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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6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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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就在这位年轻将军的带领下,满人终于又证明了自己!

看啊,战场上那些朝鲜兵在满人的刀枪之下就如猪犬一般,一片片就诛,还活着的尽皆鬼哭狼嚎,肝胆皆裂,不是抱头亡命奔逃,就是五体投地,叩首请降。他们这股伏兵不足万人,却在顷刻间打垮了至少四五万朝鲜军。

有阿桂这样的满州英雄在,有他们这样的满州好汉在,满人不会亡!

朝鲜兵大队已溃乱如豆渣,部将们都瞄上了仓皇退却的年斌本部。

“富德,你领一标马队追击,等这里大势砥定,我再领大队人马来。”

阿桂抹去脸上血水,沉声下令,收拾朝鲜兵虽不比收拾猪难多少,可毕竟有几万头,他现在难以脱身。

部将富德涨红着脸领令而去,阿桂看向战场,挥刀道:“尽歼高丽蛮子!”

五月十一日,九千清军冒雨突袭,近五万朝鲜大军在半日内全数就歼,斩首七千,俘三万,只逃出年斌本部不足六千人马。

自英华崛起后,满清近三十年来在军事上不断探底,面子早就丢给没影了,说到武功,满人人人脸上无光。而这场草河堡大捷,终于让满人扬眉吐气,腰杆也略略变硬了。

但这一战还非终局,尾声更非同寻常。

十二日晨,年斌领着狼狈不堪的数千朝鲜兵退回通远堡,这一路撤退,清兵马队袭扰不停,不是他掌握的一千年家汉军压阵,那数百马队就要将他这股败兵尽数吃光。现在好了,背靠通远堡,火器军未伤元气,加上一万杂兵,还有跟清军一战之力。

年斌这般想着,就等着李光忠开门,李光忠是李光佐族侄,此次出征是以他为面上大帅,虽有朝鲜兵马大元帅的名头,可在年斌看来,李光佐都是年家扶持起来的傀儡,李光忠更算不得什么人物,就是一条狗。

等待之时,年斌心中还闪过一丝惊惧,如果眼前这道堡门始终不开,李光忠叛了怎么办?草河堡败成这样,清军携大胜之势而来,难说李光忠会生异心。

还好,堡门开了,李光忠还一脸谄笑地亲自迎了出来,如年斌在心中对此人的定位一样,就是一条狗。

年斌放下心来,暗道进堡后就得马上收拾了李光忠,以绝后患。至于借口,就说草河堡之败,是这李光忠里通满清好了,而且……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性。

正堆起笑脸,准备下马,年斌猛然警觉到什么,笑意僵在脸上。

他在李光忠身边安插的亲信呢?一个都没出现!

年斌这一愣,李光忠看得明明白白,他的脸色也猛然沉下,振臂高呼道:“杀年贼——!”

堡门一带顿时大乱,年斌和李光忠的亲兵一拥而上,遮护着主帅匆匆退开,而年斌所领的朝鲜兵还一头雾水,不敢乱动。大批朝鲜兵却从堡中潮涌而出,一副要将年斌碎尸万段的狠状。

“走!向东走!”

年斌心中大呼果然,草河堡果然是你们高丽蛮子勾结清狗所为!当然,此时他是没认真想,真要勾结,还何必让数万大军陪葬。

年斌如在草河堡那般当机立断,领着年家汉军仓皇撤退,数千跟着他从草河堡逃出来的朝鲜兵不知所措,也是乱作一团,无意间掩护了年斌。

十三日,当阿桂率军赶到通远堡,明白昨日之事后,气得一脚踹在伏地请降的李光忠身上:“打仗不行,治国不行,玩心计都这般粗劣不堪,进嘴的肉都能给咬脱了!尔等高丽蛮子,几如棒槌!”

李光忠就是鄂尔泰留给阿桂的一丝机会,年羹尧举兵起事,两路大军逼压盛京,鄂尔泰就瞄上了朝鲜。阿桂不清楚鄂尔泰是怎么运作的,但也有大致推想。

李光佐虽靠年羹尧扶持,篡位为朝鲜王,但无时不刻都想着摆脱年羹尧的控制。

英华扶持韩国,与朝鲜多年绵战,看得出是想朝韩两分,李光佐不可能抱上英华的大腿。而大清国么,虽丢关内之势已不可逆,但在大多数人眼里,英华能让大清去国,却不太可能绝满人一族,满人踞辽东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所以,满人就是李光佐还能抱的大腿,在这个大背景下,鄂尔泰能跟李光佐达成某些私下协议,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但鄂尔泰再有大能,若满人已真是落水狗,协议自无兑现的可能性。李光忠跟着年斌北上,也该是领受了李光佐的两面暗令。

