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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叫彩云到这里来，就说，我让她把这雪景红梅图，一笔不落的画下来，送给姑娘做礼物。”

　　　　小丫头笑着点头答应，将手中雨伞和暖炉递给翠竹，便迅速离开了。

　　　　洛西园笑着疑惑道：“那丫头竟还会作画？”

　　　　翠竹将冻红的手放上暖炉，笑着解释道：“她卖到府里之前，家里父亲原是个落魄秀才，曾教她读了些书，又让她学了弹琴和作画，她模样生的好，原盼着她能飞上高枝，谁料灾荒来时，家里弟弟重病，无奈之下只得便将她卖了，辗转卖了几次后，方到了我们家。”

　　　　洛西园脸色微沉，只觉得这女子甚是可怜。

　　　　“罢了罢了，好端端的说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翠竹击掌而笑：“此等美景，姑娘可否舞剑给我们瞧瞧？”

　　　　洛西园这才重新开怀笑了起来。

　　　　她捡了一只枯枝，以枝作剑，纵身跃至结冰的池塘上面。

　　　　昆仑混沌剑派，最重内力与剑术结合，实战时，不仅招术飘逸灵动，内力越深，则越发厉害。

　　　　洛西园一套混沌剑法舞下来，只取其灵秀可观赏的部分，便已经使得翠竹和一个小丫头看的如痴如醉了。

　　　　“快回屋里坐着，外头这样冷，我又不是客，迎出来做什么？”

　　　　洛西园未细细思索言语中有何不妥，一头钻进里屋来，往翠竹暖炕上一座，看那炕桌上有一碟芝麻花生饼，闻着甚是香甜，遂伸手拈了一块来吃。

　　　　翠竹抿唇一笑，亲自端了一杯热茶递上。

　　　　“是是是，你不是客，可就算是主子，我们做丫头的也得迎出去啊！大奶奶，我可说的对？”

　　　　洛西园一听，不是好话，这才知道自己方才出言不慎，被人听出了破绽。

　　　　好在是翠竹，不是旁人，故而她也不甚着恼。

　　　　倒是翠竹，偷眼去看她的情状，却是暗暗吃惊。

　　　　没想到自己这般打趣她，她竟也不恼了，只是脸微微红了红，口里仍旧将芝麻花生饼咬的嘎嘣脆。

　　　　“彩云，姑娘早饭用了没有？”

　　　　翠竹正思量着为何洛西园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忽想起一件事来。

　　　　外间的一个丫头走进来回道：“姑娘起迟了，应当还没有用早饭，不过，我料想厨房已经在预备了。”

　　　　“糊涂东西！姑娘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如何能等得？你还不快亲去端了来！”

　　　　那唤做彩云的丫头一见翠竹发了怒，略福了一福，唬得拔腿就跑。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彩云便领着一队丫头捧着食盒进了翠竹的屋子。

　　　　“姑娘，用饭吧。”

　　　　彩云恭谨道。

　　　　平素她与翠竹便有些龃龉，今日翠竹当着洛西园的面斥责她差事不勤勉，心中不免着了慌。

　　　　洛西园是谁？那可是将来的大奶奶，大公子心尖上的人，目前虽没有挑明了说，但阂府里只要长了眼睛的便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大公子仁善体贴，担心自己是鳏夫，续弦终究不是正妻，唯恐在这上头委屈了洛姑娘，所以才迟迟没有开口。

　　　　彩云原是个聪敏机警的，见首先在未来女主人面前落了下风，便越发小心伺候了。

　　　　洛西园见众人如此阵仗，有些过意不去，便笑向翠竹道：“翠竹姐姐也忒兴师动众了，我吃点子这饼就好了，昨晚积了食，并不饿，等顾大哥回来，咱们再一道用午饭，岂不便宜？”

　　　　翠竹哪里肯依，二话没说，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又亲自替她布菜。

　　　　“姑娘哪里的话，就是真不饿，昨晚熬到夜深，自然也该添点汤粥，等公子回来，须知不是明日，难不成一直等着罢？”

　　　　洛西园心知她是体贴自己，便也不多话，痛快地吃了起来。

　　　　吃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

　　　　翠竹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看着她扑哧一笑。

　　　　“这可是不饿的人？还没进门呢，就这么着了，等进了门，还不知要服帖到什么程度，前院那起子没王法的，可就又没人管的住了。”

　　　　众人闻言俱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洛西园脸上微微一红，却不答话，行为举止仍是落落大方。

　　　　翠竹怕她真的着恼，忙笑斥众人：“还不赶紧收拾了。”

