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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探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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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俗、可以赐予主教之席的男管家,把我让到大厅转交给一个身穿华丽长毛绒衣服的男仆,他再把我带到男爵面前。
他正站在位于两座窗子之间的一个敞着的大柜橱前面,里面摆着他的部分中国陶瓷。我进屋时,他手里拿着一个棕色花瓶转过身来。
〃医生,请坐,〃他说,“我正在翻检我自己的珍藏,不知是不是还出得起高价来增添珍品。你瞧,这个小花瓶是唐朝出品,七世纪的古物,你也许有些兴趣。我相信这是最精的手工和最美的瓷釉。你说的那个明朝碟子带来了吗?〃我小心地打开包裹,把它递给他。他在书桌前坐下来,把灯拉近,因为天色越来越黑了,他开始细心鉴赏。这时黄色灯光照在他脸上,我可以从容地端详他的相貌。
他确实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男人。他在欧洲享有美男子的盛名也确实不是虚传。他不过中等身材,但体态优雅而灵活。
他的脸色黝黑,近似东方人,有着黑亮、疲倦的大眼睛,器具异性诱惑力。他的鬓发乌黑,须短而形尖,油饰整洁。他的五官端正而悦目,只有偏薄的嘴唇有些例外。假使我看到过一个杀人犯的嘴的话,就是在这儿——它是脸上的一道冷酷凶残的切口,口角紧绷,冷漠无情,令人生畏。他把须角向上留起而露出嘴角,这是不明智的,因为这成了天然的危险警告,使受难者警觉。他声调文雅,举止倜傥。论年纪,我看他不过三十出头,而事后知道他已经四十二岁。
〃好得很——实在好得很!〃他终于开腔了,“你是说你有六个一套。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耳闻过这样卓绝的珍品。我知道在英国只有一个能配上它,但那绝不会到市场上的。如不见怪,巴顿医生,敢问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呢?〃〃那个关系不大吧?〃我以一种我所能做出的最无所谓的口气说道。〃反正你看得出它是真品,而价钱方面,我听专家的。〃〃这太神秘了,〃他的乌黑大眼睛里闪着怀疑。〃在这样的珍贵物平方面做交易,我当然想知道它所有的具体情况。它确实是真货,对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不过——我必须估计到一切可能的情况——要是事后证明你没权出卖它可怎么办呢?〃〃我保证不会有这种事。〃〃这自然又引出另一个问题,就是你的保证究竟有什么价值。〃〃我的信用银行对此负责。〃〃那自然。但这笔交易还是令我觉得太稀奇古怪了。〃〃成不成交悉从尊便,〃我满不在乎地说,“我首先考虑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有名的鉴赏家,但我在别处也不会有成交困难的。〃〃谁告诉你我是鉴赏家的?〃〃我知道你在这方面写过一本著述。〃〃你读过那本书吗?〃〃没有。〃〃好家伙,这可叫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你自称是一个鉴赏家和罕见珍品的收藏家,而你却不愿费事去查阅一下唯一能告诉你自己的珍评价值的著作,这你怎么解释呢?〃〃我是一个忙人,我是开业医生。〃〃这是答非所问。一个人要是真有癖好,他总会找时间钻研的,不管他有什么别的业务。而你在信里说你是鉴赏家。〃〃我就是鉴赏家。〃〃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来试试你?我不得不对你实说,医生——如果你真是医生的话——情况越来越可疑了。请问,你知道圣武天皇以及他和奈良附近的正仓院的关系吗?怎么,你感到茫然吗?那么请你讲一讲北魏在陶瓷史上的地位。〃我装做发怒地跳了起来。
〃先生,这太过分了,〃我说,“我来这里是给你面子,而不是当小孩子被你考试的。我的陶瓷知识也许仅次于你,但我不能回答如此无礼的提问。〃他瞪着我。他眼中的慵懒全然不见了。他的目光突然锋利起来,凶残的嘴唇之间闪现出牙齿。
