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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自己就不重要？”

“吴布哥哥，你不要再说了，多谢你还惦记着我，今天能来看我，可是我们真的是不可能的，以后你也不要在轻易进宫来看我了，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况且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现在，你还是快走吧。”子夫狠了狠心，既然不能满足他的心愿，不如就把话说清楚，从此彻底解决这件事情，倒也是个长久之计。

没想到吴布还是不死心：“卫妹妹，我知道你从前不喜欢我，可是现在宫里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别说这三千佳丽，你一进来，那个负心皇帝就把你扔到一边，你在这里，什么时候能有个出头之日，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何必这样委屈自己？还不如早作打算，也不是没希望的。”

“我已经打算好了，既然进了这宫门，就要在这里过下去，是好是歹，都是我的造化了。”她和刘彻的计划，自然不能对吴布说，可别的话又没法解释，只好这样勉强道。

“不，我不忍心让你继续在这里吃苦！好妹妹，你就下个决心，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会永远保护你，不叫你受伤害。”旁边隐隐传来一阵阵的人声笑语，吴布也不由得向左右张望了一下，却仍然着急地说。

“吴布哥哥，你什么都别说了，从此之后，你就把我这个人忘记了吧。你快走吧，晚了叫人看见就不好了。”子夫匆忙地催促他道。

“可是，我真的放不下你！你跟我一起走吧！”吴布还是不肯转身离开，只是苦苦地哀求她。

远处的人声又渐渐消失，周围又变为一片静寂，吴布见子夫半晌不语，知道再说也没有用，便又转换了话题道：“既然你坚决不听我的，也就只好依着你吧，只是不管怎么样，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身子是最要紧的，你这个样子，岂不是叫我担心？”

子夫也变了缓和的口气：“吴布哥哥，这些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担心我了。”

吴布长叹了一口气：“也罢，你就保重自身吧。”

子夫看着他忧郁的面容，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恻隐之心，隐隐有些难受：“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你又能帮上什么忙？你只要自己好好儿的，以后成一门好亲事，我也就安心了，我们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还是像从前一样做兄妹吧。”

“这次我来，青弟还叫我转告你，他一切都好，叫你别惦记他。”吴布不再说这个话题，而说到卫青身上。

“家里人都好吗？青弟现在还是跟在公主身边做骑奴？”

吴布点点头：“是啊，现在公主很是赏识他，进出都要他跟随，十分得脸呢，日子也比从前好多了，看来青弟在公主府里还大有前途呢。”

不知道怎么的，子夫心里听了这句话，闪过一丝疑虑，还没容自己再想，吴布又接下去道：“大姐二姐还是那样子，不过二姐已经恢复多了，现在每天带着孩子，也不那么伤感了。”

子夫放下了心：“那就好，我知道家里都平安，就放心多了——”

话还没完，只听那边吟霜的声音传过来：“这朵牡丹好看，一会送给卫姐姐。”

“快，来人了，你快走吧，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子夫连忙催促着吴布，不远处，已经能隐隐看见吟霜和如月的身影了。

吴布见真的来人了，也不敢再迟疑，便道：“那我就走了，看一会连累了公孙太仆，妹妹，你可要好好保重啊。”说着，便向旁边的树丛中一闪，转眼就不见了。

子夫隐隐见树丛中有着公孙贺的身影，这才放下了心，此时吟霜、梨儿也已经过来了，吟霜笑吟吟地手中拿着几朵牡丹，笑道：“姐姐，你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看见这棵柳树好看，就一时看住了，你们到哪里去了？这么半天也没见影儿。如月姐姐呢？”

“如月姐姐身子不舒服，刚才回房去了，叫我们告诉卫姐姐一声。我们就在不远处，那边开了好多花，姐姐，真可惜你没去。”梨儿笑容满面，抢着说道。

她们就在不远的地方？子夫心里蓦地吃了一惊，看了看梨儿和吟霜，梨儿却是满脸天真的神气，只顾着手上摘得满满一手花束，吟霜也是表情平静，听了梨儿的话，接茬笑道：“虽然没去，可是我们不是给卫姐姐带花回来了吗？卫姐姐，我给你插上。”

