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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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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了狠心咬唇忽地翻身转向了他,果不所料,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两人忽的同时开口道:“我想……”又同时住了嘴。祁峰道:“暮儿,你先说吧。”
她垂下眼,只怕看他一眼便会失去说这番话的勇气。她开了口,语气又急又快:“我想我不能跟你回上京了。对不起,我犯了不可饶恕之错,我也没脸再请求你的原谅。你不用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想说。你服了云宝,应是没关系了。我已叫人打听释兰所在了,找着了,贺兰大哥会送来。往后,往后,王府里总不缺照顾你的人,我也不担心你了。谢谢你来找我,此生总是我负你,若有来生,我再报答吧。今日,今日……便算作是最后的告别吧。”最后一句,语已哽咽。
祁峰的心一路沉了下去,他一把攫住她的双肩,直掐得她骨头痛,她竟然还有心苦笑:她自诩天生神力,却依然是敌不过一个男人的力气。他的气息灼痛了她,即便是垂了眼,她也能感觉他的眼逼视着她,对她有着无形的压力。一夜未眠,他的声音也有些哑了,却沉沉地说:“你想要离开我?暮儿,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她还真的不敢。
看着她的表情,他忽然觉得放松了下来。便又道:“你说完了,该我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还爱我吗?”
怎么会不爱,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那你还是怪我不够爱你,所以要折磨我吗?”她只剩摇头。
他的脸上忽然便显出那个曾令她心醉的酒窝来:“那么,我告诉你我想了一晚上的事。我也不想再问你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既是好好的,没有被谁拐跑,我便觉得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现在问你,你肯再陪我回上京呆一阵子吗?最多半年,我便带你回端州,或者,咱们先去南郡看你爹娘?”
她真的有些不可置信了,讷讷地张嘴道:“可是,可是……”可是你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堵住了她的唇:“没有可是了,除非你另有所爱,一定想要离开我,那我……如果那样你能得到幸福的话,我成全你。”
她已呜咽不能成言,只是拼命摇头。
他看看她已肿得象核桃的眼,轻轻地覆唇上去,安慰地说道:“睡吧睡吧,醒了便都过去了。”
祁暮果然在他怀里睡去,在他身边,总让她心安。
祁峰却没睡。不用费力,他也猜得出祁暮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必然是丛颢崐。第二次的刺激竟没有他想象中的强烈。倒教他忽然想起去年与丛颢崐谈判后喝的那场酒来,那时是丛颢崐请他喝的玲珑九酿,到最后,他自己却有些不胜酒力,指着祁峰道:“祁峰,你把她藏哪儿了?别以为我找不到她,等我找到了她,便再不放手。可惜,竟是你!偏生又是夺妻之恨,夺妻之恨!”他理解丛颢崐所说的每一个字,捏了酒杯道:“我们俩若是互换,我也与你现在一样。”如今,他动了暮儿,算是取回他应有的么?他咬牙暗道:“丛颢崐,若有下次必不放过你!”
跟暮儿说出了心里话,他倒真的觉得释怀了。心一松,搂着熟睡的暮儿睡去。
半个月后,祁峰带着祁暮回到了怀义王府,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祁暮回府后没有看到那两个歌伎,有些奇怪。祁峰轻描淡写道:“北狄与丘绒交好,需要送一批美人至丘绒王庭,我们没有新征集,就从王公大臣家中抽调了。我,自是要带头的。”
