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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世佳公子 褐酒-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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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何谓之色?”他自言自语道,手指穿过小善如瀑的秀发,轻拂上他脸庞,“青丝如墨,肤盈胜雪。”慢慢滑过俊秀的眉眼,鼻梁,停在娇艳的唇瓣上。
“眸灿若星,红唇赛火。”他低下头,轻轻亲吻那两片玫瑰花瓣。
“丽质天成,语笑嫣然——”最后两句,消失在火热的唇齿纠缠中。
决战的时刻到了。冯衔玉与众将商议后决定,兵分三路,分别攻击虞州的南,北,中三个城门,郝双珠自告奋勇,要求带兵攻打北门,二陶虽然理解他急于忘记烦恼的心情,但见他一意孤行,心下不免有些担忧。
次日清晨,钟鼓齐鸣,惨烈的攻城战开始了。二陶坐镇营中,静静等待余成的消息。不断有战报传来,大帐中的气氛沉静而严肃。忽有一传令兵飞身来报:郝双珠带着一队死士,冒险攀上北门,生死未卜。
“什么!”未等陶清客回答,帐外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人,竟是风清扬!他满身风尘,显然是衣不解带快马加鞭而来,此刻正揪住传令兵仔细盘问,“这个胆大包天的阿双啊!真是冤家!”他急怒攻心地吼道,全无平日的沉稳冷静,匆匆与二陶打了招呼,便满身披挂冲出门去。
陶小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幽幽对陶清客道:“他还是放心不下他,到底追过来了!”两人唏嘘不已时,又一传令兵来报:南门发现余成的信号!
陶小善闻言大喜,陶清客却微微一怔,自言自语道:“难道那里不是纪昌玄?”两人立刻飞身上马,往南门而去,远远望见大隆的皇家旗帜,“不对!”陶清客忽然停下马,对小善道:“南门是纪昌玄逃走的必经之地,而紫鸳应该将苏澄放在身边,独守另一门才对,现在很明显,她舍弃了这些人,很可能是想引开我们,自己溜走。她心肠毒辣,不论要从哪个城门逃走,都不会手下留情!”
他忽然一惊,急对小善道:“小善,你快到北门找郝双珠去吧!”
第五十一章
苏澄静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他虽身着崭新而雪白的衣衫,整洁而干净,却面容憔悴,目光涣散,往日的神采一去不返。他就那样固执地瞪着眼前曾经十分宠信他的纪昌玄,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神游天外。
打量半天眼前这个骨瘦如柴,双目无光的囚犯,纪昌玄忍不住叹道:“阿澄,想不到你变成这个模样。当年的你,是何等的温文俊雅,丰神如玉,如今只剩下个空壳子。”
听到此,苏澄似乎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半晌苦涩而讽刺地轻轻笑道:“皇上只会对当年那个风流少年另眼相看,我这个草敝,恐怕你看都不看一眼!”
“阿澄,你何出此言?”纪昌玄忍住怒气,假惺惺辩解道,“当年朕是如何器重你,你难道都忘了么?若不是你有了二心,我怎会这样对你?你痛,我更痛啊!我信任你,倚重你,你竟然背叛我!对不起我!我这么做,难道错了吗?”
“哈哈哈哈哈——”苏澄凄惨的苦笑着,“别用对莲月的那套来教训我!你根本没这个资格!要不是我是个英俊少年,要不是我有点小聪明,要不是我手握一半皇族宝藏,你早就杀了我了!对你来说,没有可爱的人,只有可利用的人!我本无二心,都是你那禽兽儿子逼的!我真是有眼无珠,竟跟了你们这一对猪狗不如的父子!陶清客他说得对,说得对啊!”
“好个有眼无珠!”纪昌玄恼羞成怒,露出狰狞的面目来,气急败坏地拔出短剑,朝苏澄走去,“我就挖出你这一对招子,叫你再胡言乱语!”言罢狠狠朝他刺去。
“啊——”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回旋在屋内,苏澄紧紧按住血如泉涌的右眼,痛得几乎昏厥过去,纪昌玄仍不解恨,作势又向他左眼刺去,就在此时,纪宗文气急败坏地冲进门来!他身后紧跟着余成,手里寒光闪闪的宝剑正架在他脖子上!
