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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江湖一箭穿-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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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墨张扬而快活的跟王鹏大声说笑。
  自小到大,似乎没见过宁墨为难颓丧烦恼过。
  只是快活,张扬快活,潇洒自在,恣意率性。
  令人羡慕。
  我问过宁墨怎样才能做到?
  他瞧着我笑,不能动心。
  心动则神伤。
  我闭上眼睛,不动心?
  那有什么意思?
  一份浅得自己都打动不了的感情,一场淡得都不挂在心上的爱恋。
  或许根本算不上爱情。
  我从小向往一场伤筋动骨,轰轰烈烈的恋爱,就象父母亲的那段往事。
  所以,可恨的宁墨安排我遇见了楚沉,成全了我如今的黯然神伤。
  或者是,上苍安排我遇见了他,成全了我如今的相思入骨。
  宁墨哧溜一声窜进我的马车,带来外面的湿润的雨意:“小笛又发呆!看来我这次的点子出馊掉了!把我家快乐的小鸭子给输掉了!失策啊失策!真是……悔不当初啊!”
  我愤怒的推开他,一腔怨气没处发泄,泪水不知为何掉了下来。
  “怎么了?”宁墨的声音忽然低沉,带了些湿意,一如外面潺潺的雨。
  我不说话,只是烦乱,只有烦乱……泪水潸潸,止也止不住。
  宁墨忽然恢复了无状的本性,伸过手来揽我:“小笛!很久没看到你,想得慌……能不能让我亲亲?”
  我一下子警醒起来,伸手拍掉他的爪子:“你敢!瞧我不在你身上射出九个洞洞!”
  宁墨毫不在意的笑:“身上本来就有九个洞洞!”
  我愤愤转身不理他。
  他很讨嫌的凑到我面前:“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只鼻孔,一张嘴巴……还有……下面两个……前面一个,后面一个……”
  差点轰然倒地,晕过去。
  转身继续愤怒的盯着他:“另外射出九个洞洞!”
  宁墨哈哈一笑,飞也似的逃下车,继续跟王鹏天南海北的瞎掰乎。
  我轻轻的笑了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作为宁墨的左膀右臂银弓的日子,整天跟着宁墨东奔西跑,无忧无虑,其实大部分时间似乎在给他添乱。
  最终还是免不了长大,去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告别无忧无虑的银弓生涯。
  深夜,在落脚的客栈里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想那个人,只言片语,一颦一笑,那样的刻骨铭心,远胜他第一次不告而别时的挂牵。
  终于忍不住披衣起床,在月色如水的天井里踱步沉思。
  晚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醇似酒的气息,熏的人陶陶欲醉,胸口忽然充盈着蠢蠢的芽突似的欲望。
  忽然想要奔逃而去,去寻我心的依靠,寻我思念的港湾,寻我爱恋的凭藉。
  只是不能!
  理智痛苦的发现自己竟然不能!
  角落里扑通一声。
  将我的思绪从两难的撕扯中拉回来。
  我慢慢的走到那个发出声音的角落,一个人缓缓的从阴影中走出来。
  是我思念着的容颜。
  面色有些青黄,约略瘦削,容光暗淡,一身青色的长袍,玄色大氅,更是衬的人憔悴不堪,只有一双眸子,还是晶亮润泽,宝石一样在月色下莹然生光。
  恍若隔世。
  我不动,只是盯着他。
  千言万语,竟然没有一句说得出口。
  想起一句话叫咫尺天涯,正犹疑着该怎样跨越这天涯。
  “没睡?”终于还是他率先打破这难堪的沉默。
  这是一句废话,明明我,正站在这天井里赏月亮,顺便,观赏一个不速之客。
  “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宁墨听见又要横生枝节。”
  他苦笑一下:“体虚,脚软,刚才爬墙摔了一跤。”
  忽然醒悟他还是个病人,还没有从上次几乎致命的打击中完全恢复。
  立刻放下所有的矜持和踯躅,走过去抱扶住他,口是心非的埋怨:“怎么不好好养病?半夜跑过来?”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有些慵懒的低声道:“想你。怕失去。”
  “你……介不介意,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利用你?”反复思量,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介意。”
  他介意。
  心底一缕酸楚直击鼻梁,须臾化为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我甩掉他的手,准备抽身。
  忽然失了支撑,他脚下踉跄一下,差点又摔倒。
  我扶住他,将他靠在墙头,再次抽身,他反手捉住我:“也介意……也舍不得……所以只好……做好重新开始的准备……”
  我使了些力气,将手抽出来,他固执的再次向我伸手,身体又开始摇晃。
  我叹气不再动:“怎么重新开始?”