〃你搞的什么名堂?你是奸细。你是福尔摩斯的探子。你是在愚弄我。听说这家伙正在咽气,于是他就派奸细来摸我的底。你私自闯进了我的住宅。好哇!你进来容易,出去难!〃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我退了一步准备他冲上来,因为他已勃然大怒。也许他一开头就怀疑我了,也许是提问使我露了马脚,总之不可能再其他是明摆着的了。他把手伸到一个小抽屉里去疯狂地乱翻着。这时,有点什么动静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站在那里侧耳倾听着。
〃好哇!〃他喊道,“好哇!〃他一下子窜进身后那间小屋。
我一个箭步跳到门口。那景象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的。通往花园的大窗敞开着,在窗前,福尔摩斯象鬼影一般地站着,他头上裹着血迹斑斑的绷带,脸色煞白。一转眼他已不见,我听见了他身子擦过树叶的声音。宅子的主人大吼一声也冲到窗口。
说时迟那时快,我看得分明,突然有一只手臂——一只女人的手臂——从树丛中伸出一扬。与此同时,只听男爵发出一声可怕的惨叫——这一叫声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他两手紧捂住脸满屋乱跑,头在墙壁上砰砰乱撞。接着他倒在地毯上乱滚乱翻,一声声的尖叫在屋内回响。
〃水!看在上帝的面上,拿水来啊!〃他叫着。
我从茶几上抄起一个水瓶朝他奔去。这时男管家和几个男仆也赶来了。当我跪下一条腿把受伤者的脸转向灯光时,有一个仆人昏了过去。硫酸已经腐蚀了整个面孔,从耳朵和下巴往下滴着。一只眼已经蒙上白翳,另一只红肿起来。几分钟以前我还在赞赏的五官,如今已象一幅美妙的油画被画家用粗海绵抹乱。它们已模糊、变色、失去人形、异常可怖。
我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投洒硫酸的情况。有几个仆人爬上窗口,有的已经冲到草地上去,但是天色已黑,又下起雨来。受伤人在嗥叫之余痛骂着那个洒硫酸的复仇者。
〃她就是那个女魔温德!〃他大叫着,“这个魔鬼,她跑不了!跑不了!我的天哪,疼死我了〃我用油敷了他的脸,给他包扎,打了一针吗啡。在这场灾祸面前,他对我的怀疑全然消释了,他紧紧拉着我的手,仿佛我能有力量把他那死鱼般的眼睛救转过来似的。要不是我想其他那咎由自取的罪恶一生,我也许会对这样的美貌被毁之事洒下同情之泪的。而此时我对他那发烫的手心感到的是厌恶,所以当他的家庭医生和会诊专家前来接替我的时候,我感到松了一口气。另外还来了一个警察巡官,我把自己的真实名片递给了他。不这样做不仅是愚蠢的,而且也没有用,因为苏格兰场对我的面貌几乎和对福尔摩斯同样熟悉。然后我就离开了这座阴森可怕的住宅。不到一小时我就到达了贝克街。
福尔摩斯正坐在日常坐的安乐椅中,面色苍白、筋疲力荆不仅是由于他的伤情,就连他那钢铁般的神经也被今晚的事件震惊了,他悚然地听我叙述男爵的变形。
〃这就是罪恶的代价,华生,纯粹是罪恶的代价!〃他说道。
〃早晚是这个结局。天晓得,这个人是恶贯满盈的,〃他又说。随后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黄色的本子。〃这就是那个女人说的本子。要是这个本子不能打消这场婚事的话,那世界上恐怕什么也无能为力了。但是这个本子是能够达到目的的,一定能达到。这是任何一个有点自尊心的女人都不能容忍的。〃 〃这是他的恋爱日记吗?〃 〃或者称做他的淫乱日记,随你怎么叫都可以。那个女人第一次提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它是一个有力的武器,只要我们能拿到它。当时我没有说什么,因为这个女人可能会走露风声。但我一直在盘算着它。后来他们把我打伤,使我有机会让男爵认为没有必要防备我。这都是有利的。本来我打算多等几天,但他的访美加速了我的行动。他绝不会把这么富有暴露性的文件留在家里。所以我们必须立即行动。夜间去偷它是不可能的,他防范很严。但是如果在晚上能把他的注意力吸住,那是一个好机会。这里就用上你和你的蓝色茶碟儿了。但我必须搞清楚这个本子到底放在什么地方。