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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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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以为这便是婉拒。与贺兰家又说,辛家的传统是一夫一妻,崐儿为此不顾以前的情份,遣散了府中的侍妾,对你家女儿的情谊天地可鉴。再说,我也听说你家长子辛梃也是定了婚的,只是未娶过门而已,如今定下令爱的婚事,也可同时操办。若说夫人体弱,难以操持,忙不过来,哀家也可着内宫的人帮着操办。”
  辛靖冷汗沁出,无语退下。
  太后订下的婚期是八月中秋前夕,而此时也已快四月了。也只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可准备,而暮儿的心思并不在贺兰颢崐身上,硬拆了她与祁公子,不要说是暮儿,便是苏夫人也不会答应,因暮儿回来刚有些解冻的夫妻关系岂不是又要坠入冰窟?
  辛靖回了府,让人通知夫人和少爷到漱风堂商议事情。辛栋此前刚当值回来,也已知道赐婚一事,此时脸色也颇凝重。看看一家到齐,辛靖说了事情原委。又沉重地说道:“此婚是势在必行的。太后此意与皇上召暮儿进宫的道理是一样的,为的也只怕是要我牵制诚王和信王。岂知我纵掌握了兵权,却从未有把持朝野的野心。贺兰右相他再对暮儿有心,要娶的也不是暮儿,他要的只是一个可控的兵部尚书的女儿。”
  苏夫人几乎跌坐椅上:“这可如何好?本以为找回暮儿全家团圆,如今却是将她卷入朝野之争,她还真不如远在江湖来得自由呢。那贺兰颢崐虽说眼前看起来有几分真心,可日后暮儿没有了利用价值,他虽不至于对暮儿恶相,但依他的本性,侍妾便又一个一个进门,暮儿那样的性格,要如何自处?”
  辛靖道:“我留在京本是为了寻暮儿,为官只是却不过先皇的情谊。我本打算暮儿回来后便慢慢淡出朝野,最后辞官回南郡去。可是一朝为官,便骑虎难下,方方面面的牵涉便多,抽起身来实在太难。现在距暮儿回家不过半年,骤然辞官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辛家的生意也会受到打击,方家、苏家怕也会被牵连。本也想慢慢拖它一阵,可太后却定下八月的婚期,催逼甚紧,只怕也是与朝中之事相连,皇上快要对信王或诚王动手了。”
  辛梃道:“辛家的产业,我先前已将京城的生意渐渐收缩,慢慢地转入边城。再过一段时间,京城的店铺便只是分号,就算歇业也不碍,绸缎、茶叶的生意目前也多与边境的商家合作,将来主要做周边小国的生意,再过几个月应该更平顺一些。爹若要辞官,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
  辛靖又将目光转向辛栋:“只是栋儿,身为宫廷侍卫……”
  辛栋不在意在摇了摇头:“我只不过六品小侍卫,便是辞了也没什么。”
  辛靖又道:“总要你们先出脱了出去,我方好抽身。栋儿突然辞职只怕也惹人怀疑,不如找个机会,犯个小错,引咎辞了才顺当。”
  苏夫人却是想着女儿的事:“只是暮儿怎么办呢?好在她现在不在,但她终究是要回来的,她若知道赐婚一事,还不知要如何。你们刚才说的是要脱身,只是四个月的时间又来不及,暮儿的婚事,难道还是躲不过吗?”
  辛靖皱眉道:“暂且做做样子,先拖着吧。车到山前必有路,那祁峰必定能得到消息,他肯定也会想办法的。”

  第五十八章 李代桃

  苏夫人收到了祁暮送来的紫珠和信,自是惊喜了一番。看看信中所写,苏夫人又觉得女儿的命运真是坎坷,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她要将师傅送归西夷北疆,想着路途遥远,难免要担着一颗心,及至看到祁峰依旧陪着她往西北而去,才又放下心来。梅柳就看着苏夫人的脸色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又布满忧色,最后才看得出平静了一些,不免在心里感叹: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包裹里还有祁暮给丛颢崐的信,苏夫人不知他们后来又遇到过,心里又有了一丝疑惑,但还是派人将信送往丞相府。不过右相不在府中,府中人自想办法将信送去不提。
  太后赐婚后不久,一日,曾念来给苏夫人请安后忽然不象以前那样稍坐片刻便离去,而是叫了一声“大夫人”后又欲言又止。苏夫人见状,便让她坐了下来,温和地问道:“念儿,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吗?”
