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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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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走,他一面悄悄打量起了段承宗。
段承宗心里头,则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便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这宅子是他的,不是宋保的,所以方才宋保明明已经进了门,却也只能站在门口同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而不能径直就走进里头,四处翻看。故而只要他不出差池,宋保也就奈何不了他。
这般想着。段承宗佯作大方地将人迎进了间屋子里。
那屋子里,还算干净,可陈设一概没有,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宋保前脚走进去。后脚就道:“世子爷这宅子未免也太空了。”
段承宗继续装模作样:“置下许久也没什么用处,正打算转手。”他兀自选了一把椅子落座,才请宋保也坐,而后道:“宋大人不请自来,不知为的是什么事?”
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无比虚无忐忑。
这座宅子的存在,除了他跟他安置的那些人外,再不该有另外的人知道了。
他分明处处小心谨慎,从未有过纰漏。
甚至于,这宅子都并不曾在他名下。
宋保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他定定看着宋保,眼睛也不眨一下。
宋保却哈哈大笑:“在下不过是听说世子爷金屋藏娇,好奇而来罢了!”
段承宗一震,霍然起身,愤怒地重重一击椅背,恼火道:“宋大人休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世子爷当真是会说笑。如果本官是胡诌的,那本官又是怎么寻摸到这荒僻地方来的?”他也跟着站起身来,昂着下巴说道,上头的几缕胡子颤巍巍的,像是在嘲笑段承宗死鸭子嘴硬。
他手头可有证据在!
然则段承宗到了这个时候,却意外地冷静了下来,面色稍微和煦了些,说:“便是宋大人此言不差,那也是我的私事,宋大人说是也不是?”
他有几座“金屋”。藏了几个“娇”,同旁人有何干系?
至多,不过是他表里不一罢了!
可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谁又能免俗?他不过也就是个寻常男人而已。
但他没有料到,宋保却像是就在等着他说出这句话来一般。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宋保便飞快地扬眉冷笑:“这原本当然该是世子爷的私事!可千不该万不该,你藏的人,有问题!”
段承宗微惊,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来。当下面色煞白。
宋保亦索性将话给挑明了:“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
“宋大人!”段承宗还未挨打,身上便先是激灵灵一阵痛,惹得他立即拔高了音量喝了宋保一声,“血口喷人,且三思后果!”
宋保闭了嘴,转身就要越过他往外头去。
段承宗扬手就要去拦。
场面一时失了控,可好在到底都是斯文人,打不到一块儿。
“段世子既说本官是血口喷人,那你拦我作甚?”宋保却愈发肯定起来段承宗有问题,“若当真是本官弄错了,本官与你赔礼道歉,你说如何办便如何办,你看怎样?”
段承宗心头震怒,嘴里却哑了声。
他当然没有狎妓!
依他的身份,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得沾染勾栏院里的?
更何况,今上十分厌恶此等行径,本朝律例更是明文规定,为官者,不得宿娼。便是其中的媒合人,若被抓,也得挨上四十杖!凡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是。而且即便因为他是永定伯府的世子爷,侥幸躲过了杖责,那这名声也就全完蛋了。
不仅如此,他还会被罢官免职,永世不得续用。
他焉会去招惹这身腥臊?
可他此刻想起方才在绣楼上那一瞥,心里便如同擂鼓一样,“怦怦”响个没完。
那女人是谁?
为什么会在那间屋子里?
那间屋子里原先呆着的人又去了哪里?
还有,为何过了这么久,宅子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他安置着的人,都去了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在段承宗心中浮现又隐没,却没有一个能有答案。
以防万一,他放软了姿态,道:“是我方才急糊涂了,宋大人万莫见怪。”
宋保眯起了眼睛,伸手捋胡:“哦?”
