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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分利用地的坑洼和周围的光影，前冲过程中诡异地急速转向，辗转腾挪间没入墙下、草丛和杂物堆边的阴影，然后就神出鬼没的从身后现身，短短的匕首总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破绽……

　　　　年过四十的丁克斯功力依然未减，身形飘忽不定，好似泥鳅一般油滑，更如毒蛇那样致命。

　　　　不得不承认，和坎通所传授的技巧相比，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方式更让罗迪感到得心应手。

　　　　“相信我，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让所谓的光明正大见鬼去，我们刺客从来不信那一套！”或许是没了沉重的责任和压迫感，原本性格阴郁的丁克斯变得开朗许多，言谈间也多了几分随意。

　　　　老刺客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每一条大街小巷，每一个沟沟坎坎，每一桩传闻轶事，他都耳熟能详，信手拈来。只要到了休息闲聊的时候，他就向罗迪讲述银月城动荡变化的历史，数年一次和兽人进行的战争，以及自己对政策法律的观点和想法。

　　　　“只要统合所有地下势力，”丁克斯大口灌了一杯啤酒，金黄的沫遮住了他的面容。“我就能控制整座城市的脉搏，然后就可以成为十三议会中的一员，成为行走在阳光下的权力者！”

　　　　罗迪对老刺客的勃勃雄心和政治的明争暗斗不感兴趣，他只是好奇地盯着对方，希望能从面巾的缝隙间捕捉到对方的真容。

　　　　不过丁克斯可以称得是滴水不漏，始终用厚厚的黑布包着自己，即使吃饭时也用角度的变换和各种有意无意的动作遮挡住罗迪的视线。

　　　　“和木乃伊唯一的区别是，用布条一根根裹住自己，是他最大的习惯与癖好！”面对老刺客戏谐的目光，罗迪只能如此腹诽着，对那遮遮掩掩的行径无可奈何。

　　　　之后还有伪装训练，淬毒技巧，暗器和弓弩，以及识别物品价值和篡改他人信……

　　　　“还真是高技术含量的邪恶行当啊！”罗迪不由得感慨万千。不过他还是把这些全都记在脑海中，至于用不用、如何用，那就是将来的事情了。

　　　　两个月过后，外面的风声已经渐渐减弱，各个城门的眼线和暗桩全都撤走。为了某条街巷的归属，各大地下势力又展开了新一轮的争斗。

　　　　经过几次观察和试探，丁克斯决定趁此机会离开这座城市。至于去哪里，有何打算，他没说，罗迪也知趣的没有问。两人并不是师徒，也不是亲，只是一次交易的双方，一次短暂合作的对象罢了。

　　　　送走了老刺客，罗迪无所事事地坐在院子中，喝着酒，发着呆。

　　　　阴霾的天空潮湿冷清，没有一丝活力。夏初的风已经带了几分烦闷，拨弄着树枝，发出噼啪的声音。

　　　　但院子里却更加显得安静，没有半点人声。

　　　　丁克斯的离去让罗迪有些惆怅，他在老刺客的身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冰冷、无情、没有信仰和追求，用苍白的事业来填补空寂的心灵。

　　　　“将来我也会那样吗？”罗迪抬头望天，入眼的是黑压压的阴云，见不到半点阳光。



………【第22章　暗剑】………

　　　　理论联系实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和从纷繁浩杂的现象中归纳出一两条原理相比，那还真是简单多了。

　　　　坎通昂然而立，粗糙的手掌握住剑柄，双臂经筋虬结，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爆炸力量。他犀利的目光环视左右，耳朵也在捕捉着空气的流动。突然，他大步向前跨出一步，然后反身挥剑，逼退了从背后袭来的利刃。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他长吸了一口冷气。没有声音，没有杀气，若不是多年浴血拼杀中养成的直觉，此刻他已经败了。

　　　　“这小子，越来越难对付了……不过，他从哪学来的这一套？”来不及细想，坎通一声暴喝，扬起长剑当头劈下。

　　　　罗迪并没有正面招架。虽然在力量他有优势，但用轻薄的单手短剑去硬磕双手巨剑的全力一击，他才不会做那种蠢事。

　　　　脚跟一蹬地，他斜斜向左前方滑出，迂回到坎通的身侧，在闪避开的同时瞄准了坎通的肋下。

　　　　坎通神色不变，左脚站定，右脚向后划了个半圈，变成正对罗迪的姿势。巨剑一横，宽大的剑身如盾牌一般，挡住了罗迪的刺击。

　　　　“铮”的一声响起，火花飞溅，坎通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罗迪借势踏半步，身形左右腾挪，手连削带刺，充分发挥出短剑利于近身战的优势。

