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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娃别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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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和大嫂说些啥,兴娃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拘了一肚子气只想走。前边牲口房没牲口了。二嫂的窑洞,三嫂的房子都空着,可自己去那个地方?
“人家不愿搁到明年。世事乱了,怕来不及。”
“……来不及。”
兴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接上这三个字。吓了一跳,抬头看大哥,大哥却没觉得。
“往后推些天,咱瞎好准备准备。就这么个小兄弟,甭让人笑话!”
大嫂爱好,总想给兴娃把这件一辈子的大事,办的体面一些。
“唉!我看难。人家姑娘看上兴娃,说兴娃老实。没啥人家不嫌弃。”
兴娃满肚子气,好像有人捏,不舒服得很。陶家姑娘自和锁子见那回面后,连个影影都想不起,凭啥说自己老实。
“这陶家人也怪,听姑娘的话!”
“家教不一样!”
按大嫂话拖到冬至,兴娃和陶家三姑娘晓竹成亲了。
成亲那天,兴娃想到胭脂,暗暗落了泪。
家都破成这样子,兴娃不想让大哥大嫂为难。结亲就结亲,和骡子马结都行。
第十章 日冷心寒(1)
第十章 日冷心寒(1)
兴娃看大哥在一页一页租地的契约上按手印,心里难受极了。
他迈过脸,不忍心看。
契约上写约期三年。三年内除缴皇粮,一亩地租金二斗麦。
大哥心真硬,指印还要按得端端正正,实实在在,血红血红。
兴娃不明白,大哥买地时那个兴奋劲跑到哪儿去了。谁也挡不住,张口“祖业”闭口“祖业”。谁要说个不字,他准和谁拼命。如今“祖业”租给人了,他心里准不好受。只是装着,不让人看见。兴娃斜眼看大哥,大哥很平静。大哥拾地里砖头,料礓石,瓦砾的认真劲哪儿去了。犁地时悠然自得的表情哪儿去了。撒种时嘴的笑纹哪儿去了。地和人相处多少年了,有的地在爷爷手里都种着,如今让人家租地的挑着拣着种。他抚弄地时的感情哪儿去了。咱没牲口了,没长工了,他不难过。成亲那会晓竹娘家赔了一头大犍牛,惹得几个村的人笑话,扬出了瞎瞎名,听了些不入耳的话。大哥不在乎,反正有这一头牛,别人挑剩的地自家种。他不嫌丢人,不怕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真莫名其妙!
五六十亩地租出去了,大哥轻松了。他长躺在炕上,三天没吃没喝,只说:“解乏解乏!老三把咱一家救了。要不地把咱弟兄命都要了。”
兴娃高兴不起来,大哥话听不进去。
他对老三不只没感情,肚子装的气出不来,狠的只想咬牙!
他觉得老三诚心害他弟兄们。自己轻松,官比营长大,当然架子也不小。你克扣军饷,我们用了你几个钱?还不是大哥勤紧腰带省出来的。那些平地,那些坡地,那些塄坎地兴娃都锄过,都耪过,都犁过,……那片地土腥味他没有闻过。这那是地呀,这是大哥身上的肉,如今你割一块“要后腿”,他割一块“要肋条”……兴娃两眼发红,那眼神准不好看。麻子狗蛋叔踢他说:“咋,杀人呀!”
兴娃没说话,从窑里摇晃出来。
半个院子是空的,好像寥天地,阴森森,冷冰冰。几棵椿树上好像鸟儿搭上戏台,由着它们嘈嘈喳喳。
二哥瞎好留下个娃多好!
二哥窑洞窗纸破了。破纸摇着抖着,好似要勾人魂。兴娃扫一眼,生气极了,想去扯下来,撕碎再踏两脚。
想是想,只是怒目而视,动也没动。
麻子狗蛋叔是个扫帚星,扫到那儿那儿倒霉。租地的人全是他领来的。他说合,他写契约。晓竹也是他颠来颠去的搧火,要不他上了胭脂家门。
不,不能去。
大哥大嫂如今可怜了,咱不能是猫,见富就钻,就舔!咱是人。没哥没嫂那有咱兴娃。鳖和蜘蛛都有情有义,咱是人,还能不如鳖!
胭脂就是金打银镶的白玉姑娘,咱也不能去。大哥说:为人在世,要做人事。要讲仁义,要讲德行!