“在下的为人,宋大人难道还不清楚?不知宋大人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在下委实冤枉得厉害呀……”段承宗长吁短叹。
可一声叹息,还未到底,那紧闭着的门板就被敲得震天响。
屋子里的二人皆是一惊,宋保动作更快,一把将门开了去。
叩门的是宋保的人,见门一开就说,“大人,那花魁找到了!”
宋保一喜:“如何找到的?”
他方才见段承宗那样气愤,还真当先前被递到衙门的那封信,是假的呢。
“是车夫说的!”
宋保愣了下,忙问:“车夫眼下在哪里?”
回话的衙役转头就朝后面指去,“就在那候着呢!”
“哪里?”
衙役一愣,定睛一看,咦,人怎么不见了……(未完待续。)
PS: QAQ困极,一边写一边打起了瞌睡,结果好容易清醒了,也写晚了,辛苦大家久等~还有一更,我去抓紧写完丢上来~爱你们~
第154章 连环(一)
那原本应当有人站着的廊下,此刻就只剩下个虎背熊腰的年轻衙役,正也同宋保二人一样,四处张望着。
宋保立刻皱起眉头来:“人呢?”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竟是谁也不知道那车夫去了哪里。
方才一人来同宋保禀报,一人看着那车夫,其余人则守在那花魁门外,照理,不该叫车夫不见了才是。可看着车夫的衙役道,他只是听见有奇怪的响声,转了个头而已,一转回来再看,这人便不见了。
宋保听着,沉吟道:“速速去找!”
这宅子里的车夫,为何主动引路?他既是这宅中的人,那当然也就应该是段承宗的人。他为什么,要背叛主子?
有太多值得深究的事在,宋保觉得不论如何,都得将那车夫给找出来。
先前被人递到衙门的信,虽然里头内容详实,极其细致,但署名落款一概没有,是封匿名之信。
无人知晓,信是何时送来的,又是谁送来的。
宋保拆开看后,亦觉这是无稽之谈,京城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永定伯世子是个连妾也没有纳过的人,他可不像是个会贪恋女色的人。饶是宋保打从心眼里不喜欢段承宗此人,也没有将信中所言当真。
但是他思来想去,见信中内容实在是写得太过详尽,连那女子叫什么,出自哪里,宅子在何处,段承宗平素几时去,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到底还是起了疑心,派人私下里悄悄地去打听了那花魁的事。
结果,真叫他给打听着了。
这人还不是一般的人,是名角妓,名唤琴娘子。
角妓者,风流美貌,才艺出众,的确称得上是那家的花魁。
他登时大喜。对那信中所言信了十之八九。
能抓段承宗的小辫子,他怎么会不抓?
这会,他同衙役说着话,段承宗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面色十分难看。
他站定后,四下一看,宅中走动的人,都是宋保带来的,他的人仍旧一个也不见。大抵离得最近的就是赶车送他前来的车夫了。可他的车夫这会,应当还守在马车旁。
但他方才的确听见了宋保同人在说什么“车夫”,当即问道:“什么车夫?”
宋保古怪地笑了笑,“自然是世子爷指给那一位使唤的车夫了。”
段承宗面若金纸,什么这一位那一位,他何时给旁人指派过车夫?
再看看宋保脸上的笑,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遭人陷害了。
他以为是宋保,当下面色铁青:“宋大人好本事!”
一出闹剧,竟然还真叫他栽进去了。
他忍着气。同宋保道:“宋大人可考虑清楚了?”
宋保道:“考虑?本官不明白世子爷的话。”
“好,甚好!”段承宗丢下冷冷两句话,拂袖而去。
宋保愣了愣,却也懒得拦他,任由他走。
衙役傻眼问:“大人,就这么算了?”
宋保讥笑:“怎么能算了,他自走他的,这件事不管怎么都得报到皇上那,如今也轮不到我发话。”
永定伯还活着呢。
他只让人将琴娘子带下去问话,一一记录。
琴娘子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唬得一张俏脸煞白,跪地求饶直哭得梨花带雨,道:“小女子虽是倚门卖笑人,可也是清吟小班出身……”
宋保知道段承宗虽然花了大笔银子请琴娘子住家来。却是并未替她赎身,所以琴娘子仍是娼人,段承宗狎妓的事,板上钉钉,就套琴娘子的话:“可知是谁花的银子?”
