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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碎北京的深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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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梅简直出乎意料,没想到云芳做事还肯负责到底,笑了笑说:“拿去吧。”
云芳拿过账本,往特卖会去。
特卖会已经接近最后的尾声,柜台冷清的就像太平间,原本配好的销售员也只剩下一个,此时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两条细腿,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瞄一眼柜台。
她远远地瞥见云芳抱着那本账本往这里走,在她眼里,云芳和周围的空气没什么区别,只是肖梅手中指哪儿打哪儿的傀儡而已。
在这个店里,没有生杀予□□利的人就是个废物而已。
云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无视。自从肖华让她别再多事,她突然对过去因为自己没有实权而有心无力的尴尬通通释怀,人生不再为了徒劳的努力而努力的时候,是一种自我的解脱。云芳只觉得绑在身上的十字架一下子松开了,她终于可以为自己喘口气了。
这会儿早过了超市的早高峰,整个商场里瞎逛的人寥寥无几。云芳趁着这会儿没人,想着先把账目做好了,赶在饭点之前赶紧把货点明白了。她麻利地从柜子里找到了两张白纸和一杆笔,哗啦地铺在柜台上,轻轻翻开了账本。云芳原本打算的好好的,可霎时间被眼前这张夹在账本里的纸条惊呆了!
这张纸条上边写着:“云芳这个蠢货,我让她重新做账就做账,比我家的狗还听话。这个贱人,每次都忙着给人家做嫁衣裳,却不知道人家只是把她当牛做马。”在这两句话的边上,附着云芳整整一个月的销售业绩和整个特卖会的销售总额,在这两个数值下边,赫然写着卓欢的抽成。整个特卖会的销售总值,她一个人就抽走了三个点,而云芳累死了累活全程管理,肖梅愣是按普通员工计算,连个奖励也没有。
如果云芳不愁吃穿,她自然不在乎这些,可是她是贫困线上的人,少一步她必然万劫不复。期间,她多次和肖华说,自己想另找工作,以她自己的能力,在北京找一个和厦门那个职位一样工资的工作也不算难事,可肖华不让她换。她坚持下来了,从什么都不懂,一路靠自己研究学习,虽说现在也不全懂,至少一知半解。别人用了三年的时间才一知半解的东西,她只花了三个月。
不是自己无能,云芳默默跟自己说。
她已经很努力了。
可她感到了生命的无望,自己的努力就像别人放的一个屁,哪怕有声响,也只是被人嫌恶。她原本来北京就不是为了给肖梅鞍前马后,俯首帖耳当奴隶的,她只想着能像个人一样,有最起码的尊严。
可是有求于人就不可能有尊严,尤其是与利益有关。
杨绛先生说了:“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的。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挤你。你大肚退让,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你要不与人争,就得与世无求,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就得和他们周旋,还得准备随时吃亏。”
云芳看到了这番话,出自这个富有智慧的百岁老人之口,她深有同感。只是她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一味地追求金钱财富。她也想做到与世无争,可她做不到。人一旦生下来活着,生活就不再是件简单的事情。
“惟有身处卑微的人,最有机会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杨绛
云芳就是个再卑微不过的人。
一年前,父亲病中,几近瘫痪。父亲不过是一个刚五十的人,人当壮年,却苦于年轻时拉扯四个孩子的艰辛,不顾身体拼命干活,就此落下了一身病痛。农村人赚钱相当不易,只凭着一身的力气,挣来的全部是省吃俭用的血汗钱。父亲不舍得花钱到医院看病,三番几次云芳苦口婆心地劝诫父亲,还为此请了几次假往返于厦门和家里,可父亲不舍地花钱看病,宁愿花几百上千块钱,上外头寻医问药,专门找些赤脚医生的旁门左道,又吃符灰又敷草药,既没效果又浪费钱。
农村的人总是这样,贪图便宜,以为花个几千块钱就能把病看好了。可殊不知这样的省钱方式只是劳民伤财之举,连标都治不了。父亲就这么忍受病痛一直拖着,死活不愿意上医院。直到爷爷驾鹤西游之后,丧礼刚过不到一个月,父亲确实下不来床了,完全瘫倒在床上,这才打电话求救,自己主动要求去医院。
云芳总和他说;“你这三年来到处瞎看的钱加起来,早就够你今儿个做个手术的钱了。”
父亲这个人又好面子又不服气,自己躺在床上哎呦一通叫唤,却也不忘了跟云芳斗嘴:“我的事情休要你管,你别以为自己能挣钱了,翅膀硬了,在这儿跟我大呼小叫的,我告诉你,你还不够格!”