我知道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去行动,因为我的时间是受你的陶瓷知识的限制的。所以,在最后一刻我还是找来了这个女孩子。我怎么会知道她偷偷地藏在怀里的小包儿是什么呢?我还以为她是为我的任务而来的,谁料想她还有自己的特殊任务。〃〃他已猜到我是你派来的了。〃〃就怕这个。但是你缠住他的时间已足够让我拿到日记,只是还不够让我安全逃走。——詹姆斯爵士,欢迎,欢迎!〃这位彬彬有礼的客人已经应邀而来了。他刚才一直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倾听福尔摩斯叙述事情的经过。
〃你真是创造了奇迹,不折不扣的奇迹!〃他听完之后说道。〃不过如果伤势真象华生医生说的那样严重,我们不用日记也足能打消这场婚姻了。〃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象德·梅尔维尔这类的女人是不会这样行事的。她只会把他当做一个毁了形的殉道者而更加爱他。不,绝不是他的外形,而是他的道德,那才是我们要摧毁的对象。这本日记会使她醒悟过来,我看它是世界上唯一能使她冷静的东西。这是他亲笔写的日记,她怎么也会相信的。〃詹姆斯爵士把日记和珍贵茶碟都拿走了。由于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就同他一起出来到了街上。一辆马车在等候。他跳上车,对戴帽徽的车夫匆忙地发了一句话,就急急驶去了。
他把大衣的半边挂在窗口用来遮住车箱上的家徽,但我早已借着一扇气窗射来的灯光看分明了。我大吃一惊,转身就跑上楼回到福尔摩斯的房间。
〃我发现咱们的主顾是谁了,〃我兴冲冲地大声报告我的新消息。〃你当是谁,原来就是——〃〃是一个忠实的朋友和慷慨的绅士,〃福尔摩斯抬手止住了我。〃不必多说了。〃我不知道这本暴露罪恶的日记是怎样被利用的。可能是詹姆斯爵士办的,更可能是把这个不大好处理的事儿交给小姐的父亲去办了。总而言之,效果十分圆满。三天之后,晨报上登出一条消息说阿德尔伯特·格鲁纳男爵与维奥莱持,德·梅尔维尔小姐的婚礼已经取消。同一家报纸也刊载了刑事法庭对吉蒂·温德小姐的第一次开庭,她受到的严重指控是投洒硫酸。但是在审讯过程中搞出了情有可原的种种经过,结果只判了此类犯罪的最轻徒刑。歇洛克·福尔摩斯本来受到盗窃指控的威胁,但是既然目的是好的而主顾又是显赫的,于是连铁面无私的英国法庭也变得灵活机动和富有人情味儿了。他始终没被传讯。
第十二章 肖斯科姆别墅
歇洛克·福尔摩斯弯着腰在一个低倍显微镜上面看了许久,现在他直起身来,胜利地看着我。
“华生,这是胶,〃他说,“毫无疑问是胶。看看这些散在四周的东西!”
我俯身到目镜前对好焦距。
“这些纤维是花呢上衣的。这些不规则的灰色团块是灰尘。左边还有上皮鳞层。中间这些褐色的粘团无疑是胶。”
“好吧,〃我笑着说,“我准备接受你的意见。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这是个很好的证据,〃他答道。〃你也许记得圣潘克莱斯案中的警察尸体旁发现的那顶帽子吧。被控人否认那是他的。但他是一个经常用胶的画框商。”
“这是你办的案子吗?”
“不是,这是我的朋友,警场的梅里维尔要我帮忙的一个案子。自从我在被告的袖缝中找到了锌和铜屑,因此推断他是伪币制造者以来,他们就认识到显微镜的重要性了。他不耐烦地看了看表。〃我有个新主顾要来,时间已经过了。对了,华生,你懂赛马吗?”
“照理说应该懂一点。我的负伤抚恤金有一半都耗在这上面了。”
“那我可要把你当作我的'赛马指南'了。你知道罗伯特·诺伯顿吗?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当然记得。他住在肖斯科姆别墅,那儿我很熟悉,我在那里呆过一个夏天。有一次诺伯顿几乎进入你的业务领域。”
“怎么回事?”
“他在纽马克特用马鞭差点把萨姆·布鲁尔打死,此人是科尔曾街的一个放债人。”
“嗬,他真有意思!他常那么干吗?”
“是的,他是有名的危险人物。他差不多是英国最胆大妄为的骑手了——几年以前利物浦障碍赛马的第二名。他是那种不属于自己生活时代的人。要是在摄政时期,他本该是个公子哥儿——拳击家、运动家、拼命的骑手、追求美女的人,并且一旦走了下坡路就再也回不来了。”
“了不起,华生!你的介绍非常扼要,我就好象见到他本人了。你能告诉我一些肖斯科姆别墅的情况吗?”
