头，不反对我对娘亲实情相告。

　　　　我便开始了另一番讲述……

　　　　“其实，我和姐姐们不属于这个沧化世界，我们来自一个叫地球的地方。在那里，我们本来有个幸福而完整的家，和我今世的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也就是我和姐姐们的父母。我们的父亲高大健壮，性子和善却很威严，我们的母亲和娘一样，是个大美人。后来，他们因为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离开了家，我和姐姐们相依为命……”

　　　　“原来，你的这一世轮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难怪我苦苦寻了你一千年都毫无踪迹！”娘听完我叙述完从地球到沧化界的这些经历后，不禁黯然叹道。当然，在由此一叹之前，难免会因为我和姐姐们这番不同寻常的经历而感到惊诧不已。或许，我们真的是因为受到了一股力量的感召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而这股力量，或许就是那前世未尽的爱……

　　　　“娘，您怎么想起的前世的事情？还有，您和前世的娘容貌也一摸一样……”我道出心中的疑惑。

　　　　娘把我交给大姐，转过身去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天空长叹了一声说道：“娘并没有死……”

　　　　这句话，让我不禁惊呆了，我明明亲眼看到了娘自刎而死！

　　　　“缘儿，你一定很想知道娘是怎么活过来的是吗？”娘背对着我，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可是我能感觉到此时有一段千年前的回忆在揪着她的心，让她不禁想起了那段伤心的往事。这是一种让人心痛的记忆，是一段任谁也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当时，娘确实已经死了，只是恰好凤羽宗的宗主，也就是娘的师父施雯岚带着几十名弟子路过那片桃林，缘儿，你看……”说到这里，娘解开了衣襟露出了她那修长、浑圆而又白皙的脖颈，上面有一道两寸长的剑痕。那道伤疤经过一千年的岁月，尽管不是很清晰了，可它依然在娘的脖颈上存在着，记录着那段让人痛碎了心的往事。

　　　　“她们把我带回凤羽宗之后，用本门的秘法把我救活。当时，娘已无心再活下去。几次寻死未成，便决定活下去。跟着施雯岚修炼凤羽宗的武技和秘法。”娘说道这里，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一个人，一旦心死了，活着也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活下来的我决意此生绝情绝爱，为了减轻失去你的痛苦，娘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修炼上。用了100年的时间，练到了5级3阶，成为凤羽宗除宗主施雯岚之外的第二高手。娘也因此坐上了凤羽宗长老之位。对于一个常人，这是何等的尊崇和荣耀，可是对于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这些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毫无意义了。只是感念于施雯岚的救命之恩，授业之义。才做了凤羽宗的长老，尽心辅佐于她。”

　　　　说到这里，娘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完全沉浸在另一段往事中……

　　　　“师父……”姐姐们不禁轻唤道。

　　　　“如果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下去，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冷漠无情了……”娘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在思索话该从何说起：“凤羽宗是东原唯一一个只收女弟子的宗派，在天下颇有艳名。门中的这些花容月貌的女弟子成了让东原武者垂涎三尺的尤物，常言说得好，树大必招风。终于有一天，凤羽宗迎来了一场灾难，差点灭门。一个5级宗派，在这沧化界也算是中等实力的宗派了。虽比不上乐家这样的世家，但聊以自保还是绰绰有余。奈何这天底下昧着良心的豺狼虎豹太多了。凤羽宗竟然受到了三个6级宗派的合力围剿。”

　　　　“为什么？”我和姐姐们问道。

　　　　“在沧化界，强者若是欺凌弱者还需要理由吗？便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若是想要昧着良心去做一些有失道义的事情，也只需一个莫须有的理由。那三个宗派无非是见我凤羽宗美女如云，前来抢亲逼婚罢了。就这样，一个千余人的大宗派，门下的弟子被那三个宗派抢的抢，杀的杀。最后只剩下百十余人，就连前任宗主施雯岚也被逼迫嫁给那三个宗派之一的宗主，她誓死不从，最后被三大派的门主合力围杀而死。我带着剩余的一百多姐妹杀出重围，才幸免于难。”

　　　　“后来师父便重建了凤羽宗，并且将这一脉发展壮大……”二姐接过话来说道。

　　　　“话虽这样说，可是这期间的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得清楚。当时我见凤羽宗大势已去，带着那些姐妹杀出重围后绝望至极。想一死了之。在众姐妹合力劝说之下才决意重建凤羽宗，报仇雪恨。便带着他们进了深山，苦苦修炼。收留因受到欺凌而无处可逃的女子，壮大宗派。”

　　　　“……山中岁月匆匆而过，红尘中的繁华已过百年。当我带着手底下的几百名弟子重返山门的时候，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已破败不堪。我们安葬了那些在百年前那次宗派大战中死去的姐妹的骸骨，重新修葺了宗派的屋舍。以6级实力的宗派再次屹立于东原。在这100年里，那三个宗派互相明争暗斗，此消彼长。再加上多行不义，引起天下的公愤。在多次相互之间或者和其他宗派的争斗中，实力全都减弱到4级，没有了百年前的那般嚣张。他们一听说凤羽宗以6级的实力重新立派的消息，立即招回所有在外的弟子，紧闭山门。”

　　　　“后来，娘就带着凤羽宗，踏平了三个仇家宗派……”在我看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