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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语之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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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眼珠偷偷瞄了迈尔斯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她问,“怎么了,你看起来……”
    “我真他妈的活该,”迈尔斯突然爆发,他觉得在这个女孩面前无须伪装自己,“不惜任何代价我都应该要找到费伊·瑟彤。所有的事都与她息息相关。我们认为她应该搭上了这班车。现在我快抓狂了,因为她根本不在车上。”
    “不在车上?”芭芭拉重复他的话。眼睛睁得大大的。“费伊在车上啊!在你出现不到20秒以前,她才通过剪票口!”
    “往霍尼顿的旅客……”扩音器发号施令,“往霍尼顿的旅客请在9号月台排队……往霍尼顿的旅客……”
    车站广播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串,盖过其他声音。梦魔重生。
    “你一定是看错了,”迈尔斯说,“我跟你说过,她没有搭上这班车!”他失控地左右张望,似乎又有什么事在困扰他。“对了,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她。”
    “那你是怎么认出她的?”
    “凭那张照片。芮高德教授星期五晚上给我们看的那张彩色照片。毕竟,我……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来。所以,我打算放你鸽子。要不——我其实也没什么主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真的是一场悲惨至极的灾难。
    他没有发狂,迈尔斯对自己说。他没喝醉,眼睛也没瞎。但是他敢发誓费伊·瑟彤绝对没有搭上这班车。他脑海浮现奇怪的影像,苍白脸孔和血红嘴唇。这些影像是环绕着滑铁卢车站那些枯萎的异国植物营造出来的气氛,他刚刚离开的火车的气氛。
    他低头看芭芭拉的金发和灰眼,想到在这个阴森诡异的事件里,她的“正常”——她是个多么可爱的正常人。他回想起上次见过她之后发生的事情。
    玛丽安昨晚在灰林不省人事,不是被人下毒也并非刀伤,菲尔博士说是因为有个邪灵在作祟。这说法可不是子虚乌有。而是有事实根据的。迈尔斯想到早晨的事,这事出于邪恶势力,菲尔博士心里有数。不是我们杀它,就是它杀我们。很清楚,游戏才要开始。
    他脑中瞬间奔腾的思绪都被芭芭拉看在眼里。
    “你看见费伊·瑟彤通过剪票口时,她朝哪个方向走?”他说。
    “我不太清楚,当时好多人。”
    “等等!我们还不用绝望!芮高德教授昨晚告诉我……没错,他也在灰林!……他告诉我,你昨天打了一通电话给他,说你知道费伊的地址。她在伦敦某处租了一间小房间。菲尔博士认为她现在正要去那里。你知道是在哪儿吗?”
    “我知道!”芭芭拉身穿剪裁利落的套装搭配白色上衣,防水外套搭在一边肩膀上,手臂挂着一把伞。笨拙地打开手提包拿出通讯录。“就是这里,波尔索佛街5号,不过……”
    “波尔索佛街5号在哪里?”
    “嗯,波尔索佛街在坎登区,离坎登大街不远。我查她的地址是在考虑要不要去拜访她一趟。那一区非常没落,我想她一定比我们任何人都缺钱。”
    “她去那里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搭地铁比较方便。可以直达,不需要转车。”
    “我跟你赌5镑,她一定是搭地铁。她比我们快不到两分钟!我们可能还赶得上她!快走!”
    老天赐我好运吧!他边呼吸边默祷。给我一只好运的手,给我一张高于两点或三点的牌!没多久,他们冲过买票的队伍,钻进空气稀薄的地铁深处,一片混乱的人群。他拿到他想要的牌了。
    迈尔斯听到地铁驶近的轰隆声,当他们出现在地铁北线的月台。他们站在月台一边尽头,人们沿着月台的弧度零星散落超过100码长。半圆柱形的洞穴里视野一片模糊,曾经光鲜美丽的砖瓦。现在变得污秽黯淡。
    红色列车疾驶进隧道,引来一阵强风,经过他们的身边停下。他看到费伊·瑟彤。
    他借由车窗明亮的闪光看到她。她站在月台另一边的尽头,也就是列车头,正朝滑开的门移动。
    “费伊!”他大叫。“费伊!”
