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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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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二更~
第四十一话 打死
叶连翘这两天手头事忙,压根儿没工夫留意门外的情形,此刻听孙婶子这么一说,眉头立刻就拧成一团。
他们兄妹与胡顺两口子一向不来往,十天半个月也难得打一回照面,好端端的,周氏跑来转悠什么?
前两日,因为叶冬葵敲打木头的动静大了些,周氏还上门提了一回意见,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满屋子乱转……
“真的?”
她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低声问。
“我哄你做什么?”
孙婶子啧了一声,左右看看,冲她招招手:“来来,你上我家来,咱俩在院子里说。”
叶连翘依言跳下墙头,抬脚要走,小丁香活蹦乱跳地从屋里窜出来:“二姐你去孙婶子家?我要跟!”
“你呆在家看门。”叶连翘赶紧摇头,“进屋去。”
“我又不是狗……”
小丁香低声嘟囔了一句,倒也听话,乖乖地退了两步,双手托腮,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她那眼巴巴扮可怜的小模样实在好笑,叶连翘给逗乐了,伸长胳膊在她脑门一敲,转身绕进隔壁孙家小院。
孙婶子早已在门边候着,一把将她拽进去往小杌子上一按,旋即开了口。
“按理说我不该在背后唠叨村里人的坏话,但你们兄妹三个年纪小,咱们又住得近,怎么着我也得多提醒你两句——胡顺他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怎么说?”叶连翘咬了咬唇。
她脑子里对于这两人的记忆,实在不多。
“你不知道?”孙婶子双手一拍,一惊一乍地道,“他两口子惯爱小偷小摸,虽没被抓过现行,但这事儿在村儿里是传遍的呀!哼,他两口子也算王八配绿豆,正好凑成一对!”
孙婶子很是瞧不起胡顺与周氏,嘁一声,翻了个白眼道:“两个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手头但凡有两个铜板,便决计不会留到明天。他俩又不爱下地干活儿,原本家里还有几亩地,没二年,陆续全给卖了!胡顺呢,就靠替人跑腿儿拍马屁,挣两个零钱花使,他媳妇更厉害,腆着脸跑去找她娘家兄弟求接济,人家又不是蠢,给她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还能一直养着他们?遇上那实在困难、饭都吃不起的时候,你说说,除了偷东西,他俩还能咋办?”
叶连翘万万没想到,自家隔壁原来还住了这么两位“人物”,睁大眼:“既然大伙儿都知道是他俩偷的,怎么……”
“哼,他俩懒是真懒,脑子却还不算笨,每回都能走脱,没有证据,大伙儿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只不过,次次村里有人丢了物件儿,他俩便会过上一段好日子,时间一长,谁心里还能没个数?渐渐地也就都远着他家了呗!唉,咱村儿啊,说到底还是好人多,他俩也专拣那起老实人家下手,真正是连畜牲都不如!”
孙婶子光说不解恨,呸一声,往地下啐了一口,耷拉着眼皮道:“叶郎中都一年多没回来了,先前你们兄妹三个过得窘迫,只怕胡顺他两口子即便是要偷,也不会看上你家。但眼下,村儿里人人都瞧见你接了城里的买卖,万一他俩起了歪心,你哭都来不及!”
叶连翘没遇上过这种事,越听心里觉得越乱,也坐不住了,霍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丁香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
“你别慌。”
孙婶子也不留她,巴巴儿地将她送到门口,拍拍她的手嘱咐道:“白日里你和丁香都在,他俩应是没那个胆子,倒是夜里……葵小子干活儿辛苦,多半睡得沉,倘若有点什么动静,他未必立刻能听见,你得把细些呀!”
叶连翘胡乱点头答应了,急匆匆回了家,牵着小丁香进屋,砰一声关上门。
这件事,她原本打算等叶冬葵回来,就马上说与他听,但转念一琢磨,却又把话吞了回去。
她这哥哥,最近这段日子的确很劳累,白天晚上都得干活儿,若晓得了此时,十有**夜里压根儿就不会阖眼。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睡觉时警醒些,反正就算她精神不足,白天也可以抽时间补觉。
没成想,孙婶子的话竟成了真,就在当天半夜,门外果然有了动静。
彼时约莫已过了三更,村里早就一片宁静,叶冬葵在外间小床上不时发出悠长鼾声,里间的小丁香,也呼呼睡得正香。
叶连翘是打定主意一晚上不睡的,可在床上躺得久了,眼皮子不可避免地有些打架,迷迷瞪瞪间,忽听得窗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那是脚踩在树枝上发出来的声音。
下午她在村里捡了许多枯树条回来,横七竖八地摆放在两间屋子外的窗根儿底下。因为那枝条又细又短,即使是大白天,也很难被注意到,夜里黑灯瞎火,就更是看不分明,但倘若踩上去,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十分清脆。
大半夜,若有人靠近她家窗户,就肯定没安好心,对吧?
