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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就像偶尔出来透气的鱼儿，浮到水面吐出几个气，然后立刻沉入到幽暗深邃的水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银月城是一个多种族聚集的城市，精灵是仅次于人类和矮人的重要一支。他们生活在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树屋，用橡树、花草和灌木装点着周围的环境，也使得整座城市不再是冰冷的石头组合，而是一个精美的花园——至少在富人云集的北城是这样。

　　　　光滑的皮肤，银白色的长发，淡绿色的瞳孔，还有优雅的举止和如兰的芬芳。这个年青的女性精灵带着盈盈笑意，敲开了罗迪家的房门。

　　　　“你是？”罗迪差点呆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精灵这种生物，差点就被那完美无瑕的面容给迷惑住了。

　　　　“我是塞里西亚·影歌，吟游诗人联合会的办事员。我可以进来吗？”女精灵声音清脆悦耳，让人不忍拒绝。

　　　　“请进，快请进……里面有些乱，一直没时间清理。”罗迪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客厅的桌椅，然后倒一杯清水。

　　　　这个女精灵似乎很擅长和人打交道，既没有对屋子的破旧表示不屑，也没有寻常精灵的冷漠高傲。她把清苦的生活形容为艺术的沃土，而罗迪，就是风雨磨砺中成长起来的鲜艳花朵。

　　　　罗迪并没有被赞颂之词弄得飘飘然不知所以，他揣摩着女精灵的话语，心中渐渐明白对方此行的目的了。

　　　　两人又是客套一番，然后云来雾里地迂回往复，逐渐把话题引到几日前的表演面。

　　　　“《蓝色的瑞汶河》？那是我刚刚来到银月城时，看到瑞汶河美丽水波在晨光下的轻柔翻动，仿佛被大自然洗涤了心中的污秽，一时间福灵心至，思如泉涌，经过一个多月的不眠不休才创作出来的。”

　　　　说完，罗迪随口哼了几句，女精灵的眼睛立刻变亮了。

　　　　对于精灵一族来说，艺术就是食粮，大自然就是生命。在悠久漫长的岁月中，还有什么比贴近大自然的艺术更能充实自己的生活呢？

　　　　罗迪的这首曲子让女精灵仿佛置身于河水边，起舞在高山下，荡漾在故乡的耀星湖。

　　　　“故乡……”女精灵的眼睛湿润了。她掏出手绢抹着眼泪，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委婉含蓄的诱惑。“这首乐曲真是美妙，让我想起了在故乡生活的日子……我能把它带给同样流离失所的族人么？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么……”看着对方仿佛不经意间展露出的滑腻肌肤，罗迪脑筋转得飞快，计算着对方究竟能够付出什么。

　　　　魔法籍、风俗志、一笔小小的金钱……一丝得意之色在女精灵的眉梢若隐若现，这些交换条件全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从某个渠道提供的情报显示，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位旅行各地的流浪法师，这类人对魔法的渴求执着而强烈，只要投其所好，很容易就能够打发。

　　　　“雄性人类，是一种既愚蠢又自大的生物。只要挤出一两滴眼泪，用软语相求，最多再让他占点小便宜，那么接下来的任何条件他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罗迪对女精灵的动人风情虽然十分欣赏，但并没有在这方面提出非分的要求，反而话题一转，开始大肆谈论艺术品的历史和类别。

　　　　女精灵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事态正在向脱离她控制的方向前进，她本能地感到某种不妥。

　　　　于是她迅速采取了百试百灵的对策：碧绿的眼眸中泛起朦胧的湿气，柳叶般的细眉蹙在一起，愁苦和哀怜的神情交替出现……哪怕铁石心肠都会被融化，再无情的人都会生出怜惜之心，任何敌对之意全都将化为乌有。

　　　　但罗迪神色如常，仍然不为所动——作为标准的死灵生物，有没有心肠其实毫无区别。

　　　　“在伟大的精灵一族看来，艺术都是等价的、高贵的，是不是？”他的笑容亲切自然，但那隐隐的戏谐却让对方惊疑不定。

　　　　不过涉及到族人的颜面，女精灵自然只有一种答复：“当然，对我们来说，任何艺术都是无价之宝，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真凑巧，我正想从其它的艺术中汲取灵感，为创作新篇章打下良好的基调。如果能有一些古画之类的作参考，那就再好不过了。”罗迪的眼神清澄明亮，语气诚恳真挚，让对方无法拒绝。