  曾念自柳氏事发后,沉寂了许多,以前乐衷于参加各种官家子弟的赏花游园聚会,也有一些交好的官家小姐会来邀她上香出游,但现在却是很少出去。暮儿在时,她们俩有时还搭伴参加京里子弟举办的一些花会,但暮儿不感兴趣,去的不多,她便也去得少了。苏夫人心里也在为她的婚事着急,这许多聚会下来,她自己竟然也没看上一个,有媒人上门来提亲的,问她,她总是拒绝。梅柳那回问过她,得知她似乎是心中有人了,但是谁,却始终不说。后来又遇贺兰府和沐府同时为暮儿提亲,暮儿又说出门找师兄,为自己寻药,苏夫人心里乱哄哄的,对她倒还真没太关注。曾念平时也与她讲不了几句话,倒是对梅柳说的多一些。
  曾念坐下沉默了片刻,忽然便跪在了苏夫人面前。苏夫人吓了一大跳,忙叫梅柳扶起了她,问道:“念儿,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可曾念执意不起,只伏身道:“念儿知道我娘对不起大夫人,我也没资格提这个要求,可是,此事关乎念儿一生的幸福,念儿只想自己再争取一下。”
  苏夫人有些明白了,此时曾念要说的估计真该是自己的大事了。便道:“念儿,我知道你跟你娘是不一样的。再怎样,你也是辛家的养女。你的终生大事,我们也自是在考虑,我们辛家也是看中孩子们自己的意思的。你有想法,尽管提出来,我们能做到的,当然会想办法做到。”
  曾念低头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太后赐婚姐姐和贺兰大人。我想,我想,随姐姐一起入贺兰府,作媵也可以。”最后一句虽轻,但语气却相当坚定。苏夫人的眼睛都睁圆了,梅柳也惊道:“念儿,你怎么有这种念头?好几家官家子弟求娶你作正房你都不应,怎么想着要去右相府做媵妾?你莫不是疯了?”
  曾念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可是,可是自从我见着他第一面始,心里便有了他了。我知道他来府里都是冲着姐姐,可是只要他瞧我一眼,跟我说上几句话,我便心满意足了。自从我心里有了他,怎么还能看得上其他的男子?几个月前我知道他们家来府上求娶姐姐,但府里还没有答应。我知道,姐姐心里未必有他,所以这门亲未必会成,我是有些灰心了。可是前几日便听到了赐婚的消息,我便又动了心。既然姐姐必须嫁他,何不将我也带了去?”
  听着她的话,苏夫人的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在云阳,姐妹同嫁的也不在少数,也有这样的风俗,姐姐出嫁的同时带了妹妹或是族中姐妹过去给丈夫作媵妾,好过丈夫另娶小妾,就算丈夫有别的女人,姐妹俩也好齐心,有个伴。但是,在她的心里,决没想过暮儿会遇到这样的事。再说就算暮儿要嫁,带了念儿过去,她也是不放心的。况且,她和暮儿都不希望暮儿嫁多妻妾的男子,如今可好,真逼得贺兰颢崐散了以前的侍妾,倒又自己带一个过去?
  见苏夫人沉默不语,曾念又急道:“我,只想在他身边,不会跟姐姐争的。”
  苏夫人考虑良久,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道:“念儿,这事太过重大,我必须与老爷商量一下。再说就算我们同意也得跟贺兰家通个气。等我们商议好了,再跟你好好谈谈好吗?”曾念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回去了。
  等她一出门,梅柳急道:“夫人,难道你想答应念儿这个要求?念儿也很好胜,若是象她娘那样,那小姐……”如果那样,估计暮儿早出了右相府,谁能关得住她?苏夫人微微一笑,是啊,暮儿对贺兰颢崐并非放入全部心思,男女之情不就是那样,谁放的情多些,谁便容易输些,如若不爱自然不恨,也不会有那么多纠葛,抬腿就走便是。哪象是自己,一颗心在他身上,以致互相折磨。不过,就算暮儿不爱,她也不会让女儿陷入与人争夫的局面。
  清灵的月光洒入沉香居前厅的窗格,听到夫人的建议,辛靖从窗前转过身来:“你是说让念儿代暮儿嫁?”
  苏夫人点头:“你说了,反正他只是想娶兵部尚书的女儿。现在念儿求着要嫁给贺兰颢崐,暮儿却不想嫁给他,只好换一下了。再说,毕竟不是皇上下的圣旨,算不得欺君吧?”