琴娘子摇摇头:“奴家不知。”
宋保便也不问,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这琴娘子跟段承宗出现在一座宅子里,赖不掉的。
只是那车夫,却是真的找不着了。
而段承宗恼怒而去,认定是宋保在其中搞的鬼,回头便命人细查那宅子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一面暗恨起自己手中没有能拿捏住宋保的东西。宋保张狂,可为官清廉,要找他的茬,并不容易。
然而,事未查清,他老子永定伯却突然间被嘉隆帝召进了宫里。
永定伯半点消息不知,匆匆去了。
段承宗过了好一会,才听说这事,气得脸色铁青。
宋保好大的胆子,竟然还真敢将这事捅到皇上那去。
然则便是父亲眼下还在,他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同父亲说明,他虽然没有狎妓,却在那宅子里藏了个有东夷血统的小丫头。
于嘉隆帝而言,后者只怕更会叫他震怒。
段承宗终于慌了起来,再顾不得旁的,立刻便打发了人去宫门前等着父亲出来,自己则心神不宁地去找了女儿。
前几日,他原该出门,却叫那丫头给耽搁了。
如今回头再想,便是越想越不对。
他匆匆而行,永定伯在宫里头却也是走得匆忙着急。
内侍领着他,不管他如何问,都只是“您去了便知道了”,多一个字也没。
结果好容易见着了嘉隆帝,永定伯还未站定呢,迎面就飞来了一本折子,不偏不倚“啪嗒”一声摔在了他肩上,又砸在地上。
他立刻跪倒:“皇上息怒!”
嘉隆帝冷笑连连:“息怒?你教的好儿子,让朕如何息怒!”
永定伯一头雾水,老脸上浮现出几丝困惑来,但口中还是立即道:“臣惶恐——”
“捡起来看看!”嘉隆帝一把坐倒,用力揉起眉心来。
永定伯哆哆嗦嗦地将地上的折子捡了起来,展开一看,双目瞪大,“皇上,此乃污蔑!”
嘉隆帝一把将书案上的镇纸给扫了下去,“哐当”一声巨响,永定伯连忙伏首磕头。
他犹自冷笑不已,“人在宋保那,你自己去见吧,是不是污蔑,你说了算!”
永定伯一听这话不妙,什么叫他说了算?当下恨不得将头磕破,晕过去才好。
可嘉隆帝焉会给他机会,说完这话就让人赶了他下去。
内侍上前来奉茶,劝他消消气。
嘉隆帝黑着脸:“消气?朕都快要被那蠢东西给气死了!烂泥扶不上墙,就是扶不上墙!”