又过了二个月,一日,干龙来报,说云阳有客要见王妃。上次在边境做贸易的辛梃曾托口信来说要来上京看看,祁暮以为是家中来人,欣喜地迎了出去。却看到厅里站着一个灰衣人,再仔细一瞧,竟是莫奇。是丛颢崐有事么?她张口叫了一声“莫大哥。”莫奇转过身来,脸上却无甚表情,躬身道:“王妃,相爷有信给你。”祁暮略有些诧异,他们都很固执地叫自己“夫人”的,任她怎么纠正都不行,如今倒是改了口么?莫奇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包和一封信道:“这是相爷让在下务必亲手交到王妃手中的。”说到王妃两字竟有些咬牙切齿。祁暮伸手接过,抽出信纸,有两张,上头一张是说他询问过云阳境内的丛姓族兄,无一人知道释兰在何处,甚至有人怀疑根本没有这药,但是他没放弃,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派人去西夷,再作打探,让她不要失望,再耐心等等。
另一张,却是一份休书,是给辛暮的休书,其理由是无所出,鲜红地盖着他的大印。只是空白处隐隐还有一些字迹,祁暮翻过去一看,背后还有一封信,写道,他决定放手了,但要祁暮一定收下他的信物,此生此物只与一人,再不作他想。
祁暮翻开那锦包,包里是一个熟悉的锦盒,打开来,正是装了那串玛瑙串子。
她的人有些怔忡了,莫奇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莫奇又朝她躬身道:“信既带到,莫奇的任务已完成,便告辞了。王妃,再不会有人来烦你,你可以安心地做你的王妃了。”说罢,也不看祁暮一眼,大踏步而出。
他的眼前,总闪现着临出发前爷哀伤的神情,他跟了爷二十年,再苦再无助的时候,爷都不曾有这种神情。他也曾问过爷:“何不强留,以他受伤后夫人的表现来看,她心软,示弱便能一直留她下来。”爷摇头道:“谈子音说得对,她的心不在我这里,就算她心软,留下来也是种煎熬,我已受不了看她受煎熬了。我先前以为祁峰与她之间有了裂隙,曾起心留住她,但现在看祁峰千里追踪,再有不是,暮儿也会原谅他的。如此,于我,只有放手最好。只是我不情愿祝福他们罢了。”
祁暮在中堂坐了很久,直到祁峰从宫中回来。她将信和东西都拿给祁峰看了,祁峰沉默半晌,道:“既给你,就留好罢,也算是一段过往。”又看到信中提到释兰,轻摇头道:“暮儿,我现在感觉挺好,不用再费力去寻这些飘渺的东西了。”
当夜,祁峰忽对她说:“暮儿,咱们要个孩子吧。”祁暮看向他,却看到烛火下他的眼明亮无比。他道:“送子佛的药我也吃了十个月了,以前下腹隐约有些冰凉,现有也没有这种感觉了,我想我可以了。”看着他的灼灼目光,祁暮的脸忽而便红了。
那是一个疯狂的夏夜,她全身心地放开,承受着他带给她的雨露。第一次,她放肆地喊叫出声,仿佛倾泻积郁的感情。这一夜,她的峰哥也是狂野和激烈的,手和唇都激越地在她身上弹奏心曲,让她欲罢不能。她的娇吟,他的喘息和低吼与夏夜的鸣虫相和,融入了一地月色中。昏睡过去之前,她忽而嘴角带笑道:“峰哥,我终于懂得什么是鸾凤和鸣。”他伏在她身上留恋地不肯起身,边吻边道:“那从此后,咱们夜夜鸾凤和鸣,可好?”她没听清楚最后一个音节便沉睡过去。只剩他还在轻抚她的玉体,对她轻言,我只愿今后,夜夜有今宵。
第八十六章 传喜讯
光阴易过,转眼入秋。祁峰现在甚少出远门,即便出门,他也要带上祁暮。
秋日夜长,于他却似春宵。
可欢好罢,次日晨起,看着亵裤上那一抹红痕,依然是这月准时报到的癸水,祁暮有些焦燥了起来。倒是祁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我都不急了,暮儿急什么?咱们会有祁龙的。”想着他那日所说要生一堆继承师门的话,她也不由开颜一笑。
待她出房门去安排府中杂事,他脸上的微笑却是抹了下来,还没有吗?只恐怕自己时日无多了呢。
昨日他已悄悄去看过郑大夫,郑大夫诊过后,神色有些凝重。
先前他已抱歉地告诉祁峰,那解药总是差了一两味无法定夺,他也不敢轻易配。祁峰告诉他已服了云宝,他欣喜点头:“这便好了,若有释兰,更让人放心一些。”
此番来诊,那毒竟是又张扬开来,不由令他疑惑:“王爷,你果然服了云宝么?”
祁峰道:“应是云宝无误,只是先取得了半颗,后又取了半颗。”
郑大夫挑眉:“分两次?那间隔若何?”
“隔了四个月左右吧。”
郑大夫长叹一声:“后半颗服得太晚了,我曾听说云宝虽是圣药,其中有几味却也是有毒的,如若是整颗的,一气服下自是解得彻底,只是排解得缓些。若分两次,其间隔不得超过二个月。不然便是旧毒未去尽,又点新毒。如有释兰或许还能有救,否则,只能等死。你如今之症状,却还算不是发作,只是有些影子罢了。若发作,必逐渐虚弱,吐血而亡。我实在是有愧,也只能开些解毒药先替你压着。但若说到现有的解毒药,你上次拿的那种倒是上品,宫中也未曾见。”
祁峰低头不语,忽又道:“你可看男科?我这毒,便不会有子嗣了么?”
