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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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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他身上。
迷风紧紧抱住她,怕山风吹了这个如此脆弱的生命。他裹紧他的黑袍,怀中女婴手指细得像花蕊,攀在他突兀的肋骨,一点不觉得坚硬。她的心脏隔着两重皮肉贴于他身,这么小的心,也热切地跳个不停,咚咚咚咚,他能感觉到婴儿血液奔流,嫩薄的皮肤散发奶香。
这么小的心,也要活下去。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在他胸上,像一个召唤,又像一缕回声。即使今生误堕无边血海,她要活。生命的呼喊如此不甘。
妖巫落下泪来,掉在婴孩熟睡的小脸上。他给不了她回应。
在婴儿花瓣似的粉红色手脚偎依着的那片瘦削、苍白、冰凉的胸膛之中,永远不会再有心跳的声音。
〃宝宝,我们到喀念什啦。你乖乖地睡,我们来采般若草。〃
迷风抱着孩子,弯下腰去,用他细长的手指俯拾喀念什峰顶遍地生长的褐色小草。一轮红日正从云海中跳出来。
一阵大风卷来,迷风的黑色袍角高高扬起,拍打在婴儿脸上。顿时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凄厉地啼哭起来,小喉咙赛过哀猿怒鹤,一声嘹唳穿云透雾,撕破了旭日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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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四 荒栈(1)
四 荒栈
〃总是说血魔血魔。究竟这血魔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听到柜台后面,一个沙哑的嗓音叹了口气,轻轻地问。如同自言自语,并不指望有谁来回答。
那时我在城中游荡,天明时分,我累了,便走到这家客栈。我觉得我走不动了。
我没有钱。但没人赶我出去。其实这个时候,客栈已经不是客栈,就好像酒楼不再是酒楼、银号不再是银号、家不再是家。士农工商,婚丧嫁娶,这世上一切平淡稳定的日子都被迫终止。
在烽火连天的年代,每个人都没有了家。
这曾是一座繁华城市,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十万人家。这曾是一家百年老号,楼有三层高,仰望厅堂梁柱,至今仍残存剥落了的描金藻绘。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朱梁画栋结满蛛尘,飘呀飘的鬼影子,偶尔簌簌地坠在我脸上。
我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自言自语的老板。他颓丧地趴在柜上,只露出一把花白头发,也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梳理过,像一窝干草。
他是一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人了。不过没有我老。
〃那是一只畜生。〃突然有人说话,那把花白头发在柜后猛地一跳,可怜的老板被吓着了。
是那队烂醉的兵。他们在月下狂歌狂哭时,我从马腹下抱着琴偷偷溜走,连滚带爬,感谢我这把还算灵活的老骨头,他们没发现,要不就是根本懒得理我。
我比他们先到客栈。兵们闯进来的时候,更不会留意角落里有团一动不动的灰扑扑的东西,也许他们以为那是一只麻袋。
他们只顾着逼老板拿出仅剩的酒来,他舍不得他们就亮出长矛。他们要喝酒,酒是好东西啊,喝醉之后就可以忘记很多事情。
不过他们不知道,有些事,是喝得再多也忘不了的。
领头的兵捧着酒坛痛饮,这可是上品女儿红啊,琥珀色液体从莽汉嘴边淋漓下来,一半倒都流到铁甲上。浪费啊浪费。你以为甲戈也会喝酒么?