  辛靖沉吟道:“也好,只是念儿此去,也非好事啊,那贺兰颢崐对她无意,不知会怎样待她?”
  苏夫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倘若我们不让她嫁,她也会觉得是我们的不是。自己的路自己选,她一心要去,也只能让她去了。估计贺兰颢崐发现后也不会马上发作。老爷不是不想再做官了么,我们也好早些做准备。”
  辛靖又道:“这事还须考虑得周全一些。前些日子,祁家的聘礼已到了。不如,早些将暮儿嫁过去,只是不能风光地嫁了。我们只能放出风声,说是将念儿许到北辰或端南的某个人家,到时将嫁妆聘礼一一运送过去。暮儿此去西夷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八月不能让她在家。到时,暮儿不在京,只有让念儿代嫁,木已成舟,便也由不得他了。不过,此事还须与沐大人通个气,那边也好准备。”
  次日,苏夫人让梅柳将曾念叫到了沉香居,对她说:“念儿,你所说的事,我已经与老爷商量过了。虽然你是养女,但好歹也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我们觉得不能让你给人做媵妾。”她的话刚落,曾念的眼圈就红了:“可是,我想嫁的只有他一人,我并不在乎给人做媵妾。”苏夫人喝了一口水,道:“你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也知道暮儿她并不想嫁进右相府。我们想,不如你代暮儿嫁了。”
  曾念一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真的?”
  苏夫人点头道:“虽然我也觉得贺兰大人对你无意,你嫁过去未必会开心,但你既然这么恳切,我也不忍心阻了你。不过因为是太后赐婚,我们如此做是担了许多干系的,只盼你们木已成舟后,贺兰颢崐不会马上发作。此后的路,就靠你自己啦。”
  曾念点头道:“念儿知道‘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苏夫人看着她的神情,忽有些不忍,看着她说:“念儿,真的受了委屈,辛府还是你的娘家,一定要回来啊。如果,如果真的不能忍受,不如就回辛家了。”
  曾念应了,低下了头。
  既定出这李代桃僵之计,辛府便上下忙乱了起来,自然不能真的让太后派了内宫的人来帮忙,辛府决定先在六月选了吉日办了辛梃的婚事,又放出风声,说为曾念定下了端南的马家,婚期定在辛暮的婚后。暗里,辛梃自派人联络沐承英,私下商量各种细节不提。
  西夷也是以游牧民族为主的草原国家,在着大片的草原、森林,当然也有戈壁和沙漠。祁暮虽说在西夷生活了九年,对这个国家却不了解,西夷话也不会说只能勉强听懂而已,亏得有祁峰在一边,两人这一路也算是顺利。他竟然还会说西夷话,见祁暮奇怪,他解释说:“我这几年,买马卖马,来西夷也不知多少趟了。你要知道端州虽说与云阳交界,但玉苍山脉有一段也是延伸至西夷境内的。行商多时,语言便不成障碍了。”
  这一路,祁峰带她看辽阔草原,壮美雪山,无涯翰海,祁暮只觉天高地阔,那份晦暗的心情渐渐淡去,笑容也渐渐地多了。每到一个大城,祁峰便会放飞小闪一次。隔个一两天,小闪又会带来新的消息。
  那日,他们已经走到一片戈壁边上,斜穿过这片戈壁的一个角,便到栖凤山下了。他们在一个小镇歇了下来,准备补充一些水、粮再往前走。虽说要走的这块戈壁并不大,但总是要准备得充分一些。小闪回来了,祁峰取下它脚上的竹管,展开纸条看罢,忽然一把搂住了祁暮。祁暮正看着窗外的漫漫黄沙发呆,被他吓了一跳,一回头便看到了他的笑容。她歪着头看他,静等着他说出什么好消息。祁峰轻啄了一下她的唇道:“暮儿,你喜欢怎样的嫁衣?北辰的云锦还是南郡的皱纱?嗯,夏日里,要清凉一些,还是皱纱好一些吧,天青寨中有几个绣工很好的大姐,我叫李季让她们帮你绣嫁衣?”
  祁暮睁大了眼睛:“太后收回赐婚的旨意了?”
  祁峰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不过她赐她的,咱们成咱们的亲。反正你爹娘先答应了我的。”
  祁暮挣开他道:“你是说私奔么?这样,我爹娘他们会怎么样?”
  祁峰笑着搂过她:“怎么会是私奔?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爹娘答应让我们先成亲,我想选在七月,在我们北狄,七月是最好的季节了。还有三个月多一些,庄子里应该来得及准备。”
  祁暮愣了:“是爹娘的意思,那丛大哥那边怎么办?”
