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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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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偶尔为之可以,若每天如此,真的太辛苦了。
    公平地说,小曼靠上许剑并不是为钱,她从不让情人买项链戒指之类贵重礼物,出外吃饭时也总是点最便宜的菜。但即使如此,房费饭费及必不可少的礼物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当然是要男人付的,这是自然界的惯例。
    那天许剑与妻儿一块儿看“动物世界”,原来动物也与人类一样啊,有一种花庭鸟,雄鸟求婚时要先搭好一座新房,还要在新房外堆上贝壳、花瓣之类的礼物,待雌鸟审视满意后才轮得上做爱。雄蜘蛛和一种雄鱼也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不反过来、是雌性为雄性送礼呢?为什么动物的行为和人的行为完全雷同?这里边一定有深层次的生物学原因。
    看着雄鸟競競业业地做这事,而雌鸟点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视察,许剑突然失口而笑。他想,如果上帝在天上看着我在小曼面前献殷勤,也会失口而笑吧。妻子奇怪地看看他:“咦,你跑哪儿拾了一个笑?”
    儿子大大咧咧地说:“我知道,我爸是想给你准备贝壳花瓣哩。”
    他是童言无忌,不知道这个行为的后续含意。当妈的脸庞红了:“不许胡说八道,禽兽的事也拿来比你的爹妈。”
    戈戈伸伸舌头,不说话了,许剑忍着笑,拉上妻子回到卧室。
    
    也许是因为许剑的医生身份,在同小曼狂乱的情热中,他头脑深处始终有一个地方是清醒的。他再三警告自己:该勒住马了,前边有悬崖,再走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但是不行,做不到。即使有这样的危险前景也挡不住。即使对妻子有强烈的负罪感也挡不住。他无论如何忍不住对那具肉体的渴望,就像是一名陷得很深的瘾君子。
    “其实性欲和毒瘾的本质是一样的,”有天幽会时他同小曼说,“二者都是内啡呔作用于大脑快感中枢所建立的强力联系。现在国内已经有了手术戒毒法,在瘾君子头上钻两个小洞,用冷冻法屏蔽掉快感中枢,毒瘾可以立马戒掉,而且非常彻底,绝不复发。当然这种手术有一定副作用,会多少影响手术者的人格和智商。至于性欲同样有快感中枢,雄性动物在下丘脑的前部有一个性行为中枢,称为性两形核,只要用电流刺激这儿,就会引起雄性的爬背行为。雌性动物的性中枢则位于下丘脑的腹内侧核,用电流刺激这儿会引起雌性的露臀行为。”
    他看看小曼:“人也一样啊,也许在咱俩的下丘脑上那么屏蔽一下就好了,今生再不会受欲火煎熬,不用提心吊胆地偷情。”
    小曼撇撇嘴:“那样子活着还有啥意思?老天生我是个女人,就得享受做女人的乐趣。”
    许剑忽然来了兴致:“说起女人,你知道自然界中雌性和雄性的本质区别是什么?”
    “你以为我弱智呀,雌性雄性,那玩意儿长得不一样嘛。”
    那回是在一个郊区的家庭旅馆,许剑跑了很久才找到这家比较满意的旅馆。环境非常僻静。一个独院,高高的院墙,主人一家都在一楼,整个二楼只住他们俩人。房间设备很简陋,周围是粗粗粉刷的白墙,碰一下蹭你浑身白灰。身下的简易铁床吱吜作响。但屋里和被褥还算干净整洁。窗外是一棵大梧桐,在风中飒飒响着。月光透过浓叶照在窗帘上。老板娘大约50岁,从面相看比较忠厚,让人放心——偷情不得不时刻小心,也许老板知道你的身份后会敲诈你呢。第一次携小曼来这儿时,老板娘说:
    “别看这儿简陋,最大的好处是安全,保证不会有公安来检查。”
    不用说,这个忠厚人也知道不忠厚的事:她知道这一对是野鸳鸯。俩人一笑了之。
    这会儿他们已经彻底放纵过了,正赤身相偎看电视。是一台破电视,伴音沙沙地聒耳朵,图像老是跳荡扭曲。许剑干脆探过身关了电视,对小曼说:
    “你说的只是雌性雄性表象的区别,算不上本质区别。地球上出现生物后,最开始是单性繁殖,后来发展到两性繁殖,因为两性繁殖更利于变异进化。但最原始的性交没有性别之分,双方都放出同样的性细胞受精,称为配子繁殖。不过后来因为一种既简单又深刻的自然机理,这个过程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什么机理?”
