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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没风波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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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半夜,响起了急骤的敲门声……
  向忠发在被捕的翌日——6月23日,被引渡到上海龙华的淞沪警备司令部。
  又过了一天——6月24日,向忠发就被处决。尽管向忠发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向忠发从被捕、叛变到处决,前后不到三天。
  向忠发一案,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的案卷上写着“赤匪向忠发”。此案的“同案犯”共四名,即黄寄慈(张纪恩当时的化名)、黄张氏(即张越霞)、陈琮英和杨秀贞。
  张纪恩和张越霞,被捕之后被送往上海戈登路巡捕房。未经审问,便于翌日转往上海浙江路的“特区法院”。然后又转往位于上海南市白云观的国民党侦缉队的拘留所。
  到了白云观的第二天,张越霞在上厕所时,遇见陈琮英。陈琮英悄悄告诉她,是向忠发被捕、叛变,使她和张纪恩被捕。她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在拘留所,陈琮英还带着李立三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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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特殊的历史老人(5)
张纪恩在白云观也见到了杨秀贞。他记得,杨秀贞是宁波人,当时穿香云纱做的衣服。她不算怎么漂亮,但是也不难看。杨秀贞并不是中###员,所以并不知道内情。
  笔者问及他对向忠发的印象。张纪恩说,他跟向忠发有过多次接触。向忠发当时五十来岁,在中共中央领导人之中算是年纪偏大的。他个子高,讲一口湖北话,常穿一件棕色中式大衣。向忠发出身工人。那时由于共产国际强调要由工人出身的人担任中共中央领导,所以让向忠发当了总书记。向忠发因工伤,断了右手的一截食指。向忠发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讲话简明扼要。张纪恩常为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做记录,他记得每次会议即将结束时,总是由向忠发把大家的发言加以概括。他发觉,向忠发很善于抓住别人发言的要点……
  在侦缉队,张越霞过了两回堂。她一直以事先准备好的口供回答他们,即自己叫“黄张氏”,不识字,从乡下来上海不久,什么都不知道,请求“青天大老爷”明断。
  张纪恩仍然称自己是“小开”,楼上只是“登报招租”,所以来住的房客出事,与他无关。
  半个多月后,他们被移送到上海龙华的淞沪警备司令部。
  张纪恩记得,在那里,他关在二弄五号牢房,张越霞则在女监,相距不远,常常“打电话”。
  在牢房里怎么还能“打电话”呢?张纪恩笑着告诉笔者:那时,沿女牢里的一条通道,可以来到男牢的后门。张越霞来到男牢后门,从墙壁的缝里塞进一枚铜板,那动作如同现在打投币电话塞硬币一样。投进的铜板马上引起走过那里的男犯人的注意。于是,张越霞就请男犯人“传呼”:“请你喊一下姓黄的!”这样,“黄寄慈”——张纪恩也就来到墙边,跟张越霞隔墙“打电话”……
  跟张纪恩关在一起的是向忠发的秘书余昌生。余昌生曾和向忠发一起到苏联出席过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第六次代表大会。余昌生的妻子,是项英的妹妹项德芬。
  在狱中,张纪恩还见到了陈绍禹的弟弟刘威。刘威关了两年半,死在狱中。他也见到了田汉的弟弟。
  张纪恩作为“###”,由国民党上海军###审处主持审讯。首席法官叫姜怀素。
  他在审问时把封面上写着“赤匪向忠发”的案卷拿到张纪恩面前,匆匆地翻了一下给张纪恩看。那案卷的第一页,贴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向忠发被捕后坐在椅子上受审的照片,另一张是向忠发被枪决后血肉模糊的身体。接着,是向忠发的供词,那是用毛笔写在十行毛边纸上的,约二三页。然后则是同案犯审讯笔录,有黄寄慈、黄张氏、杨秀贞、陈琮英。
  法官给张纪恩看一眼这卷宗,用意是不言而喻的:你是向忠发的同案犯。向忠发已经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如果你不如实招供,也不会有好下场。
  经过审讯,根据戴季陶起草的《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张纪恩被以“窝藏赤匪,隐而不报”的罪名,判处五年徒刑。
  张纪恩说,解放后他曾在公安部门存的国民党警察局档案中,找到了他被捕时的照片,也找到张越霞被捕时的照片——胸前都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名字。也找到了他们的“指印档案”。只是很可惜,没有找到那份写着“赤匪向忠发”的卷宗。很可能由于那份档案被南京调阅,后来带到台湾去了。
  张纪恩也曾查过杨秀贞的下落。他从上海公安部门的人口卡片上,查过名叫“杨秀贞”而年纪、籍贯与那个杨秀贞相仿的人,结果没有查到。所以,杨秀贞后来的去向,至今不明。
  张纪恩说,张越霞在狱中的表现不错。她和陈琮英一直坚持说自己是不识字的乡下妇女,因证据不足,在拘留了半年后取保释放。
  张越霞出狱时,对张纪恩说:“我出去了,等于你半个人出去了!”