　　　　于是在一番讨价还价后，罗迪又用两首吉他曲，换得了两幅历史著名艺术大师的画作。

　　　　“艺术都是等价的……怎么可能！五百年前的名画，无论在哪个大城市，都能卖出几千的金币！”精灵心里愤愤地想着，脸的微笑如同浮雕般刻板僵硬，说出的话语短促无力，好像是用力从牙齿缝隙间挤出来的一样。

　　　　罗迪心中畅快不已。能轻易找到自己的住处，眼前这个精灵肯定不像她自称的那么简单。“诗人？以交游广阔的诗人为名，行刺探拉拢之事，这可是电影里常见的桥段！”

　　　　不过在他看来，这个女精灵虽然魅力十足，但对某些关窍并不了解，估计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的高层，不然定会是另外一番想法。

　　　　“艺术其实真的没有高低之分，关键在于怎么运用……将名画卖给粗俗的商人，和凭借优美的舞曲敲开进入层社会的大门，这两者的确不能等价！”罗迪揶揄地看着对方，心中补充道。

　　　　“对于美女，其实，我还是很公平的。”



………【第17章　炼金】………

　　　　法术有风险，实验需谨慎。

　　　　法师是一个泛泛的总称，其实细分起来，包括了多个相互独立又彼此关联的分支。炼金师，就是其中的一个类别。他们偏重于魔法的附着和固化，利用魔力、法阵、物品的搭配，实现魔法与器物结合共生的效果。

　　　　与普通法师相比，炼金师所施展的法术在威力可能稍逊一筹，但若比起赚钱来，那却是一等一的能手。调制魔法药剂、武器附魔与改造、制造魔杖和奇物等等，只要精通其中任何一种，那就是财源滚滚、衣食无忧了。

　　　　《基础药剂学》、《初级法术入门》，这两本就是女精灵送来的魔法籍，也让罗迪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真的能赚钱吗？”他心中很是期待，但谨慎小心的性格又让他拿不定主意。

　　　　“当然了，现在正是药剂畅销的时候。为了增加私人卫队分毫的实力，那些大人物可以一掷千金呢！”米拉眼冒金光，摸着面黑色的封皮爱不释手。对于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来说，这样一本小小的册子，足可以改变自己人生的命运。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炼金师这行当不仅收入高，而且稳定。不像我们这些冒险者，既危险，又做不长久……”坎通神情复杂，既有欣慰，也有惋惜，还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这个年轻人，最终还是要走魔法的道路吗？”

　　　　并不知道坎通心中的感触，罗迪现在正在发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在把翻看一遍后，对炼金术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炼金术并不像说得那么容易，光是各种各样的需求就颇让他为难：起码要有一个安静的工作间，一个平整的实验台，还要有一套完整的炼金工具，比如魔法加热炉、曲颈瓶、试管、烧杯等等。

　　　　“光是那些试验器皿，至少就要500金币……法师用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点的吗？”罗迪心中一阵烦闷，前一阵他虽然有了点小小的积蓄，但若是购买昂贵的炼金工具，还远远不够。

　　　　送走了米拉他们，罗迪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知道学习法术要花不少钱，但没想到比哗啦啦的流水还要快，简直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长长叹了口气，他无奈地坐了下来。桌半满的水杯光滑如镜，倒映出他苦恼的面容。水波荡漾间，他脑海中灵光一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闪而过，隐隐约约却看不清楚。

　　　　“是什么呢？”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绞尽脑汁回想着。

　　　　“炼金工具……炼金术……炼金师……炼金师？”

　　　　罗迪“噌”地站了起来，看看四周。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把宽敞的屋子照得亮堂堂。“对了，听说这房子早先可是一个炼金师的住宅啊！依照常理来说，会不会有……”

