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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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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得得,你少跟我打马虎眼。”

    汤景亭呷了口茶,一脸陶醉地眯了眯眼:“这正月初十的相会,年年都只你我二人,今次你却带了那丫头来,便是何意?”

    “这……”

    苏时焕眉头稍稍一动:“不就是为了与李郎中的误会吗?我松年堂里的掌柜因那治脓耳的成药无人问津,心里焦灼得很,我想着,叶姑娘到底年轻,早日把这事了了,她将来也能安心些。”

    “你还没完了?”

    汤景亭很不高兴,将手中茶碗重重往桌上一顿。

    “同我你也不说实话?一味成药,对你来说值甚么?就用得着你如此兴师动众?你这人不老实,平日里由着你去了,在我跟前,你却别想藏着掖着,还不赶紧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话 念头
    正月里天气不错,连日来午后都有一星儿阳光。只不过,这早春的薄日头不仅不暖和,去得还特别快,将将过了未时,便消散无影无踪,四下里起了风。

    汤景亭身子骨壮健,却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不禁冷,被风一吹,脖子便不由自主地缩了起来,忙搬着椅子往火炉旁凑了凑,更把那紫砂茶碗拢在手心取暖,不肯撒开了。

    秋茶的香气淡而清,随着热气缓缓地扑在人脸上,在眼前氤氲成一团水汽,稍远处的景致,也有些模模糊糊。

    苏时焕抬眼一笑,往他手上张了张,便顺手将茶碗接过来,往里注了些热水。

    “汤老这话说得实在蹊跷。我今日带那叶姑娘来,的确只是为了让她与李郎中解决旧怨。如您所说,区区一味成药,我即便是赔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有了嫌隙,还是理当尽快解开。不说别的,就看在我同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铺子上的人与您的徒弟起了龃龉,也未免太不像话。”

    他不紧不慢地沉声道:“至于别的事,我并未想得太多,或许是您会错意了。”

    “哼!”

    汤景亭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斜眼瞧着他,大抵是晓得他这人惯来最会绕弯子,也便不再非追着问不可,另起一话头道:“李献与那丫头的那点子事不过小打小闹,你即便真的往心里去了,来同我说一声,我也自会出面处理,很不需要你如此小题大做地将人特地领来,你有此举。也怪不得我往歪处想。”

    “是,晚辈考虑不周,让汤老您替我操心了。”

    苏时焕彬彬有礼应道,从汤景亭的角度看来,他那眉眼在茶汤冒起的烟雾中显得不甚分明,有一丝云山雾罩之感。

    “行了,真是烦死人!”

    汤景亭为人没什么耐性。老被他带着兜圈。心里便不由得发烦,冷不丁伸手一拍桌,将那木头桌上搁着的空茶碗震得跳了两跳。

    “我直肠直肚。便开门见山了——你莫不是瞧上了那丫头?若真是如此,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那丫头眉眼生的倒是不错,只我听李献说,她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适才她自己也说,她老爹就是个穷郎中。如此门第,你……”

    苏时焕蓦地抬眼,略微一怔,紧接着便“嗬”地笑出声来。

    “晚辈便知您是想到这上头去了。果然没错。”

    “那到底是不是?!”

    汤景亭将眉头拧成一团,紧追着问。

    “瞧得上瞧不上又如何?”

    苏时焕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我这样的人,原本没资格瞧上谁。横竖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府城里那一大家子,有人视我为眼中钉。有人视我为肉中刺,偏生还个个儿都想把我拿捏在手心里,我都已经窝在这小县城中安心当个生意人了,他们还不知足,往后我的那档子事,他们必然也会抢着拿主意,我纵是看上了哪个,难不成还有我说话的份儿?”

    一席话说得那汤景亭默然了,半晌悻悻一拍手:“喙,你家里那些个事,也够叫人糟心的,我光是听见你说,牙根儿都痒痒了!我说,此番你回去,又是何情形?”