  张纪恩记得,张越霞出狱那天,他和她当着狱警长紧紧拥抱,吻数分钟之久,弄得狱警好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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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特殊的历史老人(6)
她“出去”了,仍几次到上海漕河泾监狱去探望张纪恩,送东西给他。
  张越霞在出狱后,中共中央特别委员会负责人陈云和她谈了话。不久,她随中共中央秘书长陈铁铮(即孔原)到天津做地下工作。
  1934年10月,张越霞回到上海,从事地下工作。那时,张纪恩正好出狱了。
  张纪恩虽然被判了五年徒刑,但是只关了三年多,便被释放。内中的原因是当时蒋介石和汪精卫“合作”,于是宣布“大赦”,张纪恩被减刑三分之一。五年,原本是六十个月,被减去了二十个月。
  张纪恩出狱后,回到家乡。张越霞到杭州时,听说张纪恩在家乡,给张纪恩写了信。
  不久,张纪恩和张越霞一起又到了上海。
  1934年11月23日清晨七时,张越霞在张纪恩的陪同下,到上海法租界西门路一家洋铁铺亭子间,和中###员张世民接头。
  当时,张世民已经被国民党特务抓走。当张越霞以找房子的名义去敲门时,屋里走出一个不相识的男人。张越霞意识到情况有变,以找错了门为借口,转身就走,被那男人扭住。于是,张越霞第二次被捕。
  张纪恩当时在门外,没有进去,赶紧躲开了。
  张纪恩为张越霞请了律师,姓潘,事务所设在上海马浪路新民村。但是,请了律师仍无济于事。她还是被判处了七年徒刑,关押在南京老虎桥江苏第一模范监狱。后来又移解南京晓庄“首都反省院”。
  1937年七七事变后,国共合作。8月20日,周恩来、叶剑英曾来到南京的首都反省院。周恩来与张越霞作了谈话。9月上旬,经八路军南京办事处的交涉,张越霞终于获释。
  张越霞出狱后在博古领导之下担任中共长江局组织部干事。博古的第一位夫人叫刘群先,1928年5月和博古在莫斯科结婚。后来,刘群先和博古一起经历了长征,到达延安。她因病与李维汉的妻子金维映(即阿金)一起赴苏联治疗。苏德战争爆发之后,下落不明。这样,博古与张越霞结合,证婚人为董必武。
  这时,张纪恩也另行结婚了。
  博古和张越霞婚后,1938年在武汉生下一女,取名秦新华(博古本姓秦),即如今李铁映之妻。李铁映为李维汉之子。
  张纪恩在1941年曾奉命调往延安。在经过重庆时被周恩来留下。于是,张纪恩就在重庆工作。抗战胜利后,张纪恩来到上海,在中共社会部从事秘密工作。
  1946年4月8日,博古和王若飞、叶挺、邓发一起从重庆飞往延安时,飞机在浓雾中触山失事。当时,张越霞带着小儿子到延安机场正准备迎接博古归来。博古突然身亡,使张越霞悲痛欲绝。
  解放后,张越霞曾担任中共北京市西四区委书记,中财委私营企业局秘书室主任,全国供销合作总社推销局副局长、日用杂品局局长、物价局局长等职。张纪恩则在军委联络部——国家安全部的前身工作。
  我问起张纪恩的“党龄”。他说,他在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时,没有填过表,也没有支部讨论这样的手续,只是组织上通知他已经获准入团。那时的团员到一定年龄,就转为党员。所以,他并没有专门办过入党手续,就在中共中央工作。他在被捕后,一度失去组织关系。1941年,周恩来在重庆对于张纪恩的党籍问题,曾作这样的处理,即重新入党,不需要介绍人,也不要候补期。解放后在上海,重新审查张纪恩的党籍问题,作了仔细调查,认定张纪恩的入党时间为1925年。
  张纪恩迄今精心保存着张越霞去世时新华社在1979年3月1日所发的电讯,拿出来给笔者看。电讯如下:
  “政协全国委员、供销合作总社物价局局长张越霞因患心脏病,1979年2月12日在北京逝世,终年六十八岁。叶剑英、邓小平、李先念、陈云送了花圈,四百多人参加了追悼会……”
  张纪恩也精心珍藏着张越霞送给他的照片。
  

