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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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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我的手腕忽然收紧,勒得我肩膀一阵疼痛,微侧脸,已见到萧宝溶闭着眼,面色雪白痛楚,夹杂着不知多少的不安、不甘和不忍。             
             
我蒙昧了片刻,忽然解了过来,身体立刻颤抖起来,磕着牙问:“他……他会不会逼我做男女间的那种事?”             
             
萧宝溶慢慢松开他的手,垂着一双止了泪水却依旧雾蒙蒙的黑眸,喑哑道:“阿墨,长得漂亮其实也是一种罪过。不过,如果运用得好,也会是一种资本。”             
             
我似懂非懂,吸着鼻子望着我在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             
             
穿着一身王袍的萧宝溶比寻常少了几分随性风雅,多了几分世故和沧桑。他用他柔软纤长的手指小心地抚着我的泪痕,轻声道:“做和你母亲一样的聪明人,先保全了自己,三哥一定设法,尽快把你救出来。”             
             
今天已经是第三个人向我提及我母亲了。             
             
先是永兴帝让我像母亲那般温顺些,再是吴皇后让我学母亲的狐媚子,现在是萧宝溶,要我做和母亲一样的聪明人。            
             
我今日的遭遇,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萧宝溶显然看出我的不解,他的眸子暗了一暗,看来也不太愿意说。日光流转,渐照到了他所坐的位置,跳舞的金色灰尘将他清俊的容颜耀得不很清晰,但他的字句,终于清晰地传出:“你的母亲,原来是北魏一名普通武官的妻子。升武六年,魏靖元帝南犯大齐,父皇遣大将萧彦大破魏军,掳了不少北魏的贵家女子回来,其中,就有你的母亲。”             
             
那场战役我听说过,靖元帝便是在这场大战中丧生;现在的魏帝拓跋轲锐意进取,并在西北闵国尚未平定的情况下首先攻齐,大约也是想为父报仇。——我可不可以认为,他执意要我这个明帝最爱的女儿过去,就为了用另一种方式报复当日魏国所受耻辱?             
             
我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八)

萧宝溶本就牵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手指很凉,和我一样地凉,但掌心还有一些温度。他正努力将掌心的一点温度传递给我,继续说着:“两国交战经年,彼此都结了不少仇恨。北魏的那些女子,后来就被萧彦赏给了部下将领。至于你母亲……我一直不知道她在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我只知,她很成功地让父皇巡边时注意到了她,很快成了父皇最得宠的妃子……”             
             
萧宝溶的神情有些恍惚:“玉妃年轻时,当真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初见她时,我才不过十三岁,也算是念过不少书,小有才名了,可那一刻,我竟想不出一句词语,来形容她的婉丽无双……”            
             
我一直知道母亲出身不高,可萧宝溶这些话,却是第一次听到。我想起我那娴雅高贵的母亲,一时没法将她和北魏俘虏联系在一起。             
             
“三哥,你是说,我母妃……是靠美色才……才从一名敌方战俘,成为一名宠妃?”             
             
我惶惑。             
            
萧宝溶的眸子被阳光耀着,终于有了些微的明朗:“不只是美色,还有一点运气,一点心机……在她年纪渐大后,父皇被年轻妃嫔分去的心并不少,而她的温婉柔顺,还有不经意时的小小手段,是笼住父皇心神的最大武器。自然,她也得罪了不少人。她在父皇去世后选择了出家,当真是择了一条最适合她的道路。毕竟,没有人再去和一个没权没势的尼姑较真了。”             
             
萧宝溶说得断断续续,说完后便沉默,而我不由也沉默了。             
             
若是第二个人这般说我母亲,我就一耳光甩过去了;可说这些话的是萧宝溶,萧宝溶绝对不会骗我。            
             
许久,我才颤着声音,问道:“三哥,你是让我学着母亲,跟了那拓跋轲,用美色和手段讨他的欢喜?然后,就乖乖呆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             
             
“不会!”萧宝溶眸光闪过罕见的凌厉,急促而决然地说道:“我绝不会让你沦落在北魏。何况……”             
             
他温柔而痛楚地抚我的面颊,微瞑的瞳仁中心凝了冰晶般凄冷,黯然道:“你哪里会懂得怎样仰人鼻息度日?这样暴躁纯稚的性情,落到那样的狼虎窝里,哪里躲得过那些明枪暗箭?你放心,我知道萧彦不肯发兵解围的原因,呆会出了宫,我便亲自去闵边一次,无论如何劝了他出兵。皇兄胆小懦弱,又搁不住父子情深,只怕太子有个好歹,竟不肯依我再等几日!你……你且委屈些时日,先和使臣去江北,设法保全了自己,等着我带萧彦救你出来就行了。”             
             
“怎样保全自己?”我茫然,包在萧宝溶手中的掌心,一层一层地沁着汗。             
             
美色,我不如母亲;温婉柔顺,并不是我的个性;心机和手段,从来没人教过我,也从来用不上。萧宝溶顶多只会让我入宫时学着察颜观色,其他的时候,他自然帮我安排得妥妥帖帖,不需我操半点心。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九)