　　　　贴身肉搏直觉比判断更重要，罗迪狂风骤雨般的快攻完全压制了坎通的反击。坎通连连后退，巨剑利攻不利守的缺点暴露无遗，吞吐不定的寒芒总能穿过他防御的空隙，在胸腹和四肢留下凉飕飕的感觉。

　　　　“好样的！就这么打！”法里克在一旁拍手叫好，还幸灾乐祸地吹起了口哨，看样子曾经在坎通手底下吃过不少苦头。

　　　　“小心点，千万别受伤啊！”米拉则神色不安，目光紧紧跟随着用真剑搏斗的两人。“真是的，干吗非要用真家伙，万一收不住手，那可怎么办！”

　　　　“放心，他们出手都留有分寸的。”法里克回头说道，“不然早就有个人倒下了……是不是啊，坎通大叔！”

　　　　“大叔？我有那么老吗！”坎通被气得哇哇大叫，结果动作稍稍一缓，被罗迪脚下一绊，粗壮的身躯轰然摔倒在地。

　　　　“呸呸……”坎通坐在草地，吐出迸溅到嘴巴里的泥土。“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和这暴力小子是一伙的！”

　　　　“暴力？我有那么变态吗？”罗迪伸手把坎通拉起来，高声抗议道。

　　　　“有，非常变态！”众人异口同声答道，然后顿时大笑了起来。

　　　　自从和丁克斯学了点刺客功夫的皮毛后，罗迪的单手剑逐渐变得简练，少了许多花哨无用的招式，却更加诡异莫测，也更具有威胁性。罗迪这才发现，在这世界里不光有魔法和战士，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道路可供选择，每一条路在达到相当的高度后，都能获得巨大的力量和别人的敬畏。

　　　　“刺客……其实也挺有趣呢！”

　　　　就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他不断揣摩、反复练习着刚刚学到的本领，把那些一点点融入到自己的习惯当中，化为可以运用自如的一种本能。

　　　　走路时无声无息；目视前方，在不动声色间用余光留心周围的细节；感知空气的流向和成分，注意其中传递的危险信号；匕首藏在袖口中或靴子里，伸手就可以拿到，坐卧行走从不离身……

　　　　“虽然有点像盗贼的招数，但对冒险者来说，只要能在关键时刻用的，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切身体会到罗迪的变化，坎通觉得这是个好现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点，在剑术风格也不能一概而论。

　　　　罗迪在剑术方面的进步可以用神速来形容，发挥好时，他那变幻莫测的攻击甚至让四级战士坎通也觉得头痛。

　　　　然而在法术的学习，他却栽了个大跟头。

　　　　暗褐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形成一股不断旋转的烟柱，直直地冲撞到天花板，然后向四周扩散开，消失在空气里。亮紫色的五芒星法阵在地面闪现，一个模糊的黑影渐渐清晰，挣扎着，厉叫着，好像要摆脱束缚在身的枷锁。

　　　　突然，空气如同扭曲般晃动，法阵的光芒骤然变暗，然后随着烟雾一同消失。

　　　　房间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鬼，又失败了！”罗迪大声咒骂道，手用力向下一砸，一根白色的蜡烛被摔到地面，断成了几截。

　　　　“1级怪物召唤术”，可以从异界空间召唤出一只天界犬当帮手，至少精灵送来的法术是如此描述的。

　　　　开始时罗迪还信心满满，以为如此简单的法术施展起来会很顺利，但到了实际尝试的时候，却屡屡碰壁，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咒语、姿势、还有必要的辅助器材小蜡烛，这些全都一板一眼准确无误，但那只破狗就是死活不肯出来。

　　　　“难道中的记载有错误？”罗迪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推论。

　　　　脑海中的法术构图能正常发送出去，魔法网络那边也能接收到，这表明前面的几步都没有问题。但就在将要成功的一刹那，冥冥中仿佛有一只大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关了通往异空间的大门。

　　　　“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每次的结果都是失败……是魔力不足的缘故吗，还是哪里有冲突？”鞋底狠狠碾着地面，罗迪心中变得焦躁不安。一连串失败让他的信心倍受打击，他犹豫了许久，最后只能放弃了。