云芳每次都被父亲气的半死。
两年前,自己那会儿还忙着毕业论文的事情,父亲病发,云芳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拉硬拽把父亲拽到自己上大学的城市来看病。Z市的骨科医院是全国都是有名的,云芳把自己刚拿到手的奖学金全部拿出来让父亲看病,预约了专家拍了片子,医生说,父亲是腰椎间盘突出,现在已经压迫了下肢神经,算是比较严重的程度了,最好马上住院手术,要不再拖下去,很可能瘫痪。
一听到瘫痪,云芳立马吓坏了,父亲不过快五十的人,这人生的路才走了一半啊,可不能让他下半辈子坐轮椅。云芳听完医生的话,打电话跟母亲说了,这话都还没说完,父亲一把夺过电话冲母亲喊道:“你生了个满嘴谎话的女儿,她的话你也信,那你就是傻子。”
云芳的火气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医生都说了,你这病再不动手术就完了!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云芳冲着父亲吼道。
“你喊什么喊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什么不动手术就完了,那是医生吓唬你这种胆儿小的!这医院谁不为了挣钱啊,动个手术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一点小问题动不动就来个手术,你看看那个江叔,他得的就是和我一样的病,人家就是看裸脚医生看好的,当时医院还说他这次不动手术,下次就得让人抬着来。可后来怎么着,人家就是好了,现在还天天到工地上去砌砖呢。你以为动手术是吃饭请客啊,有那么容易吗?你不瞧瞧,那个老李,不是动换不了就动了手术,现在是永远在床上躺着动不了了。这些例子多了去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只说一句,医生跟每个病人都说,你不住院就完了,不动手术就得死。你要是就这么信了他们的鬼话,那只能说,你实在够蠢够傻。”
父亲永远又是农村里精明人的代表,云芳却从来看不上这样的精明。他们所谓的精明,很多时候不过是没钱的托词,自以为是的算计,最后牺牲的不仅仅是存折里瘦巴巴的钱,还有自己那受苦受难的身体。
父亲次次为难,云芳次次忍让。如果小时候是害怕父亲手里呼呼叫嚣的鞭子,现在害怕的只是让他受苦。可是父亲不相信科学,他总害怕别人坑害他,图谋他,他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关心,他害怕他们都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来。
云芳后来知道,这就是一种“被迫害妄想症”。
而父亲的被迫害妄想症的对象不仅仅是别人,还包括了自己的亲人。他感受不到这个社会给他带来的任何温暖,他的世界里永远是慌乱不安的。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他永远要把家里的财政大权紧紧抓在手上,他必须是他所建立起来的家庭里的国王,他的子民必须敬畏他,爱戴他,顺从他。
可就他这大半辈子一二十万的钱,云芳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不是云芳有钱,而是这些钱是父亲和母亲辛辛苦苦挣来的,她不会有半分的想法。可父亲总是这样千防万防着女儿,他要她独立,大学的时候就不给她寄生活费,他要她能干,每个暑假从未让她闲着,总是想方设法把她赶出家门,让她自己找工作挣钱。他要她优秀,在校的每次考试,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出成绩,直到知道她拿到奖学金的消息。他不允许女儿偷懒,不许她无能,他付出的金钱必须在女儿身上得到千万倍的回报。
所以,他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他一直活在别人的鄙视之中,对比之下。
所以,他宁可固执己见也不会接受女儿的建议,执着要去Z市找那个百试百灵的赤脚医生。
Z市这个对云芳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除了她经常打工的那几个离学校较近的地点,其他地方她根本没去过。换言之,这个城市的东西南北,她完全搞不清楚。
从骨科医院出来,她和父亲拦了一辆的士,云芳把名片上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司机二话没说就把车哄地一声启动了。车外的街景逐渐熟悉,云芳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了眼前一晃而过的超市不就是自己之前卖过泡面的那个超市?