他有意抬举永定伯府,永定伯府倒好,不感恩戴德受着,竟然还来打他的脸。
嘉隆帝气得连茶也喝不下去了。
堵得慌。
连家大宅里,若生却正在一边逗猫一边开开心心吃着点心。
她就知道,只要放点料给宋保,他便会死死咬住段承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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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连环(二)
“喵——喵喵——”元宝努力伸着短短的脖子,举起爪子要够她手里的点心。
恰巧饼酥,一动便有碎末扑簌簌往下掉,它就昂着脑袋,大张着嘴去接,舌头沿着嘴巴外沿一扫,将掉在脸上的饼渣也都吃了。
若生不觉笑话它,见了什么不管自个儿能吃不能吃,都恨不得尝上两口,委实是只贪嘴猫。它听着,喉咙里发出两声轻轻的“咕噜”声来,仿若撒娇,凑到她脚边,贴着鞋帮舔了舔毛。
今儿个,它可又是自己偷偷溜来的,心虚着呢。
段承宗跟宋保的事,是若生跟苏彧一起筹划的,但负责去给宋保递消息跟佯装车夫潜伏在琴娘子身边的人,却都是苏彧手底下的。加上若生近些日子足不出户,这些事情的进展便都是由苏彧派人送消息给她的。
因是要紧的事,到底还是派了人来送信。
元宝“赋闲在家”,已经有许多日子不曾见过若生了。
它每日里在小竹林里闲逛,偶尔扑扑蝴蝶,闲得猫生都无趣了……
好容易瞅到三七出门办事去了,它立马就溜出了定国公府,不过这一路上,它左逛逛,右看看,倒是在路上耽搁了许多光阴,溜进连家的时候,身上的毛都脏了。
灰蒙蒙的一团,绿蕉瞧见它的时候,差点都没能认出来。
它倒好,半点不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一见若生就要往她身上扑,唬得众人慌忙上前去抱住它。若生哭笑不得,只得让人赶紧打水来让它洗一洗。可它哪里愿意洗?往常在定国公府里,三七要为它洗澡,它可是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走才好。
“喵呜喵呜”乱叫一通,水花四溅,它跑得飞快。
若生便喝了一句。
它立即定住脚步,扭过半个圆滚滚的身子,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不笑也不说话,边上立着的一众丫鬟婆子又是虎视眈眈的,它终于没了法子,只得一步一步。极尽所能的放慢脚步,往水盆挪。
结果它这厢正洗着,另一边苏彧就打发人给若生送了消息来。
——事成了。
短短三个字,将一切都囊括在了其中。
琴娘子的事成了,剩下的那些事。还有多远?
一脉崩塌,后面的自然也就跟着崩塌了。
永定伯活了五十多岁,今儿个也还是头一次叫皇帝迎面砸了折子。
那奏章的边角硬邦邦的,重重摔在了他肩头,虽然隔着衣裳,可那处的肉还是不由自主地钝痛起来。他以为痛啊痛的,不是过会消了不痛了,那就是疼得麻木察觉不到了。可谁曾想,这痛意半响不消不说,渐渐的还像是水流一般。从肩头漫延到了他心头,像只巨大的手,紧紧地将他的心脏给抓在了掌心里。
一阵又一阵,疼得他老脸苍白。
但嘉隆帝让他去宋保那,他只得从命。
何况这事干系重大,事关他的儿子,他哪里能脱得了身?
子不教父之过,便是如今他的儿子也早已有了儿女,早过了而立之年,他终究还是那个当爹的。
是以这事叫宋保一本奏折状告到了嘉隆帝眼前后。嘉隆帝不先审问段承宗,却急急召了他进宫说话。
永定伯回忆着方才嘉隆帝面上的神情,胸腔里那颗时不时抽疼一下的心,就疼得似乎更加厉害了。
马车颠簸来颠簸去。也令人不快得很。
他想训上两声,嘴唇哆嗦两下,最后却依旧没有发出声来。
罢了罢了,眼下还是那件事更加要紧。
他忍耐着,终于到了地方,径直去见了宋保。
宋保对段承宗没有好颜色。面对年长自己许多的永定伯神态倒还算是恭敬,一面请他入座,一面让人去带了那角妓上来。
永定伯白着脸,摇摇头说:“劳宋大人摆个屏风挡一挡。”
宋保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永定伯这是不愿意同个娼。妓面对面说话。
他有心讥讽,可看着永定伯额上的三两条皱纹跟细密的汗珠子,这已经流到嘴边的话还是叫他给咽了回去。他让人随便找了扇小屏风来,堪堪将人给挡在了后头,才让人带琴娘子进来问话。
琴娘子则是一入内,便哭哭啼啼起来,但声音也不敢放开,只抽噎着,小声啜泣。
永定伯听见这娇怯怯的哭声,眉头立刻就紧紧皱了起来。
天底下的男人,不论身份如何,骨子里大多无甚区别。大胤有明文条例规定官吏不得宿娼,但那些花街柳巷里,难道便没有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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