一眼看到血流满面,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苏澄,余成悲愤难抑,一脚踹开纪宗文,扑上前紧紧抱住,扭头吼道:“你这个狗皇帝,为什么要折磨他!陶清客就快来了,你们就等着遭报应吧!”最后两句,却是对已近昏迷的苏澄说的!
果然,苏澄听到此,浑身一震。纪昌玄强自镇定,冷笑道:“阿澄,你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和敌人内外勾结,卖主求荣,你一世英名,尽毁于此啊!”
苏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余成,颤抖着厉声道:“要什么英名!我要和你同归于尽!”他满脸鲜血,神情怕人,活脱脱一个索命的厉鬼!
“莲月!”纪昌玄大骇,连滚带爬向后退去,毫无帝王的端庄威严!纪宗文见状,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搀起显然受了惊吓的纪昌玄向外退去。这时突然呼啦啦冲进来一队人马,竟是陈寿救驾来了。“太子,大事不妙了!”一见脸色惨白,神情恍惚的纪昌玄,他略一迟疑,便对纪宗文道:“冯衔玉大军已经攻破南门,咱们再不走就迟了!”
纪宗文阴冷地瞅一眼苏澄,狞笑道:“走就要走的干净,这两人,一个也不能留!”
陶清客飞奔在地牢之中,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令他隐隐产生一丝不祥的预感。忽然对面飞来无数箭矢,他不再迟疑,施展狠毒工夫,一击毙命。当他终于冲进那个房间时,眼前的情景令他心惊肉跳:余成身中数十箭,鲜血淋淋,一动不动伏在已然昏厥的苏澄身上!
陶清客立刻飞奔过去,轻轻将苏澄挪出。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右眼,陶清客痛苦地抱住他的头,喃喃道:“阿澄,阿澄,我来晚了啊!”
陶小善心急如焚,在混乱的战场中寻找着郝双珠的身影。眼见一具具面色发黑的尸首横陈地上,陶小善眉头越皱越紧,循着尸体倒下的方向追去。
“阿双!”远远望见郝双珠浑身是血,紧紧搂住一人嚎啕痛哭,陶小善脑袋里轰一声响,忙冲上前去。“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见是陶小善,郝双珠神色稍平,急抓他衣襟道:“我无大碍,血是别人的,倒是风哥哥,为了救我中了吴紫鸳的暗算,小善,你快看看他,为什么我怎么叫他都不应!”
陶小善忙抓起风清扬手腕,仔细诊察半晌,面色一松道:“你莫担心,只是晕过去了。那吴紫鸳哪里去了?”
郝双珠闻听此言,心下宽慰,手一指前方咬牙切齿道:“那毒蛇从北门溜走了!”话没说完,陶小善的身影已然从视线中消失!他满心仇恨,如脱缰野马,流星一般飞出北门。不多久,就看到一行人抬着白色纱轿,匆匆行进在山路上。
陶小善箭一般飞身过去,使出六七成的功力,劈手一掌,将那纱轿震的粉碎,吴紫鸳口吐鲜血,从里面跌出来,趴在地上凄惨地望着他,已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是陶清客叫你来杀我的么?”紫鸳面色惨白,仍阴沉沉笑着,冷冷说道。
陶小善气势凌人上前一大步,恨恨道:“你费尽心机,设毒计多次加害我二人,难道不该死么?今天我就要替小黄报仇!”言罢就要扑过去结果她的性命!
陶小善抓向紫鸳脖颈的一霎那,忽有长绫破空而出,挟持着强劲的力道扑面而来,陶小善大吃一惊,急忙翻身退后,远远立住,定睛一看,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人。
那人满身朱纱,红艳无比,身姿若仙,婷婷玉立,远望去,像一团跳动的烈火,偏偏周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她带着一张象牙白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锋芒毕露的星目,隐隐闪动寒光。
陶小善微微一怔,冲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那人微微一笑,慢慢打量他几眼,似乎十分满意,缓缓开口道:“和灵秀山那一面相比,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女性特有的嗓音柔和低缓,十分悦耳。
见她言语之中亲近随和,陶小善略略宽心,但仍然警惕地皱了眉道:“你和吴紫鸳是一路的么?那晚又为何要救我?”
那人轻瞟一眼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紫鸳,似笑非笑,“我既能救你,为何不能救别人?”
“她不值得救!”陶小善怒吼道,“这条毒蛇,早一天除掉,世上便少一个祸害!”