    “是因为生物的自私本性。在配子繁殖中,凡是造出较小配子的父体就占便宜,因为它可以用同样的资源造出更多的配子,让自己的基因有更多的繁衍机会。所以,配子的进化趋向是个头越来越小。但在这个大趋势下,如果另一些配子越来越大,反而也容易得到受精的机会,所以这些配子在进化中越来越大。最终不可逆转地形成两极分化,这就是两性的起源。”
    小曼皱着眉头:“你是在说天书吧,我怎么听不懂。”
    许剑知道,以她的知识层次听懂这些道理确实比较难,便尽量浅显地说:“这么说吧,两性的本质区别是:为繁衍后代所奉献的性细胞,也就是精子和卵子,雌性大而雄性小。不管性器官的形状是什么,只要性细胞小的就是雄性,大的就是雌性。所以自然界中的雄性天生就是占便宜的家伙。”
    小曼笑了:“包括男人吧,你们就爱占女人便宜。”
    “当然包括啦。两性的这种本质区别决定了各自的行为准则,雌性因为做出的牺牲大,所以对家庭,尤其是对后代,更有责任感,否则她那个比较大的卵子,要是胎生动物还要加上怀胎的时间,就全白费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伟大母爱。雄性就可以四处留种,然后一走了之。因为只要留了种,他再奉献不奉献就差别不大了。”
    “所以嘛,”许剑打着哈哈,“男人的花心是可以原谅的,雄性的本能嘛。”
    小曼突然生气了,冷笑道:“这些谬理从哪儿来的?你的发明?”
    “那可不是,这是西方生物学家说的。西方有很多这类著作,像道金斯写的《自私的基因》等。我那儿有不少这样的书,你想看我给你。”
    小曼闷了一会儿说:“哼,这些什么学家都是男的吧。”
    许剑到这时还没发现情人的情绪异常,说:“不一定,当然,男的肯定多些。”
    小曼的身体僵硬了,扭过脸生闷气。许剑看她不说话,搬过她的脸,发现她竟然在垂泪,慌了:“哎小曼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惹你了?”
    小曼怒冲冲地说:“许剑你要骂我就明着来。你说我不像女人,说我花心,淫荡,没有母爱。是不是?”
    许剑只有苦笑:“这是哪跟哪呀。我说的是最玄妙的自然之道,咋能扯到你身上呢。”
    他着实后悔。看来,对小曼的文化层次来说,说这些无异是对牛弹琴。大学时他受张上帝的影响,看过不少西方进化论学者写的著作,对书中揭示的这些深层次的机理很有感悟。原来“人”并不是“精神”的,而在很大程度上是“物理”的人,人的行为要受冥冥中的本能约束,也就是说,要受肉体的物理结构的约束。比如刚才的话题:每个人都承认母爱比父爱更深,但谁能想到这与卵子精子的大小、与男女怀胎不怀胎,竟然有本质的关联?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机理虽然极简单,但确实有说服力,从逻辑上讲很厚重,体会它就像嚼槟榔,越咂摸越有味道。许剑对这些机理感触太深了,老想有个交谈的对象。但与小曼说这些,显然是找错人了。
    通过小曼出人意料的情绪爆发,他也看出来,在这个放荡女人的张扬外表下,实际上是很深的自卑。她肯定知道外界对她的非议,而且对此并非不敏感。她并不是一个只知卖弄风情、没心没肺的女人。许剑搂紧她,温声安慰,为她舔干眼泪,说:
    “你别误会,我根本不是影射你。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咋能绕着圈来骂你?再说女人的四处留情也是符合进化论的――她要为后代寻找最强壮的基因源嘛。比如你找了我,因为我是一只优良的种牛,对不对?”