兵者为凶器,它们想喝的、唯一能喝的,只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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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枯黄的脸从高柜后胆战心惊地探出来,小眼珠子哧溜乱转,一副心痛欲死神情。这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老人一定在本能地计算此刻有多少银子哗哗顺着大兵的铁甲淌走了,但这年头,命都保不住了,还要钱做什么呢。
领头的兵一抹络腮胡,冷笑着说:〃血魔是天下最残忍的一头畜生,是萨卡妖人信奉的邪神。妖人的头子、那该死的什么大巫勾结了这吃人魔鬼,就是它在作祟,使那些蛮子竟敢犯我天朝,杀我百姓。这场灾祸全该算在它头上……这笔血债总有一天要偿还!〃
〃唉,我有三个儿子……我有过三个儿子……〃老板喃喃道,〃三个儿子全都去当兵了,这年头,保家卫国,应该,我让他们去,不去也不行……我三个儿子全都去打仗了,一个也没回来……军爷,我有过三个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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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四 荒栈(2)
老人重又趴倒在柜台上,风把门扇吹得一开一合,啪啪作响。风里传来了嘶哑的哭声。
〃战乱之年,遭殃的又岂止你一家?那些死在沙场的兄弟,他们哪一个不是人生父母养。老头儿,收起这副丧气嘴脸,要怪就怪萨卡妖人,就怪血魔那畜生!〃大兵把空酒坛摔碎在地,豪言壮语,〃你等着吧,邪总不能胜正,老天是有眼睛的!等我们打到折翼山,定要将那魔鬼一刀刀零碎剐了,它喝下去的鲜血我要它吐出来!〃
〃军爷说得好、说得好。老天是有眼睛的,那血魔逞不了多久的威风啊,这样吃人的东西它活不长啊……天也不容它啊!〃
老板唠唠叨叨地重复。人一上了年纪,总会变得罗嗦,变成可笑的老废物。他抽泣着,翻来覆去安慰着自己。
〃血魔一定会死,一定会死。老天是有眼睛的……仗总会打完的……总会打完的吧?〃
可是战争开始到如今,已经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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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五 碧血(1)
五 碧血
青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生下来就记事了。
这双眼睛自虚空中落到这个世界上,从它睁开的一刻起,看到过的东西便不会再忘记,犹如刀劈斧凿。她样样都记得。
她记得那个子夜,师父是怎样把她放在竹背篓里,负着她攀上喀念什峰顶。她记得师父身上的气息,那是灰色线香的气味,是山风与木叶、碣石与流水、黑夜与白天的气味。
师父身上的气息,是七弦弹动那一刹,琴的气味。过去是一片白茫茫的寂静,将来也是。只有这一刹那是真实。时间对青袂来说,是大片无涯的荒野,她站在中央,看到一个背影,那就是师父。他只存在于琴弦响动的一瞬间,在她眼中就成为无法翻越的永恒。
这个名叫迷风的巫人。她记得他身上的黑袍,他背后的长发,他颌下的胡须,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双温和苍凉的眼睛。
她记得那一天,师父的袍角拍于脸颊惊醒她的梦。当红日从云海里跳出来,绚烂彩霞遍洒折翼山脉。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刺瞎人眼的光明普照四野。太阳升起来了。
太阳照着喀念什之顶。在光秃秃的断了头的高峰上,她看到那些白石砌成的柱子。
每一根石柱都粗可合围,柱基坚实广大,柱顶雕刻着含义不明的、属于蛮荒异族的狰狞脸谱。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喜也有怒,每一个民族所崇奉信仰的神明,到头来总是看不透这尘世七情。
太阳照着青袂的眼睛。她在师父怀里惊号起来。
很多年以后她还没忘,当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曾经被喀念什峰顶那些排列成北斗形状的七根石柱吓哭过。她怕它们。
那些柱子顶端雕着贪嗔喜怒爱怨妒七种脸谱,柱身华美繁复,羽毛状花纹连绵环绕,永不到头。七张神灵面孔沐浴旭日光中,高高地俯瞰黑袍男子与他怀抱中的婴孩。