    她没有听见。
    “往爱德格威尔的车,”列车长大吼,“往爱德格威尔!”
    “别以为你跑得过去!”芭芭拉警告他。“车门就快关了。我们就是追不上她。何不先上车再说?”
    他们在车门关上的瞬间钻进非吸烟区车厢。车厢里只有一位警察、一位睡眼惺松的澳洲兵和正按下控制钮的列车长。迈尔斯仅匆匆一瞥到费伊的脸,看起来有点冷漠,若有所思,挂着昨晚那抹令人不解的微笑。
    他发疯似地想要接近她,然而……
    “要是我可以到最前面那节车厢——!”
    “请——”芭芭拉急着念车上的标语给他听,“‘请勿在车子行进时从一节车厢跳到另一节车厢。’”她指了指列车长,又指了指警察。“这么做只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包准被逮。”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她一定是在坎登区下。所以我们在那一站下就好。先坐下吧。”
    他们听见列车在隧道中行驶的轰隆声。车厢摆了一下,吱嘎作响,不透明玻璃后的光随着座椅的颠簸而晃动。迈尔斯神经紧绷,无精打采地坐在芭芭拉对面。
    “我不想问你太多问题,”芭芭拉继续说,“但我打电话给你之后,就一直有点生气。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赶上费伊·瑟彤?”
    地铁靠站,滑门大开。
    “查令十字路!”列车长尽职地大。喊,“往爱德格威尔!”
    迈尔斯站了起来。
    “不必紧张,”芭芭拉继续问,“如果菲尔博士说她将回到她那间房子,那么她将在坎登区下车,这样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迈尔斯坦承。“听我说,”他坐下,双手握住她的手。“我认识你没多久,但是你介不介意听我说,我宁愿告诉你也不愿告诉任何人的事?”
    “不,当然不介意,”芭芭拉回答,目光移开。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度过这个周末的,”迈尔斯接着说,“但是我们家发生了差点要人命的吸血鬼恐怖剧,还有……”
    “你说什么?”芭芭拉很快抽回她的手。
    “没错!菲尔博士说,你可能可以提供一项最重要的资讯,无论那是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吉米,摩尔是谁?”
    疾驶的列车发出吭当声,穿过中空的地道,气窗透进来的风拂动他们的头发。
    “你们不能把他扯进去,”芭芭拉说,手指紧紧抓着手提包。“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对于布鲁克先生命案一无所知!他……”
    “我了解!但你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他是我哥哥,”芭芭拉润了润她粉红的软唇。但不如在第一节车厢,有着无助蓝眼睛的女人来得妩媚而有吸引力。当芭芭拉很快地发问时,迈尔斯摇头甩开脑中杂念。“你是从哪儿听到他的?”
    “从费伊·瑟彤口中。”
    “喔?”她愣了一下。
    “我马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但是有件事我们要先弄清楚:你哥哥……现在人在哪儿?”
    “他现在加拿大,3年前他在德国打仗时沦为战俘,我们以为他阵亡了。他被释放以后,因为健康问题住在加拿大。吉米年纪比我大一点,战前是个知名的画家。”
    “就我所知,他是哈利·布鲁克的朋友。”
    “没错,”芭芭拉声音虽小但很清晰。“他是那个龌龊下流的哈利的朋友。”
    “史崔德!”列车长高喊,“往爱德格威尔。”
    迈尔斯潜意识里忽略了那声音,忽略车轮减速的辘辘行驶声,忽略所有讯号以及车门打开的卢音。他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声音不会错过:“坎登区。”
    不过——龌龊下流?哈利·布鲁克?
    “在告诉你整件事情的经过以前,”迈尔斯以一种不太自在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态度继续说,“有一件事我得事先声明:”我相信费伊,瑟彤是无辜的。因为我这么说而给所有人带来麻烦:我妹妹玛丽安、史蒂芬·科提司、芮高德教授,甚至菲尔博士,虽然我还不确定他站在哪一边。你则是第一个警告我要我提防她的人……“
    “我警告你要你提防她?”