    她哧的带泪笑了:“不要脸。”
    “不过一般来说,母爱要强过父爱,这是没有疑义的。拿我家说吧,戈戈那年到爷奶家过暑假,宋晴十几天没见他,想得那个苦哇,常常躲到房间里哭。我这个当爸的不是不想,但绝对到不了哭鼻子的份儿上――对了,”许剑顿一下,小心地问,“小曼,我想问句话,可别再惹你不高兴。你已经结婚五六年了吧,小葛三十五六了吧。”
    “他三十六,我们结婚六年。”
    “为什么没有小孩?小葛没有生育能力?”许剑看着她的脸色:“小曼,想说你就说,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想帮帮你,比如对你俩做一次医学检查。”
    小曼这次没有生气,轻描淡写地说:“不是那个原因,是我不想要孩子,一直采取着避孕。女人就像带着露水的花,太阳一出就失去光泽了,我想趁年轻享受享受。”她气恼地说,“哼,因为我不愿生育,小葛大姐把我当成仇人,说我成心要断葛家的香火。我说你又不是小葛的亲姐,更不是他妈,葛家的香火关你屁事。”
    许剑不由默然,心里拿她同宋晴作比较,宋晴绝不会为了享受青春而不要儿女。看来,目前的三人关系就是最佳结构,他绝不会拿小曼做妻子而让宋晴做情人。
    所以――要格外谨慎。不能舍弃同小曼的欢情,也决不能因此而失去宋晴。
    对小曼所抨击的小葛大姐,实际上他是同情的。他见过不少的家庭,出嫁的女儿反倒特别关心娘家的香火传承,这在动物界可是见不到的。于是他转了话题:
    “你说的就是那个把小葛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堂姐?”
    “对,她是本市人,文革后期不是搞什么城镇居民上山下乡嘛,她们全家到了西川紫关镇,把小葛也带去了,一直养活到上大学。”
    “噢,是这样。这段历史我清楚。”
    文革后期,北阴市出了一个全国有名的“革命领导干部”,时任北阴地区革委会主任兼军分区政委,此人按现在的标准就是十足的害民贼了。所谓居民下乡,全国范围内是他最先提出来的,搞得也最凶。他派人扒居民的住房,或派一群人住你家吃光存粮,生尽办法逼你下乡,闹得民怨沸腾。许剑说:
    “这么说,小葛是在紫关镇长大?宋晴也是紫关人,不过她五岁前就离开了。”
    两人扯了一会儿闲话,小曼忽然默然了。那会儿许剑不知道,小曼刚才说的不愿意生育的原因并非真心话。她沉默一会儿,突然脱口说出一句话,让许剑非常吃惊:
    “许哥,实际这不是真正原因。”
    许剑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问:“你说什么原因?”
    “我不愿生育的原因。真正原因是――我怕生个儿子像他。”
    这个“他”当然是指小葛。这句话太重了!不管怎样,那是她丈夫!是一个不失英俊的男人,是名列全厂首席职工榜的优秀设计师!但这无异是她的真心话。许剑震惊地盯着她,她烦闷地垂下目光,没有再加解释。
    也许她已经后悔脱口说出这句话。
    那个老问题再次浮出水面:何以小曼对丈夫小葛如此鄙夷,却又维持着至少说得过去的夫妻关系?许剑能感觉到,这里肯定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非常不正常的东西。但小曼不说,他也无法再深问。
    虽然许剑的工作不在大厂,专业距离也比较远,但也听过不少对小葛的夸奖。那人是个优秀的工程师,脑瓜灵,肯钻研,肯吃苦,技术上非常有实力,无论领导还是工人都很器重他。三年前,工厂生产的一台大设备出厂,用户已经验收过了,送别的宴会都开过了,十几辆辅助车辆组成的车队整装待发,工厂领导也赶来送行。但就在这当口儿,主机设备上的美国卡特柴油机哑巴了,再也不能启动,可上午试车时还一切正常啊。十几辆车在等着,急如星火,车间赶快调来最棒的工人技师检查故障。但工人对这种进口柴油机不熟悉,查了很久查不出来,越是查不出来他们越心慌。后来把小葛请来了,小葛听工人们介绍了情况,略微思索一会儿,要了一把17的开口扳手,爬上车,拧开机上一根铜管的接头,随便要了一团棉纱塞紧,再把接头上紧。对工人说:
    “试试吧。”
    工人一按电门(车上是直流电),机器喷出一大团黑烟,轰隆隆地起动了。
    那阵儿工人们,尤其是急得满头冒火的用户们,简直把他当成神灵。小葛对用户解释说:这种进口柴油机上都装有限烟器,根据进气压力来限制供油量,保证机器在正常工作时绝不会冒黑烟。现在限烟器有毛病了,把油路彻底关死了,所以没法启动。这会儿来不及修理,我先把它断开,你们尽可开回去,绝不会出事的,只是多耗些油、冒点儿黑烟而已。等你们到家后,直接喊美国公司的人去修就可以。用户们豪爽地说:行!多费点油没关系,我们这会儿归心似箭了!