“喀拉”,又是一声响,叶连翘立马清醒过来,一骨碌坐起身,并及时掩住身畔被惊醒的小丁香的嘴。
她摇摇头,无声地冲小丁香做了个“别说话”的口型,静悄悄下床,拎起一早搁在门背后的大木棍。
这会子,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拨弄窗户了,发出“嗤嗤”的响声。
纸糊的窗户一捅就破,为了保湿透气,七白膏就搁在外屋的窗台上……
她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出里间,一眼看见窗户上有个黑魆魆的影子。许是听见屋里有动静,那人蓦地停下手中动作,顿了顿,忽然转身就跑。
跑?跑你妹!
叶连翘在心里痛骂一声,提着棍子拔脚就追,使劲拔开门闩跳到门外。
春天的夜里还有些冷,一阵凉风掠过,她登时打了个寒颤。
耳畔充斥着呼呼的风声,可是……四下里哪有半个人影?
不至于吧,她觉得自己动作已经够快了……
“连翘,你干什么?!”
屋里,叶冬葵呼啦一声坐了起来,脑子里还迷糊着,目瞪口呆盯着门外的大妹妹。
……
叶连翘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从没见叶冬葵生这么大的气,他就像是要吃人的老虎,背着手在屋里呼哧呼哧地踱步,她简直怀疑,下一刻,他的耳朵鼻子和嘴巴里,都会喷出白烟来。
……可算是明白什么叫“七窍生烟”了。
“你有没有脑子?就算是有贼,难道你就能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追?万一外面的人不是孙婶子告诉你的那两个,而是更可怕的歹人,你刚好与他撞个正着,那……”
他说到这里,自个儿心里也觉得后怕起来,便愈加怒不可遏,使劲在桌子上拍了一掌。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哥?莫不是最近你能赚钱,便觉得这个家由你做主了?”
叶连翘自知理亏,低眉顺眼耷拉着脑袋:“我哪是……”
“你闭嘴!”
叶冬葵毫不留情丢过来一记眼刀:“这个事交给我,不许你再沾手,否则……你是姑娘家,我也照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他是真的发火儿了……
叶连翘哪里还敢分辩,偷偷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哧溜一声钻回里间。
这天夜里,剩下的时间,兄妹三个都没能睡好,隔天一大早起身,叶冬葵也不和叶连翘说话,气呼呼地黑着脸出了门。
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这件事的解决方案——他把卫策带了回来。
黄昏,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月霞村,叶冬葵余怒未消,不肯搭理叶连翘,卫策则是根本没有与人寒暄的习惯,沉默着踏进叶家大门。
叶连翘惹恼了自己的哥哥,这会子也不敢多说话,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乖乖巧巧站在一旁。
卫策在路上已经从叶冬葵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此时将屋内环视一圈,转头看向叶连翘:“你没瞧见那人的脸?”
“没。”叶连翘摇摇头,满面懊丧,“他跑得特别快。”
“……单凭邻居的话,我总不能贸贸然把人提回去审,这样于理不合。”
卫策拧了一下眉头:“你们村的人大都知道我是捕快,过会子你们和我去人多的地方站一站,希望那贼瞧见了我,心里能有两分忌惮。另外……”
他转头瞟一眼窗台上的瓦罐:“那是什么?”
“七白膏。”叶连翘悄悄看了看叶冬葵,小声答。
“贵重东西不要摆在显眼处,你生怕别人不来偷?”卫策说着便一步跨上前,伸手要将那瓦罐捧起来。
叶连翘吓了一大跳,忙高声阻止:“你别……”
那七白膏是要往脸上抹的,最怕就是沾染上灰尘,她自己每次要触碰之前,都得先洗手,而这位卫都头,成天摸爬滚打地捉贼,出手又狠,保不齐身上还有血渍,男人家不爱干净……
卫策压根儿没搭理她说什么,自顾自抱起瓦罐:“另外找个妥当的地方收藏。”
他……他真的上手了!
叶连翘简直想哭,哪还顾得上细想,扑过去一把将瓦罐抢过来护在怀中。
“你再碰这东西,我就打死你!”
卫策愣住了,脸上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却又转瞬即逝。
他眯了眯眼,嗓音倏然变得低沉:“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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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话 因由
狭小的屋子一瞬间变得毫无声响,静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鼻息。
过了不知多久,小丁香一脸呆滞地扯了扯叶冬葵的袖子,喃喃低语:“二姐疯了,她说要打死卫策哥……”
叶连翘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头先儿她也是实在着急,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其实刚说完,心里就觉得后悔。但已然出口的话,又哪里还能生吞回去?
人家卫都头今日是来帮忙的,一句感激都没捞着,反而被她扬言要“打死”——抛开礼数什么的不谈,就她这小身板儿,能打得死谁?
叶姑娘,你这纯粹就是在作死啊!
她偷偷地用眼睛余光往卫策的方向瞟了一眼,就见那人仍旧皱眉盯着她,前思后想,觉得还是应该说两句好听的,赶紧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于是把心一横,猛地一抬头,刚要摆手,却蓦地怔住了。
卫策身材比她高得多,看着她的时候,便难免有点居高临下的姿态,他那一张脸此刻毫无表情,黑魆魆的眸子深不见底,透出两点微弱的光,就像……
就像闪着寒光的刀尖,随时都能杀人。
他居然是真的在生气。
叶连翘抬到一半的手就这么僵住了,心里没来由地一哆嗦。
所以,他刚才的那句“你说什么”,不是诧异,更加不是调侃,而是实实在在,包含着怒气的质问吗?