一位特殊的历史老人(7)
张纪恩告诉笔者,解放初,他从上海去北京出差,去看望张越霞。张越霞曾请他到北京吉祥剧院看越剧。张越霞解放后来上海,一下火车,也就来看他。那时博古已经去世多年,他曾想与她恢复夫妻关系,但是方方面面的情况错综复杂,终于无法“破镜重圆”。
  张纪恩还说,几年前,他回到浙江浦江。张越霞老家对他的称呼仍是“姑夫”。
  张纪恩说起邓小平的女儿毛毛前来访问他的前因,颇为出人意料……
  那是张纪恩去美国时,在中国驻美大使馆里,见到厚厚的《邓小平》画册,由于他跟邓小平有过许多接触,便饶有兴味地翻阅起来。
  阅毕,张纪恩感到奇怪,书中怎么没有一张张锡瑗的照片?怎么连张锡瑗的名字都没有提到?
  张锡瑗这名字,对于今日的读者来说,已是非常陌生的了。张纪恩却很熟悉张锡瑗,因为她是邓小平的第一个妻子。
  邓小平一生,有过三次婚姻:
  第一次,1928年在上海和张锡瑗结婚。两年后,张锡瑗难产而死。
  此后,和金维映结合。后来,邓小平在江西苏区因“邓、毛、谢、古”事件受批判,金维映离去。后来金维映和李维汉结合。
  第三次,1939年9月,在延安和卓琳(本名浦琼英)结婚。
  张锡瑗是邓小平留学苏联时的同学,比邓小平小两岁,中###员。
  1927年,邓小平回国不久,在武汉的中共中央机关当秘书,恰巧张锡瑗也从莫斯科来到武汉。此后,中共中央机关迁往上海,邓小平调往上海工作,张锡瑗也调往上海,而且是在邓小平下属的秘书处工作。
  这样,邓小平便在1928年和张锡瑗在上海结婚。当时,邓小平不到二十四岁,张锡瑗不到二十二岁。他们在上海广西中路一个叫“聚丰园”的四川馆子里举办婚礼,周恩来、邓颖超、李维汉、王若飞等出席。
  后来,张锡瑗在生孩子时,难产而死。死的时候,年仅二十四岁。生下的孩子也死了。
  在张纪恩看来,《邓小平》画册无论如何,应该有张锡瑗的一席之地。
  从美国回来后,张纪恩又去上海龙华烈士陵园,在那里也见不到张锡瑗的照片。
  于是,张纪恩给出版《邓小平》画册的中共中央文献出版社写了一封信,认为《邓小平》画册应该补上张锡瑗的名字和照片。他的信,写得颇为尖锐,“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他的性格便是如此,怎么想就怎么写。
  据张纪恩说,他的信,由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工作的###之子杨绍明转给了邓小平。毛毛看到了这封信。
  后来,毛毛由中共上海市委组织部沈玉琴陪同,前来看望张纪恩。
  这样,毛毛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专门写了一章《张锡瑗妈妈》,记述了邓小平和张锡瑗的婚恋。书前,还印上张锡瑗的照片。也就是说,毛毛完全接受了张纪恩的意见。
  张纪恩说起了那张张锡瑗照片的来历:
  张锡瑗死得很早,何况当时从事地下工作,不允许随便去照相馆拍照,所以寻找张锡瑗的照片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不过,张锡瑗有个小妹妹叫张晓梅(原名张锡珍),也是中###员,由邓小平介绍,和徐冰结婚。徐冰本名邢西萍,是邓小平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时的同学。解放后,徐冰担任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虽然徐冰和张晓梅都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但是从张晓梅在西安的亲属家中,终于找到了一张张锡瑗的照片。
  张纪恩这才明白,在编《邓小平》画册时,确实是因为找不到张锡瑗的照片,所以没有印上去,并非什么“新人”“旧人”的缘故。不过,即便张纪恩的信,写得那么言词出格,但是邓小平并没有半点责怪他。
  邓小平曾说过:“张锡瑗是少有的漂亮。”果真,那照片上的张锡瑗美丽动人。
