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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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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一声“阿九”余音尚未落地。被他锢在怀中的少女便好像清醒了两分,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然而就当苏彧以为她醒过神来时,她猛地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重重推了出去。随后大口喘息着后退了两步。嘴里用嘶哑的声音念着。“你不是……不是他……”
苏彧面上神情一冷,一把靠近过去,将她困在墙角。像捂了元宝的脸似的,毫不犹豫地用手将她低低嘟哝着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她显然觉得这般姿态十分不适,挣扎着用手来扯他的衣裳。
苏彧面露不耐,但也不去管她,只兀自用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翻开了她的眼皮,然后盯着瞳孔仔细看去。
她原本生得水波潋滟,一笑就似有深泉在其中,要将人看得溺进去的那双眼睛,此刻里头遍布血丝,乌黑的眼仁也散大了些。
苏彧眉头紧蹙,又去探她的脉息。
一下一下,急而促,又快又重。
他指腹所触之处的肌肤,也是滚烫。
就着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她两颊上的病态潮红,同样一览无余。
教授苏彧长大的重阳先生,什么都会一些,但真正谈得上精通的却也只是几样而已,岐黄之道,就不是他所擅长的。所以,老头子不擅长的东西,几乎跟着他长大的苏彧,也不擅长。
普通的风寒之症,把脉开方子,不过尔尔,但涉及疑难杂症,就非他可行。
但他这般看着若生的症状,却也不像是病。
昨儿个午后,她还好端端的,不可能睡上半夜,就突然病成了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何况这屋子里的人,绝不止她一个人变成了这样。
苏彧见她脉息越走越快,眼眸一沉,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极小的银匣子来。
不过近两寸长,不及一寸高。
他指尖一点,那匣子就无声地打开了来,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两行黄豆大小的绿色药丸。
这是贺咸的未婚妻,以医传家的慕家女,亲手制了的解毒丸,拢共不足十枚,置小匣中,可让人随身携带。
苏彧拈起一粒,直接就往若生口中塞了进去。
若生就死命挣扎起来,用舌头抵着那药丸,不肯吞下去。
苏彧的眉头越皱越紧,又想着这解毒丸,遇上常见的毒,倒是能吃下便解,但若是不常见的,吃上一枚也不过只能暂时压制而已,瞧她这样子,也是拖不得,他便将药丸用手指送了进去。
若生一时不查,药丸一咕噜就咽了下去。
她面上露出悲愤之色来,忽然贝齿一紧,就咬在了苏彧指尖上。
偏她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渐渐没了力气,这咬的也没劲。
苏彧轻而易举地将手指抽了回来,可上头被她柔软的唇瓣无意间擦过的地方,却莫名灼热了起来。
他忽然间,有些心思浮动。
咽下了药丸的若生,蹙着眉,皱着脸,阖眼踉跄着摔在了他身上。
苏彧将人一把接住,静默了片刻,幽幽轻叹了声:“笨手笨脚。”
已然闭着眼似睡去一般,重新安静下来的若生却像只小猫似的紧紧将胳膊缠在了他身上。
也不知怎地,她忽然小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把眼泪蹭到了他衣服上,嘴里呢喃着:“爹爹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走……”
苏彧原见她鼻涕眼泪糊了自己一袖子,准备顺手就这么将人丢在一旁的,可谁知她突然说了这么几句话。
她是连家二房的姑娘,她爹自然就是连家的那位二爷,连则致。
苏彧回忆了一遍,连家二爷小孩儿心性,平素并不同人打交道,就是连家的门也出得没那么多,出远门,只怕是没有的事。
那若生哭着说的不要走,又是什么意思?
