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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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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里。多的是像拾儿一般的人,往日里瞧着也算忠心耿耿,但眼前真出现了大笔钱财。就只能冲着那银钱去了。
梅姨娘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分明还有……可收了钱的婆子,自然是张嘴便能昧着良心说她已经气绝了。
昏迷中的梅姨娘叫人裹在席子里,抬出刘家角门。一把丢进了马车里。
几个婆子见赶车的马夫眼生的很,却也是一言不发。抛下“尸首”就落荒而逃,这死人,总是晦气的,能不碰就不碰。碰了能逃也是拔脚就逃。
马儿打个响鼻,蹄子踏在地上,“得得”而响。一会工夫就从刘府消失不见。
打从刘家跟着几个婆子出来的人,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可才转过个弯。连人带马车就都失去了踪影!
来人微惊,又往前寻了一段,却还是不见马车痕迹,只得承认是跟丢了,扭头回去寻人商议,说梅姨娘的尸体不见了。
被若生派去赶车的护卫,穿着刘家小厮的衣裳,甩掉了跟踪的人,则是长松一口气,本着小心为上,连抽了马儿几鞭,加快脚步往若生所在的小宅赶去。
但他们到时,天空的颜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梅姨娘仍活着,气息却更加微弱了,得了江氏的令,几个婆子一开始也是下了死手的。大夫来过,未见到人,只把了脉,摇头说脉象虚浮,弱不可察,是将去之相,医不了。她伤及肺腑,已活不长久,而今苦撑着一口气,只怕是心中仍期盼着她背后的人能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流了不少的血,身上大抵又疼得厉害,梅姨娘面色惨白,哆嗦着,似冷极。
若生略一想,便让绿蕉在屋子里燃了本不该这个时节出现的火盆,将屋内烧得热气弥漫。
扈秋娘又上前给梅姨娘喂了温水。
半盏洒半盏喝。
梅姨娘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
外头的天色还未黑透,屋子里便已经点了灯,光线明亮到几乎刺目的地步。
梅姨娘甫一睁开眼,就又飞快合上。
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扈秋娘给她喂下去的那半盏热茶有用,恹恹的她忽然间似乎有了精神,只过一会就又重新将眼睛睁开了来,四处张望起来,随后她看见了若生,双目瞪大,面上痛苦和疑惑交杂,似不明白为何自己临死竟还要见到连家的人。
她许是将眼前一幕当成了梦境,口中声音喑哑地呢喃着:“老天爷……真是凉薄啊……”
该死的人没死,她却要死了。
她低低说着,眼眶通红,里头却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人一旦伤心到了极致,反倒是只觉痛,而无泪可落。
“梅姨娘。”若生声音平静地唤了一声。
梅姨娘霍然将头高高抬了起来,急切而冲动地朝她看来,身上伤口牵动,痛楚更重,她呕出一口血来。
若生眉眼微沉。
“你救了我?!”她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却丝毫不觉劫后余生,只认定这是天大的耻辱,当即嘶声大喊。
若生坐在床沿外侧的一张椅子上,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盯着她的双眼摇了摇头:“不,我若要救你,根本便不会叫你吃今日这顿苦头,而且你已经活不久。我将你带出刘府,只不过想要找一个答案。”
梅姨娘亦死死盯住眼前神色沉稳的少女,剧烈咳嗽起来。
若生往后一倒,靠在了软枕上,道:“世上知晓倚栏娇的,便无几人,裴氏灭门后,能栽培出倚栏娇这种花的,就更是从未有过。拾儿说你擅种花木,那送至我房中的那株倚栏娇,想必便是出自姨娘之手。”她笑了下,声音里却并无笑意,“倚栏娇这等奇花,栽培之法定不会外传。不知梅姨娘你,是裴家哪一房的哪一位姑娘?”
她一开口就先说出了“倚栏娇”来,梅姨娘当即被唬住,面上神色飞快变幻着,就连那喉间的痒意似也叫她生生忍住了,“你怎知那是倚栏娇?”
世上有“倚栏娇”这花时,若生尚不知事。理应不该知晓。
梅姨娘惊怒交加。忽然拔高了音量,似拼尽了一身的力气般咬牙骂道:“定是云甄夫人那毒妇告诉你的!”