　　　　翠竹在屋内陪洛西园坐着，喝了半晌茶。

　　　　忽想起她吃了这一顿吃的太多，怕她积食，于是翠竹便想领她出去走动走动。

　　　　“姑娘，听说后花园的红梅开了，咱们去瞧瞧吧！”

　　　　洛西园正想着出去活动活动，又听见翠竹如此提议，忙连连附和好主意。

　　　　此时，雪已经停了，只还不是大晴天。

　　　　翠竹领着洛西园在前头走着，后面跟了两个小丫头，各拿着一柄竹伞和一个暖炉。

　　　　积雪深厚，一行四人，走了半晌才走到后花园。

　　　　满园的松柏和翠竹都掩映在白雪皑皑之中，临塘的假山，乃是倚着一个小土坡而建，从地势上，显得高而不落斧凿之迹。

　　　　假山顶端立着一个方形单檐歇山顶的亭子，亭上书着“月到风来亭”五个隶书大字。

　　　　亭子一侧是松柏常青，另一侧则是怒放的红梅。

　　　　镶嵌在这白雪琉璃世界里，端的是一个既古朴又雅艳的水墨长卷。

　　　　洛西园驻足观赏，心内赞赏不已。

　　　　微风阵阵，隐在假山背后的几树腊梅，香气四溢，送入鼻端，顿觉心旷神怡。

　　　　洛西园深吸一口，吞噬掉这股清甜的香。

　　　　想起此番美景，顾贞观没能一同来赏，不禁顿感可惜起来。

　　　　口中却道：“如此美景，可惜大太阳一出来了便要没了，倘若能长长久久地留住，岂不美哉。”

　　　　翠竹正在她深厚踩那冰渣子顽，一听她这么说，便笑了起来。

　　　　“想要长长久久地留住，这有何难？”

　　　　她一回头，叫了一个小丫头上前。

　　　　“你去叫彩云到这里来，就说，我让她把这雪景红梅图，一笔不落的画下来，送给姑娘做礼物。”

　　　　小丫头笑着点头答应，将手中雨伞和暖炉递给翠竹，便迅速离开了。

　　　　洛西园笑着疑惑道：“那丫头竟还会作画？”

　　　　翠竹将冻红的手放上暖炉，笑着解释道：“她卖到府里之前，家里父亲原是个落魄秀才，曾教她读了些书，又让她学了弹琴和作画，她模样生的好，原盼着她能飞上高枝，谁料灾荒来时，家里弟弟重病，无奈之下只得便将她卖了，辗转卖了几次后，方到了我们家。”

　　　　洛西园脸色微沉，只觉得这女子甚是可怜。

　　　　“罢了罢了，好端端的说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翠竹击掌而笑：“此等美景，姑娘可否舞剑给我们瞧瞧？”

　　　　洛西园这才重新开怀笑了起来。

　　　　她捡了一只枯枝，以枝作剑，纵身跃至结冰的池塘上面。

　　　　昆仑混沌剑派，最重内力与剑术结合，实战时，不仅招术飘逸灵动，内力越深，则越发厉害。

　　　　洛西园一套混沌剑法舞下来，只取其灵秀可观赏的部分，便已经使得翠竹和一个小丫头看的如痴如醉了。

　　　　翠竹鼓掌叫好，满脸艳羡和赞赏，那小丫头更是一派无比崇拜的神情。

　　　　二人正大声鼓掌喝彩，忽听得一人在远处高喊起来。

　　　　“翠竹姐姐！翠竹姐姐！”

　　　　那声音由远而近，由低渐高。

　　　　过了一会儿，翠竹终于听见了。

第165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60）（）　
小丫头跑的气喘吁吁，直跑到翠竹面前方停了下来。

　　　　她一手撑着跑疼了的肚子，一手举起来朝翠竹摆了摆手。“翠竹……姐姐……我，那个前头有人禀报，有客人来了，让……让我过来找姐姐……”

　　　　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了这么一句。

　　　　翠竹却听懂了，神色略有些不耐烦，问道：“咱们这里，何时有过客人？可不是彩云故意找借口？”小丫头没有回答，先努力顺了顺气，半晌，终于口齿利索了些。

　　　　“回姐姐的话，彩云姐姐并没有托懒，我其实还没见到彩云姐姐。”

　　　　“刚出了园子不久，便一头撞上了钟叔身边的小厮阿茗，他同我讲，钟叔这会子恰好也不在宅子里，前头忽然来了一位表小姐，带着一大队人马，吵嚷着要见大公子，阿茗他们说大公子外出会友去了，她偏不信，在前头摔碗骂人，直闹了个鸡飞狗跳。所以阿茗便跑进来，想请姐姐前去查验镇压一番。”