    “是的。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哦!”芭芭拉·摩尔说。
    她坐离他远一点,窗外深色圆柱状墙面飞快掠过。她恍惚地轻轻发出一个单音,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迈尔斯本能感觉事情又变了。某些事不但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芭芭拉盯着他,嘴唇微启。他看到灰眼珠里的理解,当它们搜寻到他的脸时有点怀疑,然后有点笑意,一个无奈的姿态……
    “你认为,”她迟疑了一下,“我说的是——?”
    “没错!难道不是吗?”
    “听我说,”芭芭拉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清澈的眼神诚恳地表示,“我没有半点要你提防她的意思。我只是怀疑你是否能帮她。费伊·瑟彤是……”
    “继续说!”
    “费伊,瑟彤是我听过最委屈最痛苦——受伤最深的人之一。我努力想要做的是。查出她到底有没有罪,但是我对那件命案的来龙去脉并不是很清楚。要是她杀了人,就该伏法。但是你知道,从芮高德教授的描述,她并没有犯案。我现在也模不着头绪。”
    芭芭拉比了一个无所谓的姿势。
    “要是你还记得的话,在贝尔翠餐厅的时候,我除了案子本身,对其他的事都没有兴趣。发生命案之前,对她淫乱的指控,还有——另一件村民用石头砸她的荒谬事,都与我无关。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怀着恶意欺负她。”
    芭芭拉逐渐提高声音。
    “我知道内情。我可以证明。我手上有一大叠信能证明我所言不假。这个女人被流言中伤,造成每个人都对她产生误会。我也许可以帮她。我一定能帮她。但是我是个懦弱的家伙!我真的是个懦弱的家伙!我真的很懦弱!”
    第十五章
    “雷彻斯特广场!”列车长高呼。
    一两名乘客下了车。然而又长又闷热的列车里还是空荡荡的。澳洲兵鼾声连连。一名服务员摇着铃呼应前方距离有点远的驾驶,门再度关上。离坎登区还有一段距离。
    迈尔斯没有注意到。他再度置身于贝尔翠餐厅二楼,注视着面向对桌芮高德教授的芭芭拉·摩尔,注视她眼中的神情,倾听她呼吸间好奇的惊叹——一脸的怀疑或不屑——否定荷渥·布鲁克在里昂信用银行大声诅咒费伊·瑟彤的重要性。
    迈尔斯将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嵌进他的思维中,迄今仍不得其解。
    芭芭拉继续说:“芮高德教授对周遭一切的观点和描述都非常保守,但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并非局内人。当他开玩笑地说他是盲眼的蝙蝠或猫头鹰时,我差点要哭了,因为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整个暑假,芮高德教授就像是哈利·布鲁克的精神导师,天天对哈利说教,塑造他的性格,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他从不知道真相为何。比方说,哈利在运动上的天赋,他俊美的外表……还有,”芭芭拉不以为然地说,“那些远比外貌重要的特质……哈利只不过是只已经决定要游向何方的无情的鱼。”
    (无情。无情。迈尔斯土次是在哪里听到这个字眼的?)
    芭芭拉咬着自己的唇。
    “你记得吗,”她说,“哈利志在当一名画家?”
    “是的。我记得。”
    “也曾为此和他父母发生争执?如芮高德教授所述,他打起网球来像着了魔似的,或是‘惨白着脸坐在草地上沉思,口中喃喃咒念’。”
    “这我也记得。”
    “哈利心里有数,他知道父母绝不同意他立志成为画家,正因为他父母非常宠爱他。何况他不是经济上能够独立的人,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我很抱歉这么说,”芭芭拉无奈地说,“但这是事实。所以哈利在费伊·瑟彤出现前,他小小的心灵就一直在筹划如何逼他父母不得不同意他的要求。
    “费伊受聘到这里当他父亲的秘书,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我与费伊素未谋面,”芭芭拉有所顾忌地说,“只能根据信件来了解她这个人。我也许错了。但是在我看来,她是个温顺随和的人,不谙世故,有一点点不切实际,没什么幽默感。
    “所以哈利想到一个方法,他先假装爱上了费伊……”
    “假装爱上她?”
    “没错。”
    迈尔斯依稀看到这个计划渐渐成形。不可避免地……不可避免地……
    “土腾翰法院路!”