    苏时焕眼皮落下,手指沿着那茶碗边缘绕了一圈:“还能怎么样,面上一套,嘴里又是一套,口蜜腹剑的把戏,我看得太多,如今瞧见他们的嘴脸就犯恶心,偏偏每隔一段日子,总得回去面对一遭。那大夫人百般觉得我会害她,早几个月,还把那叶姑娘唤去了府城,让她查验我送的一个妆奁匣子当中的熏香绢袋,您说,可乐不可乐?”

    “有这等事?”

    汤景亭那火气蹭蹭地往上窜:“那……”

    “叶姑娘在那熏香的绢袋里找到了一颗砒石。”

    苏时焕眉眼微动,低低地道。

    “砒石?”汤景亭便呆了一呆,随即道,“不过嚜,绢袋中放置砒石,原本就极寻常,算不得甚么——苏大夫人晓得了,还不跟你没完没了地闹?”

    “她不晓得。”

    苏时焕面上浮出一星儿笑意:“叶姑娘将那砒石丢了,压根儿没说给大夫人听。这举动虽是冒失了点,却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好法子,只是我也清楚,她并非是为了我考虑,说一千到一万,她之所以这样做,纯粹是替她自己省麻烦罢了,但无论如何,她帮了我的忙。”

    汤景亭其实特别想问,那么你在绢袋中放置砒石,用意真的只是为了杀虫去潮气那般简单吗?话都到了嘴边儿了,终究是没出口,喃喃道:“嚯,那丫头还真敢……也对,她方才跟我都敢呛呛呢,我看她就不知道那个‘怕’字该怎么写!”

    苏时焕笑了一下,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却是迟迟没喝,片刻,复又放了回去。

    “晚辈不瞒您,说实在的,对那叶姑娘,我也曾动过念头。别的姑娘见了大夫人的面,大都百般琢磨该怎么往上贴,唯独她却是躲都来不及,且她行事又有主意,若能同我在一处,也算是个助力。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她对大夫人是那样,对我却也是如此,你往前踏一步,她便连连往后退,压根儿一点缝隙不留,既这样,我想,我还是早点去了这心思罢——况且,您也说了,她家是那样一种情况,府城那些人,尤其大夫人,是决计不肯应的。”

    汤景亭简直目瞪口呆,胳膊一抖,茶汤泼在了手背上,竟也不觉得烫。

    “哪有你这样的人啊……”

    老头儿仿佛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人家讲到那终身大事上头,都想着找个可心自个儿欢喜的人,你却如此冷静理智,满脑子还想着什么助力不助力的,真叫我没法儿说了!那……你便由着府城那起货色随便塞个人给你?”

    从始至终,苏时焕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清淡的笑意,直到此时,眼中方才闪过一道若有似无的冷光,尽管如此,他的语气却依然云淡风轻:“此番回府城过年,大夫人便兴兴头头地与我隐晦提过了,他们要塞人,我便接着,又有什么大不了?左右我活得比他们长,往后慢慢看吧。”

    不知何故,汤景亭身上愈发觉得寒了,硬生生打了个冷战,也没心思再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清了清喉咙道:“那什么,难道你就由着那丫头一直在你铺子上胡来?”

    他转换话题,苏时焕也并不觉得意外,微笑道:“我说了,我是个生意人,她那营生这近一年来帮着松年堂赚了不少,这钱我为什么不要?再说,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怎会一直留在松年堂?”

    “那我丑话可就说在前头了。”

    汤景亭的气势又上来了,稳稳当当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摆出一张正经脸:“适才我对她说的那些话,你晓得我并非是作伪。她那劳什子美容养颜的营生,我是瞧不上的,顶着个行医的名头胡搞瞎搞啊,我可容不得。此番她对李献指指点点,我瞧你的面子不与她计较,但往后她若有过错犯在我手上,或是招惹了我,到时候便别怪我不留情面。”

    苏时焕素知他脾性,很清楚他把话说了出来,便不是假的,一颗心往下落了落,半晌方笑道:“我想不至于……咱们也别尽着说这些了,这趟回府城,我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倒托人又替我张罗来几本古籍,今日要同您相会,我便带了来,您同我一块儿瞧瞧?”