    小葛类似的闪光事迹还有很多。所以,听见小曼这样“恶毒”地骂他,许剑真的难以接受。他只顾想心思,没注意到小曼也在想心事。过一会儿,小曼忽然搂紧他:
    “许哥,我给你生一个儿子吧。”
    许剑大吃一惊,脱口说:“小曼,那是不行的!”他意识到自己口气太硬,立即放缓语气,“小曼我感激你的情意,但那是不行的。儿子出生后我无法养他,如果瞒着小葛让他当假父亲,未免太缺德。现在家家都是独生子女,我可不能学焦副厂长那样的畜生。小曼,别有这个念头,想也不要想。”
    小曼冷冷地推开他:“男人都是这样,想寻欢作乐,又不想负责任。你放心,如果生下你的儿子,我自己养,决不麻烦你。”她恶意地警告,“你赶紧把我甩了吧,要不,说不定哪天我就偷偷怀上了。甩了我也不行,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怀上了呢。”
    许剑也生气了:“小曼你不要逼我。我说的是正理,我是为两人着想。”
    两人生了一会儿闷气,都仰着脸看天花板。许剑没想到小曼会这样不可理喻,开始对偷情懊悔。它会走到哪一步?很可能把他现在的生活搅得七零八落,家破人散也说不定。过去他一直对偷情的后果担着心,但只是缘于理性的推断,现在威胁开始变得现实了。
    也许真该就此中断与她的来往。长痛不如短痛。
    不过小曼很快平静了――按她刚才激烈的情绪,她的平静显得过快了。她打了一个呵欠,攀住情人的脖子,若无其事的说:
    “别想那些烦心事啦,我只是开玩笑。心里不痛快,在你这儿发泄一下。许哥,时间不早了,你再要我一次,咱们该走了。
    他们又要了一次,许剑比往常更细心地采取了避孕措施。这最后一次做得还算尽兴,小曼似乎忘掉了所有的不愉快,骑在情人身上前后俯仰,尖声叫着,俩人很快攀上了快意的顶峰。
    不过许剑知道这只是表象。他已经摸到小曼心中有一个硬结。这个放浪形骸的风骚娘儿们心中有一个苦闷的硬结,只是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这让许剑对她暗暗生出怜悯。
    屋里没有卫生间,两人在楼道里的水池中草草梳洗一番。许剑内疚地说:
    “这儿太简陋了,你看连镜子都没法儿照,下次咱们换个地方。”
    小曼不在意地说:“那有什么?只要房间干净僻静就行。还有,”她压低声音,“只要你在床上尽心。”
    许剑心中一荡,搂住小曼说:“我保证不光尽心,还要尽力。”
    两人压低声音哧哧笑着,摸黑走下楼来。老板娘听见动静,开门出来打开院灯,热情地说:“你们二位要走?欢迎再来啊,真的,我这儿最安全,又实惠。二位以后常来啊。”
    两人笑着答应了。这儿确实很实惠,每晚只要30元,又不怕公安来扫黄,设施简陋一点也算不了啥,以后他们真的会常来。虽然两人只是偷情,不是嫖宿,从法律意义上说并不在公安的管辖范围内,不过碰上警察大爷是无理可讲的,何况做贼心虚,哪一对野鸳鸯敢和警察讲道理?
    老板娘对正在做作业的女儿说:“曼儿,去送叔叔阿姨,把大门关上。”
    那个叫曼儿的应一声,送两人出门。听见她和小曼同名,许剑和小曼都不由多看了一眼。小姑娘很漂亮,瞳仁特别大,特别黑,表情生动,跑起来像花蝴蝶一样。关门时甜甜地说:
    “叔叔再见,阿姨再见。外面黑,你们慢走。”
    绝对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许剑不由想,她妈妈为了每晚30元的收入,让女儿目睹一对对野鸳鸯在家里出入,潜移默化,也许她长大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女人吧。
    这种想法其实是悲天悯人,但又自我感觉比较无耻(曼儿才是个十岁左右的纯真孩子呢),禁不住脱口骂一声。
    小曼奇怪地问:“怎么了?”
    许剑说“没怎么,骂自己呢,男人都不是好货,爱想入非非。”
    这儿比较偏僻,出租车不多。他们沿着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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