子夫只好笑了笑；“这花真好看。”一面细心地又观察着两个人的神情，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也就渐渐放开手了，远处，只见几个同是织造房的女子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地走上前来，子夫只好撂下这半天的心事，和她们在一起说笑起来。

天色昏黑，众人渐渐离去，子夫也揣着满腹的惊忧，回到那幽深的织造房去，继续这日复一日的劳作。

☆、第四十二章　遣散

时光如水，只是缓缓不停地向前流逝，一转眼，子夫在织室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刘彻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子夫开始时候还在翘首盼望着，后来越来越没影，她几乎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刘彻一定是将她忘记了，帝王自古多薄幸，难道他的话，还真的能当真吗？

想起从前的自己，刚入宫时候的满怀期待，子夫不由得暗暗好笑，未免太天真了啊！**美女如云，哪里还能记起这样一个小小歌女，想来刚入宫时候刘彻那几次的热切，是不是也有和陈皇后赌气的成分？过了这几天，和陈皇后重归于好，自然也就不把她放在眼中了。

织室的生涯平静如水，每天重复的劳作，叫人变得渐渐麻木起来，一如既往地吃饭，睡觉，做活，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差池，子夫本来聪敏，现在做了一段时间，也熟悉了许多，做活已经熟门熟路，只不过在偶尔有一点闲暇的时间中，她还是在考虑自己怎么能脱身，可是自从太皇太后病愈，陈皇后又威风了许多，六宫宫人一概不得擅自出入，李主管自然也不敢违抗，看守众人看得紧紧的，从来不许走出织造房半步，子夫已经半年多没有出去过，外面什么样，她也一概不知，就是想出什么办法来，又能怎么样呢？

转眼已经到了初冬，第一场雪已经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在地上，盖上一层白白的薄雾一般，天气严寒，宫里的人除了有差事在身上的，都不大走动，更是显得宫里安静，每天只是能听见做活的针线声在料子上一针一针地来往穿梭，别的什么都是与外隔绝的。

这天又是一个大冷天，众女子一早来到织室，都冻得脸上通红，手也要僵硬了，却还要勉强支撑着拿起针来，一边轻轻呵着热气，一边赶紧不时活动活动手指，好能赶快灵活起来，李主管今天不在这里监督，众女子也就都放松了警惕，一边做活，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你听说了吗？宫里要遣散一批宫女了。”

不知道是谁说出的这句话，众人听了都是一片骇然，只听都连忙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是吗？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真的吗？还会有这样的好事？”

一个女子眨巴了眨巴眼睛，有些故作玄虚地道：“可不是，这是千真万确的，我的姑母在温室殿做事，她从皇上那里亲耳听到的，一点错也没有。”

“宫里都是有定例的，几年一挑，几年一放，不到二十五岁是不准出宫的，怎么突然会有这个消息？”众人好奇地插口。

“听说这是皇上隆恩，见**里的人太多了，又加上太皇太后连年身子不好，为了以应天和，多积善德，所以才开恩放人出去的。人人都有机会，也许，我这下也能逃出这个牢笼了呢。”说话的女子忽然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道。

这个消息无异一声惊雷，轰地在众人心上炸开，一时人人都毫无语言，只是在静静地想着自己未来的路，吟霜轻轻碰了碰子夫：“姐姐，你也想出去吗？”

子夫正在想着这件事，忽然来了这么一个问题，不觉有些突然，愣了愣，才道：“我还没想好，况且这事还定不得准呢，也许皇上又变了主意也说不定。就是真有这道旨意下来，难道又能这么巧轮到我头上？”

话是这么说着，她却在想着万一真的有这道旨意下来，自己是想办法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宫里，等待那现在看来渺茫的希望呢？这好几个月过去了，刘彻一次也没来看过她，是真的把她放弃了吧？可是，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身在宫闱，就这样出去，真的不甘心，左右为难，心里不安地思索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也是这样想，**的人这么多，放出去也就放个几个人，只怕都轮不到织造房，轮也是太后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吧。”梨儿忽然说了一句，她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气，手中的针线也停了。