  他轻轻的笑了笑,疲态毕露:“再把你偷走。今天,就现在……”
  我摇头苦笑:“不行……来不及重新开始……下个月就要满十六岁……”
  他的面上一下子失了所剩不多的所有血色,声音也颤抖起来:“……十六岁怎样?你跟宁墨定了亲?”
  跟宁墨定亲?
  我差点被口水噎死。
  “下个月是我的即位大典。”
  “即什么位?”
  “射日庄主之位。”我看了看他,不是说极乐宫消息灵通,无所不知么。
  讶异在他脸上一闪即逝,血色重新回到脸上,他淡淡的哦了一声:“射日庄主不是宁墨?”
  “宁墨天资聪慧,少有才名,在我十六岁之前摄理庄主事宜。”
  他撇嘴:“有才?没看出来。”
  “我以为你知道。”
  他惊讶看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转过身:“名字。射日庄的名字。我的啸天弓穿云箭是干什么的?射日啊!啸天弓传人才是射日庄主吗!”
  他将我的身体往回掰:“正是因为射日庄的名字我才以为庄主是宁墨。你想,什么人能射,能日?自然是男人!”
  我蓦然转身看着他,他的表情古怪的似笑非笑着。
  他是不是看出我心底的不开心,才会想着要逗我笑?还是想着讽刺我?
  可惜除了心底的酸楚,没有一点想笑的冲动。
  我凄然垂首。
  他将我抱得紧些:“你为什么会是射日庄主?哪点够格?射日庄的眼光真是独到。”
  没理会他话里明显的讥讽,我停顿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以为庄主会是宁墨?”
  “宁墨,前任庄主谢一鸿的嫡传弟子,虽然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可是据说武功不错,人也狡诈……”
  一个猥琐男人,一个五毒俱全,这两个人还真是旗鼓相当。
  我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对宁墨的诋毁:“谢一鸿是我的父亲。”
  他微微一愣,并无太多惊讶:“你姓云。是私生女?”
  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些怨气,说话有些蛮横无礼。
  选择继续无视他话语里的情绪:“我能够苟活至今全赖娘亲的慈爱,所以跟娘亲姓。我娘亲叫云无心。”
  “云无心!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娘亲是当年那个绝世美女!”比听到谢一鸿是我父亲更加惊讶,看来美女的号召力甚于英雄。
  过了一会他又狐疑的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象你娘?”
  “有些貌似,但是风姿远不如。”我直言并且直视他的眼睛:“真的很计较我当初对你的利用?说话跟爆竹似的,都是火药味!”
  他也直视我的眼睛:“哪有这样小肚鸡肠?只是被你那句不行……来不及重新开始给重创了,信心都化成尘土了……为什么不行?”
  我别开眼:“射日庄跟极乐宫隐有对立之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他又哦了一声:“没关系,你压我还是我压你我都不在乎……体位不是问题……”
  又想逗我笑?
  还是不笑:“你何时说话这样贫了?开始认识的时候……”木讷的像个傻子。
  他直直的看了我很久,缓缓道:“那时候师父,上一代极乐君已是半疯状态,开始我不肯跟师父学东西,师父用噬骨断筋掌逼我,我受不住,屈服了……没想到学了极乐神功竟然比受噬骨断筋掌更加痛苦……那时恼恨苍天不公……除了埋首学习几乎不跟别人交往,只有两位护法大哥,常以自己的内力帮我弹压体内的真气……后来我慢慢能够自己压制真气,病也不是日日都发,求生心切,出了宫……刚出来几乎已经不会说话……遇见你时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底练习几遍才敢说出口……现在好了很多……”
  心底一酸,我抱紧他,他以前过得是怎样非人的日子?