身为云甄夫人身边最得宠爱的晚辈,她从云甄夫人口中得知倚栏娇的存在。是极有可能的事。
梅姨娘如是想着,又知自己命不久矣,便将眼前若生视作云甄夫人,将一腔忍耐多年的恨意都倾泻了出来:“连氏毒妇。便是千刀万剐,也难叫我泄恨!”
“十二年前的事。同姑姑有关?”若生见她眼中恨意断非作伪,不由心头一紧。
梅姨娘咳着血,蓦地狂笑不止:“有关?若不是她肖想裴家百花谱而不得,动手陷害裴家。裴氏一门何至于落得那样的地步?她难道也是好脸面的不成,这样的‘大能耐’她怎会不说与你听?”
“我便是做了鬼!做了鬼也不会放过连家人!我要挖出她的心来瞧一瞧,究竟是何种颜色。才能叫她那般贪婪而恶毒!”…
说得急了,她竟语不停歇。一气说了许多赌咒之言。
死到临头,骂总要骂个痛快淋漓!
可若生先前还担心着,当听到梅姨娘骂出的那几句话时,一颗提着的心顿时就落回了原处。
她冷静地打断了梅姨娘的话:“姑姑此生只认得一种花,旁的不管何种珍品置于她眼前,于她而言都跟枯草无甚区别,她要裴家的花谱做什么?贪?连家涉足的行当多了去,可就偏偏没有做过花木营生,要了裴家的花谱有何用处?更何况……”她沉下了声音,“姑姑只怕是瞧不上这门行当挣的银子。”
每年平州选出珍品入贡,到了宫里头后,嘉隆帝随手就能赏给云甄夫人。
再多的花,再奇的花,又能怎样?
左右姑姑她老人家只喜千重园里种着的蜀葵花,至于旁的,她根本连正眼也不看一下。
若生冷着脸看梅姨娘:“你若没有记错,就必是叫人蒙了。”
梅姨娘愣住,她怎么可能是被人蒙了?她尖刻道:“你是连家人,自然不肯承认!那毒妇连我家中幼弟弱妹皆不肯放过,心黑手辣,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爹是个傻子,生的女儿也愚不可及!”
“啪——”
若生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骂姑姑,是因梅姨娘认定姑姑害裴家灭门,她不知真相,暂且忍耐。
骂她,无碍,只管骂,左右不痛不痒。
但辱及父亲,就是将死之人,也绝不能忍!
当下,梅姨娘被她掴得偏过脸去,辱骂声戛然而止。
若生已知梅姨娘糊涂,便索性冷声道:“除你之外,我还认得一位会弹笑春风的人。”
她不问梅姨娘从何学的琴曲,只说自己认得这样的人,梅姨娘果然上钩,当下瞪大了双目,舌头打结,方才的气势竟是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而后猛地摇起头来:“果真是连家人,自小心肠歹毒,我娘已仙逝十数年,你怎敢拿这样的话来诓我?!”
这支“笑春风”,是她娘当年,自个儿谱的曲,同裴家的倚栏娇一样,世上独一无二!
若生听到这,也是心神一凛,恍然大悟,霍然起身。
既如此,玉真、玉寅兄弟二人,同裴家就一定脱不了干系!(未完待续)
ps:(≧▽≦)/网络终于恢复了鸡冻!!多谢大家的粉红票跟打赏~~ps:上辈子玉寅告诉咱们阿九的话,太假了有木有……曲子根本不是玉真写的呀~~
第098章 戳破
昔时她问及玉寅时,玉寅笑称“笑春风”此曲乃玉真亲自所谱,世间无二。
她彼时正是满心只有他的时候,听了这话并不怀疑分毫,且又因只是单单一支琴曲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偶然间从锦娘口中得知梅姨娘最拿手的那支曲子也叫做“笑春风”时,她心下只觉熟稔又疑惑,却还不曾将事情想得太深。
然而梅姨娘听到“笑春风”,便提及了母亲……
若生一手扣在雕花的扶手上,五指渐渐收紧,道:“这支曲子,莫不是你娘所著?”