郑大夫复又诊过道:“此时倒不是阴毒了,你用过补阳的热药了吧?此时应该是没有影响了。”
祁峰出医馆后朝天叹了口气,他已是偷活许多年了,该做之事早就做完了,轩儿日渐成熟,放手只在时日。父母坟已迁罢,各得安歇;娶了暮儿,心愿也了。就算去了也无遗憾,只是苦了暮儿了,今后谁来照料她?只愿能得麟儿,她此后也能有个依靠。
回到府里,他自是什么也不提。
祁暮觉得此次的癸水忒古怪,来了三日便歇了,量也只有一点,全不似以往般泛滥。但于这种事上她一贯粗枝大叶,奇怪了一会儿便丢开了。今年铺子里生意好,她要开始慢慢盘点了,及至冬日也好早些放那些掌柜的假。
如此过了十日,便觉身上不爽,头渐沉重,腹中泛恶心,初时还乍喜,以为身上有了,但一想到癸水去也不过十日,便又沮丧。但她有病一贯是先扛了再说了,故也没说出来。直到那日晚饭,下面有人送了江鲜上来,明明是她以前爱吃的清蒸鱼,她却觉腥味扑鼻,欲呕又强忍着。祁峰见她不动鱼,便夹了一大块,去了刺放到她碗中:“暮儿,你这两日太累了么,精神不好?我特地叫人做了来的。”见他殷切的样子,祁暮勉强夹了鱼入口,还未嚼,便觉腹内翻江倒海,忙转过头去,有机灵的小婢捧了盂过来,她直吐得胆汁都吐出了。
祁峰大惊,慌忙叫人传太医,自己饭也不吃,抱了她便进房去了。
祁暮躺在床上轻责道:“我没病过,你便这般慌张么?只是这两日胃不好罢了,用得着太医?”
祁峰握了她的手道:“就是因为你一向强健,才怕有大病。你不曾听说,小病缠身的往往不生大病么?反之,平常不病的一病便可能会有大病,我怎能不担心?”
太医很快便来了,仔细诊过后,忽站起身上朝祁峰拱手道:“贺喜王爷,王妃有喜了。二月有余,快三个月了。”
祁峰一下子站了起来,却觉眼前一花,晃了一下才站住。再去看祁暮,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看在祁峰眼里,真正是美丽无比。祁峰又急向太医道:“那可曾要注意什么,此后饮食当如何?入秋了,衣物呢?要保暖么?”
太医笑道:“王爷莫急,我自会一条条地交待清楚的。只是目前看,胎象不是太安稳,倒是要注意呢。”
祁峰和祁暮一下子便想起十几天前那点血迹,脸上有些变色。祁峰道:“严重吗?那要如何?暮儿以前也曾小产过。”
太医道:“也不是太严重,王妃底子还是好的。我开点药,这十天且卧床休息。以后若是吐得厉害了,再叫我,我再开药不迟。”
太医走后,祁暮看着祁峰忽道:“峰哥,你刚才头晕了吗?”祁峰暗生警觉:“你说我刚才晃了一下啊?是太高兴了,绊了小几。”祁暮莞尔一笑。祁峰又道:“你还是担心你的肚子好,我呢,一颗云宝都下肚了,没事了,要不它就不是圣药了,哦?”