青袂使劲揪着师父的胡须,死不敢撒手。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是为世间至苦。她还不明白,可她怕它们。
她害怕这些高高在上的、冰冷的、不祥的石柱。
所以她永不再去喀念什,那地方总让她心惊肉跳。在青袂寂寞的成长中,最大的快乐只是喀都什之巅、树顶上偶尔的抱膝独坐。
最好的朋友,就是那些飞鸟吧?虽然它们不会说话,虽然它们与她之间永远隔着一重天空,虽然,她并不太明白,朋友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在师父的书上翻到这样几句话:〃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可是她不会说鸟儿的语言。她便只能呆呆地仰望它们,成群结队飞来飞去,唱出快乐的歌声。
青袂是个没有朋友的女孩。但她有师父。
只有师父。
师父带着她住在折翼山,这是萨卡族人自古聚居的地方。山脉连绵,覆盖百里。虽然贫瘠、湿热的红土地似乎只适合树木蔓草疯长而吝于将谷稷赐予人类,但这里是萨卡人祖祖辈辈的家啊。据说他们都住在山脚下,依靠双手辛勤劳作,种植番薯、甘蔗、芭蕉、凤梨与玉蜀黍,苦涩的咸水井里晒出井盐。在收成不好的荒年,村里的男人们就挎上弓箭进山狩猎飞禽走兽,带回去养活妻儿。萨卡的老百姓生活得艰辛而又顽强。
青袂从来没见过他们。有时她想,其实她不该说〃他们〃,因为她自己原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她是萨卡人。这里除了师父,所有人都是同族。大家都住在山下的村子里,一起种地,一起打猎,一起唱歌,一起挨过荒年。只有她,从一生下来就被送到山上,交给一个很多年前从遥远中原来到折翼山的汉人抚养。
萨卡一族的大祭司,为什么要由一个汉人来当呢?她没问过,就像她不知道师父是哪一年、为什么到这贫瘠的蛮荒之地来。师父说,青袂,如果你不想让我生气,就得学会永远不要问为什么。
她学会静静地接受一切,不问,不想。他们说她是族中选出来的圣女,这是那一年神恩卜示,天赐圣女降于折翼山。大祭司会同族长与九长老,从全族几百个新生婴儿中,郑重地把她挑选出来。这是萨卡举族最高殊荣,迦罗那迦之神眷顾,神的眼睛落在这个女婴身上,她将秉承它的恩旨,把吉祥与幸福带给这里的人们。
这都是野九族长说的。她两岁那年,他曾上山来看过她。那个鸡皮鹤发、皱纹深得像沟壑一样的、黑布包头上戴着巨大银饰的老人使她害怕,她躲在师父背后,看着他额上朱砂涂出的鲜红图形与刺穿上唇的银钉大哭,不肯出来见他。
她拼命揪住师父的黑袍。作为族中祭司,他并未在族长驾临时起身迎接,清瘦的男子迷风仍然垂目望着他的琴,任凭孩子在背后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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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五 碧血(2)
他连手指都没动一动。静定只若风雨中傲然指天的喀都什峰。
野九族长瞧着师徒俩,叹道:〃她还在哭。她还是会哭。〃
师父说:〃她还小。今年才两岁呢,族长。您该过几年再来看她。〃
〃大祭司与萨卡人同荣共辱这么久……全族人都信得过您。〃野九族长道,〃嗯,才两岁啊……是我来得早了。圣女交给您,大祭司,我们都是放心的。孩子看起来很健康,这些年大祭司养育她,多费心了。〃
〃我会像抚养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把她好好养大。请族长并阖族父老放心。〃
师父的声音,似乎很冷。像一段早已枯朽的死木,任何金石掷到上头,激不起半点回响。
〃迷风此身,早就不该再存在世上。是萨卡的父老们让我又活了这许多年。〃黑袍巫师看着琴弦,慢慢地说,〃此乃再造之恩……再造之恩。迷风一生一世铭记于心。请族长转告山下父老:迷风必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圣女在这里,很好。〃
〃是啊,我看出来了,大祭司抚育此儿实是尽心竭力。嗯,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好个孩儿,她叫……青袂,是么?好青袂,别怕,爷爷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
野九族长生硬地吐出她的汉文名字。青袂惶恐地大哭着,被从师父背后拖出来,那只树根一般瘦硬的老手按在头顶,抚摸着细软的额发。野九族长浑浊的双眼长久地凝视着她。两岁那年她已经听得懂汉话与萨卡话,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她怕。
她怕。老人皱纹遍布的脸令她想起喀念什峰顶那些变形的狰狞石柱。她瞪着他面上朱砂纹,猛低头,一口咬在他右腕。突然砰的一声,她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子已远远飞出去。