晓竹娘家是大户,她愿意跟咱。大嫂一百个高兴,甚至比把地便宜租出去还高兴。她为兴娃想,在心里牵挂兴娃。租地写契约那天大嫂在灶房哭,兴娃成亲那天她只是笑。
“兴娃,快端饭,大风地冷冷的坐在院子干啥。”
大嫂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打土。她不在乎地呀房呀,全不在乎。心病是二哥不在了,二嫂走了。她给地下二老没法交待。屋里人,女人,该操的心,一定操到。她知道大哥会把外头的事安顿好。外头人么。
晓竹端盘从厨房出来,腾腾腾进了大哥窑。刚才大嫂话她一定听到。只是装没听见。
放下盘出来了。向他走来。
“大嫂话没听见?”
兴娃抬起头,眼角挂着泪珠。
他不伤心,有大哥大嫂,还有晓竹。他伤啥心?鬼知道这眼泪从哪儿来的。
晓竹把围裙解下,拍打身上灰,躬下腰伸出指头按住兴娃脑门小声说:“还算男子汉!”
他含泪的眼,向天上看。天空阴沉沉的,像老婆脸。去拉了几道黧色的皱纹,被风吹得向南跑。旋起的沙尘和树叶,也跟上凑热闹。
吃饭的时候,雪稀稀拉拉向下飘,饭后风呜儿呜儿叫,二哥窑洞破窗纸啪啪响。雪花落不住,跟着风随着沙尘枯枝碎叶,旋来旋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日冷心寒(2)
第十章 日冷心寒(2)
侄儿侄女一个个放学回来,都在灶房吃饭。似乎那天抄家以后他们都长大了,懂事了。都轻声慢气的说话,掂脚走路。
大哥吃第二碗时,不知道是给晓竹还是给大嫂说,也许是自言自语:“把炕烧热,好好睡觉。今年再不用起鸡啼拉土拉粪了。”
晓竹吃吃的笑,大哥不由得翻了她一眼,兴娃怕大哥训斥晓竹。大嫂也随晓竹笑了。兴娃放下心。再看大哥,他也笑了。
四个人三个笑了。兴娃不知道他们为啥笑,有什么可笑。莫名其妙!
“刚才和他四妈在灶房说,人少了饭倒难做了。她说吃起来也没有人多香。她娘家人口重,咱也不少,心里一样的。”
“我笑大嫂还有一句话。”
“啥话?”
大嫂停下筷子,一脸的疑惑。
晓竹没说话,脸先红了。
“看看,啥话?当时顺嘴说,过去就忘了。”
“你还说:少了好。人多好做活,人少好睡觉。人家地少的没地的,深冬腊月那个不滋润,虽说没有咱宽裕,可跟着碌碡过个年也是兴兴的。”
“哈哈哈……”
“咯咯咯……”
“就是这话,冬闲冬闲,咱闲过?整整一个冬天,拉粪拉土,眉毛上挂霜,像白胡子老汉。你大哥哪儿睡过个好觉,平常牲口草料呀,圈湿呀干呀。棉花、玉米,麦、谷子、豆子……麦地耪草呀、犁地呀、种呀……唉!比对自己娃操心。咱真得感激他三大,让人家抄个叮当光。还扬了名!保上不派款,甲上不摊费用。有你娘家这头牛,咱手捎撩着过日子。头门关牢,二门闭紧,炕烧热,扯长拽展睡觉!”
兴娃好像从来没见大嫂说话这么流畅有力。大哥嚼着馍,喝口米汤,不急不慢地说:“吆麻雀,咱不会;掷骰子,咱不爱;抹花花,记不下;蹲墙角晒太阳,咱先人见不得。弄啥,不能闲的光睡觉么!淘字。不显眼,不沾地,不惹人,对,淘字。”
“淘字?”
“淘字!”
“大哥咋淘字?”
晓竹红朴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三国演义呀,水浒传呀,七剑十三侠呀,金镯玉环记呀……”
“咱家有?”
大嫂瞪眼问大哥,也许她觉得大哥说狂话。
“有的有,没有咱还搜寻不来?”
“大哥,不用搜寻。我爷有,我俩去背回来。”
“老人给。”
“看了给他还么!要说淘,我的字就是淘出来的。我爷老脑子,不让女娃上学,我们也淘字。”
大哥眼里习惯的放出严厉的光瞅兴娃。兴娃瞅的无所适从。他倒羡慕晓竹,大大咧咧,满不在乎。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晓竹女娃,都能看三国、水浒,……你……”
“你别说他四大,你呢?急头拌脑干农活,早上跟星星起,晚上跟星星睡。一家大小没时没晌,没秋没夏,哼,那有空儿看书识字,认几个字也忘光了!忙个啥?”