吟霜却是一脸镇定的神气：“我可不为了这事担心，左右也不是我们自己说的算的，到时候分派谁就是谁，我就是留下也无所谓，宫里也一样的过日子，也许比外面还有出头的希望呢，就是出去了，嫁个人，贫门小户的，不也是一辈子为了衣食奔波？”

如月有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见李主管走了进来，向子夫道：“太后娘娘那里叫送几匹缎子去，你们谁去？”

天气寒冷，众女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愿意动身，只是低下了头，任凭主管分派。李主管早已经料到，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哼，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幅样子！平时要是有什么好事，都抢在前头，要是有点什么苦活累活，就都一个个地往后缩！你们要是再不出来个人，我就都让你们在外面做活去！”

“主管看谁妥当，就分派谁去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翠钿连忙站起来，赔笑地道。

“我难道不知道应该分派吗？我今天就是有意要看看，谁能在这冷天出去谁能不辞辛苦，果然不出我所料，个个都是懒骨头！没有好事的事，谁也不肯往前去！这以后要是有了什么别的差事，还能指望的上她们什么？别给我找事就不错！”

众女子大气不敢出，没想到李主管这么一句普通的话，却还有目的在后头，可是已经都没有出头了，现在就是再找补也无济于事了，况且又都是真的不愿意出去，心下暗想，反正不是一个人的事，主管就是要责罚，也是法不责众，且看看再说，因此也是还闭口不语。

李主管看着众人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厉声道：“谁都不愿意去是不是？既然这样，那就我亲自去！你们都留在织室吧！”

众人不由得都是一愣，旋即想到李主管不知道下一步还会说什么，事情不会就此了结，都在紧张地等着发落，只听李主管又道；“我去送缎子，你们都到外面做活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回来！谁要是敢回屋里一步，看我怎么惩治她！”

众女子不由得大吃一惊，惊愕地抬起头来，迎面正撞上李主管那凌厉的目光，个个又都低下头去，不情愿地慢慢挪动身子，子夫见状，忙站起身来，向李主管道：“回禀主管，我愿意去！”

李主管透出一丝惊讶，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气：“你愿意去？你不怕冷吗？现在知道去了！”

“刚才也是奴婢一时懦弱，可是现在被主管教导，已经明白过来了，天气再寒冷，也要尽奴婢们的本分，不能怕苦怕累，奴婢愿意去，请主管饶了姐妹们吧。奴婢已经知错了。”子夫平静地说。

“哼，知道了就好，你要是愿意去，就去吧，这些丫头，我就暂时饶过她们，以后再这样懒得横草不拿竖草不拈的，有她们好看！”

子夫答应一声，连忙走出位子，李主管向隔壁堆放缎子的房间努了努嘴：“喏，要送去的缎子我已经打点好了，就在门口放着你，你抱去吧。”

子夫走到那间房中，只见已经放好了三匹素色碎花软缎，子夫把缎子抱在胸前，走出来，只见李主管站在门首，望着她点了点头，道；“快去吧，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到了那里，别乱说话，放下就走，听见了没有？”

子夫忙答应一声：“奴婢遵命。”就向着太后所住的长信宫走去。

冬天一到了雪后，气候分外寒冷，子夫的手都露在外面，不一会儿就冻得几乎僵硬了，她不由得想起母亲曾经说的“下雪不冷化雪冷”。果然是这样，手只像是没有什么知觉似的，触在滑滑的缎子上，分外明显地感受到双手的粗糙，一粗一细的接触，使得缎子几乎要脱手而落，她生怕掉在地上弄脏了绢子，便把绢子紧紧抱在胸前，惹得旁边路过的人都不时地回头看看她，望着弱小的身躯，表现出有些同情又奇怪的眼神。

子夫顾不得这么多，只是希望能快点送到长信宫，偏偏越着急越走的慢，雪后初晴，地下的雪花在阳面的地方都化成了水，有些阴冷的地方又结上了冰，加上几处还未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想快也快不了，子夫艰难地走着，只觉得长信宫是那样的远，这么久了，连个牌匾也没看见。