  他在我耳边追问:“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
  将他抱得再紧些,用下巴去蹭他的胸脯:“再说……”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飞快道:“好,再说……不要把我一棍子打死,至少留个活套话,让我找找缝隙破绽……否则,辛辛苦苦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我叹气,可是我们彼此的身份实在是悬殊太大,这鸿沟要怎样逾越?
  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他继续道:“不管有怎样的鸿沟,我都要娶你,明媒正娶。”

  射日庄主(下)

  我不想再说话,只是抱着他,让他靠在我身上,真希望一直这样,直到天长地久。
  然而他的身躯越来越沉重。
  抬起头,他光洁的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幽幽的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累了?回去吧。”我心疼的给他擦汗。
  他疲倦的点头,转身,脚步却虚软无力,身体摇摇欲坠。
  我抢到他身前,矮身,将他背上:“瘦的厉害,轻得象一根羽毛!”
  他在肩头嗤的一笑:“你背过羽毛?”
  我也笑了:“没有,背沙袋是经常的事情。宁墨总是让我背着沙袋爬山。”
  他冷哼了一声:“宁墨!我瞧着他就没安好心!他是不是想把你压成骆驼嫁不出去,
  自己好趁机占便宜?”
  我呆了一下:“不会……宁墨一直很讨厌我,想把我当包袱甩掉!”
  他又在背上冷笑:“欲擒故纵!这点鬼蜮伎俩也就是骗骗傻小山!”
  我又呆:“不是……宁墨女人很多……”
  这是是一声嗤笑:“想要刺激你?哼!只要我在,不会让他得逞!”
  客站门口的阴影内,江政赶着一辆轻便马车静静的伫立。
  月亮下树的影子在马车上摇摆得狰狞婆娑。
  看到我们,江政叹了口气,飞快过来,帮我扶楚沉上车,服侍他躺下。
  我伸手摸过楚沉的衣领,汗湿透了重重的衣衫。
  车内一片黑魆魆,只有他的一双眸子,狼一样幽幽发绿。
  依依不舍的亲了亲他的手我终于下决心离去:“宁墨看到了又要罚我!”
  他虚弱的笑:“等我,很快来!”
  我轻轻笑了一下,也不管他根本看不见。
  走了两步,又对着暗簇簇的马车道:“回去养胖些!”
  听见他轻轻的笑声:“把小山压成骆驼嫁不出去,也好遂了我的意!”
  回转客栈,幸福的有些发晕,走路都忍不住发飘。
  他会来看我,在夜深人静之时,拖着病弱之躯,还对我说那些话……
  妖红一闪,一个慵懒妖媚的声音响起:“宁墨已经看见了!宁墨已经生气了!”
  我有些僵硬的转身,宁墨斜斜的坐在楼梯栏杆上,一身艳红的中衣半开着,
  露出胸口一大片肌肤,长发松松的挽着,狭长的眼眸半开半闭,似嗔非嗔,
  无限懒散,无限媚惑。
  可惜我的心情在见到这个媚惑的男人的瞬间顿时沉入谷底。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我的心跳习惯性的加速,每次做坏事都被抓住的感觉很不好。
  原本上次在那个石室,明明楚沉已经顺利得到凤灵,吃了不就完事了。
  那样宁墨也不会怪我,偏偏赶上发病,害得我不得不再忤逆宁墨一次。
  “什么时候?从那头蠢猪掉下墙头的时候!色胆包天!这样的身体还跑来偷情!”
  宁墨斜睇我,嘴角似笑非笑的上弯,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那什么也没有漏掉?
  懊丧的转身,干脆不问不理吧。
  宁墨冷笑:“半夜三更勾引良家妇女,就说他是个猥琐男人!
  什么话不能大白天的说,偏要赶上夜里!
  瓜田李下,也不避嫌!”
  我不理他,瓜田李下,这种话从宁墨嘴里出来简直是个讽刺!
  衣袂凌空的声音,宁墨继续冷笑:“好!我问他去!”
  我大惊转身,宁墨不会真的去寻他的晦气?
  宁墨依旧斜坐在那儿,没动过窝,连姿势表情都没有变过,难道刚才是我幻听?
  我赶紧对宁墨谄媚地笑:“宁墨一向大人大量,不会真的为难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病人!”