　　　　小丫头这一遭倒是一口气便说的清清楚楚。

　　　　翠竹听完，眉头似乎皱的更厉害了。

　　　　“表小姐？莫不是她？”

　　　　翠竹忽地一拍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躁动地走来走去。

　　　　“这下可糟了！她这会子来作甚么……”

　　　　“她是谁？也能将你急成这样？”

　　　　洛西园此时已经停止了舞剑，缓步走向翠竹身边，刚好听到了她最后两句话。

　　　　她十分诧异，竟还有人能让翠竹如此惧怕，倒似是熟识之人。

　　　　翠竹来回踱步了数次之后，最后一拍手掌，咬牙道：“去便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忽又看了洛西园一眼，露出一副壮士断腕的神色。

　　　　“更何况，我们如今也添了个厉害帮手。成败犹未可知！”

　　　　洛西园一怔，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事情。

　　　　“翠竹姐姐，可是顾大哥有客人到了？”

　　　　翠竹见她问，便也不打算隐瞒。

　　　　“姑娘，咱们边走边说，再迟可就来不及了，前头的屋顶非得给那位拆将下来了。”

　　　　翠竹给她披上大氅，便挽着她往外头走去。

　　　　一路走一路说，便把那小丫头所说的“表小姐”的庐山真面目，揭露开来了。

　　　　原来这位令眠云居众人，闻风丧胆的“表小姐”，正是顾贞观的嫡亲表妹，江左姜氏的大小姐姜尚孟！

　　　　这姜孟尚和顾贞观乃是姑表兄妹，自小便认识。

　　　　那姜家大小姐，比顾贞观小上六岁，却自小倾慕这个饱读诗书气质卓绝的表兄，并且立誓定要嫁与顾贞观为妻子。

　　　　姜家虽也是世袭的爵位，但毕竟是武将世家，姜家的大小姐也是自小便舞刀弄枪惯了，再加上姜家老爷一连生了六个儿子，好容易得了一个女儿，便更是宠疼无边，所以姜家大小姐，生就是一副爆碳脾气，任谁见了都要躲一丈三尺远。

　　　　这位姜大小姐，自小便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嫁与表哥顾贞观为妻，但奈何小了六岁，顾贞观又遵循父母之命娶了慧娘为妻，而且婚后琴瑟和鸣，过的甚是幸福。所以她便死了心，没有再来闹。

　　　　但是后来顾贞观丧妻，慧娘去了，姜尚孟便又开始来闹，幸而顾贞观说从此不打算再续娶之后，那姜家便约束着她，所以才过了几年清静日子。

　　　　这一遭却也不知道是为何，又寻上了门来！

　　　　洛西园听完翠竹的叙述后，不禁嗔目结舌，这姜姑娘，可也真真算得上是痴情人了！

　　　　翠竹见她还去赞那泼辣无赖的姜大小姐，不禁摇头叹息。

　　　　这么大一尊佛，直闯进门来了，洛姑娘可还在赞叹这位情敌！

　　　　二人说说笑笑，便走到了前院。

　　　　才跨过月洞门槛，迎面便砸过来一只茶碗！

　　　　洛西园豁然接住！

　　　　这只茶碗不偏不倚，直朝着翠竹脸上砸去。

　　　　这一下子倘若砸中，可是不轻。

　　　　洛西园微怒，看着溅上翠竹脸庞的水珠子，动了动心思。

　　　　姜大小姐么？

　　　　如此猖狂不知礼数之人，合该送到她手里教训教训了！

　　　　她打定主意，眸光微定。

　　　　握住茶杯的双手，稍一用力，杯盏便立即碎成两半。

　　　　一半应声落地，另一半自洛西园手中飞掷而去。

　　　　“哎哟！哪个贼子！竟敢暗算本姑娘！”

　　　　院中一蓝衫女子，俊美修目，正捂着耳朵惊叫起来。

　　　　原来洛西园手中那一半杯盏碎片，被她一掷，不偏不倚，从那蓝衫女子耳边擦过。

　　　　耳朵被碎片割出一道血痕，一缕秀发随之被截落。

　　　　蓝衫女子顿时又惊又怒，目光环顾四周，却发现一个容颜秀丽无比的少女，正负手而立，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冷睨着打量。

　　　　而那少女的脚边，恰恰有半块杯盏的碎片，与自己脚边的半块，似是一样的。

　　　　蓝衫女子怒目而视，指着洛西园呵斥道：“你是何人！胆敢在这里撒野？！”

　　　　洛西园轻嗤了一声，答道：“你又是何人？胆敢在别人家里撒野？！”

　　　　蓝衫女子闻言，脸色微红，却依然哽着脖子，呛声道：“这是我表哥家里，我想怎样便怎样？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这时，一旁站着的翠竹，笑吟吟走到了二人中间。