    说罢,便冲在远处候着的小厮招了招手,从他二人手中,将那几本泛黄的古书接了过来。

    ……

    叶连翘在穿石亭受了些闲气,离了那里往松年堂去,心中还兀自气冲冲的。

    叶谦瞧不上她那美容养颜的营生,如今这汤老先生也是如此,他们到底在高傲些什么?

    是,她那买卖的确不是正经的行医,但那又如何?嘿,偏偏就是有些人身上的毛病,单靠你们这些当郎中的开药方,还就是治不好!

    本姑娘额头上的疤,城里有名的冼郎中都无计可施,那汤老先生就一定有法子?去年里那脱发脱得乱七八糟的薛夫人,还有那万分棘手的紫癜风,哪个不是寻医无果之后才找到了她这里?城里的郎中们,若真有那能耐,包治百病,又怎会给她留机会?

    她从来没想过要从郎中手头争抢任何东西,可这些人,就非得要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这是在夸她吗?真真儿好笑!

    “井水不犯河水的,又没有抢你们饭吃,至于吗?”

    叶连翘心里着实不忿,人都走到松年堂门口了,还一个劲儿地小声嘟囔自言自语,一脚踏进大门,那姜掌柜便迎了上来。

    “怎么样,可妥了?”

    瘦猴子掌柜对此事上心得很,一见面便等不得地立刻开口询问。

    “了了!”

    叶连翘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事儿倒是解决了,却带累我被那汤老先生训了一通,贬低得一无是处,我现在满肚子火儿!”

    姜掌柜一颗心落到实处,立刻笑了起来:“嗐,那老头,这几十年了人人都捧着他,铁定是有点小脾气的呀!你是小辈儿,就当哄老人高兴,别跟他计较就行,啊?”

    说着便往内堂的方向一指:“你继母来了,我让她在里头等着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话 芥蒂
    叶连翘从穿石亭出来,心中本就揣着些不高兴,冷不防又听说,那现下如同菩萨一般养在家中的秦氏找了来,便愈加老大不自在,明晓得该赶紧进去见她,却偏生一时半会儿不想动,挨着门口的柜台站住了。

    说实在的,她一向自认为脾气不错,但却也不是任人搓揉的泥巴人。说她小心眼儿也罢,年前那档子事,她可还记得呢,是念在过年,家家户户都乐乐呵呵的份上,才没有同秦氏计较,表面上仍做出和睦之态,可那并不代表,她当真心底一点芥蒂都无。

    若单只是那一桩事,她或许可以忍下,左右这种磕磕碰碰,哪户老百姓家里都难免。然而,这长久以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忍了秦氏和叶谦太多了,心里的闷气塞得太满,憋不住,开始渐渐地一点点往外漏了。

    “赶紧去呀!”

    见她只管发愣,姜掌柜便在旁边搡了她一下:“莫让人家老等着了,都在里头坐了好一会儿啦!”

    叶连翘这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乌龟似的一步步慢吞吞往内堂的方向挪,掀开帘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小书房。

    这当口,恰巧铺子里并没有客人需要张罗,元冬陪着秦氏坐在靠窗的案几旁说话,伶牙俐齿的,仿佛倒惹得那秦氏很开心,咯咯地笑个不停。平安却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另一头,同往常一样,仿佛永远闲不住,捏着块帕子东抹抹西擦擦。

    大约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元冬便“呀”一声叫出来,迎到叶连翘跟前。

    “叶姑娘回来了?同那位李郎中的事可安顿得妥当?他往后不会再找咱松年堂的晦气了吧?嘿,我说这事也真够烦,带累着你还跑上一趟,乏了吧?我弄碗茶给你喝?”

    “不用了,我不渴。”

    叶连翘冲她咧咧嘴唇,谢过她的好意。转脸就看到秦氏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手边还摆着一个冒热气的茶碗,便给唬了一跳,忙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

    “秦姨怎地忘了。你现下这状况最好不要饮茶,对你没好处的。便是元冬她们不知道,你也该提醒她们一声才是!”

    她一把将那茶碗捞了起来,往里一张。见当中却不过是一碗温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谦虽从未在他们面前吐露分毫。但她也瞧出来了,如今这秦氏,可货真价实是他们叶家的一件宝,怠慢不得的。倘若秦氏今日在松年堂喝了茶。回头跑去叶谦面前搬嘴,那可全是她的罪过了!

