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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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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清鸿放我出宫,之前已被扣上欺君,再加一句严惩,若以国法处置结果不言而喻,这是满门抄斩之罪。
  就在这一纸令下,满城哗然,种种不忿之声充斥着大街小巷。只为这一次依然没有正式的理由,抗旨不尊,抗的是什么旨,欺君之罪,什么事情欺君,都没有公之于众。
  漫说百姓不可能知道,就是朝中官员,也无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凌告诉我,今日早朝圣旨传下之时,满朝文武下跪请命,恳请皇上看在晏清鸿多年功劳的份上能够轻罚,只换来龙颜震怒,言明谁再为晏清鸿求情,立即斩首。
  而同时晏凌还带来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就是‘昭辉殿’在四日前发出懿旨,不接受任何命妇觐见,忽然从人的视线中消失了般沉默。
  四日前,也正是清鸿放我出城再入宫请罪之日。
  她,也和清鸿一样了吗?
  心头沉重之感,再重数分。
  若事态就此凝滞,也不过是给京师的严肃再添些谨慎而已,当午时刚过,皇宫正殿的宫门口,数万百姓自动聚集,在夏日炙热的骄阳中下跪请命,为他们心目中的‘红云’第一相请命,求皇上从轻发落晏清鸿。
  黑压压的人遍布了殿前长路,竟是一眼望不到边,两边御林军威武中含着紧张,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盔甲严实的他们仿佛才是弱势群体。
  人群多的地方必然嘈杂,但是这一次,一切都井然有序,偶尔震动的声音,也似是预先演练过般。
  “晏相一心为国,恳请吾皇收回承命……”
  “晏相国之栋梁,还请皇上三思……”
  “相爷肝胆忠心,吾皇圣明,勿让我朝失贤明……”
  此起彼伏的呐喊中,有人因为炎热的天气倒下,但无一人主动的站起离去。
  我远远的坐在马车中,重重的蹙起眉头,呼吸声业已渐重,身如入寒窖。
  这,绝不会是晏清鸿安排的,他不会做出将自己推在风口浪尖以功挟主的事;这也绝不可能是百姓自动自发的请命,因为那些话听在耳内,着实刺耳。
  一心为国——现在百姓逼宫,只怕其心可诛。
  国之栋梁——‘红云’没有晏清鸿就不行。
  吾皇圣明——杀了晏清鸿就是昏君。
  种种悲痛中的潜词分明是威胁,威胁整个‘红云’最上位的人,天之子。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有人在落井下石,想要趁这个机会彻底毁掉晏清鸿,想要借由激怒皇上杀掉晏清鸿。
  百官求情,万民下跪,晏清鸿的地位愈发显得超然,超然的恐怖。
  我的手指撰紧,沉着嗓音,“晏凌,回客栈。”
  几乎是忘形的蹦下车,我急切的冲向房间,此刻的我需要冷静,冷静的想办法打探晏清鸿的下落,冷静的寻找出那个隐形的黑手。
  门被推开又阖上,我靠着门板喘息着,脚下软似棉,强自撑着才不让自己滑下。
  今天之前皇上没有杀他的心,只怕今日之后……
  身上有些冷,毛孔张开的阴寒袭上身体,危险的气息染上心间,说不出的恐惧感。
  转手拨上门,便待出去,面前已出现一柄明晃晃的剑,剑未出鞘寒气透体,人声低沉:“晏夫人,在下‘梁墨’二皇子麾下先锋官前来迎接,护送晏夫人前往‘梁墨’。”
  易承烈的人?
  “既知我是晏夫人,就更应该知道夫妻同命,二皇子好意心领了,阁下请回吧。”目光扫过眼前的长剑,似笑非笑,无畏无惧。
  那剑光收回,眼前的人也不急着走,“晏夫人,您若肯先行一步,二皇子自有办法解晏相之困。”他眼神收缩,声音森森:“皇子殿下要我问晏夫人对此刻万民请命有什么看法?”
  我面寒似冰,冷眼望他。
  喉结上下滑动,他不自在的挪开了眼,声音冷硬,“晏夫人可有决定了?”
  “这些事都是易承烈干出来的?”我脚步撞向剑尖往前生生逼行,面前的人手掌硬撤,急切中剑劈上门板落了地,当啷啷的一声。
  看也不看,我再一步踏上。剑在脚下,精铁摩擦着地面,声音晦涩刺耳。
  “易承烈暗中使人玩弄把戏,目的就是想要我家相爷的命,是也不是?”我始终带着平静,出口的字冰寒如刀,“若我不肯伺候二皇子,明日是否就有激进的百姓要冲皇城了?”