青袂撞在草庐角落摆放的石鼓上,浑身都在痛,哭得好苦。一股柔和的气流却席地卷来,伴随着两声铮铮琴音,她七荤八素被从地下扶起。那股气流卷住腰肢,往后回拖。
一只冰冷大手轻轻拭去女孩额角的鲜血。青袂抽咽着,偎在男子怀里。
〃青袂乖,不怕。师父在这儿呢。〃琴音又起,泠泠商弦,含住杀机。她听到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迦罗那迦之神看着,族长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圣女今年刚满两岁!她才两岁!〃
青袂抓住他衣袍,把头向那瘦削冰凉的胸膛拱去,像一只兽雏寻找着母兽的|乳头。
〃……是我莽撞了。请大祭司见谅。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然则圣女就全拜托大祭司抚养了。〃
老人左手紧紧握住右腕,指缝间渗出点滴红血。那小小的牙印子……青袂是天生能在倾盆暴雨中攀上悬崖的人啊,当她发怒的时候,就是一头小兽。
她在师父的怀抱中偷偷瞟着那个〃坏人〃,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她很纳闷,难道她咬得他很疼吗?他嘴上不是钉着银钉的吗,那么长的钉子穿透嘴唇他都不怕,怎么倒怕起她来呢?要说疼,她也被他摔得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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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五 碧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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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九族长匆匆转身:〃大祭司善自珍重,请好生看待圣女,不要再让她哭泣。〃
〃我会的。山居疏懒,就不送族长了。〃
那老人一身银饰,丁丁当当地随他赭红衣裳的背影消失在草庐门外。脚步踉跄、慌慌张张……她真的咬痛了这个爷爷吗?
青袂埋下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以免挨骂。但师父摸着她的发,他的手这样大,几乎覆盖住她整个头颅。
〃青袂不哭、不哭啊。有师父在,师父陪着你。〃
她攀住他冰冷的手指仰起脸来。师父没看她,他的目光茫茫望向前方,草庐之外,野九族长离去的方向那太阳在深山蔓草荒烟中弥漫成灰蒙蒙的一片。师父抱着她,师父的手上有湿湿的东西滴到青袂脸上。淡绿色的液体清澈如水,像竹叶上隔夜的雨,从他细长的指尖落在她掌心。
青袂摸到自己额头,那儿一道新伤口流淌出同样的液体。师父的黑袍胸口,被沾湿了。
是淡绿色的液体,凉的。女童眨动着湿漉漉的睫毛,听见那个名叫迷风的男子说:〃青袂,师父……会保护你的……还疼吗?〃
她用汉话……他和她共同的语言……答道:〃不疼。〃
她便知道她和其他人不同……和所有人都不同。
两岁那年,野九爷爷手上流出的鲜红血液让她看到这个。他的血好红,而她的血,是绿的。
绿色的血,又淡,又凉,又薄,没有气味与温度。如同她的眼眸。
青袂是个生着一双绿眼睛的女孩。那颜色比最干净的泉水还要清,比最新的竹叶更嫩。那对眼里仿佛能映出折翼山之上,最晴好的天气里没有半缕云丝的时候,天空的青色。
不染片翳。明澈透底。难画难描。
世间没有一种色彩可以复制青袂眼里的颜色。当她望着你,你甚至可以照见自己的灵魂。
因此她的名字叫作青袂吗。到她能够下地奔跑,师父就给她穿青色的衣裳。虽然只是一件套头宽袍与麻编软鞋,一针针,一线线,都从师父手里缝出来。在那些灯火摇曳的夜晚,她蜷在琴边蒲团上睡了,他伴着风声,慢慢把柔软的新布裁剪连缀成小小的衣衫。后来衣衫越做越长,她的身量在长高,师父睡得也越来越晚。清晨,寒气侵骨时分,他摇醒她,说,青袂,来试试这件衣服合不合身。
少女青袂就站起来,褪掉旧衣,换上师父给她做的新衣裳。苍白纤瘦的身体在熹微曙色中似一座玉石雕像,晨雾笼着她,太阳映着她,发出淡淡光泽。她的腰这么细腿这么长,袍子还来不及落下,她已欣喜地旋转起来,裸露出两条小腿,青袂飘散像飞鸟的翅膀。
〃师父,这衣服真好看!〃
她总是这么说,虽然每次师父给她缝的新衣都一样。就像每一次当她当着他的面脱去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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