现在阿桂在草河堡展现出满人的力量,朝鲜人在满人面前依旧羸弱如羔羊,阿桂早早就派快马联络了李光忠,要李光忠亲手解决年斌,以此为投名状,李光忠自是顺风转舵,赶紧迎清拒年。

只是,如阿桂怒骂那般,高丽蛮子坑人的水平都这么差,竟让已到通远堡下的年斌逃脱了!阿桂满心想着解决了年斌,萨尔浒城一面燕军人心大溃,他能收到全功。

现在可好……该死的高丽棒槌!

第九百五十一章 燕皇如昙,圣道将聚鼎

李光忠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足并用地爬回来,在阿桂脚前连连叩头:“大帅责罚得是,小人就是棒槌!还望大帅顾念大局,赶紧领兵入朝,驱逐年家余孽,迎我朝鲜重归大清怀抱!”

这话倒说得有点人样了,阿桂矜持点头,不过入朝么……现在可没必要。年斌这一败,他留在朝鲜的亲信多半也会跑掉,只靠大清旗号,就能慑服朝鲜。眼下这股朝鲜兵,打仗不行,壮声势却够了,他正为西面韩再兴的红衣而日日忧惧呢。

五月十三日,阿桂遣副将富德领兵一千随李光忠入朝鲜,而五千朝鲜火器军以及两万朝鲜兵则留了下来,成为阿桂手中的又一股依凭。

五月十七日,萨尔浒城东,铁背山下,病卧在床的年羹尧收到草河堡之战的消息,一口血喷出,染红了半帘帷帐。

“撤兵……”

瞳中光彩尽逝,年羹尧的低语如悲鸣一般,就在咽喉处转着,年富凑在他耳边才听清楚。

“儿臣明白,这就令全军收拾,回兴龙府。”

年富答着,部将们都松了口气,年羹尧病倒后,连日绵雨,双方休战。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理,都再难支撑他们继续打下去了,现在年羹尧作此宣布,大家都觉自地府中拔身而出一般,无比轻松。

“派人……派人去见圣道,辽东百万汉人的出路,就靠他了。”

接着年羹尧再道出这句话,大家倒是听清了,可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年羹尧是要把大燕交托给圣道?这帝业就此不要了?

年羹尧呼哧呼哧喘着,再说不出话,看儿子和部下眼中的不解和不甘,他心中正沸腾不定。他怎么不想要帝业?可他已经不行了,这感觉份外清晰,他必须考虑后事了。

若是他还能活着,就算没拿下盛京,缩在宁古塔……不,兴龙府,腆着脸,当个自得其乐的笑话皇帝,那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圣道能扶起一个韩国,未必不能扶起一个汉人的燕国,为他的大英华夏镇守辽东边陲。

可现在他已油尽灯枯,一旦撒手而去,他才立起来的大燕国会走向何处,他实在不敢想。

他虽已六旬,却觉精力充沛,无病无灾,很少想过后事,立起大燕时,左未生跟他谈起过储君的事,他都觉得份外可笑,没到那种时候吧。现在呢,想到两个儿子,他就生起无尽恐惧。

他本有三子,长子年熙早年病亡,二子年富一直是他掌军的助手,三子年斌是他在朝鲜和宁古塔拓业的助手,一文一武,本是绝佳之配。也因为两人各有所长,都离不得,他才始终没有定下谁是接班人,没想到……

照着嫡长制算,二子年富继位名正言顺,可年羹尧清楚,年富就是个武人性子,睚眦必报,绝少涉政,绝无执掌一国的才具。

三子年斌倒是久历政务,麾下文官都支持年斌,左未生跟他谈储君事时,也是要他立年斌。

他倒是想立,可二儿子怎么办?二儿子可是掌军多年,部将大多视其为储君……

这二选一,真是无解的难题啊。

也因为难以选择,所以年羹尧总在下意识地逃避,就想着奠定大业后再作打算,天不从人愿啊。当他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时,就在想着吴三桂,吴三桂病死前,怕也跟他一样,满心不甘吧。

他这一死,还要留着大燕国,两个儿子必定兵戈相向,年富有军队撑腰,年斌有左未生和文官撑腰,不杀得血流成河绝难罢手,事情真发展到这步,他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啊。

所以,与其让儿子骨肉相残,不如把这大燕交托给圣道皇帝,听说雍正乾隆甚至恂亲王等满人在英华都被圣道好好养着,两个儿子,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部下,也该能有活路。

恍惚中,就听年富道:“父皇不必说这等丧气话,大燕还等着父皇治理,百万汉人还盼着父皇在大英之外,另开一条生路……”

年羹尧发急,咳嗽不定,年富赶紧再道:“若是真有那一日,父皇放心,我等当尊父皇之令,有违者……”

年富铿锵拔刀,插入地面,斩钉截铁地道:“天诛地灭!”