  只怕那时候,晏清鸿就是谋逆造反的大罪了。
  “晏夫人,不如您先跟我去,相爷我们自然会搭救。”在我的目光中半晌说不出话的人突然跳了起来,粗鲁的手一伸,抓向我的手腕,“夫人,得罪了。”
  他的手还未到眼前,清冷剑光闪耀,花了我的眼神,熟悉淡漠的寒气弥漫开,我的身前已被一道黑影牢牢的挡住。
  心头一喜,我轻咤道:“贺护卫,剑下留人。”
  剑刃架在面前人的颈项间,又忽的抽回,入鞘声起,颈项间这才出现一道红痕,沁出。
  男子面露惊惧,手指抚着项间,身体颤着。
  我踱到那人面前,“和你主事的人说,若想与我合作,就给我看看你们的能力,不然我无法信任你们。”
  他竟忘了回答,只是忙不迭的点了下头,身影穿出窗外,飞快的不见了踪迹。
  回首,黑色劲装默立。
  “你……”我张了张唇,不知说什么。
  他脸色呆板:“我在。”
  “一直?”
  “一直!”
  他是皇家暗卫,我是追缉之人,“为什么?”
  “皇后娘娘和风老将军的命令。”他的回答平静,琥珀眸子在近观时浅的仿佛淡的没有了颜色。
  “你的意思是,你表面上是皇家的暗卫,实则一直在为风老将军和皇后娘娘效力?”我迟疑了,不敢相信。
  “是!”他甚至不做更多的解释,只给了我一个字。
  这个消息,几乎给我已枯竭的脑汁注入了一剂清泉。
  “有关我的情形,都是你转进‘昭辉殿’的?”细细想来,爹爹是不可能常有机会进入后宫的,而皇后娘娘似乎一直对我的情况都了若指掌。
  他迎着我的目光没有躲闪,还是一个字,“是!”
  眼皮垂下,我敛了凌厉的光,慢慢的浮出一缕笑,“谢谢你。”
  谢他让皇后娘娘一直能够得到我的消息,谢他让她牵挂我的心终得到宽慰,谢他在这个时候依然不离不弃守护在我的身边。
  此刻选择我,意味和背叛皇家,而他只是平静的淡淡几个字,没有半分多余的激动。
  “现在你若是选择忠诚于皇家,我依然谢你。”我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若是选择我,下面的话可能要的是你付出性命面对危险。”
  他单膝跪地,“请小姐吩咐。”
  小姐!
  他只认风凝卿,不认晏清鸿?是这个意思吗?
  我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移到他的脸上,“我要你今夜再入‘昭辉殿’面见皇后娘娘,你可敢?”
  “敢!”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我要你不能惊动半个守卫,不能为人发现,不能带伤而回,若无十足把握,你可以不用答应。”
  他的回应,是重重的一点头,窗开间,人影已渺。
  正文 深入虎穴 以身相换
  夜晚,风从窗外灌入,纱帐层叠飘动,未停歇。烛火被风压住,又顽强的弹起,房间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今日清晨,皇宫中再次传出一道圣旨,晏清鸿聚众逼宫,意图谋反,其余罪状交由刑部待查。
  谋反罪定,无论再查什么,除了满门抄斩就是株连九族,晏清鸿难逃一死之外,皇族可以名正言顺的缉拿我,即使是在‘梁墨’,那个人也能让‘梁墨’皇族交人。
  晏凌忠心的站在我身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晏凌。”我启唇,“不必担心,相爷死不了。”
  他眼中爆发出奇异的光,默默的点点头。
  那个人的目标是我,不是晏清鸿。一天一道圣旨,话虽严厉,判决始终未出,不就是想逼我主动现身么?