再远的路，也终究有个尽头，终于，子夫看见远方遥遥地呈现出“长信宫”三个大字，她心中一喜，只是顾着向牌匾处走去，可是看着虽然近，走起来又是半天也到不了地方，忽然，身边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子夫，你是来做什么的？”

☆、第四十三章　留住

这里还会有人认识自己不成？子夫心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回头一望，见是太后身边的风筝，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布袄，带着微笑望着自己。

“风筝姐姐好，我是奉命来给太后送缎子的。姐姐也是有差事出去了吗？”

“我是到长寿殿请安去的，回来的时候看见前面的人影有些面熟，走近了才看见是你。天气这么冷，路上不好走吧？”

子夫只得微笑着道：“路上滑些，不过也无妨。”

“看你的手都冻得通红，快，跟我进去，好好暖和暖和吧。”

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长信殿门口，子夫望着这巍峨的殿宇，四面静静侍立着宫女内宦，一个杂人也没有，便试探着道：“要不就请姐姐替我拿进去，向太后复命吧？”

“这可不行，太后还常常念叨着你呢，既然来了，一定要进去自己向太后复命的。”

“太后念叨着我？”子夫虽然知道太后那次帮了自己，还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惦记着她。

“可不是，所以说，你必得自己进去才行。”

子夫忙道：“我一向想给太后亲自请安道谢的，只是人小身微，怕打扰了太后，今天也是怕太后烦，所以不敢贸然进去，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就进去向太后请安。”

“这就是了，你就只管跟着我来。”风筝说着，便引着子夫向里面走去。

一路进来，只见这长信殿并不十分壮丽，甚至还不如曾经去过的温室殿，冬天的阳光照射在森严的殿宇之中，更显得寂静庄重，见风筝进来，宫女内宦都低头行礼，子夫心中自忖，看来这风筝真是王太后身边的得意之人。

子夫不敢抬头，只是跟着风筝向前走去，过了片刻，只见风筝的脚步曳然而止，子夫也忙停下，面前只能看见半袭青灰色松鹤延年花样的绸裙，旁边还有几个穿着一色淡绿色布裙的女子，风筝笑着道：“回太后，太皇太后今天身子好多了，早上还用了两块点心呢，叫奴婢回太后，只管放心吧，过几天，再下雪的时节，还要找宫眷们一起赏雪呢。”

“是吗，这本宫就放心了，知道咱们送的水仙，太皇太后可说了什么没有？”一个柔和却又不失威严的女声，语气中透着不容侵犯的权威，子夫听出来，这就是太后的声音。

风筝带笑地道：“长公主把花拿到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伸手摸了摸，连声夸赞娘娘有孝心，喜欢的了不得呢。”

“只要太皇太后满意就好。这个低头的丫头是谁？”

“回太后，这就是织造房的卫子夫啊，今天是她来给太后送缎子的。还不快给太后娘娘磕头？”风筝催促着子夫道。

旁边早有宫女上来把缎子接了过去，子夫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婢卫子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哦，原来今天是你送缎子来的啊，正好，本宫正想找你呢。起来吧。”

子夫站起身来，心里有些砰砰乱跳起来：“不知道太后娘娘找奴婢，有何吩咐？”

“你听说了宫里要遣散一批宫人的事吗？”王太后直奔正题，开门见山地说。

一听见这句话，子夫更有些紧张起来，思忖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说：“奴婢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敢确定。”

“这是真的，过几天就要公布名单了，凡是自愿出去的，都有机会出去，到时候本宫和皇后自会派人检验，要是可以放出去的，就会放的，这也是为了太皇太后凤体安康，以应善气。”王太后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着子夫说什么似的。

“这是皇上圣恩，**宫人都感激不尽呢。”子夫忙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句。

“不要害怕，抬起头来，让本宫再看看。”

子夫无奈，只得抬起头来，正对着王太后深不见底的目光，只见王太后仔细打量了子夫一下，忽然嘴角漾出一丝微笑：“在织室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