萧宝溶扫一眼看守在门外的影影绰绰宫人身形,阳光在他侧脸时投在他的面颊,那本来凄冷的瞳心,蓦地钻出刀锋一样的凌锐。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他的声音很轻,很清晰,如极柔韧的银丝,销融在明亮的光线下,不让任何人察觉,却轻易地缠绕到我心口,一丝又一丝,带了细微的痛意,缓缓地沁入血肉。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我无声地低低念着,与萧宝溶对视。他极快收敛了那种刀锋般的凌锐,依旧温和怜惜地望着我,只那墨绿纱袍上的金绣四爪飞蟒腾腾欲起,栩栩如生的每一片鳞甲都耀着刺目的金光,锋芒凌厉。             
             
四爪为蟒,五爪为龙。             
             
这两种代表最高权势的神兽向来与我的三哥无关。一卷书,一壶酒,一张琴,数名舞姬,便是他轻袍缓带的神仙日子。             
             
“阿墨,我知你能做到。”萧宝溶将一缕挡到我眉眼前的乱发拂开,低沉说道:“你够聪慧,也够珑玲,最会察颜观色,只是素常在三哥身畔,你毋须掩盖自己的真性情罢了。以后……便多长一颗心眼,好歹忍耐一段时间,三哥一定还把你带回江南来!”             
            
忍不住,我虚弱地问:“三哥,这也是……三哥的处世方法么?”             
             
萧宝溶并不回避我的问题,低缓说道:“前者用于盛世自保,后者用于乱世制敌。若有人伤害我的阿墨……”            
             
他又将我揽到怀中,怜爱地抚摩着我的长发,清晰地说道:“若有人伤害我的阿墨,我也不介意……双手染血,生灵涂炭!”             
             
他的心跳很不规则,却很有力,连臂膀都变得异常地刚硬,让我不由便想起了阿顼铁腕般的怀抱。             
             
和我有一月之约的阿顼,今生今世,还有机会再度相逢么?             
             
我有种哭都哭不出来的惨痛,芒刺般扎着,缓慢地在心口抽动。             
             
原来他竟是对的,人与人之间,原没什么分别。天堂与地狱,高贵与卑微,根本就在一线之间,顷刻便能天翻地覆。             
             
外面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叩着门棂,低声地回禀:“惠王爷,皇上有旨,若惠王劝服了文墨公主,还请尽快回府。”            
             
永兴帝竟然连我和惠王的告别都容不得!是在提防萧宝溶,怕他用什么法子带我逃出宫去,让他没法子用我换回他的宝贝儿子么?             
             
我恨毒地瞪了传话的人一眼,转头看萧宝溶时,他那素常云淡风轻的眸中,同样闪着怨毒。             
             
但他终究没说任何不满之辞,连话语也已恢复了和寻常一般地云淡风轻:“知道了,本王这便回府。”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十)

他凝视着我,缓缓松开了手臂,将我抽出他的怀抱,很吃力般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那修长优雅得身形,被近午时的阳光压得变了形,一点点挪动时,如同一纸没有魂魄的剪影。             
             
“三哥!”我蓦地又叫唤。             
             
萧宝溶站住,微微侧着脸,却没转过身。那阳光太炽烈太明亮,映得他半侧水晶般的眸子七彩潋滟,却是虚浮的七彩潋滟,叫我忍不住又滚落了泪,忙用袖子胡乱擦了,问道:“男女间的事……不痛苦吧?”             
             
寻常见萧宝溶带了他成群的姬妾玩乐,每日看来都很快活,才让我想着,也去找几个美少年来陪我。             
             
如今……我竟像身在噩梦中一般!             
             
这样的噩梦,我还能醒过来么?醒过来,依然可以任性打闹玩耍,计算着找谁做不能拘束我分毫的倒霉驸马……             
             
隔了许久,萧宝溶才抛下了一句:“有情,便不痛苦。”            
             
他忽然加快加大了步伐,迅速踏出了大殿,留下惊痛悲恨的几个字,轻轻在殿中弹跳萦绕:“希望……我能来得及……”             
             
萧宝溶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我竭力将我所有的听觉寄于他离去时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可连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很快便抓不到一丝痕迹。             
             
殿中再无一人,空荡荡地只剩我一个,惊惶地转动着眼珠。             
             
凤凰柱,玉藻梁,鸳鸯帏,珍珠帘,山水松鹤的檀木屏风,童子相戏的珐琅香炉,连环青琐的门窗,流丽妍艳的丹墀……             
             
那等的繁华富贵景象,却让我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双手抱肩,依然有冷意毒蛇一般穿梭过我的躯体。             
             
孤寂地垂下头,裙裾边绣的一对穿花蝴蝶,彩翼翩翩,舞得兴高采烈,却再也不曾想过,再美丽,也不过锦绣华衣上可有可无的点缀,舞得再欢喜,也舞不出针刺线扎处的方寸之地。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             
             
够了么?            
             
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我能够么?             
            