  没有人愿意真的失民心,失忠意,他就算要清鸿死,也绝不会诏告天下。
  这般的夜晚,无眠的人很多。
  窗边,黑色的人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知何时出现的。
  我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容,紧绷的弦松开,“贺护卫平安归来了。”
  他单膝跪地,手从怀中伸出,两样东西递到我的面前。
  一封信函,一支凤钗,我吸了吸鼻子,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伸出的手带着颤抖,重重的握了上去,捏紧在掌心中。
  “‘昭辉殿’中可好?”我充满希冀的目光看见贺云崖,声音急促,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他低着头,“小姐看手中书信便知。”
  我展平手中被捏皱的信,字迹红褐,干涸凝沉,字字厚重,显是在平静无比中写下,贺云崖恭声:“‘昭辉殿’周围三层守卫,任何人不得擅进,云崖只是稍待便离。”
  “吾儿如唔,皇上刚愎自用,心意少有改变,吾儿速离‘红云’,晏相虽困宫中,母后倾所有保其性命,切勿心急。”
  “小姐,娘娘有命,令您不可再留京师,晏相所在云崖打探不出,有负所托。”
  我忽的站起来,握紧手中凤钗,钗头上尖细处扎入掌心,刺疼让我冷静平息,不敢有半分冲动。
  “贺云崖!”我郑重的唤着他的名字,“你是否绝对忠诚于我,对我的任何命令即使赴汤蹈火舍身忘命也敢闯?”
  在我的目光中,他静静的站着,高大的身影散出强大的气势,我冷寒着脸,“我要你从皇宫中带人走,这比夜探‘昭辉殿’更加的危险,所以我不强求你必须答应。”
  “您要进宫?”那蒙面巾下的剑眉皱了起来,“这太危险,皇后娘娘吩咐,让你尽速离开,您再是牵挂晏相,也还请理智。”
  我苦笑,“正是因为理智,我才必须进宫,不是为了清鸿,而是为了皇后娘娘。”
  一个自身为人所困,连笔墨都寻不到要以血为书的人,打下保票定为我保住丈夫,她的保票是什么,除了以命相荐,让皇上网开一面之外,我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进宫,以我一人,换她和晏清鸿的安全,似乎很值。
  “贺云崖定然会拼尽所能,再将小姐带出来。”他说话,少有波澜起伏,平静如金石落地,自有一番坚定的味道。
  我极慢的摇头,“不用带我,而是带晏相,你能做到吗?”
  他眼瞳缩了下,身体绷紧。
  “如果……”我沉沉吸了口气,“如果内宫起火,人群必然相救最重要的宫殿,所有暗处明处的护卫都会出来,人群最多的地方,就是守卫重点之处,晏相既被困在宫中,守卫也定然极其森严,短短的混乱之中你要寻出地方,还要安然的将他带出来。”
  “贺护卫!”我握上面前人的手,早忘了主仆之分,男女有别,“你是我除至亲至爱人外唯一绝对信任的人,凝卿不仅仅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安,也祈盼你能毫发无损的归来,若凝卿今日能脱此难,你有任何要求我定尽力办到。”
  “小姐安排好了人内宫放火?”他连问句都是平平淡淡没有起伏。
  我摇头,拿起面前桌上的酒壶,斟了杯捧到贺云崖的面前,“若是我计算失误,只怕以后再无机会向你道谢,凝卿暂以冷酒一杯,谢你数度相救,更多恩情凝卿来生再报答。”
  他执过酒杯,目光落在酒盏中,却未饮。
  酒杯连酒落在桌面,“若是小姐想道谢,待回来再喝。”
  “好!”我满斟了一杯,一口饮尽,将酒盏抛在地上,“晏凌备车,进宫。”
  我对贺云崖说的话没有半点隐瞒,我没有安排任何事,也没有能力寻找人手,我只能赌,这一次就看我赌对还是赌错。
  有一个人,既然费劲心思都想得到我,那么我就看看他有没有本事将我从司马宣的手中夺出来。
  车到宫门前,我轻轻的扬起手中当日晏清鸿赠我的玄铁令牌,“晏门风氏,请求皇上召见,不知能否放行!?”
  门前的侍卫头领眼中一晃而过奇怪的神色,张了张嘴,古怪的开声,“皇上有命,晏夫人一到就通传内宫,夫人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话音落,他身边一群人顿时围了上来,将我团团的拥在中间,明晃晃的枪尖对着我,戒备肃穆。
  那侍卫头领拧眉再看了我一眼,这才掉头飞奔而去。
  我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冲着晏凌点点头,他表情凝重,似是叹息了一声,这才挥起鞭子,将马车驰离。
  没有人阻止,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从他们紧张的态度我都能想象得到那个人对我的重视程度。
  当一个人面对十数个人的武器毫无反抗的时候,反而会彻底的平静,甚至会有种对方太过小题大做的好笑。
  夏夜的风吹在身上,衣裙飘摆,轻柔舒服,我伸手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看着那名侍卫头领飞快的奔来。
  人未近,声已至,响亮的传来,“晏夫人,皇上‘御书房’召见!”