    叶连翘在心里连连叹气,心道自己也不想老是这样对家人百般猜疑。但那一丝嫌隙,仿佛只要冒了出来。轻易便抹不掉,擦不去了。

    “没给婶子喝茶。”

    对于叶连翘的紧张,元冬很是讶异,忙不迭地在旁边解释:“婶子来时便和我们说了,她有了身子,我们自然不会胡乱给她吃喝。”

    “那就好。”

    叶连翘冲她点了一下头:“多谢你们想得周到。”

    “咳,这算什么?我看你额头上都起汗了,还是去给你弄碗茶喝。”

    元冬一边说,一边暗暗地拽了拽她的袖子,扯着平安,从小书房里退了出去。

    叶连翘这才抬眼望向秦氏,弯起嘴角:“秦姨怎么跑来了城里?早上并没听见你说呀!”

    “不忙,我问你。”

    秦氏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那元冬姑娘说的,是什么事?敢是最近你有了什么麻烦?可为何没听你回家提起?”

    提?提来讨叶谦的骂?

    叶连翘心里嘀咕一句,摇头避重就轻道:“没什么,不过是点铺子上的小事罢了,有苏四公子和姜掌柜、曹师傅他们张罗,出不了差错,我便没有说出来,省得让家里人跟着白操心。”

    “哦。”

    秦氏这才脸色一松,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拍了拍她的手:“你们铺子上的买卖我不懂,不过,你若真有了糟心事,还是该同家里人说说才是,这世上,哪有比自己亲爹更能信得过的人?”

    叶连翘垂下眼皮没做声,她便又接着道:“我今日来城里,也不为别的,是有一件事,之前一直记在心里,最近却被我丢去了脚后跟,人都说怀着孩子的女人脑子不好使,现在我方算是真的信了——初二那天,咱不是给吴家送了年礼吗?过后,他家也还了礼,我看过,当中有一双鞋,应当是那吴二姑娘做给你哥的。咱们是有这个规矩,姑娘嫁进门之前,得给未来的姑爷做双鞋,我便想着,之前的年礼没专门给她置办什么东西,她既如此有心,咱们好歹也要给补上才是。”

    “唔,应该的。”

    叶连翘顺着她的话应道。

    “今儿上午,我总算是把这事儿给想起来了,这不是吗,就琢磨着别再耽搁,立刻就进了城,预备去给她挑一匹鲜亮点的尺头,算是咱们额外的心意。谁想我最近竟是精神不济,刚进了城,便浑身没了力气,便打算来找你,在你们这里坐一坐,偏生你又不在。”

    我不在,你不照旧留到这会儿?

    叶连翘暗地里腹诽不迭,冲她笑笑:“这点小事,秦姨何必自己亲自来办?晚上等我回了家,你吩咐我一声,明日我趁着中午便将那尺头置办了,你也说自个儿精神不济,合该在家好生歇着才是。”

    “那哪儿成?”

    秦氏半真半假地睨她一眼:“你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可这送给未来儿媳妇的衣料子,有讲究哩,要颜色喜庆,又不能太艳,叫她春日里正好能穿的出去,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哪里晓得?免不了我是要走一遭的。”

    一头说,一头便习惯性地拿手去摸肚皮,长长地感叹一声:“唉,你爹叫我安心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旁的什么都别管,可……家里的杂事乱七八糟的,我哪里能真丢开手?我离不得,也不放心呀!”

    这种类似抱怨,又仿佛邀功的话,若搁在平常,叶连翘只当她唱歌。然而今天,她刚刚在汤景亭那儿受了两分闲气,心里正别扭着呢,听了这幽幽怨怨的喟叹,更有如火上浇油,冲到嘴边的话,就吞不下去了。

    “秦姨这意思,是觉得我没把家里的事情顾好?”

    她将眉头一拧,偏头去看秦氏:“这段日子家里的事你有些顾不上,便都是我在张罗,我听你这话,是觉得我办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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