思忖间。小声哭着的少女,蓦地哭得撕心裂肺起来……
苏彧猝不及防,手一顿就落在了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似劝慰一般。
若生的哭声,竟也真的渐渐小了下来,最后成了抽泣。
苏彧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还有她那张哭得通红的脸,意外的,竟然半点气也生不出来。他暗暗想。自己只怕是失心疯了……
白日里。他一面从刘大郎口中套话,一面在刘家逛了一圈记住了地形,天黑后,便悄悄动了身。
京城的那天雨夜里。陈公公在看过永宁后同他提起刘刺史的事时。刘刺史的境况就已经不妙了。
但他一直没有死。这便证明,刘刺史手里还有那群人想要的东西。陈公公提及的那本账簿,眼下仍不知所踪。刘刺史藏的东西。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可刘刺史没有死,却中风了,根本无法言语,也无法提笔写字,即便他有心告诉旁人,他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刘刺史只要还有一分神智在,他为了保命,就绝不可能将自己藏匿那账簿的地方,轻易吐露。
所以,那本谁也没有见过的账簿,就成了他们角力的对象。
刘刺史既然能将账簿一藏就是这么多年,在仕途上也从来没有遭人弹劾过,一直走得十分平稳,甚至于三年多前一跃升至平州刺史,可见他并非是个无能之辈。
但观其多年来从政的风向、行事、作为等等,便不难看出他是个骨子里极为苛刻的人,偏偏这苛刻中还带出几分怯懦,因着这怯懦,又令他无法真正的相信旁人,所以他手头才会留有那本账簿。
这样的人,若要藏东西,绝不会藏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他必得日日想见便能见到那物,夜里才能安然入睡。
是以苏彧推断,那本账簿极有可能就在刘家,想必那边也已派人搜罗过,但他们并没有成功找到账簿。
刘刺史,将东西藏得十分严密。
苏彧只能亲入刘府再寻账簿。
今儿个夜里,他原是要去夜探刘刺史的。白日里准备得妥当,他一路行至半途,才遇上了两个婆子。婆子提着灯,袖着手,信步走来。他便一个纵身,燕子似地落到了树上,隐在了枝桠间。
就在这时,那两个婆子走过小径,手中提灯昏黄的光晕扫了过来。
苏彧眼尖地看到有只小虫趴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片绿叶上,而后振翅一飞,它就落在了绿叶旁的一朵花上。
这树许是正当季,花开得极好。
那小虫就落在了花蕊处,而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行飞到了下头的一张蛛网上。
蛛网黏住了它的腿,它的翅膀。它挣扎来挣扎去,再也挣脱不了这束缚。
一切不过只是一转眼的事,那两个婆子走过后,周围便重新黯淡了下来,陷入蛛网的小飞虫,也就从苏彧眼中“消失不见”了。
蜘蛛织网,飞虫落网,这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那飞虫是在落于花蕊后,突然自行朝着蛛网一头栽下去的。
这便怪哉了!
他飞快地在心中推演起来,然后心头一跳,顿时有如擂鼓一般,心跳声在寂夜里震耳欲聋。
他暗道不好,转身就往若生所在的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一看,果真是大不好。
他安抚着若生,面上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好在他带着的解毒丸见效很快,少顷,若生便睁开了眼,眼神重归了清澈。
瞧见苏彧的那一瞬间,她的神情突然变了变,而后抬起手来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撩了袖子往上一看,有伤,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苏彧沉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小说《掌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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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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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生身子瘫软,往地上一坐,摇了摇头。
昨日傍晚时分,她送走锦娘后,便命绿蕉跟扈秋娘将东西收拾了,打了水来净面净手,暂且准备歇着去。这屋子里也就没有再进过外人,等到暮色四合,各处掌了灯时,外头也只来了个元宝。
她迷迷糊糊想着,脑子里却是越想越像是一团黏稠的浆糊,理不清楚。
舌根处又有一阵一阵的微凉的苦涩不停涌上来,难受得紧,不过因了这清凉的苦意,她原本正变得干燥而刺痛的咽喉,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夜里有何不寻常的事?”苏彧深深看了她一眼,将装着解毒丸的小匣子递给她,让她去给扈秋娘跟绿蕉服下。
不知为何,三人同在一处,可瞧着症状最严重的却是若生,方才若不是苏彧到的及时,被她抓在手里的那把小银剪子,这会只怕已不知扎在哪里了。扈秋娘则只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哭哭啼啼没有另外的动静,绿蕉更只是躺在那,像是梦魇了一般,只嘴上嘟囔着。
若生知道她们无事,面上神色稍变得镇定了些许。
(
她哑着嗓子轻声谢过苏彧,取出解毒丸分别给扈秋娘跟绿蕉喂下,而后才退回到苏彧身边,小声道:“打从我们走进这间屋子开始。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对劲的事。”
然而记忆虽然这般告诉她,但眼前的情况,却时刻提醒着他们,周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对的事。
苏彧道:“解毒丸药不对症,恐怕也只能压制个把时辰而已,根结何在,一定要尽快找出。”
所以若生的回忆,很重要,一个毫不起眼的细节,有可能就是线索。乃至于真相。
若生无力地瘫坐在床沿。背靠在床柱上,心里头乱糟糟的,就连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也并不十分清楚。她只隐约记得。自己见到了苏彧。但那个苏彧。却是假的。
她左思右想,依旧没有头绪,只得抬起头来望向苏彧。轻轻咬了下唇瓣,问:“我方才,可是梦魇了?”
据闻,有人在梦魇后,会如白日里清醒时一般自行起身,胡乱走动,甚至于还会作诗画画等……但一旦醒来,就会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
她方才的样子,应当就是如此。
可苏彧却道:“并不算是梦。”
“那是怎么了?”她刚才意识尚且混沌,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但苏彧,应当知道的才是。
她屏息看着他,却见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更像是中邪。”
“……”若生瞠目结舌,“是什么妖术不成?”
苏彧语气淡淡地道:“只是像中邪罢了,照脉息、瞳色、模样等来看,也像中毒之状,而且你服下解毒丸后,已见药效。”
若生闻言,提着一口气,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她早前是不相信这些的,但耐不住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就都不大寻常,所以不得不信。
是以这会听到是中毒,她反倒放心了些。
再无色无味无形的毒,只要是人为的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苏彧问:“可还记得这屋子里的陈设?今儿个用过的食水,碰过的东西?”