年羹尧放心了,闭眼时,桩桩旧事在心中闪过,少年意气风发,金榜题名,攀上四阿哥之路,而立之年就封疆一省。圣道崛起,朽臣纷露丑相,只有他让圣道觉出棘手。而到四阿哥引为心腹,图谋嫡位时,他的野心也终于一飞冲天,开始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之间周旋,圣道甚至还成了他晋位的堤外狂澜。

就因为与圣道这种介于敌友之间的模糊关系,当四阿哥夺嫡成为雍正后,他依旧屹立不倒,还成为雍正安定西北,遮护大清的长城。

整个大清,也就茹喜妖婆识透了他的本来面目,看出了他不愿居于人下的野心,如今看来,这妖婆跟他本就是一路人。妹妹年妃故去后,他还差点被茹喜妖婆整垮,还是靠着圣道侵吞江南之势,才勉强立住了脚。

雍正倒下后,他终于虎入深林了,在圣道和茹喜的夹磨之间来回得利,转至宁古塔,打下了一片基业。

眼见英华北伐,圣道即将圆功时,他也迎来了人生最辉煌的一刻,皇帝冠冕上身,那一瞬间,他觉得整个天下都已尽入他的眼中,他终于踏入了只容区区数人挥斥方遒的天下棋局中。

可惜啊,他还是功亏一篑,没能过河,没能拿到盛京,只在这棋局上走了一遭,便被老天爷赶了出来。

刹那转念,年羹尧心中淌过深深的感触,这辈子,他也值了。

可接着另一个念头又如山一般压下来,那是一个疑问。

他能出江南,是圣道给的机会,他能靠着海参崴,在宁古塔立足,吸聚百万汉人成业,也是圣道划出的路,圣道当年要他早早称帝,他却没有答应,就想着在这天下大变时,能得他自己的利,可结果呢?

难道就因为拂逆了圣道的意思,才怎么也打不垮满人,拿不到盛京,连自己也因无情地催压肉体而耗尽了命数!?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骤然笼罩年羹尧的心神,他猛然惊醒,他哪里是踏入了什么棋局呢?从头到尾,他不都是一枚棋子,圣道手中的棋子么?当他这棋子要走自己的步子时,就被扫出了棋局,与其说是老天爷绝他的大业,不如说是执掌他这颗棋子的棋手,圣道皇帝,轻轻一松手,他就坠入了深渊。

圣道……李肆……

不甘狂涌而起,却又很快消退,那正是第一个念头的余波,即便是棋子,这辈子,也够了。

若说这辈子最大的悔,那就是没能亲见他一面吧。

心语渐渐低沉,年羹尧的意识陷入无尽深渊。

五月十九日,铁背山下,哀乐飘荡,人人缟素,一代雄臣,在南北相决,满汉相争的大势中另开一局的大燕皇帝年羹尧病亡。以旗人之身反出满清,在辽东吸聚百万汉人,企图外于英华而裂华夏,功罪后世争论纷纭。但就其个人经历而言,倒不愧他临终之念,这辈子,值了。

灵堂中,一身丧服的年富对部下道:“谁愿去见圣道皇帝!?”

部下们大惊,难道二皇子真要照先帝的吩咐办?

年富眼中闪着摄人的光芒:“父皇是要我们把大燕交托给圣道,而如今的大燕,连君王都没有,还能叫大燕吗?”

部下们若有所悟,机灵之人振臂呼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二皇子接位!”

不多时,山呼万岁的声潮回荡在铁背山下。

五月二十日,燕军东退,萨尔浒城中,高晋和哈达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不容易啊,他们真没想过能挡住燕军。可没想到,南面阿桂击败年斌的六万朝鲜兵,这里年羹尧竟然也病亡了,年富接位,自是要带着军队回老巢去安内,原本如泰山一般压向满人最后容身之地的伪燕之势,就这么消解了。

五月二十二日,盛京城,辽东经略府,接报年羹尧病亡,年富退兵的消息,鄂尔泰瘫在椅子上,先是大哭,再是大笑:“满人不当绝!”