　　　　他回想着当初遇到怨灵的情形，推开房子的后门，踱步走到庭院里。

　　　　开阔的草坪顺着地势微微起伏，黄绿相间的杂草很久都没有人来打理。柔软的藤蔓爬满了围墙，仿佛一面青紫色的屏障。

　　　　罗迪在院子里四下走动，仔细观察，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到最后，他站在怨魂最早出现的地方，死死盯住那里的地面。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遮掩住了其中的那丝笑意。和周围横七竖八的杂草相比，脚下的这块草坪有些过于规整了。罗迪敢肯定，这下面绝对有间密室，里面藏着那个炼金师遗留下来的东西。

　　　　浇几盆水，根据土壤渗透速度的快慢，一块深色的方形区域就凸显出来了。

　　　　“法师，靠的可不光是法术！”他得意地拍拍手，拎起了准备好的粗木棍。

　　　　凭借一身蛮力，以及对机械原理的简单了解，罗迪很容易就将覆盖草皮的密门撬开。

　　　　石板相互摩擦碰撞，发出低沉刺耳的声音，一个阴冷黑暗的地穴露了出来。淡绿色的雾气缓缓向外升起，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似乎包含了某种致命的毒素。

　　　　他没有丝毫犹豫，毅然走了下去。

　　　　巫妖的身体并不怕毒，而且他本身还具有“奥术视觉”这个法术，可以看到魔法能量产生的灵光，对于侦测法术类的陷阱尤其有效。

　　　　不过这里原来的主人似乎很托大，除了把实验室藏在地下，安置了剧毒陷阱外，并没有其它防护措施。倒是长着墨绿色苔藓的石阶更有威胁，罗迪脚底一滑，差点就摔了个五体投地。

　　　　地下室不大，在尽头处摆放着一个平整的大理石工作台，面摆着提供热量的热炉和几个玻璃容器，右边是放置材料的黑木柜，从面格子的数量来看，远没有巫妖城堡里的种类丰富。此外就是一个带抽屉的桌，搁着一本、几摞纸，还有鹅毛笔和墨水瓶。

　　　　看着这个“简陋”的实验室，罗迪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过早地离开城堡，没有把那个大得多的实验室打包带走。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把那些籍都记在脑子里，不然可真亏大了。”他挠了挠脑袋，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站在试验台前，将不同颜色的粉末到一个黑色的石臼里，然后开始轻轻碾磨，直到它们完全混合在一起。罗迪用指尖挑起一小撮，放到嘴里尝了一下，又酸又涩，和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点点头，把粉末倒进烧杯，加入早已调好的溶液，开始慢慢搅拌。混合物渐渐冒起一串串的气，并释放出热量，让液体沸腾起来。

　　　　停止搅拌，等待溶液冷却，然后继续搅拌，再停止……这个过程总共重复了四五次，直到烧杯中的颗粒完全溶解。

　　　　接下来，把烧杯放到刻满符文的银板，罗迪开始念动咒语。绚烂的光芒缓缓升起，然后一点一点深入到烧杯中，最后消失不见，原本透明的液体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黏稠物。

　　　　“终于成功了！”罗迪松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将那近乎油状的液体引导到几个小玻璃瓶中。

　　　　经过半个多月的实践，依靠高中化学实验课的那点底子，他很快就掌握了炼金术的基本操作，并照本宣科，成功地把1级法术“魔化武器”固化到药剂当中。

　　　　不过接下来的困难仍然很多，和所说的那样，试验总是伴随着无法避免的差错，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失败。

　　　　在经过了反复尝试、比对、分析之后，罗迪找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精度太低。尤其是那个称重的小天平，误差竟然高达0。1克，和精密电子秤根本无法相比。而且环境也是一大不利因素，变化的温度和湿度、污浊的空气、不洁的器皿……这些都会影响到试验的结果。

　　　　“难怪炼金师的实验室里总是事故频发，这世界根本就没有操作规范的概念！”

　　　　于是罗迪不得不改良工具，清理环境，总算解决了成功率过低的问题。

　　　　看着焕然一新的地下室，罗迪欣慰不已。

　　　　“接下来，就要看有没有销路了。”



………【第18章　改良】………

　　　　所谓市场状况分析，就是要了解市场、消费者和竞争对手，达到知己知彼的目的。

　　　　包括人工和各种材料的消耗，“魔化武器”药剂的成本在20金币左右，然而市面的售价却高达50金币一瓶。这既有失败率高的因素，数量稀少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毕竟制造药剂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大多数法师只对提高自己的能力和学到新知识感兴趣，没有闲功夫去研究如何赚取一星半点的小钱。