  祁峰道:“自有人要嫁他,你忘了辛府里还有二小姐么?”
  “曾念?”
  祁峰点头,将他得来的消息讲给祁暮听,并分析了道:“我想着,你爹恐怕已不想再留在云城了,他们这么做也许已经想好了抽身退步的法子。我猜丛颢崐就算发现代嫁真相,也不会马上对你爹发难,他应该有时间离开。不过,再不济,只要他们能到端南,入了玉苍山,便安全了,只是生意上也许会受到影响。”
  祁暮松了口气,却也在心里祈祷,但愿爹爹能够全身而退。实在不行,不知道她去求皇上,能不能保住父亲。

  第五十九章 生死间

  最后那一小块戈壁却让他们走了四天,差点便迷入其中丧生于此。
  虽尚在春天,又在北地,但那戈壁滩上毫无遮挡,太阳便热辣辣地晒下来,照在身上初时还觉温暖,后来便觉热不可当,汗层层地沁了出来。在沙土和乱石中走了没多久,两人便觉得口舌焦燥,裸在外面的皮肤也觉得烫人。祁峰来往西夷北狄次数并不少,但沙漠戈壁并没有经历过,此时看着祁暮热得挽袖子捋胳膊的,却本能地去阻止:“暮儿,还是裹严实点好,这太阳烈得,莫要晒伤才是。”出门的时候,他们都带了帷帽,此时也正好派上用场。
  祁峰觉得太阳烈时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荫才是,但这地方并没有什么高的树,除了石头、沙子便是不多的草。好不容易两人找了块被风剥蚀得千疮百孔的岩石,寻了个背阴处坐下,但啸风和绿骊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靠近岩石,祁暮去拉它们,它们啸叫不已。祁峰心知有异,巡视一遍却看不见有什么东西。祁暮拿两匹马没办法,只好求助于祁峰,祁峰此时却走过来道:“啸风绿骊有些惊,恐怕这里有什么让它们害怕的东西。”
  大白天的,难不成还有狼?祁暮扫视了一下一无所挡的戈壁,啥也没有嘛。就在此时,她的眼角扫到身边岩石上一个空洞,有一点点红色跃入了她的眼帘。她定睛一瞧,一只大螯伸出了洞口,接着又是一只,很快地,一只三寸左右全身红色的蝎子爬出了洞口,祁暮惊得往后一跳,叫了一声:“三哥,有蝎子。”祁峰自然也是看到了,而且还不止一只,那块被风吹出许多小洞的岩石,几乎每个洞口都爬出了蝎子,岩石底部,祁暮适才坐过的地方,又有许多爬将出来,有些密了,它们在沙子上爬行发出簌簌的声响。祁暮顿时头皮发麻,呆立着不敢乱动。祁峰将她往后一拉:“还不上马!”她这才反应过来,一个轻纵,飞身上了绿骊,同时,祁峰也已翻身上了啸风。
  奔出去好长一段路了,祁暮还觉得心跳不已,祁峰苦笑:“这里躲荫的地方实在太少,人想躲的地方,虫也想躲啊。”再寻下一个荫处,两人小心了许多,找的都是完整的山包或巨石,左看右看了很久,才坐下去。只等到太阳不那么烈了,两人才上马继续赶路。只是也没能走多远。太阳下山后,整个戈壁黑沉死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不说话的时候只听得到马蹄踩在石头上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星空很低,璀璨地笼罩了整个戈壁。祁暮只觉得天地何其大,而自己很渺小,无由地觉得有些无助,下意识地往三哥身边靠了靠。祁峰也不说话,忽将她抱起,放到自己马前,祁暮紧依着他,感觉到他身体的热量,安心了许多。
  也不由得他们不靠在一起,气温仿佛是突然下去的,从酷热到寒冷,几乎没有让人喘口气。原来还嫌厚的衣衫此时根本抵不住戈壁的寒气,祁峰将她搂得更紧了。也不知走了多久,疲倦渐渐袭来,觉得有些人困马乏了,两人选了一处小山背风处准备过夜。
  戈壁上的枯枝还是有不少的,两人聚拢了一大堆燃了火堆,又取出干粮,热了热。这是这一天吃到的唯一一顿热食了。祁暮出镇子的时候还觉得他们带着水和粮太多,啸风和绿骊根本不需要驮那么多东西,可现在才一天,水已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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