怀义王府的气氛象是过节,祁峰一下子赏了下人许多东西。下人们自去开心地煎药,刘婶乐得合不拢嘴,道:“这下好了,这往后的饭食衣物啊,都归我老婆子管了。”王府里的气氛此后又被她管得小心异异,直把祁暮弄得哭笑不得,直说:“刘婶,我没这么娇弱。”刘婶严肃道:“我的小郡主,第一胎啊,好不容易才得的,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九月底的时候,辛梃终于来上京看祁暮,得知祁暮有孕,自是欣喜非常,道:“你们成亲都二年多了,我家小子都一岁多了,才得了这一个,爹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这两年,你虽说是有家书回去,到底言少,娘真是惦记你了。”祁暮忙问爹娘如何了,辛梃道:“娘去年回南郡时因太劳累,病了一场,怕你担心,给你的信中便没提。不过很快便好了,南郡这气候也适宜,娘现在精神很好,只是还不能出远门。爹么还是那样,小栋今年初时也成亲了。你二嫂也是江湖人,是个美人。”他走时留下了许多珠宝,说自己这个做舅舅的,明年可能会去海外一游,未必能等到外甥出世,礼物便先放下了。
祁暮的肚腹渐渐鼓起,太医每半个月便来一次,四个多月时对她点头道:“不错,胎象很稳了,脉博也有力,听着象是个小公子。”此后,祁峰便夜夜伏在祁暮肚腹上叫着“祁龙”,只把祁暮逗得大笑。
祁峰只觉得祁暮越来越美,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胸前曲线起伏,惹人遐思,肚腹虽已隆起,却丝毫不影响她灵活的行动。他常不由自主地凝望着她道:“暮儿,你真美。”祁暮以为他几个月未碰自己,饥渴所至,不由含羞道:“峰哥,你别这样了,我知道自己的。你是不是熬不得,那你自己……”祁峰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你这脑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若想要,也只要你。”她更觉愧疚了:“那你去问太医,可不可以那个。”
她不说还好,一说倒令他感慨,夜夜拥她感受她的软香,多少次是自己去冷静下来才又来陪她,想想自己不知还有几日,又舍不得分房。这一提勾起了祁峰腹内之火,然他不敢造次,果真老实地去问了太医。
晚上,他依照太医交待的,小心地与祁暮温存着,见她脸上泛出绯红,宛若桃花,心内非常满足。他附在她耳边道:“暮儿,不如,我们南下,去南郡吧,你也想你娘了,对吧?”祁暮又惊又喜:“可以吗?这么远。”他点头:“我问过太医了,他说你已快五个月,可以做旅行,只要不太颠簸,咱们坐马车,走官道,慢一些,到南郡过年,你说可好?”
那当然好,可是他真走得脱吗?祁峰道:“眼下安定了,彭师傅和张先生,足够辅佐轩儿了。我么,主要的任务就是陪你,等咱们的乖儿降世了。要我说,我就算是陪你到南郡待产好了,有你娘在你身边,你会安心一些。”祁暮大为感动,嘟着红唇在他脸上乱吻了一气。祁峰小心地搂着她,回吻着,低声道:“暮儿,不要勾引我,我会受不了的。”
这次出行,全由祁峰一手准备,两驾马车,一驾主座,一驾仆妇,另有八个侍卫,干虎也跟着。马车上的东西该用得着的,一样也没落下,又预备下许多枕褥,就怕颠簸。这架式,倒让祁暮想起以前丛颢崐的出行,原来峰哥,为了她,也会这样。
只是祁暮的肚子,五个月后便如吹了气般地膨胀起来,她不由地老是问祁峰:“怎么会这么大?别人是不是和我一样的?”祁峰挠头道:“我没见到别人的。要不你去问刘婶。”刘婶不放心,一定要跟来,宁肯跟干叔分开,眼下是在后一驾车上。休息时,刘婶道:“我倒确实没见过六个月时有这般大的,莫不是你羊水多?或是小公子块头大?”好在马车够宽大,祁暮上下自如,动作灵活,倒常将旁人看得冷汗迭出。
到达南郡时,已是十二月中旬,南郡的气候依然温暖如春。辛靖带着辛梃和辛栋赶到南郡前面的一个小城来接他们。二年多未见父亲,祁暮一见之下只觉父亲苍老了,不由地鼻子发酸,辛靖笑道:“都要当娘了,可不作兴哭。”她便含着泪微笑了。
苏夫人精神倒比以前健旺许多,此时正忙着在家指挥仆从布置居所,洒扫庭院。一仆飞奔进来道:“老爷少爷小姐姑爷已在前门大街了。”苏夫人心中激动,唤道:“梅柳,快些,咱们到门前候着去。”梅柳道:“还有三条街呢,您在门前恐怕站不住。”苏夫人却是不听:“我可以的,大不了你扶着我。”梅柳无奈地一笑,跟着她出去了。
祁暮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热闹的年,家人团聚,爱侣在侧,又怀着骨肉,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年后,虽然有些行动不便,出门铁定跟着一大队人马,她还是兴致勃勃跟着辛梃辛栋游览了南郡的名胜,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了大海。辛梃道,大海之外另有方化之地,海上诸岛,往往有隐世之高人。祁暮点头道:“是很广阔,可住在海上之岛会觉得无依,要我隐,我必居高山。”
她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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