    “等等,”迈尔斯低声说,“俗谚说人人都相信男人一定会做两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喝酒。我想我们可以在这里补充一下,人人都相信女人会做两件事,两件都是……”
    芭芭拉承认:“两件都是她们没骨气,”她脸涨红地说,“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她越低调不引人注目,特别是她越回避你的眼神。或越不积极参与网球、高尔夫这类愚蠢的运动,人们就越肯定这其中有什么。
    “哈利的计谋就是这么残忍。他写给他父亲一大堆匿名信,恶劣诽谤她……”
    “匿名信!”迈尔斯说。
    “他开始造谣陷害她,将她的名字和不相干的杰克或尚恩联在一起。他父母关切儿子的终身大事,听到这些丑闻,便求他结束这段关系。
    “他准备好一段虚构的故事,当然是假的,说他第一次跟费伊求婚的时候遭到拒绝,暗示她无法给他承诺是出于自己不可告人的过去。他把捏造的故事告诉芮高德教授,芮高德教授再一字不漏地向我们转述。你还记得吧?”
    迈尔斯点点头。
    “我还记得,”他说,“当我昨晚向她提起这件事时,她……”
    “她怎么样?”
    “没什么!你继续说。”
    “当传闻甚嚣尘上,哈利的父母求他解除婚约。哈利假称要信守承诺而拒绝父母的请求。他的态度越强硬,他的父母就越生气。最后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好吧,我放弃她。但我若同意放弃她,你们是不是能送我去巴黎学两年画,我好趁这段时间忘了她?’”
    “他们会答应吗?我们难道不了解这个家庭吗?他们当然妥协了。他们赶紧逮住机会,也松了口气。
    “只不过,”芭芭拉说,“哈利的计谋没有这么轻易得逞,正如你看到的。
    “这些匿名信严重地困扰他父亲,虽然他父亲从来没有对他母亲提过这件事。但是哈利在当地造谣的计划几乎全面失败。你知道那些法国人对这种事不过耸耸肩,反应一致地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是大忙人,有作物等着收成,这种事没有伤害任何人也不干扰他们的工作;所以说,那又怎么样?”
    芭芭拉开始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抑制住。
    “这就是芮高德教授做的好事,总是告诉哈利一些犯罪案件和超自然事件,正如他告诉我们的一样,无意间挑起了哈利的邪念,将人们真正害怕的事在真实生活中上演。哈利竟买通那个16岁男孩,在他的颈间做印记,开始流传吸血鬼的故事……这事不但让人们议沦纷纷,也惊声尖叫。它愚轰至极,令人毛骨惊然,当然如哈利预期地奏效。
    “你现在都清楚了,不是吗?”
    “古齐街!”
    “哈利当然知道,他父亲对那些吸血鬼的传闻不予置评。他压根不要父亲听信这些事。布鲁克先生无法置若罔闻的是传遍夏尔特尔的流言蜚语。说他儿子的未婚妻几乎每晚和皮耶·费司纳克厮混,诸如此类的。这就够了。这真的够了。”
    迈尔斯·汉蒙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列车在发着霉臭的隧道里轰隆作响,照在金属和坐垫上的光猛晃。迈尔斯沉浸在芭芭拉的故事里,似乎越来越清楚悲剧即将发生,虽然他并不知道悲剧已经发生。
    “我不怀疑你告诉我的一切,”他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环,猛力扭转,像是要把它们折成两半。“但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哈利写信告诉我哥哥所有的事!”她大声说。
    沉默半晌。
    “吉米是画家,你知道的。哈利非常崇拜他。哈利认为——由衷地认为——吉米是世界上惟一赞成他以这种手段脱离了无生气的家庭的人。他不断地打电话给吉米,认为这个绝顶聪明的人可以帮他想办法。”
    “你那时就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吗?”
    芭芭拉睁大眼睛。
    “老天,当然不是!那是6年前的事,我当时才2D岁。我只记得吉米对一直收到从法国寄来的信感到困扰,但他从没把这事当真。结果……”
    “继续说!”
    “就在那年8月中旬,我记得吉米有天手里拿着信,忽然从早餐桌上跳起来说:‘我的天哪!那个老人家被杀了。’他曾有一两次提起布鲁克家的事,试着从英国的报纸上多知道一点讯息。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他说过这件事。
    “然后在战争期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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