若生扶着床柱勉强站起身来,沉思着点了点头。
“可站得住?”苏彧蹙了蹙眉。
若生苦笑一声:“似乎……站不住了……”
她身上仿佛半点力气也无,休说走动,就是站在那也觉得浑身乏力,腿脚酸软。
苏彧微微敛目。
房中燃着的灯火,愈加黯淡了下去,光影迷离。
他忽然上前来,手一抬就将她扶住了,嘴上仍只漠然道:“既记得,可有哪里不对劲?”
若生四下里一看,除却先前似是被她折腾出来的狼藉外,屋子里的摆设,依旧是她躺下之前的模样,就连位置也没有变化。她轻声呢喃着:“用过晚饭后,我便没有再用过旁的东西……”
但晚饭,是她跟江氏母女一道用的,绿蕉跟扈秋娘,则跟刘家的丫鬟婆子,吃的一样。
“可曾嗅到过什么古怪的气味?”苏彧的手稳稳扶着她,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听上去也显得格外的令人心安。
若生的神情,却在顷刻间大变。
气味!
她忽然间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闻见过的香气,那馥郁芬芳,又令人无法辨别的香气,即便是这会,也似乎仍然萦绕在她的鼻间。若生一下握住了苏彧的手,蹙起两道秀眉,面色难看地道:“是花!”
白日里,太阳还未落山,锦娘尚未过来之前,有两个婆子捧了几盆花送过来,说是香气安神,宜搁在室内。
平州本就是以花木闻名的地方,家家户户不管富贵与否,门前屋内摆上几盆花,都是极常见的事。
若生所住的这处屋子廊下,就摆了不少。
那两个婆子另又搬了花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她没有留心,扈秋娘几个也没有当回事,那几盆花,就都被搁在了屋子里。
她回想着,一股阴寒飞快窜上了背脊,失声道:“送花来的那两个婆子,说是奉了刘夫人的命!”
“是哪几盆?”苏彧眸光渐冷,扶了她往亮堂处走,随即抄起那盏灯来。
若生神魂未定,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一阵剧痛。
她神智重新清明了些,声音也少了两分颤意。“两盆在入门的地方,一盆在卧房西北角的花架子上。”
苏彧便半扶半抱地将她先带到了那两盆入口处的花前,灯光照耀下,一盆花已经半谢了,另一盆则花期正好,开得娇艳欲滴。
若生一株也叫不上名字。
苏彧却只就着灯光看了一眼,便摇摇头道:“是绿珠跟晚山春,无毒。”
这两株花,都是早些年便在平州大肆栽种过的品种,并不罕见。
二人便移步去了另一边的花架子前。花架不高。上下三层。一共搁了四盆花。若生一眼看过去,根本记不得这上头究竟哪一盆是后来那两个婆子送来的,又有哪些是原先就搁在这上头的。
然而当他们走到花架近旁时,若生熟悉的那股香气。就登时浓郁了起来。
想着有毒。若生拽着苏彧吃力地想要往后退。
苏彧扶着她没动。面上淡然,举高了灯去照那架子上搁着的花,一面低低道:“我也服了解毒丸。暂时不会有事,至于你已中毒,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言罢,他依次将那架子上的花名,说了出来。
这些花,他皆只看一眼便能分辨,可搁在第二层的那盆花,他仔细看过后,却没有立即说出花名来。
若生一瞧,便知他们找到了那盆花,不觉心神凛然。
苏彧静默片刻,鲜见的声带迟疑地道:“这花,好像是……倚栏娇……”
若生不明白:“倚栏娇有毒?”
映入她眼帘的花,高约一尺有余,花白色,不知是不是灯火的光亮照在上头的缘故,那白色的花瓣上隐隐约约似乎还带着些微淡淡的黄绿色。茎枝则是暗暗的绿,生意勃勃,但靠近花朵的地方却是紫色的,灯光掩映下,一股奇诡扑面而来。
叶作卵型,上头有细小缺口。
白色的花朵,则作漏斗形,却是重瓣,层层叠叠,一瓣又一瓣。
这是若生从未见过的花,先前那些,她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有些平素在家中,偶尔也曾瞥见过,可眼前的这一盆花,她长至这么大也从没有看见过。
“有大毒。”苏彧神色微变,“竟真是倚栏娇!”
若生被“大毒”二字唬了一跳,目光循着他的视线朝花看了去,突然看见了一枚小小凸起的果子。
像枚极小的鸡子,黑褐色,上头还生着细小的尖刺。
她听见苏彧的声音里,慢慢有了波动。
他说,这世上,竟还有倚栏娇……
口气,竟是诧异的!
若生不由大惊。
“平州裴氏一门全灭后,这花,也随之没了,世上再无人见过倚栏娇。”他转过脸来看她,眼中神色莫测,说着若生从未听说过的事,“倚栏娇是由曼陀罗花跟另外几种无人知晓的花一并培育而出,世上罕有,是裴家独创之物,然而花有大毒,近闻其香过上几个时辰,就会中毒致幻。”
若生的心思却早在他最开始说的那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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