这个人……
“咳咳。”
终于,叶冬葵看不下去了,清清喉咙,不动声色地挤进两人中间,讪讪笑着打圆场。
“啊哈哈,那个……卫策哥,你别介意,我妹没有旁的意思。她就是、就是把这七白膏看得太紧要,平日里就算是我和丁香想要碰一碰那瓦罐,她都不答应的!家里唯有外屋这扇窗户最宽敞,七白膏需要透气,所以就搁在了这里……嘿嘿,你也晓得,我们家日子一直不宽裕,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能赚上一笔钱,她就生怕出差错,你千万莫要同她计较,她这人,瞧着伶俐,其实脑子经常犯懵……”
说着,又回身拽了叶连翘一把。
“我看那七白膏也用不着挪地方了,今儿我趁着休息的时候,已经将那些个小盒子全做了出来,过会子你拿滚水煮一煮,把膏子填进去,明天咱们赶紧交了货,心里就踏实了。”
“哦。”
叶连翘木木地应了一声,直到这时,才想起把那只在半空悬了许久的手收回,沉了沉心,抬头迎上卫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卫策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
这话,她是诚心诚意说的。
卫策的反应,在她看来是小题大做,但无论如何,既然错在她,就应该好好道歉。
然而对面的人却半点反应都无,仿佛是压根儿没听到,立刻扭过头去,看向叶冬葵:“那姓胡的一家就住在你们右手边?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便走了出去。
“那你过会子来吃饭!”
叶冬葵追着他叫了一声,自然没得到任何回应,转身略带责备地看了叶连翘一眼,将手里装着木盒子的布包塞给她,抬脚进了灶房。
小丁香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方才那情形不是在开玩笑,怯生生地抱住叶连翘的胳膊晃了两晃。
“二姐……”
叶连翘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昨晚自作主张地抓贼起,她好像就再没做过一件招人待见的事儿。果然她终究是个平庸的人啊,在过了一段还算顺遂的穿越生活之后,她的脑袋,无可避免地开始长泡了。
……
卫策当然不会笨得直接去盘问胡顺两口子昨晚做过些什么,事实上,他只消往胡家门口那么一站,说一句“昨夜你们隔壁的叶家遭了贼,虽没损失什么,却到底不能掉以轻心,你们最近一定要谨慎”,无论是他那黑面神的造型,还是他捕快的身份,便已然对这两个原本底儿就不清白的家伙造成足够的震慑。
当然,他也是决计不可能再去叶家吃饭的,办完了这件事,他便立即头也不回地出了村,甚至连招呼都没跟叶冬葵打。
叶连翘连夜将七白膏全都妥妥当当地填装进小木盒,按照事先盘算好的那样,每个盒子配两粒用落葵子制成的敷脸丸,隔天一早,让叶冬葵进城时挨家挨户送去,顺利地赚足了六贯钱。
沉甸甸的铜板,叶连翘仔仔细细数了两遍,只取了几百文搁进钱罐子,剩下的那些,则被她藏进了里屋的床下。
其实这地方算不得隐蔽,对于那起惯偷来说,要把钱翻找出来,压根儿没有丝毫难度。不过,毕竟卫策实打实是个捕快,在他来过之后,他们三兄妹,应该是能过上一段清净的日子。
至于那晚窗外的黑影究竟是不是胡顺两口子,她反倒没那么在意了。
相比而言,她倒更有些好奇,为什么卫策对于她那句无心的“打死”,会有那么大反应。
虽然那人是古怪了点,但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呐……
他那眼神太可怕,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会令得她心头发寒。
可是,她都已经道过歉了,还能怎么样?
这事儿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想去跟叶冬葵打听打听,却又没那个胆子,怕再被他训,于是只能自个儿闷头琢磨,越想越觉得烦,干脆一拍桌,大喊三声:“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啊!”
“二姐,你……你骂谁?”
小丁香站在外间,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问。
“总之不是你。”
叶连翘挥挥手,垂眼瞥见桌上的小木盒。
特意多做的一罐七白膏,是打算拿去送给薛夫人的,若不是她专门带何夫人来,他们兄妹不可能接下这笔买卖,赚到六贯钱。
“我进城一趟,你看家,尽量别到处乱跑。”
她丢开手里的药书,跳下床将那小木盒一揣,顺手扯了块帕子包住头,急匆匆地出了门。
……
敷了足足两月的生发药酒,如今薛夫人头上生出不少茁壮新发,已是不必再用药,是以,她也就好些日子都没再去月霞村。
薛夫人是真心觉得与叶连翘甚为投缘,冷不丁见她来了,自然十分喜欢,拉了她的手就往屋里拽,一面笑眯眯地与她说些闲话。
“昨儿我还跟丫头唠叨呢,那何夫人将你的七白膏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害得我怪心动,还打算哪天去找你,也弄一罐儿来试试,没料想你这姑娘,竟主动给我送了来!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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