  宁墨飘下栏杆,作醍醐灌顶状:“这倒是提醒了我!他现在功力尚未恢复,
  正是乘虚而入的时候!”说罢做势要往外跃去。
  我大骇伸手,去抓他的衣襟,不小心嗤啦一声扯下他大片的中衣前摆。
  “这衣服怎么这样烂?要不……我给你缝?”非常尴尬的傻笑。
  他神色非常不愉,哼了一声:“你?十个指头连在一起!会缝东西?”
  我继续讪笑:“嗯。是有些笨!”
  他又哼了一声:“怎么这么不争气?让你不见他这么难么?你以后要怎样做射日庄主?”
  我烦恼的拧手:“我的武功这么低微,怕不能担此重任……”
  他叹了口气:“叫你吃了那粒凤灵……算了,反正有我……”
  我看了看他:“你又不能跟着我一辈子。”
  “便跟着你一辈子又有何妨?”
  我吓了一跳,他不是一直嫌我麻烦,整天处心积虑想着要将我当成一个大包袱甩掉?
  再次傻笑了一会,终于提出了那个思虑已久的计划:“宁墨……这个庄主能不能让给你当?这些年有目共睹,你将射日庄经营的蒸蒸日上……名声也如日中天……而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江湖二流货色……实在没有这个信心,也没有这个实力……”
  宁墨又哼了一声:“这点出息!就知道知难而退!以前都白教你了!”
  我悲伤地摇头:“先天缺陷,我的武功,这辈子是不可能……”
  “武功不是重点,关键是拥有让人甘心追随的人格魅力。”
  我满怀希望的抬头:“你是说,我拥有这种……人格魅力?”
  宁墨大笑了一声:“你?有足够的智慧?有足够的胸襟?足够的魄力?……”
  死宁墨!说来说去还是寒碜我!
  转身就走。
  撞上一堵肉墙,听见阴魂不散的宁墨恼人的声音:“至少,要让我看看你的意志!你就不能不见他?”
  我站直,深吸气:“与他无关!”
  他冷笑:“射日庄主至少应该能够判定是非善恶。”
  我直视宁墨的眼睛:“你对他有偏见。我不信他是个恶人,从来不信。
  他所受的委屈苦楚你根本无法想象,可是他依旧非常顽强的求生,很体贴的将心比心,
  不愿再将极乐神功不负责任的传下去,宁愿费很大的心思,
  将极乐宫的力量转暗为明……换一个位置,你能怎样?”
  宁墨沉默良久,终于道:
  “我知道……历代极乐君都有很强的魔性,他能这样已是不易,
  可是有些东西根植入骨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我实在是害怕的很。
  小笛,平心而论,他很值得同情,我也可以给他同情,前提是不能牺牲我喜欢的人。
  他也许需要别人的温情去救赎,我同意,但是这个人必须不能是你,
  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冒一生不幸的风险。”
  “我心甘情愿,我喜欢,我愿意……”
  宁墨叹气:“这么个男人,身世悲惨混乱,前科十分可疑,性情阴晴不明,名声狼藉不堪,
  未来暧昧不清,身体糟糕透顶!
  任何一个正常理智的女人,都不应该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
  而任何一个正常理智的男人,都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跟他,
  你就算真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幸福,也要为我想想,你若是不幸福,
  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怎样去见师父师娘?
  当初真是不应该答应师父照顾你,辅助你……”
  “我才后悔当初答应爹接掌射日庄,那时候我才五岁,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不仗义!”
  宁墨终于收了难得正经的面孔,涎着脸笑道:“这事情哪能仗义?
  明摆着你不答应师父绝不会逼你,牺牲掉的那个人必然是我,
  我还想着一辈子自由自在,喝酒泡妞……”
  “那你就舍得牺牲我!”
  宁墨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花枝乱颤:“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再说小笛,
  你真的不想念射日庄?”
  不想么?还是想。即便是跟楚沉一起,往事历历,
  还是会在某个忽然脆弱的瞬间浮上心头,甚至入了梦,醒来时竟然发现湿了枕巾。
  十五年的日日夜夜,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岂是想忘就忘,想扔就扔?
  “庄里怎么样了?快一年没回去了!”暂时放了纠结难解的心事吧。
  “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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