　　　　他知道，虽然自己脑袋里装满了高深莫测的知识，但没有经过正规和系统的基础训练，很容易在细枝末节遇到障碍。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他总共学习了五个法术，其中只有两个取得了成功，另外三个全部失败，而且根本找不出是什么原因。

　　　　“难道是我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他日渐烦闷，不禁开始胡乱猜想，原本高昂的热情也逐渐冷却了。

　　　　看不到前路在何处，仿佛面对着无影无形的对手，让他无力可施。于是，他迷惑，他不甘，他犹豫，他退缩……最后，他只好把精力转移到其他的方面。

　　　　“生存第一，安全第二！”罗迪这样安慰自己。“至少，我的剑术还算不错。”



………【第23章　优点】………

　　　　综合自己各方面的优势，扬长避短，才能形成属于自己的风格。

　　　　在米拉看来，最近一段时间里，罗迪变得勤奋刻苦了许多，整天除了制造药剂赚钱，就是苦练剑术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技巧。

　　　　然而在他的脸，女孩却找不到以往那种全身心投入的专注，也找不到过去对魔法、对知识饥渴般的狂热。她所看见的，是一丝茫然，还有几分失落的灰暗神色。

　　　　罗迪已经好一阵没有缠着她一同学习法术了，这让米拉感到忧心憧憧。

　　　　“难道……他就此放弃了？”一想到这点，女孩不禁黯然神伤。

　　　　“就连他这样的天才，都无法克服魔法路途的重重难关，更何况我这个蠢笨的傻女人了……或许，我也该更加现实一点，攒够钱就放弃冒险者的生活。”

　　　　对于是否舍弃法术之路，罗迪并没有下最后的决定，他只是单纯想搁置一段时间，尝试一下其它的生活方式。在学习剑术之余，他开始审视自身的优点和劣势，结合目前的状况，希望找出一条更加适合自己的道路。

　　　　力量大、耐力足、懂得隐蔽和潜行的技巧，还有几个可怜巴巴的小法术，这些都是他的本钱。至于缺点，那就是控制力不够，剑法还有几分粗糙，实战经验也不足，如果陷入了相持的拉锯战，很容易被敌人抓住破绽。

　　　　“丁克斯说的对，我天生就是刺客的料。”罗迪抚摸着光滑的剑身，喃喃自语道。“潜藏、靠近、然后一击必杀……”

　　　　他并不喜欢那种以掠夺他人性命为生的生活方式，他只是想借鉴刺客的战斗方式罢了。

　　　　“如果遇到敌人，我该如何是好呢？抢先进攻，还是先躲起来？如果敌人不是人类，而是怪物，我又该怎么办呢？”他一边思考，一边回想起巫妖的记录。

　　　　老巫妖在死灵法术面造诣非凡，藏中有不少都是关于躯体解剖和组织结构分析之类的内容，不仅包括类人生命和怪物，甚至连地狱、天界的生物都有研究。这些帮了罗迪的大忙，他可以从中总结出各类生物的习性和弱点，从而更好地针对敌人的特点，打击要害部位，甚至一击致命。

　　　　“不过那些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是关于魔法的各种技巧与原理……见鬼，我恨原理！”罗迪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其实还是巫妖海量的魔法知识和数千年的魔力积累，这些才是最有潜力和发展前途的东西，不过出于种种原因，目前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他现在就像个坐拥宝库却丢了大门钥匙的富豪，空有金山银山却只能干瞪眼。

　　　　“对魔法的追求永不满足……这是因为来自巫妖灵魂的意志，还是出于我内心之中的幻想和好奇？”罗迪抿着嘴，紧咬的牙齿咯吱作响，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继续还是放弃，这真是个大问题。

　　　　夏去秋来，又到了收获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天被定为丰收节，人们可以得到一整天的休假，开怀畅饮，尽情玩乐。

　　　　穿过斗篷巷，沿协议大街一路向北，过了精美绝伦的白石桥，就是市民们休闲聚会的欢乐广场。因为是节日，同样出来逛街的人相当多，既有体格壮硕的鲁莽大汉，也有身材窈窕的富家小姐，汇集成川流不息的人群，拥挤在热闹的广场中。