  我脸上的笑容大了,冲他有礼颔首:“劳烦护卫大人引路。”
  一群刀枪出鞘的人,随着我脚步的移动也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十数人几乎是以押送的方式陪我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直到我踏上御书房的台阶,他们才不再跟随,依稀有长出一口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在门口报名等传唤,而是伸手推开门,挺直了腰背跨门而入,跪在书桌前,“臣妇晏门风氏参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的衣袍下摆在眼前,“抬起脸来。”
  我扬起头,无畏的迎向那个人。
  眼前的明黄倒是在我抬头的瞬间倒退了两步,脸上一片惊诧,手指遥指着我的脸,近距离的观察下,他的手指甚至有些抖,“你、果然、果然……”
  “果然与恒昌公主一样是吗?”看到帝王至尊在我面前失态动容,我心头竟然有几分快意。
  还是我当初看到的那般,虽然龙袍加身,但是他身上看不到半分睥睨天下的霸气,饶是我命悬一线,看到他眼中的愤恨,居然没有半分惧怕。
  “皇上,您不惜囚禁贤相,深锁皇后,不就是为了我吗,如今我来了,您可以动手了。”我冷冷开言,抬起了下巴,“您不以我为女,我亦不尊您为父,所以您不用担心会承受弑女的自我谴责。”
  他白皙的脸上忽然变通红,怒意涌起,大声呵斥:“朕乃一国之君,岂容你放肆。”
  我冷笑了声,“一国之君为了句风言风语就忘记骨肉亲情,父妻恩情,君臣友情,您这君王可值得人尊敬?”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声渐渐浓重,手掌握上桌边长剑,用力抽了出来。
  长剑寒冽,刃尖吐芒,朝着我逼来。
  完全没看到般,我继续着自己的话:“杀女无所谓,但是二十载夫妻情,十余年君臣义,皇上不至于糊涂至此吧?凝卿身死之后,您能否释了皇后和外子?皇后贤德,清鸿忠良,您若对他们下手,只怕真的是天下大乱了。”
  我发现,当我提到皇后和晏清鸿时,他的脸色都会十分的难看,眼神中流露的不是后悔而是愤然。
  他根本是在恨,恨皇后隐瞒了他我活着的事实,恨晏清鸿娶我为妻,助我出宫。
  不过,我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他手中的剑已经刺向了我的颈项,不留半分余地,没有半点犹豫。
  我闭上眼,“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杀了天下大乱的祸根,而是把她送给别人,‘梁墨’已有恒昌公主,若再多一个并蒂双胞,不知道大乱的会不会是‘梁墨’?皇上只想着守着‘红云’基业,怎么不敢谋夺‘梁墨’江山?您的心只怕不够大!”
  剑,停留在我的项边,冰冷的让我肌肤泛起了疙瘩。
  我睁开眼,瞥了眼剑锋,笑了。
  正文 帝王之杀 谁人相救?
  不等他说话,我径直站起了身,退了两步,“身为帝王,谁不想一统江山,‘梁墨’与‘红云’分庭抗礼上百年,兵强马壮日趋强盛,您就不担心吗?既然如此在意这八字谶言,为什么不把祸根送给别人?”
  他迟疑了下,眼神中有刹那的动心,又很快的消褪了,“小小女子懂得什么,江山争夺哪有如此简单?”
  “失去江山又哪会如此简单?”我一声反问,他脸上表情难看,“不敢争夺他人天下,偏又害怕自己这方寸之地失去,贬贤相驱忠将,您只知道对忠于自己的人出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国内起事不断,皇家谋反迭起。”
  一句话,他眼中的杀意更浓,“那都是因为你,你和恒昌就是一对灾星!!!”
  他的话语决断不带半点感情,我不禁感觉到一阵悲凉,不是为我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与我有着相同容貌的女子。
  恒昌公主,曾经是他的掌珠,被他呵疼了十六年的女儿,只因为我还活着,她也成了祸国的对象,成了他仇恨的人。
  “‘红云’已和‘梁墨’议和,我也不想挑起战争,免得、免得百姓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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