　　　　本来按照这种情况，罗迪制造出的药剂应该很好卖才是。但他到了那些药剂商店去兜售，却没有一家愿意收购。给出的理由只有一个：来历不明，他们不愿意冒发生意外的风险。

　　　　罗迪是法师公会并不承认的流浪法师，没有公会开具的凭证，他就无法堂而皇之进入到正规的销售渠道中。

　　　　“除非你能一次大量批发，或者有别人没有的货色……”某个商店的店主看了看四周，然后隐晦地提示道。“如果质量好，特色新，而且副作用小，哪怕用处不大，我也会酌情收购一点的。”

　　　　听到这番话，罗迪方才恍然大悟，他遭遇到变相垄断了。

　　　　“没有经过调查论证就盲目马，我怎么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呢！”

　　　　匆匆回到家后，他并没有气馁，也没有埋头研究新药，而是把从各家药剂店探听来的情况进行归纳和判断，试图弄明白其中的种种奥妙。

　　　　经过详细地分析后罗迪发现，银月城的魔法药剂市场始终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局面。军队、贵族豪商的护卫和中高级冒险者，这是三类最大、最稳定的客户源。

　　　　法师公会在每个月的月底都会出售一小批质量乘、种类齐全的药剂，但基本只是为了应付来自市政府的订单。所以商店货架那些琳琅满目的药剂，其实大多数是出自还在学院读的学生之手。当然，各大神殿和冒险者法师偶尔也会赚些外快，不过数量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罗迪现在唯一能够制造的就是“魔化武器”这个药剂。在魔法药剂当中，这其实是价格比较便宜的一种，实战中的表现也很不错，所以无论在军队还是在冒险者中间都很受青睐。有需求就有供应，这种药剂应用范围广，需求量十分大，自然是学院生的重点创收项目。

　　　　罗迪知道自己的劣势，无论是基础知识还是生产条件他都没法和正规的法师学院相比。所以他必须要发掘出自己的优势，避实就虚，从其它的角度切入到这个庞大市场当中。

　　　　降价是一个办法，但和50金币的实际售价相比，药剂店肯开出的收购价格要低许多，降价的空间并不大。何况贸然降价必然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说不准会出现什么局面。

　　　　“那么，就只能提高产量了。”罗迪眯着眼睛，食指轻轻敲击在木桌，发出富有节奏感的鼓点声。

　　　　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模拟、推演出各种情况。

　　　　原料的提纯，溶解剂的萃取，基液混合，附加魔法，还有最后的灌装……罗迪把药剂的制造过程拆分为五个独立的部分，逐一精简优化，最后再组合在一起。

　　　　“流水线，使得单个时间内进行多项任务成为可能！”罗迪把异界的工艺制造原理应用到药剂生产，可以在一个步骤的进行中同时安排其它任务。

　　　　这无疑是种前所未有的尝试，经过多次不同的组合，他找出了最省时省力的排列顺序。而实际运用中的表现，完全可以用效果斐然来形容。

　　　　正常来说，一个普通法师想要制造一瓶魔法药剂，起码要花费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到吃饭睡觉，一天2瓶就已经是极限了。不过经过流程的改进，罗迪制造一瓶药剂仅仅需要3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一天4、5瓶的产量绝对不成问题。

　　　　“如果人手增加，效率还能呈几何倍地提高！”罗迪信心满满地说道，让前来探望的米拉目瞪口呆。

　　　　这个房间只有三十多平方米，就像平常人家用来储物的地下杂物间一样，低矮昏暗，但是没有一丝潮湿和霉味。

　　　　五个厚重结实的长木桌拼在一起，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桌摆着一长串的玻璃器具，彼此连接，颇有几分气势。旁边还有一个漏斗、两个烧杯和排成一列的试管。

　　　　“这些……都是你买的？”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让米拉有些眼花，仅凭直觉，她就判断出这些炼金工具的价值。

　　　　“哈哈，我可买不起！”

　　　　罗迪手舞足蹈，把自己发现密室的经过徐徐道来，让女孩简直没有了言语。