梅姨娘望向她的眼神似淬了毒,声音却还是逐渐低弱了下去:“是也不是,与你有干系?你休要再言,不如一刀杀了我!”
她已知自己活不长久,让若生杀自己,不过是愤恨所至,口不择言,言罢竟自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口中声音忽轻忽重,神情也慢慢变得恍惚起来,眼瞧着就要不成了。
心念电转,若生蓦地松了手,低下头去看她,问:“平州裴氏一门十二年前便已无人生还,世人皆知,可你即便不明着承认,我也知道你就是十二年前偷生的裴家女!但当日裴家不肯认罪,抵死反抗,惹得皇上震怒,派兵镇压,将偌大一个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见一则杀一,没有人能活着逃出裴家的门。以你如今的年岁来看,你当年也不过才十岁上下,便是再聪慧能干,也绝不可能孤身而逃!所以,是陆立展救的你?”
梅姨娘眼中的光亮已像是火盆子里的灰烬一般,即将熄灭。面上黯淡无光。
可听见“陆立展”三个字的时候,一丛火苗飞快地就从她眼底“噌”一声蹿了上来,将她一双眼烧得通红,烧得亮如星子,目光锐利。
她咬紧了牙关,从齿缝中吃力地挤出话音来:“你胡言乱语!”
朝廷鹰犬突至平州,铁蹄得得而响。将自祖上起便只做花木营生的裴家踏得粉碎。
连宅子带花木。从壮年男子到嗷嗷待哺的稚儿,皆像是蝼蚁一般,被人碾碎成齑粉。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唯一活着的裴家人,如果没有陆立展,她也一定早早就下了黄泉去见父母了。
陆立展如今身居相位,十二年前却还离这个位置颇有距离。他那时已是官身,却敢为了一份情义潜入裴家。救下了她,这样的事,一旦被人知晓,他亦犯下了逆谋大罪。是掉脑袋的事。
所以梅姨娘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去了,却也忍不住扬声反驳若生的话,不能叫人知道!
然而她慌乱之中脱口而出的辩驳。却恰恰验证了若生心中所想所猜。
如果不是陆立展救下的她,她何至于这般激动?
若生当即明白过来。如果说是陆立展在十二年前救下的梅姨娘,那她如今身在陆立展旗下,当他的棋子,也就说得通了。
可她心中念头一闪,突然出声道:“姨娘好糊涂!”
梅姨娘咬牙撑着一口气,听到这话心头莫名一颤。
若生摇头:“皇上震怒之下派出的人马,将裴家包得铁桶一般,除非他带了重兵来救你,不然你们都只有死在一块的份!但便是我也知陆相当年还不是陆相,他焉能调兵遣将同皇上抗衡?姨娘这么多年来,难道便没有想过,他如何能出现在裴家?”
这事思来想去,分明就只有一个可能!…
——陆立展,就是当年奉命带兵去裴家镇压的官员!
梅姨娘怎么会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若生目光如炬看向梅姨娘,却见梅姨娘面上浮现出凄苦之色来。
她震惊,瞧这样子,梅姨娘也是疑心过的!
可她为何仍旧认定是连家的罪孽,却听从陆立展的命令?
梅姨娘一言不发,呕出一口血来。
若生盯着她面上神情,眸光倏忽一黯,紧紧皱起了眉头,她再试一句:“你送出去的信鸽,叫人射杀了。”
“你胡说……”梅姨娘声若蚊蝇,语意慢慢变得凄凉起来。
她初遇陆立展的时候,年纪尚小,还是孩子,只知自己能逃出生天,不叫裴家的百花谱落入恶人手中,终不会辜负祖父母跟父母的殷殷期盼,心中欢喜而难过。因陆立展救下了她的命,她感激不尽,听他说是父亲的故友,她也从不疑有他,喊他展叔叔,视他为父为友。
可人终究是会长大的。
随着岁月长河逐渐湮没往事,她心中的疑窦却像是枝头上的花似的,凋谢结了果,一日日变得硕大。
终于有一天,她开始回忆起自己逃出人间炼狱般的裴府时,那些她本不愿意回想的沉重往事。
她依旧深信陆立展的话,惨案的源头,便是云甄夫人的贪婪跟毒辣。
可云甄夫人是不会亲自领兵到裴家去镇压动手的,那时连家的几位爷也都还未入仕,这自然也不会是他们做下的。但当时一定有人领了嘉隆帝的命令带兵前往平州府,那领头的官员是谁?