大嫂替兴娃说了话。兴娃缓了口气。
“别看人歪,人歪有歪的本事。”
大哥这话晓竹听不出来头,大嫂和兴娃心里明白。
吃罢饭,大哥说:牛不要他两口子操心,准备些礼性,去河北看看周干大。
“礼拿重些,西风酒,条子肉……牛头都让人割了,甭在乎牛尾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日冷心寒(3)
第十章 日冷心寒(3)
听到院门响,大哥在牲口房问:“谁?”
兴娃迟疑了一会回道:“我!”
“把门关好,以后晚上不准出门。”
大哥话是对的,最近地方上乱得很。中央军,保警队,土匪,抢粮,抢钱,抢布匹,抢牲口……天天夜里有枪声。在泾河滩还打死过两个人!
“对!”
大哥上过私塾,比兴娃认得的字多,只是多年不摸书生疏了。《水浒》上的字,他上下字相连,把中间字估摸个八成。实在估摸不出就问晓竹和侄儿,把拦路虎也就踢到一边了。
“大哥,你蒙的还准的很!”
“响鼓不用重捶,灵人不用细提!认字不认字,先认半个字。两熟夹一生,油饼就大葱。”
大哥在大嫂面前故意显出骄傲。
大嫂捂住嘴吃吃的笑。晓竹说大哥这人随和。兴娃心想:不随和过去了,当然留下随和了。
“你不服气,你也来试一试。”
大哥手指揭开的书,逗大嫂。大嫂不说话,鼻子眼都是笑。
“别得能,我要念过“三字经”、“百家姓”,……比你强。”
“你能念狗经!”
大哥心闲了,脸不沉,脚不重,对人确实随和了。
牲口房只有那头大犍牛卧着倒沫,大哥偎在房角的炕上,掩门拥被,就着油灯看书。兴娃觉得大哥这人了不起,就是大嫂说的:“学你大哥,能立也能坐,能吃稠也能喝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大嫂狠不得把大哥的本事,嵌到兴娃心里,其实兴娃还能崇拜谁?
牲口房包得严严的,只有麦草帘子露出一丝微光,让人看见那是一座房子。
兴娃进了二门,反身合上门。
准备了好几天,今天他同晓竹去了趟周干大家,谁知道胭脂已经招上了人。谁?小仓。
他服了小仓,给个麦苋枝枝,真当拐拐拄上了。
到大嫂窑门口,大嫂听到他脚步声问:“兴娃回来了?”
“回来了。”
“到哪儿去了?”
“官窑去了。”
“甭来,回你房子睡去。”
兴娃拐回来,撩开门帘,进了自己房子。
晓竹正做活,扬起手在头上篦针,向他嫣然一笑。针那有不快不利的,要你在头上篦。大嫂说那是女人养成的习惯。
兴娃蹬脱棉窝窝,脚立即塞到热被窝。双手向脑后一扣,斜靠在被子上。他这些天才觉得,成亲真好。一男一女,一个房子一个炕,一个被窝,……盖着盖着不说两人垒得高,只觉被子小。
“你看胭脂好看,还是我好看。”
兴娃不说话,在想心思。
晓竹又问一遍,他才回过神问:“你说啥?”
“你想胭脂哩,就没听我的话。”
“想胭脂?我没有。”
“你想不想我管不着,反正我想。胭脂聪明,伶俐,手巧……给你做的鞋多好。穿上合脚不?”
“试了,合脚。”
大嫂说,胭脂做出的鞋比布叶的好。粗布面上能拉出草花,不容易!兴娃想这鞋平时不能穿,只有过年过节,走亲戚穿才好。有粉要往脸上擦!又想到布叶给锁子做的鞋,锁子连试的福分都没有,就随布叶埋到地下了。
想到这儿,他脸上漾出满足,幸福的笑。
“把你兴的!胭脂还要给我做鞋哩。”
晓竹有点得意,偏头咬针抽线。两排牙匀称白亮,好看得很。
“不能麻烦人家……”
“人家愿受麻烦,你能咋!”