车悠悠地在前边停下了,云芳付了十五块钱的车钱,就和父亲按着这上边的地址开始找了。可找来找去,大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找到。
云芳心急火燎地找了旁边店面的阿姨一问才知道,原本司机搞错方向了,她们要去的是城东,而这里是城西。
真是南辕北辙!云芳看着天色渐暗,只怕去了城东赶不上回家的火车。
“爸,我们走错方向了,你要找的那个医生在城东,而这里是城西。”
“什么?你现在才跟我说错了?你早干嘛去了?找个地点你也能找错,你还上什么大学?你说说你这种人有什么用?我生你这种女儿不如生只猪,你就是个没用的人!算我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你再说再说,你自己找去,刚刚在医院我就跟你说了,那些赤脚医生要是真的管用的话,那医院早倒闭了,哪儿来每天那么多人?现在有多少人打个旗子招摇撞骗的,你知道吗?你每次都几千块钱瞎花,哪怕是花了这些冤枉钱,我也没看见你好起来过。人都说了,事儿不过三,你这都几回了,你自己说说。”
“哼!你自己连个方向都找不对,现在还编排起我来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好好读读书。真不知道你那奖学金哪儿来的,准是你们老师让屎给糊住了眼!就你这种要什么什么都不会的人,竟然还有单位要你,你们那领导准时瞎了狗眼才能要你这种败类!你从小到大做过什么像样儿的事情没有?没有!别搞得自己跟个专家一样,就你那半斤八两,拿到菜市场上,我都嫌丢人!没用的东西!”
云芳气的脸都青了,她一路只顾着看看往来的的士,不想理睬父亲那张尖牙利嘴。
可没人和他搭话了,他就越来劲儿。看着云芳一脸不理睬的样子,他干脆站在路旁气呼呼地叫嚣着,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要说,简直就像个更年期的妇女一模一样。
听说过泼妇骂街,没见过一个大男人也骂街。云芳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各种异样的眼光,她深深觉得父亲真是丢人。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也是的士换班的时间,云芳伸手拦了好几辆,也不见有一辆停下的。
趁着父亲还兴致勃勃地站在行道树下骂骂咧咧,云芳赶紧给那个赤脚医生拨了电话。她可不想再这么白跑一趟。
“喂,你好,林医生是吗?”
“是的,请问你是?”
“哦,我叫李云芳,是刘叔介绍我父亲来您这儿看病的。我们从老家千里迢迢来一趟,请问您今晚有空吗?能不能替我父亲做个按摩?”
“我现在在丈母娘家吃饭呢,可能没那么快,要不你们等等行吗?”