“你一定要杀她?”那人盯住他眼睛沉声问道。
“对!”陶小善斩钉截铁说道。
两人默默对视半晌,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你记住,我从不对人让步的。”声音虽轻,却蕴含无穷的威严,陶小善不由微微一怔,就在此时,那人忽然优雅地转身,只轻轻一拂,紫鸳便惨叫一声,被一股大力狠狠摔到远处,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地传到陶小善耳中。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陶小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盯着昏死过去的紫鸳,说不出话来。那人却似毫不在意,淡淡道:“就算好了,她也是个废人了,你可满意了?”
见陶小善神色复杂地瞪着她,那人幽幽一笑,又道:“也没什么理由不满意,你不是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吗!”那口气竟象慈爱的长辈一般。
陶小善脸一红,也不言语,见这模样,那人轻轻叹口气道:“你这样子,必是爱极了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怎知道他也能同样回报你,绝不藏私?”
陶小善哪里容得别人说陶清客的坏话,忙争辩道:“他待我好,我自是知道的,是他对我有恩在先——”
“看你急得!”那人淡淡一笑,轻轻打断,“他对你好,谁都知道,那天醉梦毒阵,他肯为你牺牲,也不枉我一番心思。只是这天底下,生死相许的太多,情义两全的太少。越是重情,就越难舍义,不知道你的陶哥哥会选哪一个!”
陶小善忽然记起毒阵试探之说,满心疑惑,待要上前问个明白,那人却转身轻轻抱起紫鸳,径自离去,临别的话语清晰地传来,“什么情爱挚挚,什么生死相许,全是梦话,经的风雨,才见真心。一关已过,二关仍待,若他选的不是你,莫要太失望啊——”
陶小善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云,心底却生出莫名的惆怅来。
第五十二章
陶小善闷闷地回到城中,迎面撞上焦头烂额的陶清客,也顾不得细说,忙帮他处理起苏澄的伤势来,郝双珠那里又着人来请,两下分身乏术,着实忙了一阵,直到晚上,苏澄服了药安然睡下,风清扬已然苏醒,用了晚膳,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见陶清客疲乏,陶小善忙体贴地去与他按摩。闭上眼睛舒服地享受了一阵,陶清客便抓住他双手,搂到怀里柔声道:“你也累了吧,今天回来时气色不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陶小善心底小小犹豫一阵,便把今日所见所闻一字不差的说与他听。一面说,一面暗暗观察他的反应。
陶清客面无表情沉默良久,发觉陶小善探究的眼神,便轻轻笑道:“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吴紫鸳虽侥幸捡得一命,却已是废人一个了,比我那时凄惨十倍,你也不必太介怀!她并未伤害到风师兄,我替他看过,已无大碍,倒是阿双,担心过头,让他知道知道师兄的苦心也好——”
“那个面具高人!”陶小善见他有意蒙混过去,便不耐烦地打断道,“不觉得她很可疑吗?先前我以为吴紫鸳是纪宗文的手下,现在看来,背后必然另有隐情!那个女子,武功远在你我之上,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善!”陶清客不由自主提高了分贝,自己也吓了一跳,忙讪讪笑道:“你不明白,我当然也不知道啊,如果与我们有关,早晚会找上门来的——”说到那句:早晚会找上门来的,自己心底一沉,没法再说下去了。
陶小善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安,“我只是想到她最后说的那几句,总有些不放心——”
看到他惆怅模样,陶清客笑着抚慰道:“那好,如今苏澄已经救出,我们回秀峰山隐居去吧,再也不管那些是是非非了好不好?”
陶小善闻言大喜,忽然想到什么,变了脸色,“苏澄他眼伤未愈,身体虚弱,你怎会舍得下他,难道你是想——”看到陶清客讨好的笑容,气不打一出来,抬脚就要走人。
“小善,小善,有事好商量嘛!”陶清客忙搂紧了佳人不住哄劝,心里暗暗苦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百草圣了。“他身体那么虚弱,精神上又受了很大的打击,如今家破人亡,哪有地方去,我们那里清静,不如就让他养伤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他又不是要住一辈子,总是要给冯衔玉的,这之后咱们就和姓冯的两清,一下子少了两个麻烦,何乐不为?”