兴娃兴劲并没过去,反倒笑了。我能咋?只要你俩好,我才高兴呢。
“傻子!她说还要做的比你的好。你生气了。”
“生气?我才不呢!”
晓竹这脚,穿上胭脂做的鞋,保准俊样。
晓竹拉线绳,发出轻轻的咝咝响。
兴娃声音低沉了。避过人胭脂对他直流泪。他心里不畅快,窝着气。
“他欺侮你了?”
兴娃沉下脸问胭脂。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小仓是个好人,没他就没有干哥了。”
兴娃放下心,反倒高兴的很。还想再说些话,想不出来。
“我知道……”
兴娃如今也知道了,女人那疼,那喊,都是免不了的。你看小仓没欺侮胭脂,他也没欺侮晓竹。唉!世上这事,没办法说。这事你下不了手,还落不下好!莫名其妙地说不清,他脸上漾出笑。
“你说我歪的很,不想娶我。”
晓竹又篦针,其实是想说话,歇一会儿。仰头看兴娃脸上怪异的笑,就停住。
“你笑啥?”
“笑啥?笑你一个耳刮子,还有那一脚,我害怕。锁子说陶家女子不好下手。”
兴娃把话轻轻岔开,还是脱不了“下手”这两个字!真是。
“就要他不敢下手。捋我辫稍,是小流氓。”
“大嫂说你歪了好。”
第十章 日冷心寒(4)
第十章 日冷心寒(4)
“唔!”
“能护佑我……”
晓竹又是刮脸又是笑,兴娃说不下去。
“男子汉大丈夫靠女人护佑。”
兴娃脸红了,这话他不该说,让晓竹小瞧了。他有些后悔。
“其实打我也没啥,两口子么能打个啥。绝不能打大哥大嫂……”
“咯咯咯……你这傻劲来了。我没疯!”
“不是,大哥打我你别护佑,是这话。”
“为啥?”
“不为啥!他是大哥,不让他打让谁打!”
兴娃说得很自然,晓竹想也有道理。
“你呀,你……”
晓竹把线缠了,针别了,笸箩放到炕头。*吹灯,两个人钻进一条被子。
晓竹不顾自己,总怕把兴娃肩膀凉了。被子掖得紧紧的,也许她是想把兴娃搂紧些。
“让我捏你……”
晓竹抚娑兴娃肩头,脊背,声轻温柔得像阵风。
“不敢,前次捏疼了我好几天,你手又细又重。你跟谁学的?”
“跟我啐婆。”
晓竹啐婆兴娃见过,吸水烟,戴花帽,花裹腿,花鞋,脸上没皱纹,不像六七十岁的人。
“我爷两个老婆,给我们生了六个爸,三个姑……”
兴娃觉得好笑,一个爷两个婆咋睡觉,得多大个被子。两个三嫂他就想过,可没如今想得清。三个赤条条人,嘿嘿……咋摆置咋盖被哩。……
“我碎婆是个戏子,刀马旦。刀马旦是啥?说不清,反正会武功。也不算啥,爷说是花拳绣腿。啥是啥?不知道,反正是学着玩儿就学会了。爷说学会好,女娃不受人欺侮。”
“真没人欺侮。”
兴娃说的实话,手那么快,脚那么利,谁敢欺侮。
“有人欺侮!你和锁子。”
“嘻嘻……”
兴娃很得意,脸在晓竹胸膛偎。
“锁子下手挨了打,你嘛,下手我高兴!”
她在兴娃身上撒娇,娇得兴娃兴奋。
“我……我那天就看上你老实,像个男子汉!”
晓竹搂紧他,深情地说。可兴娃觉得脸发烧,当时被几个姑娘围在中间那味儿,真不好受。只怨地下没个缝儿让他钻进去,还像个男子汉哩!
“再别提……”
“人家要提,就要提!你坏蛋……把庚贴退回去,人家哭了一夜。……”
兴娃想人家确实是大户人家,咱算啥。自觉比晓竹低一头。
“那,那……”
“那啥?我爷说,咱这人家让人把庚贴退了,丢人!我碎婆说丢啥人。人家家道刚兴起,对咱怕……竹娃看上的不会错。我领竹娃再去相看相看。我要看上,塞也要塞给他。”
“噢!”
“不给你娃细说。我碎婆可有本事,把你家的宝盗了,你还不知道!”
“这就把你塞给我了。”
“嗯,这句话才有点男子汉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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