她暗中打探过,无人知晓。
她去问陆立展,陆立展不答反问,你若是报仇,应当寻谁报?
自是云甄那毒妇!她斩钉截铁地道。
他颔首,说这样便足矣。
可足吗?
其实她心底深处一直觉得是不足的,她恨不得杀光当年所有参与过裴氏灭门惨案的所有人!
但那么多的官兵,官员,昔年选贡花的人,运送的人……她怎么有能耐一一查清楚,又一一杀掉?
所以陆立展的话也委实没有错,报仇便要冲着云甄夫人去报,报得这一仇,自己也就勉勉强强能够有脸去九泉之下见裴家人。
她将自己心底里的那点疑惑尽数压了下去,压得深深的,再不叫它出来。
她从未明说,可她也是疑心过的。
这会若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那薄薄的一层纸,她强压下去的那些东西就都仿佛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挡也挡不住。
她惶恐、害怕、茫然失措。
他不会骗自己的……一定不会的……
他是个好人,至少对她而言,是个天底下再好不过的人……
梅姨娘通红的眼眶里终于流出了泪水来。
一滴两滴,奔流成海。
她紧紧闭上了双目,身子一软,朝着床铺倒了回去。
若生轻声说了一句:“会弹笑春风的人,是个男子,今年足十九。”
梅姨娘眼皮微掀。
她继续道:“他还有一个兄弟,小他两岁。”
梅姨娘睁开了眼。
“他二人,如今皆在连家。”若生话音淡漠,“你有几个兄弟,想必并不是多难查的事,裴家上下拢共那么几十口人,翻一遍总会找到的。”
“呵……”梅姨娘似笑了声,“你错了,我并无兄弟……”声音一顿,她闭上眼,急促地喘息了两声,没了气。…
扈秋娘上前来拉若生:“人没了,姑娘莫要站在近旁,过会沾染了晦气。”
若生蹙着眉,却只淡淡说了句“人都没了,哪里还有晦气可沾”,一边上前弯腰,抓起被子盖上了梅姨娘的身子,静静看了两眼而后转身吩咐下去:“寻块地方将人葬了吧。”
时已入夏,尸体久放不得。
扈秋娘听她话音坚决,也就不再多言,让绿蕉送了她出去,自己也往另一边去。
谁知出得门去没一会,她就叫老吴给拦住了去路。
扈秋娘不虞:“什么事?”
老吴眯着眼睛:“你瞧你这做的都是什么事,打从望湖镇开始就事事都听三姑娘的,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知道什么,你倒好,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今又是要做什么去?”
若生用着老吴,可刘家的事,暂且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给他,是以他只知道若生从刘家接出来个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更不知道了。
扈秋娘并不待见他,闻言冷笑了下:“该叫你知道的时候,姑娘自然会吩咐。”言罢,她转身即走。
老吴被远远落在身后,瘦小的身形在夜色下显得愈发猥琐。
他冲着扈秋娘的背影“呸”了声,吸吸鼻子,扭头往亮堂处走去。
至廊下,他遥遥看见若生,不由“咦”了声。
天色已暗,扈秋娘在外走动不奇怪,怎么三姑娘也出来了?
他上前去,弯腰请安:“三姑娘怎地这会出来了?”
“哦,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交给谁办我都不放心。”若生眉目间神色如常,“想来想去,也就交给你去办,我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老吴闻言,想着到底还是得让老子办事,心中一喜,腰就稍直了些:“不知三姑娘要办的是什么事?”
若生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来:“是极要紧的事。”
老吴见她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到点子上,不由笑了起来:“三姑娘只管吩咐小的,只要不是那上天摘星星的活,小的都能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你赶明儿打扮成我的模样,乘了马车,领几个人和我一道出门,出了巷子我往东走,你往西面去。”
老吴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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