呼吸入的空气,带了春日的凉意,将肺腑一点点润得冷透。偏又有种从骨血中钻出的疼痛如火,烈烈地燃烧起来。             
             
冷热交激。             
             
激得我只能软倒在地毡上颤抖着,看着毡上大团精绣的富贵牡丹,似谁展开大大的笑脸,冲我得意地笑。             
             
             
大齐永兴七年春,齐师大败于江水之北,太子萧康并五千骑兵被御驾亲征的魏帝拓跋轲生俘。永兴帝遣使求和,以江北十八城池及文墨公主作为条件,换取魏师所占的广陵及太子萧康。平素不理朝政的惠王萧宝溶带部分文臣竭力谏阻,永兴帝不纳;惠王固请延宕时日,侯大将军萧彦回援,为永兴帝斥归,令无事不得入宫。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一)

而我,从两国确定下和约的那一天起,逍遥公主的岁月便注定走到了头。也许,那是因为所有的快乐,均已在我暄嚣骄纵中渡过的十五个春秋透支殆尽。即便我的城府阅历,都能一下子成长到萧宝溶所期待的高度,那一天,依然是我一生避无可避的转折点。             
            
奉命押送我的使臣吴德是丞相吴鑫的侄儿,吴皇后的堂兄。侍从也经过精心挑选,连随嫁侍女都是皇后的人,一路寸步不离地盯着我,不知是怕我寻短见,还是怕我逃走。我的随身短剑早被收走,在我拿弹弓打破其中一名尾巴般盯着我的侍从的头后,弹弓也被收了。            
             
给我打的侍从,虽然算是白给我打了,使臣也不敢拿我怎样,可是当晚竟不曾有人送晚饭给我。喝问侍女时,却说是皇后懿旨,若是公主闯祸,便不给饭吃。            
             
他们好算计,从宁都到一江之隔的广陵重镇不过两日路程,便是不吃,也饿不死。只要有个公主交过去,事先说明我桀骜不驯,到了魏帝手里,不论有个什么好歹,都与齐国无干了。             
             
我文墨公主萧宝墨的死活,与齐国无干……             
             
当晚卧于驿站时,我并没有感觉出饥饿。当到吃饱喝足的侍女在隔壁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我控制着自己发冷的身躯,一遍遍地咬着锦缎的被头,直到缎面扯破了,内里的棉絮沾上了松动的牙齿,口中的鲜血浸上了雪白的棉絮……             
             
吴皇后,吴鑫,吴德,萧康,甚至我的好大哥永兴帝萧宝隽……             
             
我的这些好亲人,好亲戚,我都会记得,我会记得很好。            
             
没有饭吃,只是我不听萧宝溶话受的第一个教训,算是我不能隐藏自己本性的惩罚。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            
             
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漏声残,青灯短,夜阑长。有孤雁穿云而过,切切哀鸣,闻来梦魂俱伤,却已无泪可流。             
             
永兴帝和吴皇后显然早就打定了主意,绝不让我坏了他们的救子大计,生怕我见了魏帝做出什么破坏两国议和大计的事来,一到广陵,使臣吴德便将我困在驿馆,令人严加看守,自己带了舆形图和珍宝去见魏帝。             
             
我再也没有愚蠢地撒泼放刁,极安静地坐在妆台前,梳理着自己那头浓密的青丝。             
             
镜中人肌肤剔透如玉,眉目不描如画,眼睛和母亲极像,水盈盈的幽深黑色,只是母亲久经岁月沉淀,眸光缓缓流转时,泛着高贵而迷离的素辉,难以形容的内敛的忧郁,让人由不得便心生怜惜;我的眸子却年轻灵动,如一汪山间奔流的清溪,转动时几乎可以听得到泉水的轻快潺潺声,若抿唇一笑,更让那泉水蒸腾出氤氲的酒气来,熏人欲醉。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二)

我的脸型较小,下巴略尖,唇是小巧的红菱状,若不玩不闹时其实看来很是安静娇柔,所以会给人一种性情温顺的错觉。示人以弱,应该不难吧?             
             
可示人以弱,真能避免我未来的噩运么?             
             
铜镜中那小巧的红菱唇渐渐颤动,手中也不觉用力。             
             
忽听“喀嚓”一声,手中连珠花纹的檀木梳断了,尖尖的梳齿扎入掌中,颤巍巍地在血肉里抖动,殷红的鲜血缓缓浸润入木质的断齿中。             
             
随侍在房中侍女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来,帮我拔出断齿,拿帕子给我拭去鲜血。             
             
我盯了一眼她那不咸不淡的神情,自己用丝帕缓缓地缠绕着。天青色的丝帕,绣的是青翠兰草,印上一排四五个血点,慢慢洇开,顺着丝线延伸,如缓缓绽开的蔷薇。             
             
正冷冷看着那血花开愈艳愈烈的时候,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目光轻扫,已见着吴德略弯了腰,领了一群人过来。             
             
“管公公,请!”吴德侧身闪在一旁,将一个北朝装束的内侍总管模样的人引入。             
             
他们身后尚跟了数名侍女,个个身材高大,看来竟比江南的男子还要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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