  这样,在上海龙华烈士陵园,也有了张锡瑗的墓和照片。
   。。

一位特殊的历史老人(8)
张纪恩说,他去龙华烈士陵园,在张锡瑗的墓前,献上了一束鲜花。
  张纪恩的阅历非常丰富。他劝我去采访一位阅历也很丰富的老人。他拿出一大堆名片,寻找起来。我看到他手中一一翻过去的名片,几乎都是高级干部或者高级知识分子,如###、薛暮桥等等。
  我见到苏渊雷教授的名片,便说起我认识他,但是我只知道他是著名诗人、书法家。
  张纪恩却告诉我,苏教授也是中共早年的党员,这很出乎意料。他劝我不妨去采访苏教授,请苏教授谈那段鲜为人知的经历,对于研究中共早期党史会是很珍贵的口碑资料。可是,就在我准备与苏教授联系时,年近九旬的苏老却在上海华东医院与世长辞了。
  在张纪恩手头的名片中,最为奇特的是越南黄文欢的名片。那名片上除了印着汉字“黄文欢”三个字以及一行越南文“HOANG VAN HOAN”之外,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印“头衔”,也没有印地址、电话。
  这一大堆名片,其实也就是张纪恩的特殊的交际圈的象征。
  

为戴厚英写《非命》(1)
1996年8月25日,著名女作家戴厚英和她的侄女在上海凉城新村寓所遇害,噩耗传出,上海为之震惊。海内外新闻传媒关注这一重大命案。上海市公安局成立了一百七十多人组成的“八二五特大凶杀案”侦察专案组。经过对两千人的调查访问,最后终于侦破疑案……
  在戴厚英遇害后的第四日,香港《明报月刊》便打电话来,约我赶写纪念文友戴厚英的文章。
  我找出多次与她谈话的录音带和采访笔记,还找出为她拍摄的照片、底片以及她送给我的著作,还有我在十几年前从报刊上剪下的许多过去“批判”《人啊,人!》 的文章,开始着手写作纪念她的长文。
  我连夜赶写了一万多字,于翌日——1996年8月29日传真给香港《明报月刊》,题为《从〈诗人之死〉到戴厚英之死》(上)。
  香港《明报月刊》1996年第九期本来已经上机印刷,停机补上此文。几天后,这一期《明报月刊》就发行了。
  紧接着,我续写了两万多字的《从〈诗人之死〉到戴厚英之死》(下),传真给《明报月刊》。该刊在第十期发表了。
  作为作家,我与新闻记者们的视角不同:他们关注的是侦破工作的进展情况,公安人员如何侦破凶手,凶手是如何杀害戴厚英,法庭怎样审理这一大案……而我呢?我所注重的是用我的笔,向广大读者介绍我所了解的戴厚英,她是怎样的作家,她坎坷的人生道路和创作道路,她的人品,她的作品特色……一句话,我关注的是她的“心路历程”。
  香港《明报月刊》1996年第九期,为我的纪念戴厚英的文章加了如下编者按:
  著有《人啊,人!》 、《诗人之死》等长篇小说的上海著名作家戴厚英,8月25日下午在家中惨遭杀害。
  戴厚英是自1978年起开始小说创作,她的文学作品因为人性和人道主义色彩过浓,曾经一度在中国大陆受到批评。
  戴厚英近年来在政治和文学创作上较低调,主要耕耘领域集中在文学理论等课目上,并且对佛学产生兴趣,著述颇丰。
  戴厚英出生于1938年,后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1960年到上海文学研究所从事文艺理论研究工作,1979年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第二年转入上海大学文学院。
  戴厚英一生坎坷,在文学创作和个人情感上遭遇过多重创伤。上海著名作家叶永烈是戴厚英生前好友,曾数度采访戴厚英。如今,叶永烈那些采访戴厚英的录音已成戴厚英留在人间最后的声音。本刊独家约请叶永烈撰写三万字长文,追踪戴厚英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和她此生走过的心路历程。文章将由本期开始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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