　　　　她对着蓝衫女子略福了一福，笑道：“表小姐有礼！多年不见，表小姐依然是貌美如花，气度不凡啊！”

　　　　原来这蓝衫女子，便是先前翠竹所说的，顾贞观表妹，姜孟尚！

　　　　姜孟尚认得她，冷哼了一声，道：“家里怎的来了个野人，也不管不顾？”

　　　　翠竹盈盈一笑，不疾不徐地道：“表小姐还是这么爱说笑！这位洛姑娘，乃是大公子的贵客，公子特特接了家里来过年，等公子回来，表小姐一问便知。”

　　　　那姜孟尚从小就恋着顾贞观，好容易熬到快出阁的年纪，却忽然听说顾贞顾娶了别人。那时她便立誓不嫁，因此头发也绞了，在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尔后的几年，她当真过着出家人一般的日子。后来好容易听说顾贞观死了老婆，她又高高兴兴地打扮了起来，家里人耐她不得，只好上门提亲，却不料被顾贞观一口回绝。

　　　　姜家也是有头有脸的武将世家，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遂下定决心，将她圈禁在家中，不许她再去找顾贞观。

　　　　这一次，她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第一个想到的事，便是不远千里前来探看顾贞观。

第166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61）（）　
此番来寻顾贞观，姜孟尚首先就寻到了顾家在无锡的老宅，那顾家老少皆说顾贞观已经有月余没回来，且阖府没有人知道他的所在，她便气急败坏地走了。后来，几经探寻才得知他在姑苏地界，奈何苦苦寻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顾贞观的人影，每次都是好容易获知消息，等她急匆匆赶到时，又好巧不巧地错过了。

　　　　按理来说，顾大公子的名头在江南一带如此响亮，不会太难打听到顾贞观的踪迹。谁料，她这一路行来，竟是鲜有人知道顾大这个人……

　　　　后来姜孟尚好不容易寻到了顾贞观私宅所在，结果一登门便碰了一鼻子灰。

　　　　——前门的小厮都说顾贞观不在府里！

　　　　数十年的痴心，连着这个把月来寻的艰辛，令她脾性愈加暴戾，当下便疑小厮故意诓她。

　　　　顾贞观的人她是不能打的，要打也要让表哥打。所以，她只好看见什么摔什么，口里直怒骂，什么“看碟下菜”“狗眼不识泰山”之类骂个不停。

　　　　也就摔个杯盏，却不料摔出个容颜气度一看就令人相形见绌的少女来。那少女不仅一出手便能伤了自己，还被翠竹那臭丫头说成是顾贞观的贵客。

　　　　顾贞观这些年来，从不近女色，与友人风月场所聚会所识的不算，何曾有过什么熟识的女子，但凡有人保媒，他都婉拒了。

　　　　这些她花重金打听清楚了，所以才敢重新踏进江南地界。

　　　　好容易找到顾贞观私宅，却又一头冒出个仙女似的“贵客”，这叫她如何不恼？

　　　　她险些疑是顾贞观在这私宅中金屋藏娇不为世人所知了……

　　　　“表哥什么时候有这等贵客？我怎么不知？别是你背着表哥，又闹什么鬼吧？”

　　　　姜孟尚冷睨了翠竹一眼，语气暗含深深的嘲讽。

　　　　翠竹听了也不怒，只含笑福了一福。

　　　　“表小姐可是误会奴婢了，大公子的府邸，一切人情往来，自是由公子做主，哪里与我有什么关系，表小姐不信挨个儿问问，满府里的人，哪个不认得洛姑娘，哪个又不晓得洛姑娘是大公子的贵客？”

　　　　翠竹虽面上笑的殷勤，一连串话下来，却是直戳的姜孟尚心窝疼。

　　　　满院的小厮丫鬟，乌压压站了一地。

　　　　所有人都在翠竹说完后，一个劲儿的点头。

　　　　“她是贵客，难道我就不是？”

　　　　姜孟尚伸手抚了抚耳边的伤痕，恶狠狠地瞪着洛西园。

　　　　“既是表哥的贵客，怎么一出手就伤人？哼，就算是表哥的客人，却不是我姜孟尚的！表哥仁善，我们江左姜氏的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姜孟尚一声爆喝，早有身后的仆从递上了宝剑。

　　　　江左姜氏，世代武将，从前明到如今的大清，多有英雄辈出。

　　　　姜孟尚虽然从小娇惯无度，但是在武学一路却是深得先祖传承，即使其父纵横沙场多年，也仍是对她的武艺多有褒扬。

　　　　“既然都是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