部下们蜂拥而进,恭贺鄂尔泰成就满州砥柱之业,武卫军中军都统兆惠更豪迈地道:“伪燕已不足忖,如今我满人振奋,就该趁勇而进,驱走海城方向的南蛮红衣!”

刚刚热烈的气氛骤然转冷,鄂尔泰幽幽一叹:“正是圣道聚鼎之时,不要轻举妄动,徒招祸患。”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英华军民两面之势并进,正步步推进,此时圣道眼中只有北京城,既然海城方向的红衣还没动静,就不要平白招惹。

兆惠不甘地低头称是,心中却道,还指望太后带着满人奴颜婢膝,求来族存么?

塘沽,张应招来冯一定,见张应容光焕发,冯一定大喜道:“是那道命令么!?”

张应点头,递出一封军令:“陛下谕令,第五军,直指北京城!”

宣化,北伐第三军都统制召集众将,朗声道:“谢帅有令,陛下已颁谕,各路直取北京城!”

将领们齐声欢呼,顾世宁再道:“谢帅交代,此战相机而定,不必再视操典为教条……”

众人一愣,顾世宁压低声音道:“谁落在它军之后,谢帅就要治谁!”

保定,李肆一身戎装,意气风发地道:“第一军,跟朕一同进京城!”

身后响起三娘的声音:“急着跑什么?有胆子收,没胆子吃?把人家晾在一边,就以为我们姐妹不嚼你舌头?”

李肆脸上一僵,不迭挥手把部下赶走,嘴里却道:“正是北伐大业功成之日,岂是谈这些个俗事之时!?”

三娘噗嗤一笑,自背后环住李肆的腰,呢喃道:“只要带我去,就饶了你这一遭……”

时光蚀刻已深的容颜上浮起悠悠追思,昔日红雷女侠,醒狮仙子的气息悄然罩上,此时的三娘,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她就绷着一张俏脸,逼问李肆:“什么时候才能赶跑鞑子,平定天下,还华夏朗朗乾坤!?”

李肆握住三娘的手,深沉地道:“带,当然要带你,这一日少了你怎么行?”

五月末,红衣蓝衣,各路招展,自各个方向劈入北直隶腹地,挡在这些箭头面前的,是正沸腾着的团结拳,是心如死灰,正待最后一搏的道统卫士,是怀着决死之心,要展现满人求生之指的满州好汉,是千千万万渴盼步入新世的百姓。

第九百五十二章 伟业将成,谁担百万命

英华在圣道二十四年三月起兵北伐,就军事而言,北伐是仓促而为。但三个月不到,就已尽吞山东、河南、山西,同时内属蒙古诸部也纷纷请降。相对大明伐元,这进度足以用风驰电掣形容。

元至正二十七年(1467年)十月,朱元璋委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帅,统兵二十五万,由河南山东两个方向北上伐元,一路势如破竹,花了四个多月尽复山东河南。之后再入河北,到洪武元年七月兵临大都,元顺帝北逃,总计费时约九个月。

复河北时,山西和陕甘还未入大明版图,直到洪武二年十二月,明军击败扩廓帖木儿,也就是王保保的西北军势,才算完成北伐大业,总计费时两年有余。

英华北伐之势,在后人评述中以“赤潮荡泽”一类词汇形容,之所以这般犀利难挡,不仅在于满清已无死抗之心,还在于英华早早安定西北乃至北疆,河北之地已处于四面合围,只余辽西走廊的境地。

与此同时,人心荡动之深,也非旧世所及,军事在英华北伐中已不占绝对力量。即便加上中途急调来的师营,英华北伐大军也只有十四个红衣师,两个蓝衣师,总数十二万,算上漠北两万蒙古骑兵,还未达到总帅部事前预计的兵力预估,跟在正规军后的十万义勇几乎没承担什么作战任务。

六月九日,第一军的禁卫第六师抵达黄村,第三军的禁卫十七师抵达宛平,第五军的伏波军左师抵达通州,第四军的九十骑兵师游骑营也过了八达岭,此时出自羽林、龙骧两军的四个百字头精锐红衣师才刚从陕西入河南,自南洋调回的原虎贲军一师才在登州上陆,自南洋调回的原鹰扬军一师,还坐着海船刚过台湾。

这六个精锐百字头师是北伐的总预备队,眼下看来是没什么大用场了,皇帝最初调遣他们,不仅是循战略正途握着充足兵力,也存了一丝让这些老部队分沾北伐荣光的私心。

而当日在北京百多里外的涿州,北伐行营里,几个人的出现就是纯纯的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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