“我就只知道它在肖斯科姆公园的中央,著名的肖斯科姆种马饲养场和训练场也在那儿。”
“教练官是约翰·马森,〃福尔摩斯说,“不要表示惊讶,华生,我打开的这封信就是他寄来的。咱们还是再谈谈肖斯科姆吧。我象是遇上了丰富的矿藏。”
“那儿有肖斯科姆长毛垂耳狗,〃我说。〃在所有的狗市上它们都是大名鼎鼎的。这是英国最佳种的狗。它们是肖斯科姆女主人的骄傲。”
“女主人是罗伯特·诺伯顿爵士的妻子喽?”
“罗伯特爵士没有结过婚。考虑到他的前景,这也是好事。他和他守寡的姐姐比特丽斯·福尔德夫人住在一起。”
“你是说她住在他家里?”
“不,不。这个宅子属于她的前夫詹姆斯。诺伯顿先生在这儿没有任何产权。在夫人生前,产业的利钱归她,在她死后房产则还给她丈夫的弟弟。她只是每年收租子。”
“我想这些租钱就由罗伯特花了吧?”
“差不多。他是一个不管不顾的家伙,一定使她过得很不安宁。但我还是听说她对他很好。那么,肖斯科姆出了什么岔子呢?”
“啊,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想能告诉我们此事的人来了。”
门已经打开,从过道里走来一个高个子、脸修得很干净的人,他那种坚决、严厉的表情说明他是教管马或男孩子的那类人。马森先生这两行都干,而且看来同样胜任。他镇定自若地鞠了躬,在福尔摩斯指给他的椅子上坐下。
“福尔摩斯先生,你接到我的信了?”
“是的,可是你的信没有作什么解释。”
“这件事十分敏感,不好一一写在纸上,而且也太复杂。我只能和你面谈。”
“好吧,我们就听你谈。”
“首先,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我的主人疯了。”
福尔摩斯扬起眉毛。〃这是贝克街,不是哈利街,〃他说,〃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先生,一个人干一两件古怪的事情还可以理解,可如果他干的事情都那么稀奇古怪,那你就会疑心了。我觉得肖斯科姆王子和赛马大会把他给弄得神经失常了。”
“是你驯的一头小马吗?”
“是全英国最好的马,福尔摩斯先生,这我是有把握的。现在我可以跟你坦率地讲,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位正直的绅士,此事也不会传出去。罗伯特爵士在这次赛马中,只能胜不能败。他已经全力以赴、孤注一掷了。他把他所能搞到和借到的钱都押在这骑马上了,而且赌注的比值也悬殊。一比四十已经够了,但他押的是接近一比一百。”
“如果马真是那么好,为什么要这样呢?”
“但是别人并不知道它有这么好。罗伯特爵士可没让马探子套出情报去。他把王子的同父异母兄弟拉出去兜风,谁也分辨不出它们。可一奔驰起来,跑上二百米它们之间就会拉开距离。他一心只想着马和赛马的事,整个生命都放在这上面了。他暂时还可以把高利贷主应付住,但如果王子失败了,他也就破产了。”
“真是一场不顾一切的赌博,可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他疯了呢?”
“首先,你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了。我根本不相信他晚上睡过觉,他整天呆在马圈里。他两眼发狂,神经已经承受不住了。还有他对比特丽斯夫人的行为!”
“啊!怎么回事?”
“他们一直感情很好。他们趣味相同,她也象他一样爱马。她每天准时驱车来看马——她最宠爱的是王子。一听到石子路上的车轮声,它就耸起耳朵,每天早晨它都要小跑着到车前去吃它那块糖,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为什么?”
“她对马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兴趣。一个星期以来她每天驱车路过马圈时连个招呼也不打!”
“你认为他们吵架了?”
“而且吵得很厉害、粗鲁、彼此深怀恶意。不然,他为什么要把她当作儿子一样宠爱的狗送人呢?几天以前他把狗送给了老巴恩斯,他是三英里外克伦达尔青龙旅店的掌柜。”
“确实有点怪。”
“她心脏不好、又浮肿,当然不能跟他出去跑,他一向每天晚上在她屋里呆两个小时。他现在完全可以照旧那样做,因为她是他少有的好朋友。可现在这一切都完了,他再也不走近她了。她也很伤心。她变得心情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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