“那您看看大概几点能到,因为我们今晚必须搭十点那班火车回家,明天家里还有事儿呢。”
“最快八点半吧。你和你父亲先吃个晚饭,差不多时间了再过来。”
“行,只要我们能赶上火车回家就行,谢谢医生。”
对方匆匆挂了电话,或许是被父亲喋喋不休的咒骂声吓到了。
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的士,云芳把行李全部提上了车,对站在树下恨恨看着自己的父亲叫了一句:“快点上车吧,拜托你,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父亲在那儿别扭了一番,忸怩地上了车。看着跟准备去相亲的大姑娘似的,云芳直想笑。都这把年纪了,嘴上还不饶人,从来都甭管有理没理,自己说的高兴痛快了就行。
云芳有时候想想,自己怎么就没随了父亲自私自利的恶习,要不生活总处处为别人想,自己又是受气包又是苦劳力,从来没捞着一句感谢的话,咒骂的话倒是天天都能听着。
可她转眼一想,如果自己真变成了父亲这样的人,母亲一辈子就要受更多的苦了。人就是这样,不是你兜着走,就是他挂着走,都是自己的亲人,没什么好责怪追究。
人生苦短,如果每天都快快乐乐地过,就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可如果是痛苦受难地过,那就是人间一年,地狱千万年。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要总纠结于对错,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每次一提起父亲的病,云芳都忍不住心酸。这样一个从小就好强的男人,只有到最后关头才开始害怕。
父亲身上总有太多的臭毛病,云芳对此只守住一条:只要他不说出自己的出生拖累他,阻碍他这样的话,云芳决不至于不原谅他。
对于母亲的忍让,云芳只能深深地同情。只有母亲这样善于忍让的性格才能忍受的了父亲“国王般”的过度自尊。小时候家里穷,父亲总是喜怒无常,无缘无故就拿云芳出气,这些云芳都能原谅。她也不怪母亲不护着自己,不怪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挨打而不流泪。这些是贫穷惹的祸,它们用无穷无尽的精力折磨你,嘲笑你,玩弄你,让你内心的爱变成了恨,让你的耐心变成了急躁,让你的理智变成了冲动。
对于贫穷,云芳比同龄的孩子有更多的感受,父亲大半辈子被贫穷磨光了志气,磨光了沉着,磨光了意志。平常没事的时候,他就像个皇帝一样对一家人大呼小叫,可真遇上可事儿,他立马怂的躲在妻女的背后,把云芳推出去顶灾,事后还要怪女儿给自己带来了霉运。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他的嘴里不说出那句话,云芳永远当他还是爱自己的。
可父亲总是用拿钱来玩弄她的自尊。从小学到大学,学校一说要交学费,父亲总是推三阻四地不给,总要等到一个月后甚至更久才让云芳交给老师。为此,云芳没少挨老师白眼,也没少遭同学嘲笑。云芳明明看见父亲拿着几千块钱到银行里去,可就几百块钱的学费,她也要双手朝上,像个乞丐一样,可怜兮兮地再三和父亲讨要。
钱,都是钱,除了钱,好像任何事情都不再是事情,任何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云芳可以不要穿新衣服,可以永远背表姐不要的旧书包,可以用那支只剩下指甲盖长短的铅笔,可以穿着母亲用胶条粘好的破凉鞋,她可以不怕别人嘲笑,和年迈的爷爷奶奶沿着整条街捡破烂,她可以不吃肉不喝汤,只要父亲母亲能给她一个没有暴力和嘲笑的家,稍微有一点点欢笑的家。
为了钱,云芳不得已向市里的慈善总会递交了申请表,不得已向学校递交了求助信。慈善总会确实帮了自己一把,她永远记得。可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校,没有老师愿意帮助她,给的理由是:你们家不是低保户,再困难也轮不到学校帮。
云芳不想手心向上,她曾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伸出那双没有尊严的手,狠狠掌掴自己,直到把脸打肿了,把牙打掉了。
到了大学,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用双手为自己挣口饭吃了,她就不再手心向上地乞讨。她性格里的软弱和刚强,完全离不开这个家带给她的所有影响。
所以,今日父亲说的再难听的话,她也不再把它当回事儿,她只是牢牢告诫自己,他们的毛病,自己可千万不能再犯了。
云芳和父亲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到了那个林医生住的小区。这城东可真够偏僻的,这都到了郊区了,除了整整齐齐码成两排的小区和路上偶尔一闪而过的几辆车之外,整条大街静悄悄的,好像无人区。
云芳和父亲几经周折才找到了林医生开的那个小门诊。眼前那扇白色的铁门紧闭着,周围一片漆黑,云芳仅靠着路旁那盏高高的路灯,投射下来的那一点点微光,勉强扫视了这个小区里的模糊的身影。
云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现在才六点。刚刚和父亲一路急赶着来,两人都还没吃晚饭了。经过下午这么一折腾,云芳的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开了。
“爸,你别走,就在这儿等我,我上外头买点吃的。”
“我不饿。”
“你不饿,我饿啊。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你去就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我这不得先跟你说一声啊,要我回来了找不着人怎么办。”
“你这人怎么跟老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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