　　　　米拉挽着罗迪的手臂，火辣的躯体紧紧贴靠在他的身。在外人看来，这漫步在街头的两人完全就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但事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是一起喝酒聊天的朋，也是寻欢作乐的伙伴，但却唯独不是相互偎依、坦诚以对的恋人。

　　　　两人都恪守着自己的原则，小心翼翼地隐藏起心中的秘密，他们的缘分就好似清晨时分悬挂在树叶的露珠，虽然绚丽璀璨，不过一旦朝阳升起，就会如幻影一般消逝在风里面。

　　　　这一点，他知道，她也知道。

　　　　不过现在，他们只想尽情享受眼前的时光，比如一同逛街，体会节日里的欢乐。

　　　　看到有艺人在表演杂耍，罗迪就要停下来看一看，品头论足一番；遇到出售小吃的推车，女孩就要买一点尝尝，顺便请教些烹饪的技巧；还有在阳光照耀下映着彩虹的中心喷泉，身穿丝绸、载歌载舞的少女舞蹈表演，以及各种休闲娱乐性质的竞技节目……

　　　　虽然不是头一次来，两人突然发现，作为广大市民休闲的中心，这个地方可大着呢！

　　　　难得相伴出来散心，罗迪并没有抱怨，也没有表现任何不满，而是让自己去喜欢，去尝试，去融入到眼前这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时间匆匆而过，太阳升到天空中的最高处又徐徐下落，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午。

　　　　两人都有些疲倦，终于决定到此为止，带着愉悦和满足，意犹未尽的离开了这里。

　　　　“过节就是热闹！”米拉有些气喘吁吁，小巧的鼻尖泛着一层细腻的水珠，秀气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红晕。

　　　　“那是因为节日太少的缘故。如果在南方，每十天就会有一个假日，那已经是约定俗成了。”罗迪用手轻轻打理好女孩凌乱的长发，眼神中全都是怜惜。

　　　　女孩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脸颊，感受着那份体贴和温热。然后，两人手牵手，肩并肩，顺着原路返回。

　　　　从市政功能讲，南城可以划分为三个区域：西边的贫民区，东边码头的集散区，以及两者中间的商业区。

　　　　作为北方的贸易枢纽，银月城的市场可以说汇集了大陆各地的特色商品。远东的丝绸和陶瓷，近东的首饰和工艺品，南方的黄金和珠宝，东海岸的香料和海货……

　　　　当然，还有供冒险者们摆地摊的古物一条街，那里有各种不知名的神秘物品，以及从遗迹和废墟中发现的奇特东西。

　　　　“去看看，”米拉扯了扯罗迪的袖子，两眼放出炽热的光芒，跃跃欲试地说道。“说不定运气好，我们能淘到几件宝物呢！”

　　　　“运气吗？说起来，我最近一直不太顺心，要想现在就时来运转，恐怕不可能！”



………【第24章　怀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怀璧却无罪的注定不是匹夫，而是力量者。

　　　　靠在道路两边的墙角下，铺一张皱巴巴的兽皮，再用石块压住四角，就是一个简易的地摊了。五大三粗的冒险者们站在后面，一个个扯着脖子大声叫嚷。在他们看来，东西好坏和嗓门高低，两者绝对是成正比的关系。

　　　　在这人头簇拥的巷子里，既有破破烂烂的衣帽，也有外表光鲜的服饰；既有生锈的斧头，也有寒光闪闪的刀剑……各种贵贱不一、品质难辨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米拉蹦蹦跳跳地跑去，在一个个摊铺前流连忘返。不过她并没有买任何东西，只是单纯在挑选的过程中寻找快乐。

　　　　罗迪缓步跟在后面，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审视和挑剔的目光。难得出来一次，钱袋也很充裕，所以他并不想空手而归。何况在这种鱼目混杂的地方，时常有一些被人们忽略的宝物出现，在角落里静静等待着幸运儿的到来。

　　　　“奥术视觉！”罗迪心中默念道。他的瞳孔中泛起了一层紫色光晕，眼中的世界立刻抖动扭曲，仿佛隔着蒸腾的热气一样，片刻后又恢复如常。不过此时，他看到的不仅是喧哗的街道和拥挤的人流，魔力流动所产生的灵光也依次闪现，映入到他眼中——那些附加有魔力的物品全都无所遁形。

　　　　在法术的指引下，他逐一分辨，然后向摊主询问价格。

　　　　“这个戒指似乎附加了防护类法术，不过灵光黯淡，估计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