看看陶小善似乎心动了,他叹口气,“要不我让你三个月,看在我如此牺牲的份上——”
“我答应了!”听到这一句,陶小善立刻精神一振,眉飞色舞,不等他说完便爽快应承。
某人当场石化,怎么总觉着像是中计了呢?
麻醉药物的效用一过,苏澄便被右眼钻心的剧痛弄醒,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守在一旁的陶清客立刻惊醒,忙取了金针刺他穴道,苏澄冷汗连连,喘了半天方镇静下来,忽然抓住陶清客的手颤声道:“余成他——”
陶清客慢慢擦去他额角的汗水,半天方道:“我去的时候,他已然断气,回天乏力了。”
苏澄痛苦地闭上仅存的一眼,“都是为了保护我,我一个废人,哪里值得他这样啊!”
“别这样说,不可污辱余掌门的忠义!”陶清客轻轻斥责他,为他掖好被角。
“总有一天我要加倍奉还纪氏父子对我所做的一切!”苏澄把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可惜,永远没有这个可能了!”陶清客严肃地沉声道,“他们的尸首刚刚被发现,就在莲月的坟前,看手法是陈寿所为,大概他早已被何人收买——”
苏澄的脸色渐渐变得死灰一般,半晌忽然狂笑起来,直笑得右眼又渗出血来,“好,好,好,好报应!虽然老天不让我手刃仇人,但是让他们在莲月面前被小人杀死,好过我亲自动手十倍!讽刺啊,讽刺啊——”疼痛迫使他不得不停下,剧烈地喘息起来。
陶清客见他如此激动,便忙又施针止痛,顺便拍了他周身几处大穴。
“不必担心,我决不会寻死!”苏澄苦笑,“为了余成,我也不会那样做!仇人罪有应得,而我好好地活下去,不正是我该做的么——”
陶清客听他喃喃自语,面色一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虞州一役结束后,大隆朝群龙无首,不久便土崩瓦解,重新回到割据局面,冯衔玉欲乘胜追击,一扫江南,陶清客却执意要回秀峰山隐居,众人留他不住,便由他带着苏澄和陶小善离去了。
经过四个月的精心调养,苏澄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遭此劫难之后,他变得十分沉默,总喜欢独自一人在竹林里发呆,陶清客见他郁郁寡欢,无所事事,便索性开了宝库的机关,叫他随意翻阅第二间石室里的卷宗文献。
苏澄本就是个书痴,如今更是如鱼得水,日日沉醉其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陶小善虽然可怜他命运多舛,但时间一长,便隐忍不住,小肚鸡肠的毛病又发作了。表面上仍对他照顾有加,私下里却老给陶清客吹枕边风,明里暗地,软硬兼施,逼着陶清客快把他送走。陶清客对他的小动作又好笑又无奈,只好在“其他事情”上尽量忍让,如此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
这一日,苏澄又错过了午膳,陶小善略略热热汤饭,便叫陶清客送到石室去与他吃。一进洞,见苏澄裹着白裘,靠着火盆正看的如痴如醉,便笑道:“可成了痴了,大冷天的,饭也不吃么?”一面说,一面取出热腾腾的饭菜来。
苏澄扒一口饭,笑道:“说来也不急,反正宝藏的一半是我的,金银古董全归冯衔玉,我只要这一屋子书。”
“你若是我,我父亲就该无比欣慰了,当年他劝我看这些,我只略略扫几眼,就扔到一边去了,偏偏小善也学我,宁可多花时间在厨房里也不肯读这些书。”
“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有时间就琢磨着怎么把你养的白白胖胖,读这些又有何用?原来只为你一人,现在又多了我这个白吃白住的,自然再不肯来这里了。”
陶清客素知他心高气傲,便忙笑道:“我们原也不怕你白吃白住的。”
苏澄闻言,便轻轻放下碗筷,幽幽道:“你倒多心了,既然如此,索性说个明白也好。我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这里安心养伤,全是托你的福。我几次三番骗你,利用你,你都既往不咎,不计前嫌,实在令我惭愧。这份恩德,早已超出朋友所能给与的限度,得知己如此,此生无憾矣。我无以为报,只能告诉你一些事,希望会有些帮助。”
“其实我早就知道紫鸳的真面目。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是在京城闯了祸,被迫逃出来的么?那不过是掩人耳目。我少年时,曾发誓要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便去接近皇帝,希望能得到重用。但我渐渐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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